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流蘇抬起頭來,眼楮不經意的掃視著那些丫鬟的神情,在那個嘴角被咬破滲出鮮血的少女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下,柔柔的笑了,心里卻是一片寒冷,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我吃飽了。」
穆流蘇輕輕笑了一下,歡快的聲音在室內回響著,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北堂德潤寵溺的望著她,從懷里掏出一塊潔白干淨的錦帕,溫柔的幫她擦拭掉嘴角的污漬,眷戀的模著她的頭,「吃飽了就好,讓丫鬟端茶給你漱口吧。」
穆流蘇澄澈明亮的眸子深處閃過璀璨的光芒,像溫順的兔子,北堂德潤說什麼她就听什麼。
「給王妃端茶漱口。」
清朗和煦的聲音傳入穆流蘇的耳朵,卻比往日多了一些威嚴。
那端著茶杯早就等候在旁邊的丫鬟安靜的走到穆流蘇的身邊,舉著茶杯恭敬的遞到穆流蘇的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
穆流蘇清麗無雙的容顏染上了幾分恬淡的笑意,璀璨的眸子深處更是閃過詭異的光芒,安靜的望著面前嘴唇帶著一點嫣紅的侍女,輕柔似水的聲音蕩漾開來。
「奴婢叫紅玉。」
那丫鬟捧著茶杯的手握得緊緊的,掩飾住眸子深處涌動的森然怒火,輕聲的答道。
穆流蘇微微勾起粉女敕的唇角,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深邃了,優雅的接過茶杯,簌了口之後,輕輕的將茶杯叩在托盤上,一言不發。
「退下吧。」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卻透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饒是紅玉也被她的態度弄得像丈二的和尚模不著頭腦。
恰在這時,北堂德潤放下了手中的碗,溫潤的目光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朗聲說道,「管家何在?」
「是,王爺。」
老管家走了上來,精神抖擻的應了一聲,臉上的表情近乎歡呼雀躍。
「召集王府里所有的人到正廳來,本王有話要對大家說。」
北堂德潤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低垂著頭百無聊賴的把玩著自己手指的穆流蘇,俊美如玉的臉上染上了一絲寵溺的笑意,不著痕跡的握住她的手,不願意放開。
「是。」
管家以最快的速度退了下去,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你們,將這里收拾干淨。」
北堂德潤目光落在站成一排的丫鬟的身上,平靜的吩咐道。
丫鬟們立刻走上前來以最快的速度將餐桌收拾干淨了。
半刻鐘之後,敬親王府所有的家丁和丫鬟黑壓壓的站在正廳里面,站成了好幾排,時不時的用眼角的余光偷瞄著王爺和新來的王妃,不知道王爺著急那麼多讓人前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
偌大的正廳,那麼多的人,竟然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得就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夠听得清清楚楚。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蔓延開來,僵持了將近一刻鐘的時間,底下的那些人就快要堅持不住了,這樣的低氣壓真是嚇人,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一向懶散又心懷叵測的丫鬟婆子和家丁們有些堅持不住了,有些蠢蠢欲動的心思。
「咳咳••••••」
北堂德潤清咳了幾聲,豐神俊朗的臉上還是像往常一樣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清朗的聲音響了起來,「今日本王召集你們前來,是有一些話要告訴大家。」
他頓了一下,轉過身去看了穆流蘇一眼,眼楮里浮上堅定的光芒,「從現在起,王妃就是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府里所有的事情都要經過王妃的同意,王妃的命令你們要無條件的遵從,違者按照王府的規矩處置。听清楚了沒有?」
「听清楚了。」
無精打采的應和聲讓北堂德潤的火氣蹭蹭的冒了起來,眼楮里陡的染上了一絲凜冽嚴厲的色彩,厲聲喝道,「都沒有吃飯嗎?難道連讓你們大聲一點的力氣都沒有了,真的那麼虛弱,直接滾出敬親王府,少出來丟人現眼。」
從來沒有見過王爺如此嚴詞厲色的下人們冷不防打了一個寒戰,心里終于有了一絲害怕,大聲的喊道,「听清楚了。」
「那就最好不過了,以前府里的事情本王都不介意過問,你們胡作非為暫且不追究了,以後這樣的事情最好不要再讓本王知道。誰要是膽敢欺負王妃,惹惱了王妃,本王決不輕饒!」
凜冽的聲音透著絲絲的寒意響了起來,听在那些下人的耳朵里竟然是那麼的陌生,那些人忍不住抬起頭來偷偷的瞄了一眼北堂德潤,被那散發出來的皇家貴氣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眼前的人還是敬親王府里那個溫潤如玉的病秧子嗎?
北堂德潤絲毫不管下人們心里在想些什麼,寵溺的看著穆流蘇,溫柔繾綣的聲音幾乎可以掐出水來,「流蘇,你來跟他們說幾句話。」
穆流蘇清凌凌寒澈澈的眸子淡漠的掃了一眼底下那些頭低得不能再低的下人,紅唇輕啟,「該說的王爺都已經說了,本妃還有幾點需要補充。從今天起,王府里的事情都由本王妃管,每個月的賬目都要送到本妃的手中經過本妃過目。當然,重大的事情也需要經過本妃的同意才行。」
她靜靜的看著底下的人,果不其然看到那些人眼楮里面閃過的不屑,也不惱,清冷的聲音繼續在正廳之內回蕩著,「總之,只要你們盡守職責,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本妃重重有賞。若是作奸犯科,欺下瞞上,甚至勾結外人殘害主子,休怪本妃翻臉無情。昨夜的落月她們就是最好的例子。」
冰冷沒有一絲溫度的話語落下,那些下人心里終于知道害怕了,僵硬著身子大氣也不敢出。
「該說的本妃都已經說了,天色太晚,本妃也不羅嗦了,都散了吧。」
穆流蘇擺了擺手,讓所有的下人都散去。
回過頭去,發現北堂德潤璀璨的眸子里浮現著寵溺的笑意,認真的看著她,不由得有些臉紅,嬌嗔的說道,「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
「沒事,只是覺得流蘇潑辣起來還真是可愛得緊。」
北堂德潤嘴角翹起一個很大的弧度,慢悠悠的說道。
穆流蘇瞪了他一眼,不高興的說道,「誰讓你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呢,黑臉只能由我來當了。」
「好了,別生氣啦,我逗你玩的。」
北堂德潤眷戀的抱著她,胸腔被幸福堆得滿滿的。
「流蘇,我要到落花軒里去處理一些事情,你現在要陪我一起過去嗎?」
北堂德潤眼楮里閃過細碎的浮光,冰冷的手指撫上她溫軟的容顏,輕聲的說道。
「我想在王府里面走走,你自己去處理吧。對了,明天是回門的日子,你要陪我回將軍府一趟,不要忙得太晚。」
穆流蘇含笑而答,臉上充滿了期待。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北堂德潤輕輕的點了點頭,讓侍衛推著,前往落花軒里去了。
穆流蘇一直看著北堂德潤走遠了之後,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眼楮里閃過變幻莫測的光芒,「我們在王府里面逛逛。」
借著皎潔的月色,穆流蘇漫不經心的穿過花團錦簇,穿過亭台樓閣,怪石嶙峋,慢悠悠的在敬親王府里閑逛著。
穿過一座花叢的時候,王府的管家忽然急匆匆的走上前來,喘著粗氣的說道,「王妃,將軍府來人了,要見小姐。」
穆流蘇縴長濃密的睫毛眨了眨,臉上閃過一絲意外,這麼晚了將軍府的人來做什麼?
「帶路吧。」
壓下心里的不解,穆流蘇淡淡的說道。
老管家在前面帶路,飛快的朝著正廳的方向走去。
一踏進正廳的門,穆流蘇就看到爹爹最信賴的侍衛楊瑜清坐在椅子上,焦急的對著門口張望,看到她進來的時候,眼楮不由得亮了起來。
「大小姐。」
「楊侍衛。」
穆流蘇一片平靜的走過去,在楊瑜清的對面坐下,嚴肅的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這是將軍要屬下交給大小姐的信。」
楊瑜清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來,遞到穆流蘇的手里,方正剛毅的臉上透著絲絲的焦急。
穆流蘇撕開信封,打開信紙,目光飛快的從黑色的字跡上劃過,一張臉頓時變得冰冷,眸中涌現出冷冷的光芒,「爹爹說了什麼?」
「將軍說,這件事情還要問小姐的意見,如果小姐不答應,他堅決不允許。」
楊瑜清偷偷瞄了一眼穆流蘇冷若冰霜的神色,小聲的說道。
「你回去告訴爹爹,這件事情先不著急,明日我和王爺會回門,具體的情況我會和爹爹商量著辦。」
清冷的聲音沒有一絲猶豫,穆流蘇平靜的說道。
「屬下一定將小姐的話帶到。」
楊瑜清低垂著頭,認真的應道。
「爹爹還有別的事情嗎?如果沒有,你也快些回去吧,天色已經很晚了。」
穆流蘇很冷靜,繼續補充道,「讓爹爹注意身體,不要太累了。」
「是,小姐。」
楊瑜清退了下去,離開了敬親王府。
穆流蘇臉上冷若冰霜,眸子里充斥著凜冽嗜血的寒芒,忽然扯著嘴唇嘲諷的笑了起來,「帶我去新房休息吧。」
「你去叫紅玉過來,讓她給我帶路。」
穆流蘇隨意的看向站在門口的丫鬟,平靜的說道。
那丫鬟愣了一下,甕聲甕氣的應了一聲,飛快的去找紅玉了。
「奴婢見過王妃。」
紅玉急匆匆的趕來了,跪在地上小聲的應道。
「起來吧,王爺昨夜有沒有讓你們收拾新的院子給本妃住?」
穆流蘇憨笑可鞠的問道,語氣溫和。
「回王妃,王爺的確叫人收拾了听雪苑給王妃住下。」
紅玉老老實實的回答著,眼楮卻不時的偷偷看著她,隱忍的嫉妒和不甘閃動著,想要恨,卻又不敢發作。
「那你在前面帶路吧,天色已經很晚了,本妃也應該休息了。」
穆流蘇點點頭,澄澈的眸子里飽含著笑意,聲音輕柔似水,一點都看不出之前毫不客氣訓人的冰冷模樣。
「是。」
紅玉在前面帶路,穆流蘇帶著丫鬟款款的走在後面,穿過白玉的圍欄,繞過郁郁蔥蔥的花園,終于在听雪苑的門口停了下來。
「王妃,就是這里了。」
「哦。」
穆流蘇點了點頭,忽然不經意的問道,「你在哪里當差?」
「奴婢在廚房。」
紅玉不知道穆流蘇怎麼會問她,怔愣了一下,老老實實的答道。
「這麼漂亮的女孩在廚房當差可惜了,以後你就在听雪苑里當差吧,先從二等丫鬟做起,要是做得好,還是會有升任的。」
穆流蘇漫不經心的說道,眼楮卻一直盯著紅玉的表情,果然看到那丫頭的眼楮里閃過了一絲狂喜,「謝王妃恩典。」
「明日就過來當差吧,今天太晚了,就算了。」
穆流蘇擺了擺手,讓紅玉退了下去,走進了听雪苑中,推開主屋的門,讓若語點燃了屋內的燈,屋內的一切果然都準備得很齊全。
「你們退下吧,我想一個人待著。」
穆流蘇想著父親的來信,淡淡的說道,「薔薇,丁香你們四個,輪流在外面守夜,不讓任何人靠近這里。」
「屬下遵命。」
幾個丫鬟一臉嚴肅,鄭重其事的應道,轉身退了下去。
穆流蘇捏著爹爹送過來的信,嘴角勾起了一絲冰冷的笑容。
沒想到穆流霜的能耐這麼大,她才出嫁一天,就能夠使喚得動秦青江親自上門提親,還是以正妻之位迎娶她,好快的動作啊。
光用腳趾頭她都能想得到穆流霜和秦如風之間一定是達成了某種協議,才能夠讓那個男人心甘情願的娶她。協議的內容,無外乎就是爹爹手中六十萬的兵權,要麼是要除去她和北堂德潤。她的胃口倒是大得很。
璀璨的眸子里掠過冰冷嗜血的寒芒,穆流蘇的心堅硬得像石頭一樣,白皙的手猛的收緊,緊握成拳,根根指節泛白,只要有她在,穆流霜休想嫁個秦如風。
她絕對不能讓任何潛在的危險因子威脅到爹爹,尤其是穆流霜。
穆流蘇脊梁挺得直直的,眼神冰冷,將那信紙揉成一團,放在油燈上燒成了灰燼,冷笑一聲,鑽進被窩里閉上了眼楮。
半夜的時候,她感覺到一具溫熱的身體萬分輕柔的將她抱在懷里,那麼溫暖,她不由得揉著眼楮,感受到那熟悉的味道,自覺的往他的懷里拱了拱,撒嬌的說道,「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不在落花軒里?」
「你在這里,我當然要陪著你了,好好睡一覺吧,明天我跟你回將軍府拜見岳丈大人。」
北堂德潤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窩處,柔聲說道。
穆流蘇咕噥一聲,翻身在他懷里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甜甜的睡了過去,一覺睡到了大清早。
北堂德潤的手還放在她的腰間,輕柔的抱著她,她心里暖融融的,抬眸看著男子安靜的睡顏,輕輕的撫上他白皙的臉頰,嘴角綻放了一個完美的微笑。
她想要悄悄的起來,不料一動,北堂德潤就跟著醒過來了,「流蘇,你醒了。」
「是啊,潤,起床吧,我們一會要回將軍府的。」
穆流蘇輕聲的說道,扶著他坐起來,拿過衣服幫他穿上,想著昨天的事情,心里隱隱有了打算。
兩個人忙活了將近半個時辰,一切準備妥當,踏上了馬車,飛快的朝著將軍府的方向趕去。
「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是不是昨天我不在的時候有人欺負你了?」
北堂德潤捕捉到她眼底的陰霾,關切的問道。
「哪有人欺負我,昨夜我爹爹讓人給我送信了,他告訴我,丞相昨夜到將軍府提親了,穆流蘇又哭著鬧著非秦如風不嫁,他有些始料不及。」
穆流蘇眉頭皺了起來,眼神卻是一片清亮,「潤,不管怎麼樣,穆流霜都不能嫁給秦如風,否則一定會給我爹帶來麻煩的。我心里總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穆流霜現在已經瘋狂了,絕對不能讓她胡作非為。」
丞相府的背後有皇後在撐腰,手握重權,是皇上的心月復,可是現在北堂德潤要和北堂修作對,那麼爹爹的兵權決不能落回到皇上的手里,否則給北堂德潤帶來的將會是滅頂之災。
「爹一定分得清楚孰是孰非的,你就放心吧。」
北堂德潤微微詫異了一下,輕聲的寬慰她。
「可是如果她將經歷過的那些事情告訴爹爹,我覺得爹爹一定會動搖的,畢竟穆流霜也是他的女兒,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女兒的幸福被毀吧。」
她沒有那麼大的把握,一定能夠說服父親接受秦青江的提議,除非,能夠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查出娘親難產而死不是自然的產後血崩,而是呂慧心喪心病狂的謀害娘親。
「你先別想那麼多了,一會就能見到爹爹了,有什麼話關起門來細細的說,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北堂德潤摟著妻子,柔聲勸慰道。
噠噠的馬蹄聲踩在青石鋪的地板上,那麼清晰,穆流蘇咬著唇沒有說話。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侍衛恭敬的聲音傳了進來,「王爺,王妃,將軍府到了。」
穆流蘇收斂起自己的擔心,臉上堆積著柔美的笑容,掀開了簾子。
若蘭和若語早就站在馬車外面,扶著她踏下了馬車。緊接著北堂德潤的侍衛走上來,小心翼翼的將他扶下來,安置在輪椅上。
穆煜雄早就帶著穆流霜和穆流星等到門口了,看到他們下了馬車,急忙迎上前來,「微臣(臣女)見過王爺,王妃。」
虔誠恭敬的語氣讓穆流蘇很不適應,忙不迭的將穆煜雄扶起來,「爹爹這是做什麼,折煞女兒了,快起來。」
穆煜雄心疼的目光看著穆流蘇,忍住內心深處澎湃的激動,感慨萬千的說道,「流蘇,你總算回來了,才兩天不見,就變得那麼瘦了。」
穆流蘇心里暖暖的,有些想笑,又感動得想哭,柔聲說道,「爹,哪有變瘦,是你瞎操心了,沒有的事情呢。」
「小婿見過岳丈大人,由于小婿腿腳不便,不能給岳丈大人下跪磕頭,還請您見諒。」
北堂德潤清朗的聲音響了起來,穆煜雄這才發現自己忽略了客人,有些歉意的說道,「王爺你可千萬別這麼說,微臣可是要折壽的。」
「好了,我們不要在門口說話了,還是快些進屋吧,好不好?」
穆流蘇輕笑著說道,讓侍衛退開,自己推著北堂德潤進屋,眼角眉梢一直掛著盈盈的淺笑,沖著一直瞪著她的穆流星和穆流霜說道,「兩位妹妹也進屋吧。」
「看姐姐滿臉春風得意的樣子,就知道姐姐婚後過得很幸福了,真是讓妹妹羨慕呢。」
穆流霜咬著牙咽下了滿腔的怒火,淺笑盈盈的說道。
「皇恩浩蕩,皇上賜給姐姐的夫君自然是百里挑一的,幸福當然不在話下,日後妹妹找到了如意郎君,肯定也會很幸福。」
穆流蘇笑得很燦爛,輕柔的話語像和煦的春風緩緩的吹來,穆流霜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火苗熊熊的燃燒了起來,恨不得將眼前的笑臉給撕爛了。
她還有幸福嗎,她的幸福都被穆流蘇這個女人硬生生的撕毀了,她好恨啊。
那雙嫵媚的眼楮里折射出的仇恨那麼濃烈,像銳利的尖刀要在穆流蘇的身上剜出一個洞來。
穆流蘇輕蔑的一笑,絲毫不理會穆流霜歇斯底里的瘋狂,低下頭去和北堂德潤低低的說了些什麼,柔情蜜意在兩人之間流轉著,幾乎要刺瞎了穆流霜的眼楮。
「姐姐,妹妹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姐姐呢。」
穆流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滿腔的怒火咽了下去,嫵媚的臉上堆著燦爛如花般的笑容。
「是嗎?那妹妹快點說啊,我好分享妹妹的開心。」
穆流蘇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完美的弧度,歡呼雀躍的說道。她讓若語推著北堂德潤,然後走到穆流霜的身邊,笑眯眯的說道,「什麼好消息,妹妹說吧。」
穆流霜的眼楮里閃過了一絲近乎惡毒的笑容,用炫耀般的語氣說道,「昨個丞相親自到將軍府來和爹爹提親,讓我成為丞相家的媳婦呢,看爹爹的模樣,似乎是動心了呢。將你視之為敝履的男人要以正室的禮儀迎娶我,穆流蘇,你是不是心里很憋屈啊?」
「我為什麼要憋屈,秦如風那個男人送給我我都不要,妹妹要是喜歡接手姐姐不要的東西,姐姐樂意至極,說不定還要好好的感謝妹妹呢。」
穆流蘇抬眸看了穆流霜一眼,說出的話語差點將穆流霜氣了個半死,肺部幾乎要燃燒起來了。
「穆流蘇,你別得意得太早,你不過嫁了一個病秧子,指不定哪一天就守活寡了,到時候有得你哭的。我和秦如風一定幸福恩愛到白頭給你看,讓你嫉妒死。」
穆流霜眼楮里噴出熊熊的怒火,惡狠狠的說道,極盡詛咒惡毒之語。
「你又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你詛咒老天就能听到你的回應了嗎?妹妹,你不覺自己很傻很天真嗎?姐姐不跟你多說了,等到你真正幸福了再來跟我炫耀吧,現在說這些你不覺得為時過早了嗎?」
穆流蘇嘲諷的笑了笑,不再理會穆流霜因為氣憤而扭曲的面容,徑自推著北堂德潤朝著客廳去了,一邊還甜甜的撒嬌,「爹,我們回來你有沒有準備豐盛的飯菜啊,我都想念將軍府的美味了。」
「你這孩子,都已經這麼大了,還跟小孩一樣撒嬌,也不怕夫君笑話。」
穆煜雄寵溺的看著她,慈愛的說道。
「王爺才不會笑話我呢,是吧。」
穆流蘇眉宇之間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笑著問北堂德潤。
北堂德潤眸子里充滿了濃濃的深情,認真的說道,「流蘇是個好女孩,我又怎麼會笑話她呢。」
穆煜雄看著女兒和女婿之間默默流淌的情意,緊緊揪著的心終于稍微放了下來。看樣子,王爺對自家女兒還是有深情愛意的,如果是這樣,他就放心了。
到了客廳,穆煜雄請北堂德潤坐下,讓丫鬟奉上了香氣四溢的茶水,一臉認真的說道,「王爺,流蘇這孩子雖然偶爾有些任性,可是總體上還是心地還算善良,如果在王府的時候偶爾犯錯,還請王爺耐心指正,多多包涵。小女以後就交給王爺照顧了。」
北堂德潤的臉上充滿了認真,深深的看了穆流蘇一眼,眼楮里有著濃濃的深情,轉而將視線落在穆煜雄的身上,沒有一絲敷衍的說道,「王爺請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流蘇,珍惜她,愛護她,不讓她受到一點委屈的。」
他那麼愛她,怎麼舍得讓她受到委屈和傷害。
「那微臣就放心了。流蘇從小是個可憐的孩子,她娘親在生她的時候因為難產去世了,微臣又常常駐守邊關,沒有給她足夠的照顧,讓她從小吃了不少苦頭,幸而她還是平安的長大了。微臣沒有能夠給她足夠的關心,日後還請王爺費心了。」
穆煜雄說著,眼眶有些通紅,喉嚨像被魚刺卡住了一樣,疼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穆流蘇走過去輕輕的拍著父親的背,柔聲說道,「爹,你別難過了,你看我現在不是過得很幸福嗎?王爺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現在的生活,真的,你不要為我操心了。」
她知道父親的心里一直對她和娘親有著深刻的愧疚,可是那都已經過去了,她不願意父親永遠活在悔恨之中。
「是啊,爹您別難過,日後我和流蘇一定會好好的過日子,我絕對不會欺負她的,你放心吧。」
北堂德潤唇邊掛著溫潤的笑容,一聲爹自然而然的流淌了出來。
穆煜雄有些激動,直直的看著他,喉嚨滾動了一下,激動得咳嗽了起來,連連擺手,「王爺,你這是折煞微臣了,您是皇孫貴冑,使不得啊,萬萬使不得。」
「您是流蘇的爹,流蘇是我的妻子,那麼您自然就是我的爹,沒什麼使不得的。爹,我是真心的愛流蘇,我願意用生命去保護她。」
北堂德潤的話語很輕,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穆煜雄激動的點點頭,看來流蘇是真的找到了屬于她的幸福了。
「好,好,只要你們能夠開開心心的過日子,我就心滿意足了。流蘇,你也不能任性,不能亂發脾氣使小性子,要好好的照顧王爺的飲食起居,知道嗎?」
「我會的,爹爹放心吧。」
穆流蘇的手和北堂德潤的緊緊的握在一起,柔情蜜意安靜的流淌著,幾乎要戳瞎了穆流霜和穆流星的眼楮。
她們萬萬沒有想到,北堂德潤竟然肯接受穆流蘇這麼不堪,這麼聲名狼藉的女人,還體貼恩愛得不得了。
憑什麼穆流蘇有那麼好的運氣,成為堂堂親王正妃還不算,還能得到夫君的寵愛,尤其北堂德潤長得還是這麼俊美,就像是謫仙一樣,即使雙腿不能行走,依舊地位顯赫,家財萬貫。
尤其是穆流霜,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銀牙,排山倒海般的恨意差點要將她逼瘋了,穆流蘇,我絕對不會讓你幸福下去的,絕對不會。
她忍住滴血的心,臉上卻綻放開了嫵媚的笑容,清脆得像黃鶯般的聲音響了起來,「爹,姐姐和姐夫都已經回來了這麼久了,風塵僕僕的,肚子早就餓壞了吧,您別光顧著說話啊,先吃飯吧。」
穆煜雄這才驚覺已經到了中午了,歉意的沖著北堂德潤和穆流蘇笑了起來,「瞧我這腦袋,激動起來什麼都忘記了,管家,備飯。」
很快的,端著熱氣騰騰飯菜的丫鬟源源不斷的走進來,將整張桌子擺得滿滿的。
穆流蘇沒有吃早飯,肚子早就餓得咕嚕咕嚕叫了起來,眼楮一直盯著那些香氣四溢的飯菜看,若不是要維持著大家閨秀優雅的舉止,她的口水早就滴落下來了。
北堂德潤看到她這幅樣子,嘴角微微翹起,寵溺的看著她,低低的說了句饞貓。
穆流蘇只是用一雙無辜的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他,宛若帶著魔力的瞳孔,看得他的心髒幾乎漏掉了一拍。
「吃飯吧,別餓壞了。」
穆煜雄笑眯眯的說道,往酒杯里倒了酒,真誠的看著北堂德潤,認真的說道,「王爺,微臣敬你一杯,謝謝你照顧流蘇。」
北堂德潤頓了一下,舉起了酒杯,就要一口喝下去。
穆流蘇眼疾手快的攔住了他,柔聲說道,「爹爹,王爺感染了風寒,太醫說了,這段時間最好不要喝酒。」
「這樣啊,那就算了。」
穆煜雄沒想到這一茬,愣了一下,隨即爽朗的笑了起來,「微臣是個粗人,對于細枝末節的小事情不太在意,還請王爺見諒。」
北堂德潤順勢放下了酒杯,風度良好的說道,「無礙,盡興就好。」
「吃飯吧。」
穆流蘇笑著夾了北堂德潤愛吃的菜放到他的碗里,輕聲的說道,「早上沒吃飯,多吃點。」
「你也是。」
北堂德潤眼角眉梢都溢著滿滿的幸福,溫柔的看著她,輕聲的說道。
穆煜雄看到他們感情那麼好,欣慰的笑了起來,眼眶有些濕潤了,只要女兒幸福了,他就覺得開心了。
穆流霜看著含情脈脈的兩人,心里酸溜溜的,忍不住心底的不平,陰陽怪氣的說道,「姐姐和姐夫感情真是好得讓人羨慕呢。前些天在集市上踫到丞相府的二公子在靜月軒里喝得酩酊大醉,嘴里一直念著姐姐的名字,那傷心欲絕的模樣,真是讓人看得斷了心腸。姐姐真是幸福,有將你視為掌上明珠的姐夫,就連已經解除了婚約的秦二公子都對你念念不忘。」
「流霜你閉嘴!」
穆煜雄的臉色忽然變得鐵青一片,銳利的眸子里充滿了怒火,瞪著穆流霜,厲聲喝道。
這個女兒到底安的什麼心,竟然在被王爺的面前提起秦如風那個混賬來,簡直氣死他了。
穆流霜怒火難平,眼楮里涌上了幾分委屈,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的說道,「我又沒有胡說,秦大哥真是後悔了,他心心念念想要娶大姐姐回家,誰知道大姐姐轉身嫁給了王爺。我沒有說錯什麼,爹你為什麼不讓我說。」
她恨,哪怕就是不要將軍府的面子了,她也要讓北堂德潤和穆流蘇之間產生無法彌補的裂痕,她看不得穆流蘇那麼幸福。
「你怎麼那麼多話?要是吃飽了就快點回去,少在這里胡亂的嚼舌根。」
穆煜雄額頭上的青筋暴漲,恨不得一個耳光將穆流霜扇過去,這個女兒心腸怎麼會那麼狠毒。
「王爺,小女她不懂事,你別放在心上,流蘇和秦家二公子早就解除婚約了,他們之間一點關系都沒有。」
穆煜雄生怕北堂德潤的心里有疙瘩,忙不迭的解釋道,一面小心翼翼的看著北堂德潤的臉色。
「我說錯了什麼?我這是羨慕姐姐,姐姐長得那麼美麗,拋棄了秦家二公子之後,又以風華絕代般的魅力迷倒了王爺,要是我有姐姐一般的美麗就好了。爹爹,難道我連贊美姐姐都不行了嗎?」
穆流霜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毫不客氣的說道。
「管家,將她拉下去,我不想看到她,盡是一派胡言亂語,你腦子燒壞了還是怎麼回事?」
穆煜雄氣得七竅生煙,如果北堂德潤不在場,他一定將這個女兒吊起來毒打一頓了。
管家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落下,帶著丫鬟走上前來就要將穆流霜拖下去,穆流霜低垂著頭,眼楮里折射出強烈的恨意,冷冷的笑了一聲。
「爹,不用讓丫鬟來拉著我,我自己能走。」
穆流霜抬起頭來的時候,輕輕的笑了,「姐姐,姐夫,祝你們恩愛幸福到永遠。我先下去了。」
北堂德潤豐神俊朗的臉上一直是溫潤的笑意,忽然出聲說道,「都是一家人,何必為這麼一點小事鬧得不開心呢?爹,還是讓二妹留下來吃飯吧,今天是個好日子呢。」
穆煜雄冷不防北堂德潤說出這樣的話來,只得瞪了穆流霜一眼,咬著牙恨聲說道,「還不快坐下。」
穆流霜的眼楮里閃過一絲宣泄過後的快感,脊梁挺得筆直的坐下來,高傲的揚起下巴,挑釁的瞪了穆流蘇一眼。
她就不相信,北堂德潤在知道秦如風對穆流蘇念念不忘之後,還能夠心無芥蒂的寵愛她。
北堂德潤優雅的舉著筷子,細心的夾了一塊魚,挑掉里面的刺放在穆流蘇的碗里,聲音里溢滿了繾綣的深情,「來,吃快魚。」
穆流蘇仰起頭來對著他燦爛一笑,笑容明媚,讓世間的萬物失去了顏色,「潤,你對我真好。」
北堂德潤模了模她的頭,寵溺的勾起了唇角,溫潤的視線流轉著,落在了穆流霜的身上,忽然泛起了一絲優雅的笑意,清晰的,一字一頓的說道,「秦如風對你姐姐念念不忘,更加襯托了你姐姐的美好。他們的婚約解除了,那只能說他們有緣無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哪怕秦如風悔青了腸子也于事無補。流蘇的美好本王當然知道,能夠娶到她是本王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既然我們已經拜堂成親,日後當然要相親相愛的過日子,本王也會視她為掌上明珠,在能力範圍之內,我會讓她幸福永遠。本王不會在乎她的過去,只要她快樂幸福就好。至于秦秦如風悔不當初,那也怨不得別人,只能怪他沒有福氣。我會深愛流蘇,無論如何,都愛著她。別人對她的念念不忘,恰恰提醒本王要對流蘇細心呵護,萬分珍惜,才不辜負她的深厚情意。有人永遠牽掛著她,總比某些人無人問津而後嫉妒心膨脹,只會挑撥離間處處詆毀別人的人好。」
最後一句話,顯然意有所指,穆流霜的臉色變得煞白,心里的恨意涌上來,她幾乎要被驚濤駭浪般的恨意摧毀了意志。
「喝口茶潤潤嗓子,你呀,說那麼多話做什麼,只要我們幸福快樂的過日子,何必將別人的閑言碎語放在心上呢,不值得。」
穆流蘇柔柔的說道,那幸福的模樣更是灼傷了穆流霜的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