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惶惶不安中,又過了一日。
還是沒有前線的絲毫消息,給項離的修書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杳無音信!
玉暖整夜整夜的坐在那里,淡淡的望著天上的殘月,沒有一絲的睡意,靜靜的想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不自覺的揚起嘴角,臉上滿滿的都是幸福!
他霸道卻滿是深情的話,一遍遍的在她耳邊響起。
于這寂寂寒夜中,溫暖著她滿是不安的那顆心。
她緩緩的垂下眸子,輕輕的抿起唇角,心中的不安如漣漪一般擴散開來。
她細細的回想了一遍前世的事,想要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卻發現不知何時,前世的一切,與現世的事,已不在一個軌道之上,錯開了何止千萬里。
是啊!一切都變了!
她幽幽的嘆了一聲,嘴角拂過一絲涼涼的笑!
是因為她的重生,一切才變了嗎?
不知何時,天空劃過一絲光亮!
寒露與寒風中靜靜的搖擺,霧氣繚繞。
光亮取代黑暗,一切都變得清晰可見。
天際流霞浮動,那妖嬈的顏色,仿佛大片大片盛開的血。
一下便刺痛了玉暖的心!
她隨手披了一件外袍,轉身,大步朝外走去!
神色那般的慌張,那般的急切。
「暖暖」她剛出去,便迎上剛剛起床的簡落塵,看著她一臉慌亂,簡落塵快步朝她走去。
「爹爹」玉暖大步上前,緊緊的抓著他的手,不知怎的聲音中竟帶著一絲顫抖︰「這幾日,皇宮可有消息傳出。」
她的勢力現在可以說遍布天下,若是她都沒有鳳瑾與前線的消息,皇宮之中想必也是沒有的。
說話同時,絲絲不祥的預感毫無預警的從她腦海中閃過。
「沒有」簡落塵神色凝重,皺著眉說道,臉色越發的凝重,若不是暖暖提及,他倒是忘了,宮中的內應,已經好幾日都沒有傳出消息了。
這說明什麼?
前線音信全無,宮中卻是絲毫都不焦急,甚至沒有一絲的消息。
若非皇上要將鳳瑾與蘇白,還有那五十萬鐵甲軍丟棄,便是宮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一冷。
現在正是大夏生死存亡的時候,前者幾乎微乎其微,定是宮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他能想到的,玉暖自然也能想到。
玉暖緩緩的抬起眸子,朝皇宮所在的方向望去,眸色一點一點的沉下去。
當今皇上雖然年幼,卻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皇宮之中如此平靜,只能說明他被人控制了,或者已經被人殺害了。
汴京已被人掌控了!
接下來呢!接下來他們會做些什麼?
若為了皇權,必會趁著蘇白和鳳瑾不在,以迅雷之速推選新帝。
如此一來,鳳瑾與蘇白勢必會成為他們眼中,處之而後快的眼中釘,肉中刺!
丟棄他們,不過是早晚的事,他們只需斷了糧草,他們便會不戰而敗,或者選擇跟李修合作,與虎謀皮。
玉暖眸色突地一冷,扭頭朝簡落塵望去︰「爹爹,與這汴京之中,我們有多少可用之人?」
她心中所想,簡落塵怎會不知!
他皺著眉頭,一臉凝重的說道︰「暖暖不可啊!汴京之中,我們的可用之人,加起來也不過二千,而皇宮之中,卻有十萬之眾的御林軍。」
玉暖緩緩的將目光落在茫茫蒼穹之上,微微一笑,臉上盡是決絕。
她垂眸朝簡落塵望去,含著笑,輕輕的說道︰「爹爹,他的是我夫啊!我怎能不救他。」
「可是,暖暖……」簡落塵一臉擔憂的開口,想說些什麼。
玉暖嘴角一勾,接著說道︰「便是我們什麼都不做,你認為他們會放過我們?與其坐以待斃,我寧願傾力一搏。」
簡落塵沒有言語,因為他深深的知道,玉暖說的一點都不假!
便是他們什麼都不做,那些人也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去準備吧!」玉暖望著他,微微一笑,垂下眸子,臉上拂過一絲冷意。
不管是誰?將注意打到了他的身上,她必會讓他付出血的代價!
「嗯」簡落塵輕聲應道,大步轉身離開。
他剛走沒幾步,玉暖突然開口了︰「爹爹,找個借口將軒兒送到安全的地方,我知道你能的。」
此一去,必生死不明,她不能讓軒兒跟著他們以身涉險!
「我知」簡落塵輕輕的點了點頭,即便玉暖不這樣說,他也會這樣做的。
孩子卻突然跳了出來。
他神色堅定的看著玉暖,聲音沉沉的說道︰「爹爹和姐姐,認為軒兒怕死嗎?」
玉暖抬步朝他走去,輕輕的嘆了一聲︰「軒兒,听話,跟著爹爹離開這里。」
孩子用力的搖著頭,固執且堅定的說道︰「我不,不離開,便是死,我也要跟著姐姐和爹爹。」
「軒兒」玉暖的聲音猛地一沉,神色從未有過的嚴厲,定定的看著孩子,一字一句的說道︰「听話」
孩子伸手緊緊拽住玉暖的衣袖,淒楚一笑,低低的說道︰「姐姐,你認為,若是你們遭遇不測,他們會放過我嗎?不會的,求求你,不要送我離開,軒兒不怕死的,只想跟著姐姐和爹爹,即便會死,也是幸福的…。」
說到最後,孩子聲音一哽,說不出話來。
玉暖的心突的一軟!
簡落塵適時的說道︰「暖暖,軒兒說的對,就讓他留下來吧!」
「嗯」她輕輕的應了一聲,伸手將孩子擁入懷中,緊緊的抱著,喃喃的說道︰「是姐姐不好,只想著自己,卻忽略了你的想法。」
孩子抬眸目不轉楮的看著她,眉眼一彎笑著說道︰「姐姐,軒兒已經長大了,你不必擔憂,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不讓姐姐憂慮。」
玉暖柔柔的一笑,沒有言語。
她扭頭朝簡落塵望去,淡淡的說道︰「爹爹,去各大臣府中看看,若我所料不錯,他們的家眷必然別人控制了,便是有幾個是非不明的,也不盡然如此黑白不分。」
「嗯」簡落塵點了點頭。
玉暖接著說道︰「準備好,勢必要趕在早朝結束之前,達到皇宮,我們沒有時間了。」
多一分鐘,便多一分的變數,鳳瑾他們也便越發危險。
縱使沒有皇上,他們也是要上朝的,推舉新帝之事,只能在大殿舉行。
簡落塵一臉凝重的轉身大步離去!
「我去幫爹爹的忙!」孩子隨即跟在簡落塵身後。
玉暖並沒有阻止,軒兒長大了,也該讓他接觸一些事情了。
只有這樣他才能學會自保,變得強大。
玉暖淡淡的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影,抬步朝她和鳳瑾的新房走去!
現在還在年里,因著戰亂,少了許多的年味!
而她因著他的不在,更是沒有一絲過年的心情!
房間里的擺設,一如他離開時候的樣子。
她抬眸淡淡的掃過,視線落在窗前的桌案上,那里擺放著一把,精致的七弦琴。
琴身是一塊巨大的白玉雕琢而成的,上面茉莉花開,纏枝錯節,難得的是,白玉之中竟透著絲絲縷縷的紅,暗紅浮動,仿佛活的一般,觸手生溫!
玉暖微微一笑,抬步走去。
手落在琴弦之上,輕輕的一撥。
「錚錚……」琴聲清晰而出,清脆而溫婉!
玉暖怔怔的望著琴,似乎在透過琴,看鳳瑾。
不由得揚起唇角。
這個男人啊!
真真小氣的很!
這把琴她原是不知的,是他離開的那日,悄悄放在屋子里的。
那日,她失落的回到房間,不經意間看見這把琴。
心情突然由陰轉晴,如驕陽一般綻放,整個人都是暖暖的。
他是如此的在意她,細微之處,也是牢牢的記在心上。
他知道,漠西曾經送給她一把琴,也知道她素來愛琴,便又送了她一把琴!
這樣的舉動,何嘗不是吃味呢!
「瑾……」她雙眼含笑,喃喃的念著他的名字,將臉緩緩的貼著琴身之上,停留了片刻,抬手抱起那把七弦琴,轉身走出屋子。
以兩千對十萬本是以卵擊石!
可有它便不一樣!
漠西曾說過的,音殺一出,無人可擋!
更何苦她現在練的越發純熟了。
應該有幾分勝算的吧!
簡落塵早已準備好了。
玉暖一出來。
孩子和他便迎了上來。
視線落在那把七弦琴上,不由得皺起眉頭,不約而同的開口。
「姐姐」
「暖暖」
玉暖抬眸朝他們望去,微微一笑。
「不可!」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道,眼中盡是心疼。
上次她走火入魔,鳳瑾私下交代給他們,她的身子極弱,雖然內力極其深厚,卻不是循序漸進得來的,本就承受不住那強悍的內力,若是再用音殺,很可能會被反噬。
縱使他不曾對玉暖說過,可她的身子,她自是清楚。
迎上急切的視線,她緩緩搖了搖頭︰「無妨的」
如此的輕描淡寫,如此的無怨無悔。
「我不準!」孩子一急,上前便要奪過她手中的七弦琴。
卻被她避開了。
她慢慢的仰起頭,視線一一從簡落塵和孩子身上劃過,輕輕的說道︰「也不盡然會有事,若不如此,不僅我們,便是前線的那五十萬士兵,也是難逃一死,而這只是開始!」
她說的簡落塵又怎會不知,可縱使如此,要犧牲她一人,換的所有人的平安,他也是不願的。
他深深的望著她,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可曾想過他,若是他知道又當如此?」
鳳瑾愛她如此之深,若是知道,他的安危,要用她的命去換,即便活下來,又怎能心安!
「這不僅是為了他,更是為了天下百姓!」玉暖慢慢的揚起唇角︰「我的身體,我知道,爹爹,軒兒,且放心,有你們在,我怎舍得死。」
「姐姐」孩子緊急的拽著她的衣袖,不肯放手。
簡落塵亦是定定的看著玉暖不肯妥協!
玉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日頭,聲音一沉,皺著眉頭說道︰「再不再便來不及了」
孩子和簡落塵卻是一言不發,擋在她面前不肯離開。
玉暖悠悠的嘆了一口,望著他們的眼楮,重重的說道︰「我保證不會有事的」
「姐姐,你說話算話!」
「嗯」玉暖輕輕的點了點頭,孩子才放開手。
「若是不行,莫要逞強!」簡落塵深深的嘆了一口,滿目疼惜的看著玉暖。
「我會的」玉暖淡淡的一笑,三個人相識一眼,同時胎起步子。
沒有猶豫,沒有擔憂,更沒有恐懼。
有是只是發自內心的相信!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無不噤若寒蟬的跪著,縱使一臉的不甘,卻礙于四周密布手持弓弩的兵士,絲毫不敢動彈。
層層台階之上,一張金燦燦的龍椅之上,坐著一個不滿七歲的孩子,孩子雖然穿著莊重威嚴的龍袍,卻是一臉的無知,一臉的茫然。
在他身旁,坐著一個容色艷麗的女子。
她同樣穿著一襲明黃色的長裙,裙尾落在地上拖得長長的。
她抬眸俯視著文武百官,嘴角一勾,冷冷的一笑︰「皇上突然暴斃,然,國不可一日無君,十九皇子,鳳弈才識淵博,心懷天下,堪當重任,爾等還不拜見新皇。」
她尾音拉的長長的,見文武百官毫無動靜,臉色一沉,雙眼一眯,漫不經心的一笑︰「各位的家眷,真真貌美,若是賣入紅樓,定能籌集征戰用的物資。」
這便是威脅了。
頓時,文武百官皆是臉色一白,咬牙切齒的齊刷刷的朝她望去。
臉上閃過猙獰的恨。
鳳靜琬微微一笑︰「你們當真不在意他們的生死,不願臣服嗎?」
一張妖嬈如花的臉上盡是陰狠毒辣。
在她的直視之下,憂心眷屬,不堪重負的大臣,心有不甘的低下了頭,雙手伏地,將頭重重的磕了下去,閉著眼,從牙縫中擠出一絲聲音︰「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雖然屈服了一部分人,但還有幾個心懷傲骨的人,始終不肯低下頭去。
突然一個人,大步站了出來,指著那些已然屈服了人,厲聲吼道︰「你們怎麼對得起先皇,怎麼對的起自己的良知。」
經他一指,那些人頭垂的越發低了,幾乎貼在地面。
他視線一轉,落在鳳靜琬身上,幾近瘋狂的笑道︰「好個靜琬公主,好個先皇的嫡親女兒,你怎麼敢,怎麼敢弒君奪位,難道不怕午夜夢回,先皇來找你嗎?」
鳳靜琬淡淡的看著他,手輕輕的一揮!
瞬間,幾弩齊發,穿破那人的胸膛,血花四濺,落在一旁的人臉上,溫溫熱熱的,死亡的恐懼頓時逼近。
一時間,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的顫栗。
「你們還不拜見新皇嗎?」鳳靜琬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雲淡風輕的開口,臉上的笑好似開在幽冥的死亡之花,那般的觸目驚心!
所有人一怔,緩慢的垂下頭去,戰戰兢兢的喊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錚錚錚……」就在那時隱隱傳來一抹清淡的琴聲,且漸漸逼近,越發的清晰!
「去看看是誰?」鳳靜琬眸色一暗,厲聲說道。
就在那時,玉暖懷抱七弦琴,逆著光,如閑庭漫步一般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