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綰僵了一下,便痛快的回首︰「你想怎樣?」
他絕代的五官,在搖曳不定的燭光下有一種魅惑的美︰「他知曉麼?」
他?是指巫藏吧!周綰搖了搖頭,糾結道︰「如果我說,這也許不是他的孩子……你會信嗎?」
下顎被扣得重重一緊,隨之是他三分的孤冷的話︰「何謂也許?」
周綰本來就心里難受,此刻被他禁錮的動彈不了,仰著臉很是惱恨的回道︰「我不知失身給誰了!我見鬼的被下藥了!姬重霄,我這樣說夠不夠明白!」
‘嘩啦——’夏雷陣陣,這一聲尤其震耳欲聾!隨之而來的,是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牛皮帳篷上!
外頭的雨聲和周綰的喘息,讓本就狹小的空間,顯得那樣悶熱躁動!
姬重霄不無意外的松了手,淡淡凝視道︰「那又如何?」
周綰一愣,隨即自嘲的笑了︰是啊!那又如何呢?未央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我激動什麼?我又有什麼資格激動?我這樣對他‘坦白’,若是沒有《十地墨攻》的騙局,只怕死得更快吧?更或許,他很高興我懷孕,好借此多個籌碼對付巫藏呢?
她莫名的疲憊,無力的靠在榻上︰「如果你是來問我要經書的,我還是那句話——暫時不在我身上!如果你問孩子的父親,我更不知道!所以,不知君父殿下——您還有何貴干?」
姬重霄劍眉緊蹙,目光也越來越深——伸出手,揪住她袖口用力一扯,也許是用力太大,竟將她的袖子也撕扯開來,露出了她的半截手臂,那是與臉上完全不同的膚色!
周綰自然知曉,他是在驗證!他一定很不明白,對他誓死效忠的養女去哪里了?
她本想隨他驗證好了,可手腕被牽連的苦不堪言,終是忍不住滿腔憤怒︰「就算我身上有你留下來的酷刑又怎樣?我沒有未央的記憶,也沒有她的武功!未央已經死了,她為你死的!姬重霄,如果你真有人性,我求你行行好,就當這個世上沒有未央這人了……而我,對你來說,真的沒用了!沒用了!」
「你,究竟是誰?」姬重霄神色復雜,卻只吐出這五字。
我是誰?我是來自兩千年後的新世紀鬼魂——他听了,會直接讓巫師來驅鬼吧?周綰咬了咬牙,終是按捺欲出口的話……
「我說我不是未央,你會信嗎?你會放過我嗎?」周綰眸眶含著憤恨的淚︰「若不是十地墨攻,你怕是早就隨我去自生自滅了吧?」
姬重霄靜靜看著她,一陣夜風夾著雨絲吹進,雲裳隨風飄蕩……
不知他想到什麼,微闔雙目的轉身,幾步來到帷幔處。卻又半側身,立在帷幔前,回過頭,靜靜看著周綰,看著她。
帶著水霧的風吹打在他臉上,恍惚間,周綰似看到他薄唇抿成一條線,面色漸白,如羊脂白玉般的額頭隱隱浮動著什麼?卻在此時,他伸手撫額,大踏步朝風雨中走去……
※
周綰一夜未眠,翻來覆去,幾乎睜眼到天明……她在害怕!害怕姬重霄離去時,身上的那股戾氣!
一夜,腦海不斷浮現他的身影,總覺得他會再度掀簾而入……可是,沒有!這一夜,除了風聲雨聲,沒人干擾她!
反正睡不著,她在黎明雨停時就走出牛皮帳篷,心下暗暗佩服這些古人——難道他們都不覺得這種材料的帳篷,又小又悶嗎?
放眼看去,好像只有自己居住的帳篷是完好無損的?如果不下雨,破爛點也不錯……至少還涼快!
無力去想更多,她縴細的身影走在茫茫的水霧中,呼吸著山林特有清新空氣!
清涼的風徐徐,讓周綰的腦子清明了許多,她遠眺著遠處的山頭︰到處都是連綿的山脈,到底是邊疆啊!不知翻過這座山頭,前面會不會有大路可走?
其實這一夜,她想過很多種逃跑方法,無奈身處古老山野,這種未開化的蠻疆,野獸吃人的事時有發生!所以冒這種險,簡直是下策!
走在駐扎地,見有些大樹底下發出森林里特有的霉味,當然也長著許多野蘑菇與野木耳……這一發現,讓她心情好了許多!
回頭朝駐地中央看去,只見庖廚已經在準備早飯了!那一樁樁篝火架上,正在燒烤著野物,都是些被獵殺好的野兔野雞!
胸口有些悶悶,她忙蹲身拾采起來——也壓下嘔吐的感覺!
單手捧著一捧子蘑菇木耳回來,周綰極其有禮的向一個奴隸詢問︰「請問,可以借我使用一下鼎嗎?」
那被她詢問的奴隸,似有些受驚,忙對另一個高大的奴隸道︰「虎老,小貴人要借鼎一用呢!」
周綰心下好笑,我什麼時候成‘小貴人’了?別人看到我這男裝,又髒兮兮的臉,不都‘小兒’相稱嗎?卻听——
「既是貴人要用鼎,還不速去生火?」那被喚虎老的人急步過來,微微躬身︰「敢問貴人,公子起榻否?」
周綰一愣,見虎老指向自己昨夜所住的牛皮帳篷,不禁心里咯 一下︰那竟是姬重霄的住處?那他們稱我‘貴人’,怕是這個原因吧?
她忙支吾道︰「今早,我沒見過公子。」說罷,低頭走向銅鼎——
虎老也不再問,見她單手‘作業’,皺眉道︰「貴人這是作甚?」
周綰牢記左手要修養,所以單手作業只覺得萬分吃力︰「我想把蘑菇清洗一下,然後清炒蘑菇木耳……您可以幫我一下嗎?」
虎老詫異的看著她︰「可,可也!只不知,何為清炒?」
輪到周綰愣了︰看這虎老,應該做廚師有年頭了吧!那作為一個姬重霄身邊的資深廚師,連清炒都不知道?那我和他說,煎炸溜熗,鹵醬燜煸,烘燻扣……會不會像听天書?
姬重霄啊姬重霄,你也就是只沒吃過人間美味的小白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