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所在的位置距離以低矮的茅草房為掩體的抵抗者們只有二十余步,尚處在對方弓箭的射程之內,是十分危險的地方。但他卻不得不離得這麼近。
大頭領已經下令停止弓箭的對射,等到完全停了下來,啟躲在大石之後,高聲喊了起來︰「羊族村長,我們有話要說,不要射箭!」
「沒什麼好說的。」對面的回答斬釘截鐵。
「我們之間需要好好談談。」
一陣沉默之後,那邊終于答話︰「要談,派個人過來談。」
經過一陣權衡的啟正想答應,卻被同伴拉住︰「不能過去,是陷阱,陷阱!」
啟轉過頭去,望著對面的茅屋,對身後的同伴道︰「怕什麼,他們還敢吃了我不成?」說罷,高聲喊道︰「好,我過來談,你們不要放箭!」
也不等對方回答,啟就緩緩站了起來,眼楮注視著對面數只鋒利的石箭矢,慢慢朝對面聲音來處走去。
走進村中,五個手挽強弓的年輕男子將目標瞄準了啟,以防啟有什麼異動。等啟離開了炎帝部族的攻擊視線,三個強壯的人便上前來將啟按倒在地,捆了起來,推著啟朝村中最大的房子走去。
大房子里只做了四個人,正中的便是羊族的族長兼村長,左手邊坐著一位身穿鳥衣的中年男子,正是少昊派來的人,右手邊坐著的兩位不知是村中的人還是其他什麼人。
「你想談什麼?」年老但精神矍鑠的羊族族長盯著啟問道。
「羊族的族人可想活命?」
羊族族長一揮手,命三名族人出去,便說道︰「自然是要活命的。」
「要想活命,就要好好和我們談談,你們這樣子算是對待使者的禮數?」
老族長盯著啟,又看了少昊使者一眼,對右手邊的兩位一個眼神暗示,其中一位便起身給啟松了綁。
送了綁的啟拍拍身上的泥土,坐在了老族長對面,慢慢說道︰「冬季劫掠由來已久,相比羊族也曾做過不少次吧?」不待老族長回答,啟繼續說道︰「為求生存,無所不用其極,妄圖抵抗,只可招致更大的禍患,老族長可明白我的意思?」
羊族老族長怒哼一聲,說道︰「若是以往,便也罷了,可炎帝十余年來所要愈加苛刻,我族吃用尚且不足,炎帝還要來掠奪,餓死是死,抵抗也是死,倒不如殺他個痛快!」
啟偷眼看了看一旁的少昊使者,見他臉上沒有表情,對兩人的對話也是不理不睬,不知在想些什麼。听完老族長的話,啟說道︰「依我之意,本不想兩方多有死傷,無奈炎帝命我等出來籌措過冬食物,不拿點東西回去也不好交差。」
「你想怎樣。」
「我想羊族拿點東西出來,讓我等好交差,羊族也不必再有死傷。老族長意下如何?」
「你要多少。」
「這個我可做不了主,必須回去和大頭領商量。」
眼見羊族族長似有向炎帝妥協之意,許久不發一言的少昊使者終于說話了︰「這小子的話也信得?」
「使者的話是何意?」
「他不過是想和你們談妥,交了東西,趁你們不備殺進來,」轉向啟︰「是也不是?」
看著少昊使者的微笑,啟也微笑起來,說道︰「是或者不是,都不重要,關鍵是老族長自己判斷,全村的人命都在老族長手中,是放棄一點食物換回大多數人的性命,還是與我族對抗到底,被我們屠村,由你們自己決定。」說完便不再說話。
羊族族長思考了一陣,叫道︰「來人,拉下去關著。」
等候在門外的兩位大漢便走進來,將啟帶了出去。
房間內一陣沉默。
最終還是一旁的族人甲耐不得性子說道︰「那小子的條件也不錯,就是不知道要交多少東西。」
族人乙說道︰「只要條件不超出我們的底線,倒也沒什麼,關鍵是我們可以少傷一些族人,今日我們已經死傷三十余人了。」
兩個族人在一旁討論個不停,老族長和少昊使者卻始終不說話也不參與討論。
不同意啟的談判便只有死戰,最後被屠村滅族;同意了談判條件卻又得罪了少昊氏,後果也很嚴重。
看著兩個族人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老族長便忍不住想要讓他們出去,卻听少昊使者說道︰「今天時間已晚,我先休息了。」起身向老族長行一禮便自行走了出去。
老族長不禁更加焦慮了。少昊使者已經對老族長的猶豫不決有了意見,若不在明天使者到來之前決定好,以後少昊氏對羊族的態度就會有很大的轉變。
啟坐在徒有四壁的小茅土屋里,靜靜地坐著。
屋外有人來回徘徊了好久始終沒有進來,啟知道他是老族長,但老族長遲遲不進來,啟不禁擔心起自己的這個談判會不會成功。
屋外已經飄揚起了小雪,屋里也有些冷了。
老族長終于下定了決心走了進來,坐在了啟對面。
「若是擔心少昊的報復,我們會庇護羊族。」啟知道老族長擔心什麼。
「我已不再相信炎帝,就算是信你,你能說服炎帝?我們可是反抗炎帝的人,炎帝怎會放過我們?」
「不試試怎麼知道?」啟話鋒一轉,說道︰「只要你們交了食物,我們不說,炎帝也不會知道,他又怎會來問我們這些小事?恐怕炎帝也沒把你們羊族放在眼里。」
雖然啟侮辱羊族,但老族長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也不想再這個時候去計較。
老族長仔細地觀察著啟的表情,心里前思後想一番斟酌,說道︰「我答應你的要求……」
「我還有一個要求……」啟見老族長並不是很拒絕,繼續說道︰「羊族必須和少昊氏斷絕往來。」
「這個可以答應。」
「既如此,我再重復一遍我們的要求︰羊族十分之一的糧食,並且斷絕和少昊氏的往來。就這兩個要求。」
「你須向你們的牛神發誓,若我們答應你們的要求,你們必不再騷擾我族。」
啟由坐變跪,咬破右手拇指在額頭劃了一道血印,虔誠念道︰「敬以我血拜牛神︰我神農氏與羊族約,羊族以食饋我,與少昊氏絕,我則與羊族和睦不擾,永不違誓。」
見啟已對神起誓,羊族老族長終于放了心,起身說道︰「諸事我這便去安排,你且在這里歇息一晚。」說完便走了出去。
發完誓的啟躺倒在地,心中不禁冷笑︰「到底還是不放心我。」也不管這許多,白日參加戰斗十分勞累,現在還勞費心神來談判,不過一會兒啟便已沉沉熟睡了。
走出茅屋後,老族長便將除守衛村口及四周的哨兵外的全村成年人召集起來,討論是抵抗還是順從的問題。
人們的意見大致分為三種。其一種認為炎帝近來對各族頗為苛刻暴虐,已不得人心,早晚會被取而代之,不如現在便投向少昊氏;其二種認為炎帝雖暴虐無常,但少昊氏距我族遠,倘若炎帝來伐,少昊氏則救援不及,我族必危,不如順從炎帝;其三種則認為應既不投向少昊,也不順從炎帝,繼續保持中立。三種說法各有道理,族人爭論不定,最後全族人都看著老族長等待老族長的決斷。
老族長听完了族人們的想法,站了起來,緩緩說道︰「炎帝的使者已對神發誓,若是我們答應他們的要求,炎帝便不再騷擾我族,並保證我族的安全。」
此話一出,族人們又低聲議論起來。
「這少年人的話可信得?」有族人出聲詢問。
老族長重又坐回自己的位置,嘆道︰「如今之勢,卻是不得不信。若是我族全力死戰,雖可使他們死傷慘重,但我們卻是滅亡無疑。若我們順從炎帝,雖是少了些糧食,總是保存了我族,雖仍會有人餓死,但總比滅族強過百倍。」見族人們都已不再反對,老族長便道︰「明日我們便驅逐少昊使者,交出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