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天一無法入睡,陷入了往事的回憶中。
童年,未讀書以前,他是快樂的。因為有三個親如兄弟般的玩伴。
入了書塾,第一次考了第一名,被老師和父母夸獎,他是快樂的。
但是隨著第一名不斷地累積,他被稱為「第一公子」後,他開始有了心理負擔。直到有一天,賦雲天為了博父母開心,考了第一名,他的壓力便如泰山崩垮般壓了下來。
望子成龍的雄傲天和嚴厲的母親開始對他生活、學習、作息時間進行了控制,連和什麼人在一起都要干涉。
因為考不到第一名,雄天一被父母「教育」了一頓,背上傷痕累累,他趴在床上,無聲的淚水停著眼角流了下來。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父母親生的,被他們這般毒打。得了第一名,父母趾高氣揚,給他百般獎勵,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是得不到第一名,卻像被關在十八層地獄里受刑一般。
他開始感到,他活著不是為自己活著,而是為父母的顏面而苟活。
「篤、篤」門外傳來敲門聲
雄天一看也沒看,沒聲沒氣地說︰「進來!」
門開了,進來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她關上門,徑直走到雄天一床旁,坐了下來。
「天一,好孩子,你傷得怎樣,我看看!」
「女乃媽!」雄天一見是女乃媽,不顧背上的傷痛,撲進女乃娘的懷里,嚎啕大哭。
女乃娘看到雄天一背上那一道道殷紅的鞭印,心疼萬分,唉!哪有父母這樣毒打孩子的!
女乃娘安詳地撫模著天一的頭發,雄天一的哭聲漸漸靜了下來,兒時在女乃媽懷里的溫暖記憶,溫暖了那顆受傷而幼小的心靈。他像嬰孩時一樣,熟睡在女乃媽的懷中。
前段時間的奧運,某國的運動員以前曾在數個大賽上分別拿過冠軍,于是人們對他寄予厚望,認為在這次奧運上他一定能奪冠。誰知結果,他的名次跌出三甲。于是鋪天蓋地的批評、指責紛至沓來,他只能無奈地向大家道歉。
其實,他欠了大家什麼了嗎?為什麼要道歉?
努力過就沒有什麼好遺憾的,第一名就那麼好拿麼?
拿金牌的人只有一個,擁有全國人民英雄般的擁戴,載入史冊。
拿銀牌、銅牌的人卻好像成了罪人一樣,受人指責,被人遺忘。
當別人對你寄望太高時,便給了你一座大山般的壓力。
一旦你令寄望你再創輝煌失望時,批評、指責、謾罵隨之如潮而至。
為什麼要活在別人的期待中?
難道得了第一就永遠都得拿第一嗎?
雄天一醒來時,已是黃昏,桌上放了幾道菜,都是他平時喜歡吃的菜。
女乃媽說︰「孩子,過來吃飯了!」
雄天一坐在桌上,風卷殘雲,直到全部吃完。
「孩子,過來洗澡吧!」
吃過飯後,雄天一打開窗戶看著夜空剛升起的一彎新月。
女乃媽已經準備好一個大木桶的熱水。
因為雄天一背部受傷,不能泡在水里,女乃媽為他清洗背後的污垢。
雄天一道︰「女乃媽,我有個小小的請求!請您一定答應!」
女乃媽說︰「孩子,有什麼事說吧!」
雄天一殷切的眼神,怔怔地說道︰「我能不能喊您一聲‘娘’!」
這一句話唬得女乃媽嚇了一跳,手中的毛巾掉落地上。
女乃媽忙撿起毛巾,再看看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她再看著雄天一那充滿期待的眼神,答道︰「哎!孩子!」然後把雄天一像自己的孩子一樣摟進懷里。
事實上,她也一直把天一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因為自己的孩子已經死于疾病。
「娘!」
兩人就像母子一樣抱著。雄天一心里非常激動,這才是至真至純的母愛!
良久,兩人分開,女乃媽道︰「記得只有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你才能這樣叫我,知道嗎?」
「知道!」
女乃媽為天一敷上藥膏,雄天一沒吭一聲。女乃媽又哄著他睡覺,雄天一帶著無比幸福的笑容進入了夢鄉。
一連數日,雄天一擁有一段溫馨的日子。
他吃過飯後回了自己的房間,他看到女乃媽正背對著自己,他關上門,像往常一樣喊了一聲「娘」!
然後他撲上前,從後面抱著「女乃媽」,道︰「娘!」
「嗤」地一聲冷笑,「女乃媽」冷冷道︰「你平常叫我都沒這麼親切呢!」
此話一出,雄天一三魂七魂都飄走了,頓時面如白霜,疾退三尺!
「女乃媽」轉過身來,赫然是母親呂氏!
她穿著女乃媽的衣服,在這間屋里等他!
她冷冰冰地說道︰「怎麼,見到娘,你很失望?」
雄天一回聲神來,道︰「怎麼會呢?娘,孩兒見到您很高興啊!」
「哦,是嗎?可你臉上的表情卻不像啊!」
雄天一忙強擠出一絲笑容,「娘,您很少來我房間,今天怎麼……」
「哦!這幾天我突然心血來潮,想給你個驚喜!」呂氏頓了頓,突然暴怒︰「但是給我的只有驚,沒有喜!」
「娘!孩兒錯了!」雄天一慌忙下跪。
呂氏道︰「你居然喊女乃媽做‘娘’,那我這個親娘,在你心里的位置呢?」
雄天一道︰「女乃媽自小扶養孩兒長大,在我心里也像母親一樣偉大,娘親您自然是最親的。」
呂氏道︰「住嘴!慈母多敗兒,就是有她在,才令你成績一落千丈!」
雄天一道︰「不關事的!只要孩兒肯努力,就會考第一的……」
他突然明白呂氏的話,緊張地問道︰「娘親,女乃娘她?」
呂氏道︰「我給了她一些銀兩,打發她回鄉下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什麼?這消息猶如黑雲遮擋了太陽最後的一束光芒,在他的世界,最後的一點希望被抹去,只剩下黑暗。
「娘,求求您,讓女乃娘回來吧!我保證樣樣拿第一名!」
「保證是沒用的,這話你說過多少次了!」
呂氏輕拂衣服而去,拋下一句話︰「你,好自為之!」
他將繼續當著傀儡,生存下去。
雄天一呆若木雞,難道再也見不到女乃媽了?
待呂氏走遠,他沖出去,見到僕人就問︰「你見到我女乃媽了嗎?」
僕人甲道︰「沒見過。」
「你見到我女乃媽了嗎?」
僕人乙道︰「沒見過。」
雄天一揪著僕人丙的衣袖,道︰「你見過我女乃媽沒有?有沒有!」
僕人丙道︰「回少爺,小人真沒見過女乃媽。」
雄天一找到管家雄奇,問︰「管家,你見到我女乃媽了嗎?她去哪了?你是管家,你最清楚了!」
雄奇道︰「少爺,我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見到她。」
他的答案與母親有出入,如果是回鄉下,需要路費和登記,管家一定知道!
雄天一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女乃媽可能遭母親殺害了!
雄天一眼角開始 淚,搖搖晃晃地踏出了管家的屋子。
「少爺!少爺!你怎麼了?」雄奇上前扶住天一。
雄天一擺擺手,道︰「我沒事,讓我一個人走吧!」
雄奇看著雄天一年幼的身影,卻邁著飽經滄桑的步伐,一步一步遠去,不禁長嘆一聲。
庭院里,僕人甲乙丙丁正湊著頭說話。
甲︰「知道嗎?少爺的女乃媽不見了!」
乙︰「听說是少女乃女乃放了她幾天假,讓她回鄉下了。」
丙︰「我看啊,是少女乃女乃怕她帶壞少爺,炒了她魷魚!」
丁︰「總之,我們得保持和少爺的距離,要不然飯碗不保啊!」
從此之後,雄天一感到,家里的僕人都有意無意地保持著和他的距離,生怕自己會被炒魷魚,或者突然人間蒸發!
苦悶從此伴隨著他,沒有朋友,只有無盡的壓力,直到十五歲那年,家里請了一位十四歲的丫環,將他的生活染上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