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明訣 正文 第五章 殺手趙儷

作者 ︰ 穆襲明

殺手趙儷

「趙姑娘是要尋什麼,來這里……」林宇戰戰兢兢的說。

「這……」趙儷有些猶豫。

「告訴你也不妨,我是來尋短見的。」趙儷像是下了決心。

「什麼!?尋短見?趙姑娘為什麼想不開呢?」林宇吃了一驚。

「你不知道我的身份,當然會奇怪,況且你才走進這個紛繁復雜的世界,很多東西你不會明白……」

「我的確有很多東西要學,不過還請趙姑娘告知一二,人總是由未知走向已知的嘛!」

「我是一個殺手。」趙儷靜靜的開始了陳述。

嗯?林宇不禁又吃了一驚。殺手,一個古老而神秘,冷酷又無情的職業。今番才走出大山,就入困頓,偏偏在垂危之際搭救自己的是一個殺手,一個有著清麗面容的女殺手!林宇才覺得這個世界是有多麼的神奇。趙儷見林宇一副失神的模樣,有些了解的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笑說︰「一個被人看不起、被人唾棄的職業,不是嗎?」

「不,」林宇晃了晃腦袋,「只是覺得有些神秘,然後覺得老天喜歡開玩笑罷了。」

「的確如此。殺手從來都是在陰影中生活的,沒有感情,沒有歡樂,只有服從和刺殺。就像這樣……」趙儷說著,袖中一閃,一旁的石壁怦然作響,擦出了明亮刺眼的火星。

「一招斃敵,絕不退縮。」趙儷沉聲道,散發出冷冷的殺意。

林宇禁不住渾身一哆嗦,這種氣氛真的讓人不寒而栗呢!

林宇指了指石壁道︰「剛剛打在石壁上的是什麼?」

「暗器,因身小形疾便于投擲而廣為殺手所用。」

趙儷定了定神,猛然看見林宇一副希冀而崇拜的眼神,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別用這種要看笑話的表情看著我,我剛才的所言所做讓你很開心嗎?」

「趙姑娘千萬不要錯怪在下,我只是很好奇,希望能听下去而已。」林宇忙擺擺手。

趙儷忽然換上一副幽幽的表情︰「我不知我出生所在,只知道記事起便是與哥哥乞討為食,衣不蔽體,日夜忍饑受凍。有一天,哥哥和我行乞到了一大戶人家,那家主管見我倆面有菜色,好心施舍饅頭和稀飯,我倆自然對他感恩戴德。」

頓了一頓,趙儷忽然坐下,曲起雙膝,兩手環抱,把頭深深埋在懷里,清脆的聲音卻有種不協調的滄桑感。「小小年紀,飽嘗世態炎涼,我當初心如死灰,只是脆弱的沒有勇氣自尋短見。是這戶人家重新燃起了我對走向前方的渴望。但就在那日,才吃了一頓飽飯,我就被趕出了這戶人家!」

趙儷的淚無聲的流了下來,卻忍住了每一股哽咽的沖動,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沁出傷感。

「這……這又是為什麼?他們既然如此好心,又怎麼會做出如此狠心的舉動呢?」林宇不解,有些義憤填膺,也在心中涌起了一股憐惜之情。

「很簡單,他們只需要男僮僕。我的哥哥留了下來。」

「這……」林宇實在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趙儷。

趙儷擺擺手︰「你不必試圖安慰我,我早覺悟了。」收拾了一下悲愴壓抑的情緒,趙儷平靜了下來,緩緩道︰「我恨,稚女敕脆弱的心靈中剛燃起的希望之火隨著那朱門砰地一聲關上,熄滅了。我開始用冷漠包裹自己。直到遇到那個人……」趙儷臉上閃過一絲復雜的神情,繼續說︰「他似乎對我很感興趣,滿臉的驚喜之色。他問我是否想過上不用風餐露宿的日子,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但我答的很冷漠,臉上也沒有任何喜悅之情。那麼多苦難的日子,我學會了如何包裹自己,我領悟到如果把心中所想全部表露在臉上,那麼一定會吃虧。接著我坐上了馬車,那是我第一次能夠人模人樣的在街上穿行啊,我瞬間就下了決定,無論將來要做什麼,以前的日子我是再也不要過了,跟著他,跟著這個男人!他不一定能給我帶來幸福,但他可以為我帶來生活,一個嶄新的,能夠昂起頭來做人的生活!

過了很久很久,馬車終于停了,我跟著他來到一片廣闊的地方,這里的景色很美。有很多房子,做的都很精致,還有很多在當時看來很奇怪的木樁和土坑。當然,我後來知道了,這里是訓練殺手的地方。畢竟再生之恩是他賦予的,我沒有選擇,不能回頭,我只能無條件服從他的命令。他很冷酷,也很霸道,他殺過很多人,也派人殺過很多人,但他……不是真的很壞,真的。我甚至有些迷戀他,那種超絕的氣概。我幫他殺了很多人,我一度覺得他們都該死,人性險惡,本來世上就沒有什麼真正的好人。我覺得我沒有做錯。直到那一天,應該是好幾天前了吧,我接到了一個任務,是來到陳縣來殺一個人。來到陳縣,不,應該是回到,我看到了那扇朱門。那扇門早已再我心中常駐,我永遠也忘不了進門又被趕出的那一天。老天就是這麼狠心,讓我來到這個讓我憎惡的地方。我的心再也不能像殺手那樣平靜的泛不起一絲漣漪了。我有種預感︰我會失敗。很快預感便兌現了,我看到了一塊玉玦。那是我們的生父生母為我們系上的,我有一個,我哥哥有一個,那是親人間唯一的憑證,讓我覺得世間還有一絲溫情在。原來,我要殺的,是我的哥哥啊!他的模樣我已完全認不出了,看得出,多年富家子弟生活讓他顯得舉手投足間都很貴氣,他現在似乎過的很幸福。見到這樣一幅情景,我心中也多了一絲安慰。但立馬我就迷茫了,我該怎麼做?按組織要求去殺自己的哥哥?還是不殺?雖然和哥哥談不上什麼感情,甚至因為曾經的區別對待對他心有仇恨,但我依然動不了手。血濃于水,我總算了解了。我總共放棄了3次殺他的機會,直到最後的期限。我就此心灰意冷。不提防那戶人家聘了幾個功夫還不錯的護院,我心中煩亂不小心被他們發現然後追殺,我本就是要求死的,但突然被追殺,我卻拼命的逃了。可笑的求生本能,不是嗎?我想起來這里有一片埋骨地,向來人煙稀少,于是就朝這個方向跑,憑借多年嚴酷的訓練,我終于擺月兌了那些家伙,卻突然就沒了任何,如行尸走肉一般踽踽獨行,不知道未來到底要怎麼走。稍稍平復了一點,我就走到了這個洞口,然後听見有人呼喊,剩下的,你都在場了……」趙儷長舒了一口氣。

林宇听的驚心動魄。如此波瀾壯闊的生活經歷實在讓人唏噓扼腕,林宇覺得眼眶有些濕潤了。他猶豫著邁了一步,來到趙儷身旁,輕輕的拍了拍趙儷的肩膀,就像那日師父拍爹爹的肩膀一樣。那是一種無聲的理解和安慰。

趙儷忽然就反身抱住了林宇,雙手緊緊的箍住林宇腰,全身顫抖。林宇愣了一下,然後輕輕環住趙儷的肩,手輕輕的拍著趙儷的背。

一個外表堅強,內心仍然脆弱的殺手啊!面對如斯女子,心中沒有恐懼,沒有鄙夷,有的,只是柔情和憐惜。林宇只知道,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受過無數委屈,無數坎坷的清麗女子。

良久,二人分開,面上都稍稍帶了一絲尷尬,卻默契的都沒有吱聲。

「你還,去認你的哥哥嗎?」林宇輕聲道。

「我有什麼?一個殺手的身份?怎麼認?他會認我,會原諒我嗎?不,他一定不會,就當是我從來沒有踫見過他。」

「他一定時常想起你。」

「想又如何?不想又怎樣?我們早已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相認,只會帶來更多的麻煩和不便。」

「不如讓我去打探一下消息?」林宇突發奇想。

「什麼?你……你又憑什麼這麼說?為什麼要一味的讓我去認我不想認的人!?」趙儷驟然火大,生氣的質問道。

林宇模了模鼻子,吞吞吐吐的說︰「因……因為你剛說你哥哥的存在,讓,讓你感到人間的親情依然存在啊,我不想你這樣尋短見啊……」

趙儷听聞神色稍稍緩和,道︰「我不需要你的關心。」

「請趙姑娘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林宇堅定的說。

趙儷一愣,道︰「給我個活下去的理由。」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來到這個世界怎麼能不好好珍惜呢?」

「父母?我根本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我不需要你給的那套迂腐的理論。生,不是由我決定,但死不死,卻是我的權利。」

「我無法說服趙姑娘,但懇請趙姑娘先不要這麼急著尋死,既然因我進洞,就請先助我出洞吧,然後你走你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怎麼樣?」林宇嘴角不經意的彎起一弧微笑。

「你!趙某我剛剛救你一命,你卻說如此狠毒的話!哼!果然世間沒一個好人!」趙儷似乎真的生氣了,信手就打了林宇一巴掌,林宇卻不說話。

「你不在乎我的生死,我就偏不死,你待怎樣!」

林宇的目的達到了。雖然林宇的父母恩愛,卻也偶有吵嘴的時候。每當母親生氣時,父親就故意激她,母親在氣頭上自然就偏要反著來,見趙儷如此逞強的性格與母親殊為相似,林宇靈機一動想了這招激將法,果然管用。

這麼一鬧,趙儷尋短見的心暫時沒有了,可這麼一鬧,兩人的肚子卻不約而同的叫了起來,場面頗為滑稽。

「既然如此,我就救你一命。我考察過這個洞穴,進來雖然容易,出去卻有些艱難。只有我踩在你的肩膀上發力逃出這個洞,然後再尋繩索之類的物品助你出洞,你看怎麼樣?」

「我看行!」林宇點頭。

「不怕我逃出去就不回來?」趙儷斜乜了林宇一眼。

「干嘛要怕?我這條命本來就是趙姑娘救的,即便趙姑娘出去不再回來,我也不會死的後悔。只是請趙姑娘一定要找到我的師父幫我說明一切,我與師父分開的地方是一間客棧,名字叫‘四海樓’。」

「說的好像我趙某十分不近人情似的。何況你讓我找你師父我又怎麼找?即便找到了我怎麼開口?說我把你丟在洞里現在人應該死了跟你師父匯報一下?你開什麼玩笑!既然說了要救你,救你就是了,不費吹灰之力。」

「有勞趙姑娘了,在下堅實的肩膀非常樂意為趙姑娘的玉足效勞!」

「惡心!」趙儷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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