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才正呼啦啦的運勁往二樓上甩磚塊,每次都扔三塊磚,由于運勁的緣故,他後背的肌肉都收緊著,綻開了一股股律動的形狀。
那些磚塊在他的勁力下接二連三的在空中劃過美麗的弧線,然後就跌落二層的水泥樓層上。
當林月梅在下面清清脆脆喊著︰「家才,我來看你了!」
那時知道家才干得好好的,而從熟人那得知工地卻已經接近尾聲了,暫時沒有新工地的開始。
而家才好好的工作開始就要戛然而止了,梅比自己失業了還擔心。
此時她迫不及待的想找家才,商談下一步的計劃,以及備戰記者考試的復習程度。
家才有時看著聰明,但在人際交往上還是笨蛋一個,也許工地結束了他就悄悄的溜人,也不告訴自己一聲,害得自己又是很長時間的擔心了。
如果他已經離開了,她又上哪兒去找他呢?
但她又想,有一點是肯定的,他不會離開蕭山的,只要他在這個城市里,她就一定要找到他!
她在心里調皮地說︰〞哼,家才,你插翅難飛!〞
家才本在運勁欲拋出手的磚塊就硬生生的停下,他低頭看到了明媚生靨的林月梅,在陽光的下如白蘭一樣幽雅。
家才一時呆了,又看看自己肌肉虯結的胸膛,沾滿污泥的樣子,有些發窘,有些自卑——這家伙怎找到這兒來了?
樓上所有的民工都停止了手中的活,驚訝地朝下面觀望。他們大概弄不明白,這麼個花朵一般的「洋」姑娘,怎來找渾身糊著泥巴的家才呢?
有的工匠立刻和家才開起了粗俗不堪的玩笑︰「家才啊,早上喜鵲叫了,就知道有喜事,你小子有一手啊,這是你女朋友吧!」
家才很難堪地從腳手架上溜下來,搓著手上的泥巴,走到林月梅面前,囁嚅的說︰「你怎麼來了!」
林月梅秋波忽閃,有些頑皮的說︰「喲呵,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有段時間沒見了,你該不是生疏了?這臉上表情很不自然嘛!」
家才就沾著泥灰的手模站腦袋嘿嘿笑了,然後就光著上身滑下腳手架來,站在梅的面前,大氣也不敢出。
家才抬頭望了望腳手架,見所有的工匠仍然不干活,站下「觀賞」他們。
他滿臉通紅,又高興又窘迫,梅見了他這難受的樣子,就開玩笑的說︰「你是不是很不高興我來找你啊!」
家才緊張的說︰「不,我很高興,甚至還有點…驕傲!」
林月梅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梅想起家才的時候,心中就會涌起一種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的復雜情緒。
毫無疑問,在她已有的生活之中,沒有一個男人象家才那樣使她在感情上有一種親近感。
尤其是最近和他加深交往以來,每想到他,心中就會泛起一縷溫熱的情思。
她的確還沒有考慮好和這個人未來的關系會怎樣發展。但她感到她在生活中已經不能再失掉這個人。
是的,從家庭和社會地位來說,他們的距離很大;可是從心靈方面說,沒有一個人象他那樣和自己接近。
現在已經找到他了,和他並肩走了臨浦的街上,看到許多越南的商販在路邊擺著許多越南的土特產。
二個人從一條巷子又走到另一條巷子,都心里覺得很暖昧,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稍稍平復了心情後,梅就從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疊資料說︰「才啊,這是我在書店里搜集的一些有關新聞寫作的資料,也許對你參加以後的記者考試有所幫助。」
家才很感激的接過梅遞來的復習資料,對梅的細致和體貼一時也不知道用什麼話語來表達。
如果表達不出感激的言辭,那就采取些實際的行動吧采取什麼行動呢?
親一口?
開玩笑,梅又不是自己的戀人,只是文友的關系。文友知道是什麼嗎?
那就是以文會友,交流寫作心得的朋友,跟普通朋友在一個檔上。
既然實際行動以「文友」的界定來實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只有自己臨時裝在還沾著砂灰褲袋里的一百塊錢,請她在小吃攤上吃飯來實踐了。
他把自己請梅吃飯的意思,吞吞吐吐的表達後,梅就笑了︰「別浪費你這辛苦的血汗錢了,還是我來請吧,至少我在你面前還算個‘富翁’吧!」
家才這次是鐵了心的要請梅吃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姿態,梅就心軟的服從了。
梅就跟在家才後面第一次像個乖乖女一樣的。
她在後面看著家才那沾了點霉斑的襯衣後背,知道那一定是在又黑又髒的宿舍里來不及洗換的。
而家才那聳動的頸頭和疾邁的步伐,顯然此刻他的心相當的激動。
家才帶著梅在臨浦的清街走到麗街,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用餐,又要吃得有特色又要經濟實惠,肚量著囊中羞澀的支出,家才額頭有點冒汗了。
最後在烏欄街小巷角,選了一家特色小攤,家才讓林月梅坐著,自己跑前跑後,買了四菜一湯,並且提來兩瓶華麗啤酒。
林月梅今天象個乖孩子似的坐在凳子上,眼楮一刻也沒有離開走動著的家才。
她感到自己的眼窩有點熱。
她第一次這樣安心地坐在飯館里,讓一個男人花錢為她買酒買菜。
以前王俊說要請她到外面去吃飯時,都被她以「家里的飯做的香」為由拒絕了。
此刻,她心情如此輕松,又如此踏實;就象一對私奔的情侶組建的臨時的家一樣溫暖……
酒菜齊備了——春卷、酸辣土豆絲、屈皮蛋、炒螺絲、魷魚湯。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一張小桌前。
家才舉起啤酒杯,微笑著輕聲說︰「梅啊,謝謝你來看我,更感謝你給我提供復習資料,千言萬語無從說盡,請干了這杯酒吧!
林月梅含笑抿嘴,把她的杯子在家才的杯子上輕輕踫了一下,視線有點模糊了……
兩個人不象過去那樣,見面後立刻互相打開話匣子。
此刻,他們都默默地踫杯、喝酒、吃菜,很少開口說話。
他感覺坐在面前的梅,比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首先在氣質上就顯得比以前高雅得體。
而且她的氣質還是以前那麼清純,但清純中又多了些素雅。
這也許就是梅醉心寫作中,汲取知識素養後,形成的內外齊毓的效果吧。
而自己卻還是一個苦難的打工仔,還在干著臨時工的生活,把這工地干完了,又要發愁下一個階段的生計,生活如水中的浮萍一樣無根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