冰湖動作很快,不過兩天的功夫就把湘雲的遭遇弄個清清楚楚,把黛玉氣的使勁拍向桌子,天下竟然還有這等無恥之人。
「娘娘仔細手疼,湘雲姑娘的住處現在里外十來個人看守,就是史候府去人問候,跟前都不少于六個丫頭,輕易連句私密話都不敢說,湘雲姑娘說,如今死了丈夫,成了世人眼中最晦氣的人,誰還願意沾惹,唯有娘娘念舊情,但這是衛家家事,別到時讓衛家再參上一本。」冰湖轉述著湘雲的話。
姐妹情深,有難處時自然要幫一把,湘雲爽快,如今在冰湖眼中竟然懦弱到連告狀都不敢,「你拿著這花樣子,過慈壽宮瞧瞧,太後那里可有外人嗎,若沒人快回來報我。」
雪雁連忙去了,王嬤嬤問道︰「太後才說起她少年喪夫,需要回避的,娘娘還是慎重點好。」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太後不會再反對的,若我再不去,雲兒就被他們打死了。」
不大功夫,雪雁就回來了,手上捧著一盤橘子,說道︰「太後那兒有佳妃和敬嬪陪著說話呢,問奴婢做什麼去,奴婢說娘娘讓太後瞧瞧這花樣子合不合心意,太後說好,又讓帶了這些回來,可是剛出門,就听佳妃說起三姑娘,奴婢略站了站,沒想到在佳妃眼里,三姑娘那麼不堪。」
「她說了什麼?」
「佳妃說不過看在皇貴妃面上夸獎了三姑娘幾句,就被三姑娘給纏住了,見天的去溜須拍馬,沒法子只能應酬著,跟娘家提起想給她做個媒,沒想到人家一听說是榮國府賈家的人,二話不說就拒絕了,她也不好意思和三姑娘提起,正犯愁呢。」
記得探春說過,是佳妃首先提起,才令她心中有了想法,否則以一個閨閣女兒,就算再怎麼著急出嫁,也不會忘記自已的本份,黛玉突然想起一事來問道︰「你去太後那里和佳妃也見了面吧?」
「是,奴婢給佳妃和敬嬪都請了安,娘娘放心,奴婢雖糊涂,這點子禮數還是懂的。」
「我不是說這個,她會不會是故意說給你听,然後讓你傳話給我呢,借我的口把這事告訴三妹妹,若是這樣倒也無妨,只是三妹妹如今一門心思都在這上,這一盆冷水澆上去……」
這時慈壽宮里來人,太後請皇貴妃過去說話,黛玉整理著裝奔慈壽宮而去,剛走進去,冰湖只覺眼角處有一抹影子鬼鬼祟祟的,刻意落後了腳步,躲在樹後,輕輕縱起按著樹枝,借力使力,人已跳到了牆頭之上。
跟著那人東穿西走的,目的地正是儲秀宮,冰湖暗道︰娘娘猜的不錯,方才那話或許真是特意說給雪雁听的,一翻身,人已到了窗戶一側。
「這麼快就回來了?」
「娘娘,奴才跟著雪雁一路到了關雎宮,雖然沒能接近,但沒過多大功夫,皇貴妃就往太後那邊去了,這會兒剛進慈壽宮門。」
佳妃笑的得意洋洋,「哼,得罪人這差使本宮可不干,都是她們自家姐妹,讓她們自已鬧去吧,雪雁那只腳還沒邁出門呢,本宮說起賈姑娘,她必然留心,這下可好了,你警醒著點,一旦看見賈姑娘去關雎宮,馬上回來報告。」
「奴才明白,娘娘放心。」那奴才說到得意處,貼近了小聲說道︰「那賈姑娘如今對娘娘言听計從的,娘娘這回可押中寶了。」聲音太小,冰湖實在听不清楚,再听下去也沒什麼實質內容,冰湖一閃身,離開了儲秀宮。
這里黛玉正和太後說起湘雲的事,把太後都給听住了,衛家也是出名的禮儀大家,怎麼竟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來。
「玉兒,探來的這消息屬實嗎,這可是要毀人清白的?」
黛玉的眼圈一直紅著,說道︰「是湘雲親口對冰湖說的,自打嫁過去,她婆婆先是以衛公子身體不好為由,讓她們各自休息,等後來衛公子的病越來越重,便有了這種想法。」
太後十分氣憤說道︰「若是怕斷了後,認湘雲做女兒,再招來女婿就行,生下來孩子姓衛,不是都解決了,何必非讓她與衛家子佷輩……唉呀,這可真是太卑鄙無恥了。」
「可憐湘雲誓死不從,被打的體無完膚,玉兒想著,這事若再不解決,湘雲必然會被他們打死,即想做假,時間可不多了。」
太後點頭贊成黛玉的話,原來衛家人想讓湘雲懷上姓衛的孩子,讓她盡快有了身孕,當成亡夫的遺月復子來養,那樣這孩子生出來也就名正言順的姓衛,不至于斷後。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這本來是一件讓人感覺到幸福的事,哪能強迫著--跟別的男人同床生孩子呢,你說的是,衛家人即想做假,就要盡快,時間真是不多了,你去吧,玉兒,母後不再攔著你了,只是別進靈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對--你的福祉也有好處。」太醫說黛玉的身體情況正常,會很快有身孕的。
「謝母後」黛玉跪在太後腳邊,喜極而泣,太後拉她起來,黛玉又道︰「母後,玉兒這麼做算不算過問別家私事?」
「對正人君子當然算,對齷齪小人,用不著理會那麼多,你只管拿出你皇貴妃的威風來,就算有人告狀,還有母後呢。」
黛玉得了太後的同意連忙回去準備,又叫了兩位太醫隨行,正要走時,貪狼與文曲過來請安,說是皇上令他們保護皇貴妃,雖納悶他是怎麼知道的,時間緊迫,也顧不得那麼許多,黛玉帶著一行人坐著鑾駕浩浩蕩蕩的到了衛府。
衛大人夫婦正商量著若湘雲誓死不從,該怎麼辦才好,忽然听門上人說皇貴妃大駕光臨,都嚇了一跳,衛大人使個眼色,衛夫人連忙奔後院跑去。
「臣衛索給皇貴妃請安。」衛大人帶著家人親友們一同跪下請安,只見皇貴妃一身青色衣裙,對衛家喪事沒有半點不敬。
「衛大人免禮。」黛玉下了轎,看滿院肅穆,對身邊的雪雁說道︰「代我去給衛公子上柱香。」
衛索連忙跪下謝恩,「犬子新喪,靈堂不吉,請皇貴妃移步進內喝茶。」
黛玉帶著一行人到了衛家會客廳,分賓主坐好,衛索招呼著上茶點,冰湖說道︰「衛大人不必忙,皇貴妃從不吃宮外的東西,此次前來,是想見見府上少女乃女乃史氏,煩請衛大人請出來見見。」
衛大人連忙派人去請,不多時候,就見衛夫人引著一個少婦打扮的女子進來,黛玉狐疑的望著那女子,低聲問著身邊的冰湖︰「這是湘雲?」
待得到肯定的答案時,黛玉嚇的更甚,不過數月不見,湘雲怎麼瘦成這個樣子,除了輪廓有幾分相似,真找不出從前那些共同點,湘雲這身衣服明顯肥大很多。
衛夫人帶著湘雲上前請安,黛玉按捺住焦急的心情,看她雖面無表情,眼楮里卻閃爍著淚花,黛玉怕湘雲懼怕公婆不敢明言,說道︰「逝者已矣,生者當如斯,衛公子即已仙去,衛大人衛夫人還是要保重身體才好,雲兒怎麼瘦成這個樣子?」
衛夫人連忙挽住湘雲的手臂說道︰「這孩子心實,比我們還心疼小兒,前些日子就不肯吃飯,這不瘦成了這個樣子,听說皇貴妃未進宮前與雲兒相處的像親姐妹似的,正好請皇貴妃勸勸她,我們夫婦倆就若蘭這一個孩子,他走了,拋下我們不管,可不能再讓我們失去了雲兒。」
衛夫人邊說邊哭,也不知觸動了哪顆心腸,黛玉細看湘雲,面對衛夫人如此動情竟沒一點反應,平靜無波未起一絲波瀾。
「衛夫人坐吧,來人,請兩位太醫,本宮帶了太醫來,衛夫人心緒不好,也一並診診吧。」
晶綠上前扶住湘雲,明顯的感覺出她在顫抖,衛夫人一听說要給湘雲診脈,連忙將湘雲護在身後,以身體遮擋住晶綠,說道︰「我們婆媳兩個都好的很,不勞皇貴妃掛念,不敢勞動太醫。」
湘雲知道黛玉是來給她做主的,可她怕給黛玉添累贅,抬頭看時,只見黛玉給了她一個沉穩的眼神,心中頓時輕快了許多,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衛夫人,跪到了黛玉身前哭道︰「民婦有冤,請皇貴妃做主。」
衛大人夫婦被湘雲這一舉動驚呆了,衛夫人一雙利眼死死看著湘雲,湘雲有黛玉在跟前,已不怕了,自懷中抽出一把剪刀來,晶綠嚇了一跳,反手一劈已奪過了剪刀。
「這是民婦預備著受辱時自盡所用,好在保住了清白。」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自你嫁進衛家,我夫婦可有半點虧待你的地方,你有何冤屈非要在皇貴妃跟前說。」
衛夫人忙過來摟住湘雲說道︰「有委屈只管和娘說,若蘭沒了,以後咱們就是親母女,有什麼委屈有娘給你做主,皇貴妃自來事多,哪能為咱們這些小事煩惱。」
冰湖上前說道︰「請衛夫人歸座。」
湘雲似乎想站起來,只是吃力的很,晶綠連忙過來攙扶,湘雲轉過頭去,望著站在兩側的衛家親友,一個一個的指著,「你,你,還有你,你……」一連指了四五個,冰湖心知有異,按著湘雲的指點挨個叫了出來。
湘雲轉身又跪了下去,說道︰「若蘭死前一個月,公公婆婆就逼著湘雲與衛家族中男丁合房,湘雲誓死不從,因怕他們使計,從此不敢多吃一口來歷不明的飯菜,隨身帶著剪刀,林姐姐,若是你不來,雲兒就準備自裁了。」湘雲說到這里,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