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兒,出了大山你準備做什麼呢?」
「做什麼?不是跟著師父就好了嗎?我沒想過要干什麼,對于山下的世界我是茫然無知的,一切還要求師父指教。」
「小子,下山後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咱們不如先從武學開始吧。」
林宇眼神倏地一亮。
「宇兒啊,你以前可曾學過武功?」
「不曾啊。我不過是一個山野之人,爹娘也常年居于山中,又怎會知道這等學問?」
「嗯。宇兒你根骨甚佳,如果是從不曾習武過的,那一定是天賦異稟了。日後當大有成就!」
「師父說的可是真的?」
「不出意外的話。」
伴著蟲鳴鳥語,林宇第一次踏上大道,與狹窄的山徑不同,這路踩上去極為厚實舒服,慣走崎嶇山路的林宇走在這平坦的大道上竟有些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我們就在這開始吧!」李如常說著,手指了指路旁的一片稀疏的小樹林,「這旁邊就有一家小的逆旅,不至于要在野外和衣而睡了。」
林宇點了點頭,用肩膀抖了抖背負的包裹,大步向小樹林邁去。
「走了一天的路了,累了吧,歇會兒怎麼樣?」李如常和聲道。
「不累!能學武藝是我一直夢寐而不可得的夢想,現如今終于有了機會,我現在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說完,林宇還證明似的用力跳了跳。
「好小子!老夫佩服的緊啊!」李如常習慣性的捋了捋短髯,臉上漾滿了笑意。
夕陽漸落,暮色四合,小樹林里不時的響起平緩而又堅定的聲音,正是李如常在循循善誘。林宇則站在一旁俯首貼耳,有板有眼的聆听教誨。
「這便是武學的發源了,」李如常頓了頓,灌了一口酒,「接下來是築基了。來,你跟著我做幾個基本入門動作。」說著,李如常迅捷的挺直腰板,扎了個標準的馬步。
林宇有樣學樣,一樣的含胸拔背,腿扎馬步。
「很好!別停,將手握拳,肘並雙月復。嗯,先練著,一個時辰後叫你起身用晚膳。」
「啥!?」林宇有些懵了,「一個時辰!?」
沒辦法,師父說的總不會錯,他老人家都能扎一個時辰,我年輕力壯有何不可?我一定可以辦到的!
誰知李如常並沒有一直扎下去,道了一聲口渴,伸了伸懶腰就走開喝酒去了。林宇為之氣結。偏偏李如常眼不離林宇周身,林宇一有松懈走樣,李如常就厲聲訓斥。
林宇叫苦不迭。「這老家伙,怎麼這般卑鄙!他有否虐待傾向啊!」林宇心中暗罵。
初時不覺得有何不妥,可時間一長,兩條腿酸脹麻木不算,還不停的打擺子,腰脊也失去了知覺,渾身顫抖。一陣風拂過,林宇渾身一緊,打了個寒顫才發現,自己早已是遍體臭汗了。
咬著牙,林宇說話的聲音有些模糊微弱︰「師父,我……我實在堅……堅持不住了,您老人家行行好,就放過小子吧!」
「不到一盞茶工夫,算了,你小子還說什麼渾身充滿力量,不過是外強中干的貨色,老夫看走眼了!」說著擺了擺頭,就要去攙林宇。林宇一听這話,騰的冒出一股豪氣,轉而朗聲道︰「師父不要看不起人,我說過的話當然可以做到!不過,為什麼師父做不到呢?」林宇斜眼望著李如常。
「誰說我做不到的?」李如常氣憤憤的說。忽又莞爾︰「你在激老夫哪,老夫是不會上你的當的!」
林宇聳了聳肩,繼續馬步。
李如常像是漫不經心的說道︰「人活著啊,就是靠的精氣神,精氣神產生力量,引導力量,強大的精神總能激發無盡的力量啊!」
林宇清楚這是李如常給他的暗示,可這暗示過于玄乎了一點吧?完全模不著頭腦啊!
「我心中有個太陽,散發萬丈光芒;我月復下有浩淼海洋,生發出滔天巨浪;我眉心有月光,因此祥和美好!宇兒,用心去感受!」
林宇不敢怠慢,忙按照師父所說的去做,不去想此時身體的痛苦,把注意力轉移至靈台、丹田、印堂三處。果然,過不多時,各種難受的感覺漸漸消失,身體似乎變的輕盈而充滿力量。
「一個時辰到了,宇兒,該歇歇了,」李如常欣慰的看著林宇,柔聲道。
林宇這才回過神來,忙站起身,這一下,全身的痛苦一下子排山倒海般襲來,林宇一個不留神,差點栽倒在地。李如常微曲身體,只是一發足力,立刻來到林宇身旁攙起了他,笑著說︰「去吃飯吧!」
林宇毫無力氣,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任由師父攙扶,咬牙緩緩前行,太陽穴處的青筋根根暴起,面目有些猙獰憔悴。
不多時來到旅店,天色早是墨一般的黑了。這黏稠的黑似乎也存在著滯力,讓林宇的前進步伐更為吃力。
飯後沐浴完,林宇稍稍回過氣,神色稍霽。李如常正坐在昏黃的燈前獨自斟著酒,听到動靜也不抬眼,道︰「宇兒,其實……扎馬步這活平常人也頂多堅持半刻鐘的。」
「什麼!?那你……師父讓我堅持一個時辰?為什麼……」
不等林宇歇斯底里,李如常打斷道︰「早說過你不是常人嘛!我看好你哦!」
「啊!師父!你就是個無賴!」說完,林宇像是被李如常的一番話抽空了力氣,軟軟的癱倒在了床上,就此沉沉睡了過去。
李如常飲下一杯酒,看著燈光輕輕的說︰「其實,我是要考驗你的毅力啊,明義門人,怎麼能沒有超出常人的堅毅呢?你未來的路,還長著啊!」
第二天,日上三竿,林宇仍保持者死豬一般的姿勢癱在床上,像是每一個細胞都失去了活力。李如常第三次進了屋,見林宇眼瞼微動,嘴角撇出一絲笑容,一言不發的出了門。旋即又走了進來,手邊多了一桶水,照準林宇直直潑了下去。林宇一下子翻起身來,大叫一聲「啊!」
「歡迎回來,林宇,昨日周公的盛情難卻啊,嗯?」李如常笑的很清純,但林宇卻覺得是那麼的邪惡。他現在突然有些後悔了,當時怎麼就答應父親要跟著李如常的呢?他、他簡直就是閻羅王轉世啊!頭一次見面時對師父溫文爾雅的印象早已蕩然無存,如今師父的每一個微笑對于他來說都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詭異,令人不寒而栗。「以後一定要提防師父的微笑!這是偽裝!微笑的背後不一定是喜悅,也有可能是陰謀!」林宇暗暗道。
「咱們今天再學學站樁怎麼樣啊,宇兒?」李如常又笑了笑。
林宇泛出一身雞皮疙瘩,登時反射性的搖了搖頭,有些笨拙的回應︰「我,我今日渾身酸軟無力,沒,沒力氣練功夫了……」
「真的沒力氣?」李如常瞥了瞥林宇,「我剛剛明明看到有誰一個鯉魚打挺就起了身,動作迅捷又有力,這個……呵呵」李如常依舊看著林宇。
林宇無話可說,乖乖的跟著李如常出了門。
「雖然你現在的確身體虛弱無力,但是老夫早跟你說過本人粗通醫術,到了那片小樹林,我自然有辦法讓你恢復氣力。」
即便半信半疑,林宇現在是只有接受的命,硬著頭皮去接受即將到來的可預知的痛苦。罷了!
俄而行至樹林,李如常示意林宇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林宇依言坐下。李如常從懷袖中掏出一袋物什,林宇陡然看見袋中泛出一片銀光,心中不由的一陣悸動,呼吸也變粗了。
待看清師父拿出的乃是一排銀針,林宇霎時就喊出了聲︰「師、師父,這針……在這無人的小樹林……」
李如常看到惶恐不已的林宇,暗罵一聲痴貨,恨恨的道︰「哼!怎麼,覺得師父要謀殺你嗎?」
林宇以昏厥作為肯定的回應。
李如常不禁笑出了聲︰「真是呆子!哪有師父謀殺徒弟一說的!不過也是,沒見識過針灸術,驟然見到銀針,這反應倒也不出人意表。也好,省的我嗦,直接扎就好了。」說著,探身到林宇旁,為他扎起了針,在局外人看來,倒也的確是一幅恐怖的畫面。
半個時辰過去了,林宇悠悠醒來,一睜眼就看見李如常的一張臉離他不足三尺,差點就又昏過去。「好了,你舒展舒展筋骨,看我說的有沒有錯。」
林宇有些狐疑,意識還未清醒,在確認師父並未行凶,自己也還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生存之後,站起了身,發現力氣似乎又恢復了,全身也沒有酸軟等不適的癥狀了。然後林宇驚疑的望著師父,道︰「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老夫剛用這個為你治療啊,」說著,又拿起那排銀針在林宇眼前晃了晃。林宇更驚疑了︰「這……這銀針可以治療疲勞?」
「不只是疲勞這等小事呢,很多傷病都可以用這些可愛的小針進行治療,不知救活了多少人,用處大著呢!」李如常有些得意。
「那……那這針怎麼用呢?要,要這樣嗎?」說著,林宇做了個扎針的手勢。
「你小子,這不是廢話嗎?」
「不是……這,扎人身上怎麼不死反活啊,我,我有些凌亂了……」
「你難道沒听說過以毒攻毒嗎?毒藥既然可以救活人,那銀針為什麼不可以?」李如常皺了皺眉頭,有些生氣。這小子怎麼這麼不靈光,不止性子直,連腦筋都直的可以!
「我有一點點明白了。」說著用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表示其實他還是不明白。
「算了,暫時不解釋這個問題,以後你就會知道的,這華夏岐黃之術也是博大精深,夠你學的。」
「天!我到底還有多少東西要學啊!本以為讀完了爹的書就應該可以遍知天下了,沒想到……」
「哼!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你坐井觀天,天只有一方,必須等到離開了桎梏,你才會看到新的天地。我說的你明不明白?」
「這個明白,這個明白!」林宇舉雙手投降。
「好吧,現在開始練站樁。跟我來!」
新的一天就此揭開序幕,林宇的人生道路終于越走越寬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