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狂顏 第077章︰誰心叵測

作者 ︰ 風間雪景E

冷軒府群英殿,朱燈環繞,紅幔翻飛。編鐘清脆洪韻,絲竹柔靡悱惻,琉璃御座,巨扇輕掩,正恭候地等待著尊貴的王者降臨。

不得不說,冷軒府為了這次的元夕宴,可謂煞費苦心。精心編排的晚宴節目,身姿妙曼的紅綢舞女,悅耳動听的宮廷樂曲,群臣們遙遙舉杯相敬。而那個千里迢迢遠道而來赴宴的南清太子卻默默無聞地埋首坐在席間,不說話,甚至連頭至始至終都未抬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很難將他與傳聞中貌美如仙的風流太子扯上一絲一毫的聯系。

群臣們面面相覷,相視幾眼,了然一笑,看來這個太子並非如想象中那般,也不過是浪得虛名。

朱雀嗅著醇美的酒香,微微擰眉,唇線緊繃。她立在隊伍中,眼前觥籌交錯,偽笑之顏暗藏深機,耳畔靡靡攀笑,阿諛之詞不絕于耳。站在這樣的酒宴中,朱雀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那是一種壓迫心扉的感覺,令人不禁窒息。一眼掃過那一張張虛與委蛇的表情,直覺得心下厭惡。

坐在這里的,便是北齊朝野上,權力中心的掌舵者們。他們都是玩弄了半輩子權利的人,利欲燻心,誰知道掩在那副笑臉之下的,是怎樣的一副狡詐的丑態?

就在這時,一道修長的白影映入眼簾。朱雀抬起臉,只見一身雪裘的宇文修悄然入席,優雅地在席間端坐下來。他的一身雪衫極為素雅,墨發束起,青絲傾瀉而下,猶如上好綢緞。

其他的皇子各個身著錦緞綢羅,卻唯獨他一襲白衫,不拘一格裝束隨意,並無刻意裝扮,卻不失大方,在人群中更顯得出塵玉落,風姿綽綽,平添了幾分雅韻之氣。

由于還未及弱冠之年,未進皇室宗廟行加冠之禮,因此他無法坐進皇宗席位。

因為他的入席,剎那間吸引了許多關注的目光。宇文修從容地握起杯盞,一臉的淡漠與泰然,眼底的情緒絲毫不為那些或善或惡的視線所波動。

五皇子宇文允舉著酒杯坐到了他的身邊︰「九弟,你可是來遲了,這杯該罰。」

「好。」宇文修微笑著舉杯示意,抬腕便一飲而盡。元夕宴的酒都是野原的上好烈酒,宇文修自是喝不慣的,一杯下來,不小心嗆了嗓,他以袖掩面,輕輕地咳了幾聲。朱雀上前替他斟滿了酒,宇文允一杯又是敬了過來︰「這一杯,為兄敬臣弟,望臣弟盡心輔佐父皇左右,莫再叫人失望寒心。」

「謝五哥。」

宇文修舉起酒杯,眼底含笑著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暗藏收斂的鋒芒無形中如同利劍般令人心下膽寒。宇文允微微一怔,竟覺得這份笑意有些可怕,心口不禁縮了一縮。

這是那個任人欺辱的九弟嗎?臉上分明是笑意,唇角分明溫柔地彎起,卻竟然有種強大的威懾力,不怒自威,令人望之膽戰。

宇文允再次看著他,卻見他的臉上笑意純淨得如同雪域的川水,目光清澈得毫無雜質,仿若剛才那感覺不過是錯覺罷了。

心中默默地月復誹,的確,一個廢物而已,何以忌憚。

只是,在不久之後,宇文允每每想到昔日對他的惡行與羞辱,便覺得無盡地懊悔。他這一生,最是無法挽回的錯誤,便是惹下了不該惹的人。這個被人冠以「廢物」頭餃的少年,以一種可怕且執著的力量,顛覆了所有人的想象。

天上一片火樹銀花,元夕宴的氣氛逐漸得高漲,朱雀立在一邊,眉心越發的緊蹙。在這宴會上,每個皇室成員對宇文修看似一片笑意融融,卻暗藏劍鋒,在那些刻薄尖酸的話語中,暗諷嘲笑,帶有明顯的貶低意味。宇文修,這個北齊皇室的尊貴皇子,就在這宴會上被他所謂的皇室兄長當著南清使節與太子的面當眾隨意羞辱。而他卻仍舊一副從容優雅的笑顏,儒雅的氣度不曾變過。

這樣的反應反而叫人覺得無趣。皇子們見他毫無惱怒的神色,相反卻叫他們損了氣魄,于是各個回了座,笑談對飲。宇文修便靜靜地獨坐在座上,眼簾微垂,安靜舒雅。

朱雀暗暗月復誹,這才是一個人真正可怕之處。

喜怒不顏,寵辱不驚。想起那日宇文修那句震撼心扉的話語,朱雀便覺得那些愚昧的皇子著實太可悲了。

他們可知道,他們惹下的,並非是一個廢物。

而是一個能將一切屈辱隱忍的王者。

宇文傲望向宇文修,微微一笑道︰「九弟,近聞你最近幾日都住在冷軒府,過得如何?」

話音剛落,身邊的宇文允便嗤笑了一聲。宇文傲淡淡地回眸,微嗔了一眼。

誰都知道宇文修被變相軟禁的事實,九皇子不受帝王寵愛,處處受到兄弟的排擠,被架空了任何實質的權利,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宇文修正舉杯欲飲,听見了宇文傲的問話,動作未停,從容地押了一小口酒,雲淡風輕地放下酒盞,與他相視微微一笑道︰「郎主待我很好。」

過分的淡然與接近奢華的高雅,叫人難以再刁難。宇文傲心中微惱,他便總是如此,漫不經心的模樣,好似沒有任何事能叫他動容不安。

朱雀走到宇文傲身邊,為他斟滿了酒,抬頭卻見冷雲杉神色匆匆地悄然離席。朱雀鎮定地將隱匿在隊伍中,一點點地借著人群的掩護向冷雲杉的方向追去。

她卻沒有意識到,身後有一道淡淡的余光望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夜色的盡頭。

宇文修飲下一杯酒,夜色泛上了幾絲慘淡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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