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是趕上了,不然流蘇心里還不是會愧疚成什麼樣子呢。
「爹,你去邊關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記得按時吃飯,天冷了一定要多加衣服,不要硬扛著,不要讓我擔心。」
穆流蘇依依不舍的看著疼愛自己勝過自己生命的父親,一股難過之情涌了上來,喉嚨里像是哽了魚刺一樣難受。
「爹知道的,爹又不是小孩子,當然會自己照顧自己啊。流蘇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王爺,盡好一個妻子的本分,不要任性耍小孩子脾氣,凡是要三思而後行,知道嗎?」
穆煜雄心疼的凝視著女兒,一時之間有些感慨萬分,緩緩的說道。
穆流蘇被離別傷感的氣氛弄得很難受,想哭卻又不敢哭出來,止不住的點頭。
「別難過了,爹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時間差不多了,爹要啟程了。」穆煜雄撫模著女兒烏黑的長發,眼楮里面有寵溺的光芒閃過,靠近她的耳邊,用低得幾乎听不見的聲音說道,「流蘇,爹遠在北境的時候,不管你在京城里听到了什麼消息,你都不要當真,知道嗎?」
那鄭重其事的口吻,讓穆流蘇的心情也變得凝重了起來,認真的點頭,「我知道,爹爹放心吧。爹,流星和北堂靜軒可能會在路上對你埋伏攻擊,你做好準備了嗎?萬事要小心,不能讓他們鑽了空子。」
「爹心里有數。」穆煜雄認真的說道,往後退了幾步,目光看向北堂德潤,威嚴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牽掛,「王爺,流蘇就交給你了,請你務必要代替老夫照顧好她,不要讓她受到任何委屈和傷害。」
「爹你盡管放心,我會保護好她的。」北堂德潤緊緊的握住穆流蘇的手,認真至極的說道。
「那我走了,你們也回去吧。」穆煜雄點點頭,回過頭對著大軍的隊伍高聲喊道,「啟程——」
長龍般的隊伍浩浩蕩蕩的朝著北境的方向前進了,氣勢磅礡,精神十足。
直到看著那長長的隊伍走遠了,穆流蘇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情緒有些懨懨的,輕聲的說道,「走了,我們回去吧。」
「不要太難過了,爹很快就會回來的。」北堂德潤轉過頭去看著那熟悉的旗幟飄揚著,深邃的眸子里閃過高深莫測的光芒,對著妻子溫柔的說道。
「我只是覺得爹太辛苦了,這麼多年都是孑然一身,也沒有人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在戰場上殺敵的時候還要時時刻刻擔心在家的女兒有沒有受到別人欺負,真的很不容易。」穆流蘇幽幽的說道,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在心底深處蔓延著,空蕩蕩的,快要窒息了。
「爹是挺不容易的,可是爹也很偉大,是我們玄月國的英雄,你說是嗎?」北堂德潤摟著她,將她帶上馬,「流蘇,不要再難過了,爹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們回去吧。」
還有很多的事情等著他要處理呢,北堂修那老狐狸時時刻刻盯著他,就像防賊一樣,害怕他謀反,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一切機會將他除去。可是這一次北堂修錯了,要是他真的想要那個皇位,不管怎麼樣攔都是攔不住的。他已經精心部署的十年的時間了,想到了各種各樣的可能,絕對不會失敗。北堂修想要他乖乖的當個閑散王爺,那他怎麼忍心拂了皇上的好意呢?反正宇文惜翰已經回到了醉城中,剩下的事情就讓他來完成就好了。
「我並沒有難過。」穆流蘇臉上有悵然若失,望著前方輕輕的說道,隨即扯著唇笑了起來,「算了,不去想那些問題了,我們回去吧。」
兩人同騎一匹馬,放慢腳步沿著來時的路回去了,之前停在路邊的馬車依舊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沒有動彈半分。
「我們乘馬車回去,太陽太毒了,會把你曬頭暈的。」北堂德潤說著,將她從馬上抱下來,帶著她進了馬車里,慢悠悠的讓車夫趕著馬車,向著敬親王府的方向趕去。
「你覺得爹能夠阻擋得了北堂靜軒和穆流星的陰謀詭計嗎?他會不會有事?」雖然已經提醒了穆煜雄讓他萬事小心,穆流蘇心里還是很放心不下,好害怕穆流星喪心病狂起來會不顧爹的性命,和北堂靜軒狼狽為奸,未達目的不擇手段。
「肯定不會的,你都提醒了爹爹讓他防範他們,爹肯定早就有準備了,怎麼可能還會大意?你別忘了,爹可是玄月赫赫有名的戰神,創造了不敗的神話,他的能力肯定是不容置疑的。穆流星和北堂靜軒想要對付爹爹,也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能力。而且,你制造的那些兵器,已經有很大的一部分送到邊境去了,就在爹的手里,有那些殺傷性十足的武器在他的手里,別人就算想要害他,更是難于登天。流蘇你不要太擔心了。現在你唯一的要做的事情就是耐心等待,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北堂德潤的聲音溫和卻又堅定,眸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穆流蘇也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暗笑自己太過沉不住氣。也是,如果真是不可避免會發生的事情,就算再怎麼擔心害怕都沒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奮力反擊。
「我會耐心等待著。」
她嘴唇嚅動了一下,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等待著絆倒北堂修,弄死秦丞相的那一天。
馬車緩緩的走進了熙熙攘攘的集市中,周遭充斥的都是喧鬧的聲音,炸得穆流蘇頭暈暈的,難受得厲害。
「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會有那麼多人?」
穆流蘇不由得奇怪的問道,掀開簾子看出去,只見高台上的人不知道在吆喝著什麼,看著周圍的建築,似乎熙熙攘攘熱鬧的地方正是敬親王府名下的鋪子。
「這是你之前要弄的彩票啊,中頭獎的人可以拿到一間精致的府邸呢,還有各式各樣零零碎碎的獎項,獎品豐厚得讓人眼紅,京城的人都瘋了,都想要中頭獎呢。」
北堂德潤朝著外面看了一眼,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再次將目光落在妻子明媚妍麗的小臉上,「流蘇,你怎麼會想出這麼奇怪的辦法來,說實話,這些天銀子都賺翻了。」
「這不是要籌齊銀兩麼,不然怎麼辦?總要讓別人看到你是真的在努力奔走弄銀子啊,否則他又要起疑心了。」
穆流蘇的語氣里有些輕微的嘲諷,北堂修那個混蛋真是太可惡了,真想一刀捅死他算了。
「恩,這些天也籌齊了有一百萬兩銀子了,他估計也看到眼里了。」
北堂德潤冷笑了一下,俊美如玉的臉上冷若冰霜,只是這些錢能不能落到他的手中還不知道呢。北堂修還是不要得意得太早了。
「難道就沒有人出來搗亂阻撓?這麼掙錢的事情別人不會眼紅?」
穆流蘇有些疑惑,她可從來沒有想到事情會進展得這麼順利,京城的皇商,還有那些掌握著玄月經濟命脈的富商們,難道就任由這麼多錢落到他們手中?
「他們怎麼可能不眼紅,可是眼紅又怎麼樣呢,我早就讓人到官府里去報備了,現在能夠做彩票的只有我們,別家要是想搗亂或者也弄彩票肯定會被抓入天牢狠狠折磨致死。皇上已經下了皇榜了,誰敢往死路上撞?」
北堂德潤扯著唇角嘲諷的笑了起來,「看來真的缺銀子缺得瘋了了,不然怎麼可能什麼障礙都幫我掃除了,不過想到能掙這麼多的銀子,他心里應該也會很高興吧。」
「那就好,已經有人中了頭獎拿走房子了,別人自然就眼紅了啊,今天來抽獎的人就更多了。」
穆流蘇笑得眉眼彎彎的,「看來有官府干預果然是掙錢最快的手段啊。」
穿過人山人海的抽獎現場,又一一經過北堂德潤名下的絲綢鋪,酒館,飯館,茶葉鋪,每一間店面都人潮涌動,生意好得不得了,嚇了穆流蘇一跳。
「怎麼生意這麼好?」
「酒肆里面的酒全是新釀出來的美酒,京城只有我們的鋪子里才有,絲綢鋪里你讓繡娘弄出來的那些衣服,款式新穎,裁剪流線大方,繡工精致,穿在那些名媛貴族的身上更加凸顯氣質,更重要的是所有的衣服都只有一件,那些京城的小姐夫人們興奮得都要瘋了,每出一件新款都瘋狂的搶購,生意想不好都不行了。還有飯館里面弄出那麼多新款的菜式,以前從來都沒有听說過,卻又做得出奇的好吃,弄得現在我們所有的飯館每天的顧客都滿滿的,店里的伙計都忙不過來呢。流蘇,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多呢?」
北堂德潤眼楮里有著驚奇和不可思議,情不自禁的稱贊道。他知道流蘇是特別的,卻沒想到她會給自己帶來這麼多的驚喜,他真是娶了一個寶回家呢。
听到丈夫這樣的夸獎,穆流蘇心里真的很高興,雖然這些主意並不是她想出來的,「只要這些能夠幫到你就好了。」
「謝謝你。」
不管他有著怎樣的打算,可是表面上看起來,他真的為籌齊銀兩費盡了心思,北堂修也能暫時放心一些。也因為北堂修急著用錢,所以競爭對手們盡管恨得要死,也不敢對他的生意暗中破壞。
那些蠢蠢欲動的商家怎麼敢和手握生殺大權的皇上作對呢,除非是不要命了。
「不用謝我,我只是試探性的寫了一些可行性的辦法,真正實踐起來肯定有著很多的困難,你將這些事情完成得很好。」
穆流蘇喟嘆一聲,璀璨的眸子深深的看著他,有敬仰,有愛慕流淌著。
那樣明亮的眼楮,看得北堂德潤怦然心動,長臂一伸,將她抱在懷里,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嬌女敕瑩白的肌膚上,激起她的一陣陣戰栗。
「流蘇你真是我的福星。」
自從遇到她之後,似乎一切都朝著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著,他離夢想也越來越近,這一切都是她的功勞。
穆流蘇笑著從他的懷里鑽出來,調皮的歪著頭,「那你要怎麼感謝我啊?」
「要麼,以身相許?」
北堂德潤狀似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灼灼的目光看著她,溫柔似水的深情包圍著她,像甜蜜的網,讓她忍不住沉溺其中,不願意掙月兌出來。
「沒正形。」
穆流蘇臉紅心跳的轉過頭,專心致志的掀開簾子看著集市上的景色,心里卻像吃了蜜糖一樣甜。
北堂德潤看著那小巧的耳垂紅通通的,寵溺的笑著,不忍心再逗她,只是再次將她摟在懷里,安靜的隨著她看著京城的繁華。
忽然,穆流蘇被一陣痛哭聲吸引住了目光,不由得往外看去,只見一大批的官兵押著一群人從前面的巷子走過,那走在隊伍最前面的人赫然是當初中毒的北堂靜軒。
她放下簾子看向北堂德潤,用目光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官員是秦丞相的門生,涉嫌貪污賑災銀子,現在被查出來了,皇上勃然大怒,下令讓墨親王審理這件案子。」
北堂德潤平靜的說道,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穆流蘇卻敏感的察覺到空氣中似乎有著血腥之氣,要變天了。
她沒有再問什麼,乖巧的靠在丈夫的懷里,好一會兒才輕聲的說道,「快到家了吧,我想快點回去休息。」
豐神俊朗的男子在她沉默下來的時候,再次吐出了讓她震撼的話語來,「原先屬于太子的所有勢力都落在了北堂靜軒的手里,他將會是競爭太子最有利的人選。今天上早朝的時候,皇上已經下了詔書數落太子的種種罪行,指責他難以擔當重任,廢去了他的太子之位。皇後善妒,害得婉妃小產,謀害皇家子嗣,心胸狹窄,實在不宜擔當母儀天下的皇後之位,已經被皇上貶為最低等的宮人打入冷宮,這輩子再也沒有辦法從冷宮出來了。」
「那秦丞相一定氣死了,他怎麼會善罷甘休呢?」
穆流蘇若有所思的盯著地面,輕飄飄的說道。
原來秦丞相和北堂修之間已經勢同水火了,一個手握重權,在朝堂之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個是至高無上的帝王,掌握著所有人的生殺大權,龍虎相爭,必定兩敗俱傷。
「是啊,我們最好的時機來了。」
北堂德潤幽幽的說道,眸子里綻放著激動的神采。
穆流蘇點點頭,她當然知道,北堂修和秦丞相已經撕破臉了,就要看看到底誰才能取得勝利了。
北堂修已經沒有耐心維持表面上的友善了,正在慢慢的將秦丞相的勢力鏟除呢,一場惡斗即將開始。
「你做好準備了嗎?」
穆流蘇眼楮里有晶亮的光芒閃爍著,忍住內心的激動,盡量冷靜的問道。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簡單的一句話,卻包含著滿滿的信心。
「那麼,趁著這兩天的時間將皇女乃女乃送出皇宮去吧,我不想讓皇女乃女乃受到任何傷害,她年紀大了,經不起這般折騰了。」
穆流蘇直直的看著北堂德潤,眼楮里盡是祈求。
「好,下午的時候我進宮去和皇女乃女乃說,明天就送她到皇陵去為皇爺爺祈福,等到事情平息之後再讓她回來。」
北堂德潤心里早就有了這樣的想法,可是還是有些為難,畢竟「北堂雅寧」還沒出嫁,北堂修想要放人貌似是不可能的。
「要是有什麼為難的我們回去好好商量。」
低低的聲音里面盡是堅定,不管怎麼樣,她絕對不能讓皇女乃女乃受到傷害。
馬車內靜悄悄的,誰都沒有再說話,一直到了敬親王府門口,北堂德潤和穆流蘇都維持著一言不發,
肩並肩的走進听雪苑里。
「要是北堂修不願意放皇女乃女乃出宮怎麼辦?必須找一個合理的理由讓他信服,才能不起任何疑心的將皇女乃女乃送出去。」
北堂德潤坐下來,眉頭鎖得緊緊的,決然的說道。
穆流蘇也在思考這個問題,要怎樣才能讓皇女乃女乃出宮變得自然而然呢,並且要在假公主出嫁之前,越快越好。
兩人面對面坐著,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後,掙扎不已的北堂德潤似乎有了決定,幽深的眸光中有著凜冽的寒霜,「或許,應該讓皇女乃女乃知道當年我爹娘被害的真相了。」
「你瘋了,要是皇女乃女乃承受不住打擊病倒了怎麼辦?她年紀那麼大了,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穆流蘇忍不住驚叫了起來,眸中盡是不可置信。
「你先听我說,不要著急好嗎?」
北堂德潤讓妻子稍安勿躁,線條冷硬的下巴隱隱有冰冷的寒霜籠罩著,「這件事情必須讓皇女乃女乃知道,只有她知道了才能配合我們的計劃。」
穆流蘇還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喃喃的說道,「她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現在我們的目標是將她送出危險重重,即將被戰火籠罩的皇宮,不讓混亂之中讓皇女乃女乃變成人質。這和讓她知道有什麼關系?」
「只有皇女乃女乃病了,才能讓她名正言順的出宮,不用參加假公主的大婚,也不會引起北堂修的懷疑。」
北堂德潤壓低聲音篤定的說道,「皇女乃女乃得的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就算北堂修不想讓她離開皇宮,也沒有理由拒絕。」
如果太後病得很嚴重了,想要去皇陵看先皇,北堂修總不可能拒絕吧?
穆流蘇呼吸有些緊迫,「你不想讓皇女乃女乃蒙在鼓里,所以讓她真的生病出宮調養身體嗎?」
一定要用這麼慘烈的方式嗎?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不管用怎樣的辦法,都不能讓北堂修起疑心才行。」
北堂德潤心里也不好受,「流蘇,只能這樣,不然若是我爹娘被害的事情曝光出來,北堂修那個喪心病狂的禽獸一定不會放過皇女乃女乃的。」
想到那個真心疼愛自己的老人要被卷入這樣的漩渦之中,穆流蘇心疼得像被千萬根針劃過一樣,就連呼吸都變得疼痛不堪,她僵硬的眼神落在別處,聲音變得有些顫抖,「那麼這件事情必須要得到皇女乃女乃的同意才行,我們沒有權利決定她的一切。」
「我知道了,這件事情讓我去辦。」
北堂德潤起身往外走,穆流蘇背對著他盯著地面怔怔的出神,看起來那麼淒涼和落寞,刺得他的心口驀然一痛,呼吸變得凝滯了起來。
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願意這樣。
「流蘇,我沒有辦法,與其看著皇女乃女乃有可能死在戰火之中,我寧願讓她現在稍微受一點苦,等到過後依舊能夠安享晚年。或許你心里可能不痛快,我只能跟你說對不起。」
沒有回應。
北堂德潤心里泛起了陣陣苦澀,自嘲的笑了起來,「那我先走了,你先冷靜冷靜。要是晚上你心里還有怨言,你要打我罵我折磨我,都悉听尊便。」
門口吱呀一聲,俊美如玉的男子戀戀不舍的轉身看著心愛的女子一眼,眸子里涌起了陣陣黯然,「你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你一定要將皇女乃女乃安然無恙的帶回來,求你了。讓這一切快點結束,快點平息吧。」
穆流蘇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了過來,刺痛了北堂德潤的心。
「我會盡快,你不要太難過了。」
北堂德潤忍不住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蹲在妻子的面前,輕柔的抹去她眼角的淚水,「流蘇不要哭了,我知道皇女乃女乃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她在我心里也佔據著很重要的位置,是我們最親的親人,我一定不會讓她有事的,你相信我。」
穆流蘇緩緩的伸出手抱著男人的腰,淚水沾濕了名貴的衣袍,為什麼戰爭會那麼殘忍,要是沒有戰爭那該多好啊。
「你去吧,不要讓皇女乃女乃受太多的苦。」
悶悶的聲音里帶著濃得化不開的心疼,帶著艱難的掙扎。
「一定不會讓皇女乃女乃受到太多的苦的,你相信我。」
北堂德潤摩挲著她的柔軟細膩的長發,沒有一絲敷衍的說道,「我走了,不能再耽擱了,你好好待在家。」
他放開懷中柔軟芳香的女人,箭步流星的離開了,忙碌著他的事情去了。
穆流蘇站在門口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心空落落的,難受極了。她討厭這樣的掙扎和取舍,她想要寧靜安逸的生活。
坐在門口的階梯上,她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幾個最為信任的丫鬟看到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做事都變得小心翼翼的,害怕惹得她不開心了。
她抱著膝蓋安靜的坐了好久,直到雙腿都變得麻木了,才艱難的站起來,望著燦爛的驕陽,眼神變得清冷,緩緩的心里已經有了決定。
秦青江那些令人發指的罪證應該可以拿出來了,反正矛盾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她不介意再推波助瀾,讓兩派爭斗得你死我活。
「薔薇,你去準備馬車,我要出門。」
穆流蘇搖了搖頭,將那些消極的情緒揮走,又恢復了往日斗志昂揚的樣子。
薔薇飛快的應了一聲,以最快的速度準備好了馬車,走近她的身邊,小聲的說道,「王妃,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我們走吧。」
穆流蘇平靜的點頭,「叫上茉莉,幽蘭,丁香,我們走。」
她朝著門外走去,一邊大聲喊道,「若蘭,若語。」
「小姐。」
兩個丫鬟急匆匆的走來,飛快的應道。
「你們在王府待著,要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等到我回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向我匯報。」
「是。」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穆流蘇坐著王府的馬車又出去了,她要去百花閣將那些可以將人置之于死地的證據拿回來,想方設法送到北堂修的手里。
來到了百花閣,依舊是那個熱情的掌櫃接待了她。
「我要所有關于秦丞相犯罪的資料,還有秦氏盤根錯雜的勢力,那些官員分別負責什麼事情,盡快。」
她沒有嗦,開門見山的說道。
「主子,所有的資料都已經被送到分舵去了,不在這里,不然等到下午的時候屬下親自派人送到敬親王府去?」
掌櫃的一臉為難,歉意的看著她,「上次主子離開這里之後,秦丞相的人已經對屬下有懷疑了,一直派人暗中盯梢這里的一舉一動,實在不宜讓人再將那些至關重要的證據送到這里來,還請主子恕罪。」
那天若不是主子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讓人將所有的資料都秘密移走了,只怕再慢一步後果都不堪設想。
穆流蘇想起那天在門口遇到秦如風的情景,她冷笑一聲,沒想到他竟然心細如發到如此程度。
不過想到那些資料可能會落到秦青江的手中,她也忍不住一陣陣後怕,「讓你保管那麼多的證據辛苦你了。這樣吧,你現在立刻傳遞消息,讓人將秦丞相所有犯罪的證據送到敬親王府的後門去,小心些,不要讓別人發現了。」
「屬下遵命,那就請主子先請回吧。」
穆流蘇走出了茶館,看著前方,熙熙攘攘的集市,處處透著生機勃勃,繁榮富強,誰又能想得到什麼時候皇城里將會被血雨腥風覆蓋呢?
暗處那麼多的高手保護著她,她不擔心有人跟蹤,只是為什麼心里依舊悶悶不樂呢?
「王妃,我們回去吧。」
薔薇站在她的身邊,輕聲的說道。王爺若是回到王府找不到她一定會著急的。
「回去。」
穆流蘇也沒有閑逛的心情,朝著停在路口的馬車走去。
與此同時,前方裊裊娜娜的走來一個嫵媚的少女,攔在她的面前,盈盈秋水般的眸子里浮起了甜甜的笑意,「姐姐,這麼巧你也出來逛街嗎?」
那甜膩的脂粉香氣讓穆流蘇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面無表情的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穆流星,聲音冷冷清清,「和你有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了,你可是我從小尊敬最羨慕的姐姐,難得踫到姐姐難道不請妹妹喝一杯茶嗎?」
穆流星無視姐姐冷淡的態度,溫溫柔柔的說道。
「不好意思,我沒有興趣,你是赫赫有名的忠義公主,隨便走進一家店里,有的是風流才子願意請你喝茶。我還有事,先走了。」
穆流蘇冷著一張臉,毫不客氣的說道,脊梁挺得直直的,從穆流星的旁邊走過去。
就連親生父親都敢謀害的人,她向來是敬而遠之。
「是關于爹爹的事情,難道姐姐也沒興趣听嗎?」
穆流星臉上的笑意不變,聲音還是甜膩得可以掐出水來,只有那雙狹長嫵媚的眼楮里浮起了陣陣陰霾,有殺氣涌動著。
「不管是你說什麼,我都沒有興趣听,公主還是找願意听你說這些話的人去吧。」
穆流蘇冷笑著說道,手指捏著馬車的車門,一只腳已經踏上了馬車。
「穆流蘇!」
穆流星的聲音陡的變得很冷,那嗜血的仇恨從她的聲音中蔓延出來,好像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一樣。
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穆流蘇的面前,握著她的手,極盡惡毒的說道,「事關你爹爹的生死存亡,難道你還是不願意听嗎?你要是不听我說,你一定會後悔的,到時候追悔莫及你可不要怪我。」
她頓了頓,嗤笑一聲,聲音凜冽得像是冬日的寒風,「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枉費爹爹那麼疼你,你竟然連爹爹出征的時候都沒有來送行,穆流蘇我真是看不起你。」
「彼此彼此。我去不去給我爹爹送行和你有關嗎?穆流星你未免也管得太寬了吧?我愛做什麼關你什麼事情,你以為你是公主就能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了嗎?你自己照鏡子看看你自己什麼德行,別出來惡心了別人。」
穆流蘇毫不客氣的甩開抓住她手腕的手,嫌惡的擦了擦,「別踫我,你這種骯髒的人讓我惡心想吐,滾開!」
「薔薇,帶著她們快上馬車,這個女人要是敢再靠近馬車一步,別管她是不是公主,給我扔出去,別給臉不要臉!」
毫不客氣的話讓穆流星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恨意席卷了全身,指著穆流蘇惡狠狠的罵道,「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賤人,你以為受盡萬千寵愛你就贏了嗎?你以為你能成為敬親王正妃就了不起了嗎?穆流蘇你一定會後悔的,到時候我讓你哭著跪倒在我面前,求我放你一條生路,而我會將你推入萬丈深淵,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不信你就等著瞧吧,看看究竟誰能笑到最後。你以為你擁有一切就幸福了嗎,我會讓你的幸福變成曇花一現,讓你下半輩子永遠活在痛苦中,不信你就等著瞧。」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那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了,你在做夢。」
穆流蘇冷冷的瞪著她,目光中充滿了嘲諷,在車簾放下來之前豎起了中指,「果然是低賤的妾室所生的女兒,不管怎麼改變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就算已經被冊封為公主了依舊掩蓋不住你低賤的嘴臉。實話告訴你,每次看到你我都想吐,爹也是。」
「我們走。」
在車簾放下的時候,她看到了那張猙獰恐怖的丑惡嘴臉。
馬兒狂奔著從穆流星的旁邊呼嘯而過,差點將她撞倒了,嚇得她尖叫一聲,飛快的閃身躲開了,胸腔里蔓延著熊熊的怒火,低低的咒罵一聲賤人。
她氣得臉都綠了,眼楮通紅得可以滴出血來,怒氣沖沖的走進了一間富麗堂皇的酒樓中,推開了天字號雅間的門。
「我同意你最終的方案,殺了那個賤人爹,六十萬兵權歸你所有。」
「你想清楚了,那可是你父親,給了你生命的男人。」
一身紫色錦袍的男人轉過身來,臉上帶著邪魅又致命的笑容,平靜的看著氣得失去理智的穆流星,風輕雲淡般的語氣,好像是在說著無關緊要的廢話。
「是的,殺了穆煜雄,控制住所有的軍隊,我可以讓你手握重權。只要你登上皇位之後能夠讓我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就算是弒父我也在所不惜。」
她從懷里掏出一本記載著北境軍事機密的小冊子放在北堂靜軒的手里,嘴角噙著殘酷的笑容,「這是我從穆煜雄的貼身衣服的口袋里找到的,或許對你有所幫助。」
北堂靜軒漫不經心的翻開,看了幾頁之後神色劇變,激動得眼眶泛紅,握著小冊子的手幾乎拿不穩,「這些消息你確定是真的嗎?」
「當然,我還能騙你不成?這是他洗澡將貼身衣服換洗下來的時候我偷偷找到,然後抄寫下來的。他發現小冊子不見了急得快要殺人了。如果不是真的他為什麼那麼緊張。」
穆流星扭著縴細的腰,眼神魅惑的走到北堂靜軒的面前,踮起腳尖環住男人的脖子,吐氣如蘭,「這是你最好的機會了,一定要好好珍惜,除掉所有的皇位競爭者,登上皇位,一統江山。」
北堂靜軒低頭看著嫵媚嬌艷的女人,邪魅的吻上她的紅唇,深不見底的瞳孔里有復雜的情緒涌動著,「有這個小冊子在手,誰也不是我的對手,那至高無上的皇位一定是本王的。」
「記得答應我的條件,我要做你的皇後。」
穆流星淺笑嫣然,眼神卻凜冽嗜血。
「當然,如果能夠證實這本小冊子上寫的都是真的,本王怎麼會辜負你的心意呢?尤其是你這樣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那性感的唇角卻勾起了一絲淺淺的弧度,似乎在嘲弄著少女的無知。
「還有,我要將穆流蘇活煮了,然後剁成一千塊碎片拿去喂狗!」
穆流星咬著牙,惡狠狠的說道。
「如你所願。」
北堂靜軒舉手投足之間皆是優雅,低沉磁性的聲音充滿著蠱惑的味道,在少女的耳邊低低的喃呢著,溫熱的唇若有似無的擦過她瑩潤小巧的耳垂,曖昧至極。
「你要一輩子對我好,寵我愛我,永遠不許撼動我的皇後之位。」
穆流星白皙的肌膚上泛起了一層曖昧的粉紅色,忍住心底蔓延的愛意,繼續提出自己的要求。
「本王答應你。」
邪魅優雅的男子帶著蠱惑的聲音撞擊著穆流星的耳膜,讓她陷入了甜甜的美夢之中,眼楮里有著沉溺的向往,宛若幸福就在不遠處向她招手。
「那你要記得你的承諾。」
被愛情和幸福沖昏了頭腦的穆流星絲毫沒有察覺到男人眸中一閃而逝的凜冽,嬌羞的靠在男人的懷里輕輕蹭了蹭,發出曖昧的呻yin聲,「王爺,我想你••••••」
柔弱無骨的小手若有似無的在男人的胸口煽風點火,粉女敕嫵媚的臉上也泛起了陣陣桃花,挑逗的望著深愛的男人,目光迷離。
空氣忽然變得灼熱了起來,有曖昧在燃燒著,穆流星懷著甜蜜的心情,期待著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一切。
北堂靜軒嘴角噙著風輕雲淡般的笑容,目光清明,沒有一絲沉醉,冷靜的將女人從自己的懷中推走,淡淡的提醒道,「你進來的時間已經很長了,是應該回去了。」
沒有一絲**的語調,宛若一盆冷水澆下來,將穆流星滿腔的旖旎柔情澆滅了,不可置信的瞪著他,「王爺。」
她期待已久的事情竟然沒有發生,這讓她怎麼能夠接受這樣的事實。
北堂靜軒是她深愛著的男人,很早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可是現在她都已經投懷送抱了,他竟然不為所動,這個男人怎麼可以冷靜到如斯地步?
「大事未成,現在還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徹底將穆流星眼底的失望無視掉,北堂靜軒笑得優雅迷人,平靜的陳述著這樣的事實。
「可是你知道我很愛你的,你也喜歡我不是嗎?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順著心的感覺走,為什麼要壓抑那些熱情呢?」
穆流星滿腔的失望,透心涼,剪水秋瞳般的眸子里有晶瑩的淚花浮了上來,委屈極了,「你說過要疼我愛我一輩子的,要讓我成為玄月國最尊貴的女人,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可是竟然連和我••••••的心情都沒有,我怎麼相信你是愛我的?」
難道這就是她想要追隨的男人嗎?可是他的心里究竟有沒有她?
「本王待你如何難道你還不知道嗎?既然你不願意相信本王,那還是請回去吧。」
北堂靜軒臉上似乎有一抹傷痛劃過,緩緩的轉過身,桀驁的背對著她,「如果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兩個人在一起還沒有什麼必要呢?」
穆流星被那樣冷淡的語氣嚇到了,身子陡的變得僵硬了起來,開始害怕了,急忙解釋道,「王爺不是那樣的,我並沒有不相信你。我只是害怕你心里沒有我,我現在可以肯定了,你也是喜歡我的,我知道了,你不要再生氣了好嗎?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懷疑你的,你不要怪我好嗎?」
「流星,誰都可以懷疑我,就是你不能懷疑我。我以前就喜歡你,可是害怕你心里有別的想法,我從來沒有讓你幫我什麼吧?就連這一次,也是你主動開口要幫我的忙,我想了很久才答應你的。我現在不想踫你是因為我們還沒有成親,又是大事當前,讓你不明不白的跟了我會讓你很委屈的,你明不明白?男人怎麼能夠讓心愛的女人受委屈呢?我也忍得很辛苦,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不在乎。」
北堂靜軒的聲音很低,充滿了落寞和無奈,深深的刺痛了穆流星的心。
一股強烈的愧疚從她的心底涌了上來,她恨不得狠狠的扇自己兩個耳光,就算懷疑誰也不能懷疑北堂靜軒啊。這個有著溫暖無害笑容的男人潔身自好,品行高潔,王府里就連一個侍妾都沒有,卻對她那麼溫柔體貼,每次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都會靜默的陪在她的身邊安慰她,撫平她的傷口。他小心翼翼的將她捧在掌心珍惜愛護了那麼多年,卻從來都不敢對她提出過分的要求,她怎麼能不相信他呢?
「我錯了,你不要再傷心難過了好嗎?我只是太愛你了,很害怕失去你才會一時失去了理智,你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穆流星听到他的解釋,所有的怒氣都煙消雲散了,心疼得不得了,陪著笑臉輕聲道歉著。
「我明白你的難處,可是流星,我也希望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你也能夠明白我的難處。我聯系了一些朝中重臣商量要事,要是他們進來看到你在這里,你讓他們怎麼想我?這件事情非同小可,贏了,榮華富貴都會屬于我們,輸了,我們將會死無葬身之地。我現在就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稍微不慎都會陷入絕境,你難道忍心讓我在這個時候還要為你分心嗎?」
北堂靜軒轉過身來,明亮幽深的眼楮深處染上了濃烈的悲哀,平靜的問道。
「我當然不希望了,王爺你絕對不能有事。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懷疑你,不應該沖著你發脾氣的,你不要難過了,我這就回去。」
穆流星咬著唇哭得楚楚可憐,「你萬事小心,好好照顧自己。」
「流星,你也要懂事些,不要再讓我擔心了。」
穆流星走到門口的時候,北堂靜軒無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伴隨著幽幽的嘆息。
「我會的,以後再也不會不懂事了。王爺你忙你的事情吧,不要太累了,我這就回去。」
「路上小心些,讓多一些丫鬟侍衛保護你。」
充滿關懷的話語讓穆流星心里暖暖的,那瞬間浮起了疑慮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知道了。」
她走出房間,輕輕的關上房門,自嘲的笑了笑,暗暗罵自己怎麼那麼不經嚇,那麼點事情就不相信北堂靜軒對她的愛了。
她懷揣著滿滿的幸福,甜蜜的在丫鬟的簇擁下離開了,卻沒有看到,被厚重的門隔斷的雅間里,那俊美的玉顏上那嘲諷譏誚的笑容,寒徹骨。
敬親王府的後門悄然被打開了,穿著王府家丁衣服的人若無其事的走進了王府的花園里,不動聲色的將那些最重要的證據交到了穆流蘇手中。
「沒有被人跟蹤吧?」
穆流蘇捧著厚厚的資料,不忘警醒的問道。
「回稟主子,屬下四周看過了,確定沒有人跟蹤,請主子放心。」
百花閣的殺手斂去周身凜冽嗜血的氣息,認真的回應道。
「那就好,相信以百花閣殺手的武功應該也能甩掉那些亂七八糟的尾巴。」
穆流蘇淡淡的說道,「辛苦你了,不過敬親王府不宜久留,本王妃現在就讓人帶你從正門離開,隨著采買的家丁一起出去,一定要保持警惕,不要讓別有用心的人發現了你們的據點。」
「是。」
那人神色平靜,一雙眼楮卻燦若星辰,處處透著機靈。
「薔薇,你過來帶著他從正門隨著采買的人離開。」
穆流蘇將薔薇喊了來,事無巨細的吩咐道。
穆流蘇目送那人走遠之後,才飛快的轉身往落花軒走去,將那些罪證藏得嚴嚴實實的,等待著北堂德潤回來。
一直等到夜幕降臨,北堂德潤才行色匆匆的趕回來了,臉色很復雜,透著濃郁的憂傷,還夾雜著絲絲的愧疚。
「事情都辦妥了嗎?」
穆流蘇倒了一杯茶遞到他的手中,緊緊的盯著那雙心事重重的眸子,輕聲的問道。
她不知道皇女乃女乃知道那個消息會不會難過得暈過去,她現在一定很難過吧。
「說了。」
北堂德潤全身僵硬冰冷得厲害,緊緊的抱著穆流蘇,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無助而彷徨,「流蘇,皇女乃女乃知道了當年的事情,受不了沉重的打擊直接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就一病不起了。我早就想過那樣的情景,可是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我心里還是好難過。」
穆流蘇乖巧的任由他抱著,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心情復雜得厲害,她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樣的話來安慰他,看到最在乎的親人受到沉重的打擊,那殘忍的真相卻是由自己揭開的,那種感覺真的很糟糕,要是她一定也會很難受。
想了很久之後,她才扯著嘴唇,蒼白無力的說道,「不要再難過了,這不就是我們想要的結果嗎?反正這件事情也不可能永遠瞞著皇女乃女乃,讓她明白當年的真相也好,至少不會不明不白的將仇人當成親人。皇女乃女乃是個堅強的人,她會自己走出來的。」
北堂德潤脆弱的靠在她的肩膀上,聲音像是漂浮在半空中,茫然無助,「是啊,她一定能夠撐得過去的。她哭得傷心欲絕,卻還是在暈倒之前同意了我們的提議,當著我的面將師伯配置的毒藥服下去了。皇女乃女乃一直是個很堅強的人啊。可是看到她毅然決然的樣子我真的很心疼。」
明明知道這樣做是對的,是為了讓皇女乃女乃日後能夠平平安安的,可是看到她病倒的模樣,那失去魂魄悲痛欲絕的模樣,北堂德潤還是難過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不要想那麼多了,事情已經開始了就沒有後悔的余地,我們能做的就是勇往直前的走下去,哪怕前路上充滿荊棘坎坷,哪怕踏著累累的白骨,也要一走到底。我不想等待著我們的是血流成河的深淵,是充滿絕望的境地。」
穆流蘇抱著北堂德潤,忽略掉心底的沉悶,輕聲的安慰道。
過了好久,北堂德潤從她的肩膀上起來,眼底的脆弱已經不見了,雖然臉色還是有些沉悶,卻恢復了力氣,「謝謝你給了我勇氣,我會勇往直前的走下去的,不會讓皇女乃女乃白白受了這樣的折磨的。」
「那就好,我們都能挺過去的,暴風雨過後就是陽光。」
穆流蘇抬起頭,輕柔的將他眉宇間的憂愁展平,「我們去落花軒吧,秦丞相犯罪的證據我已經弄回來了,你去看看。」
北堂德潤凝視著她,眸子里浮起了細碎的暖意,有很多話想要說出口,可是最終只是匯聚成了兩個字,「謝謝。」
到了落花軒中,穆流蘇將那些厚厚的資料放在北堂德潤的手里,輕聲的說道,「將這些資料交給北堂修吧,讓他們的爭斗更猛烈更殘忍一些,讓所有的事情快點結束。」
北堂德潤翻看那些罪證,那些賬冊,內心的激動可想而知,「北堂修要是看到這些累累的罪證一定會氣得快要吐血的。」
「恩,你將這些交給北堂修,借著他的手將秦青江除去,就算不能除去,也要弄得兩敗俱傷,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穆流蘇的聲音很冷,沒有一絲溫度,凜冽嗜血。
北堂修捧著這些罪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復激動的心情,理智也跟著回來了,他思考了很久,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看著穆流蘇認真的說道,「流蘇,我想過了,這些罪證不能由我交給北堂修,如果我親手交給他就暴露了我的野心,這會將我們陷入危險的境地。」
「有那麼嚴重嗎?那你想要怎麼辦?」
穆流蘇怔了一下,她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心咯 一跳,條件反射般的問道。
「讓北堂熙沉交給他。」
北堂德潤臉色異常堅定,盯著那些記錄著秦丞相罪行的紙張,斬釘截鐵的下了命令。眼下他能相信的人就是北堂熙沉,雖然直到現在還查不出來他的底細是什麼,可是至少在逼宮之前,他不會對自己有任何威脅,不然到現在的時候自己也不會安然無恙。
穆流蘇不說話了,這樣嚴峻的形勢她也是第一次踫到,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做,直覺的願意相信北堂德潤。
「這些很重要,一定不能落入別人的手中,不然你我都要死。」
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她閉上眼楮,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又是往日那個冷靜的女人,「你萬事小心。」
「你去休息會,晚點的時候我們可能要進宮,做好準備。我讓人給北堂熙沉傳信,讓他盡快到王府來。」
北堂德潤沒有忽略她眼底的血絲和擔憂,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模著她的頭輕聲安慰道,「不用擔心,我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只會成功不會失敗。」
穆流蘇低低的應了一聲,看著他離開了落花軒,心里空蕩蕩的,竟然有一種恍惚的感覺,像是在夢中一樣。
明明應該害怕的,可是她卻是出奇的冷靜,好像不是迎接著一場惡戰,只是經歷一場平常的宴會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北堂德潤又回來了,握著她的手,神色很嚴峻,「流蘇走,我們進宮去。」
「那件事情你辦好了嗎?不會有什麼紕漏吧?」
穆流蘇想到那些罪證的事情,關切的問道。
「全部交到北堂熙沉的手上了,他一會進宮交給北堂修,我們現在先去看望皇女乃女乃。」
沒有任何的停留和猶豫,忙碌了一天的兩人坐著馬車飛快的朝著皇宮趕去,徑直來到了寧壽宮。
一向熱鬧非凡的寧壽宮今夜卻是死氣沉沉的,壓抑低沉的氣氛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所有的宮女和太監眼楮都紅紅的,像是哭過了一般。
來到太後寢殿的時候,北堂修和一眾妃嬪都已經黑壓壓的站了一群,低低的啜泣聲此起彼伏的響著,又不敢放聲大哭,害怕驚醒陷入昏迷之中的太後。
北堂修臉色難看得厲害,銳利的眼楮里也有幾分難過,看著床上一下子蒼老的太後,心里堵得難受。
盡管他對前太子恨之入骨,可是對于將他撫養成才的太後心里還是有著幾分真摯的感情的,要是沒有她的全力輔佐,真心實意的拉攏各方朝臣,說服穆家站在自己這一邊,他當初應該也不能順利的登上皇位。現在看到那個手段果敢的長輩就這麼倒下了,他心里同樣不好受。
他握著太後冰冷的手,幽幽的嘆息一聲。
北堂德潤和穆流蘇來到床邊,剛想跪下去請安,北堂修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沉痛的說道,「不必多禮。潤兒,流蘇,你們看看皇女乃女乃吧。」
那床上的老人嘴唇青紫,即使是昏迷過去了,臉上還是維持著痛苦至極的表情,看得人心里很難過。
穆流蘇看著太後蒼白的臉,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在心里默默的說道,「皇女乃女乃,對不起。」
這場復仇中,最為無辜的就是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你皇女乃女乃怎麼忽然就病倒了呢?潤兒,你白天到底跟皇女乃女乃說了什麼,讓他受到了那麼大的打擊?」
北堂修陰沉著一張臉,責備的瞪著北堂德潤,心里有怒火熊熊的涌了上來。
「皇上,潤兒沒跟皇女乃女乃說什麼啊,我也不知道皇女乃女乃怎麼病得那麼忽然。皇女乃女乃對潤兒那麼好,潤兒豈會是那麼沒有良心的人。」
北堂德潤神情悲痛,眼楮里有淚水翻涌著,看著床上安靜沉睡的老人,撲通一聲跪在床邊,掩著臉絕望的痛哭了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北堂修一直盯著他的眼楮,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卻失望的沒有看到一點破綻,心底升起一絲疑惑,難道是他猜錯了嗎?真的和北堂德潤無關?
可是為什麼太後身體那麼硬朗的老人怎麼忽然就病倒了呢,沒有任何征兆,身體內的毒素流竄著,異常危險,這一點實在是令人深思。
然而北堂德潤悲痛欲絕的樣子又不像是裝出來的,他竟然不能辨別究竟是真還是假。
正沉思間,御醫端著煎好的藥走進來了,硬著頭皮說道,「皇上,太後娘娘的藥煎好了。」
北堂修沉著臉端過藥碗,拿著勺子細心的喂太後將藥喝下,眸光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心情不好,所有的妃嬪自然也大氣都不敢出,拼命壓制著啜泣聲,害怕吵到了病中的太後。
太後喝下了幾口藥之後,幽幽的轉醒了,眼神染上了沉重的哀傷,全身也被難過包圍著,沒有一絲生氣。
「母後你醒了?身體怎麼樣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北堂修驚喜的看著太後醒過來,放柔和了聲音關切的問道。
太後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他立刻拿著靠枕放在床頭,小心的扶著她斜靠著,「先喝些藥,喝了藥身體就好了。」
「皇上,你讓她們都下去了,哀家沒事了。」
顫抖的手指著站得密密麻麻的妃嬪,費力的說道。
「你們暫且回去吧,等到太後身體好些了再過來探望。」
北堂修果斷的下了命令,讓妃嬪們退下去,寢殿立刻變得空曠寬敞了起來。
「母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好好的忽然病倒了?」
「哀家哪里是忽然病倒了,這段時間身體就一直不好,強硬的撐著,誰知道還是撐不過去了,哀家自己心里有數,這條命離死不遠了。」
太後扯著唇苦笑了一下,臉色蒼白一片,疲憊之色溢于言表。
「是不是潤兒惹你生氣了,朕一會好好的教訓他,母後你不要這樣。」
北堂修眼神陡的變得凌厲了起來,責備的瞪著北堂德潤,「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混賬事惹到皇女乃女乃生氣了?」
「冤枉啊,微臣沒有,請皇上明察啊。」
北堂德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委屈的辯解道。
「皇上你先別生氣,是哀家自己的身體不爭氣,潤兒並沒有做出讓哀家生氣的事情,你不要責怪他。他一直都很乖,很听話你也知道的。」
太後劇烈的咳嗽了幾聲,臉色漲得通紅,艱難的說道。
「太醫怎麼說?哀家的病是不是沒有辦法醫治了?」
「怎麼可能,母後你不要亂想,你身體硬朗著呢,一定不會有事的,只是身體微恙,開幾服藥吃了就沒事了,你不要亂想了,好好養病。」
北堂修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往常一樣,扯著笑輕聲安慰道。
「皇上,別瞞著哀家了,哀家的身體怎樣自己最清楚,去將太醫請來吧,我要親耳請太醫說。」
太後眼楮里有濃烈的憂傷,臉色蒼白得厲害,艱難的吩咐道。
「真的沒什麼大礙,只要靜養幾天就沒事了,難道母後還信不過朕嗎?朕一定不會騙你的,將這些藥喝了身體好得快。」
北堂修放下高貴的身段極盡耐心的哄道。
「皇上,難道哀家連知道自己病情的權利都沒有了嗎?皇上又何必苦苦阻攔呢,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管是怎樣的結果,哀家都承受得住,讓御醫進來吧。」
太後堅持著要見太醫,倒是讓皇上為難了,一時之間又有些不忍,「母後身體抱恙,還是好好靜養吧,別的事情都不要操心了。」
「如果皇上不願意讓哀家看御醫,讓哀家知道自己的病情,那哀家只好宣洛神醫進宮了。或許御醫不敢告訴哀家的情況,洛神醫會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皇上長嘆一聲,無可奈何的苦笑,「母後何苦那麼執著呢,現在最重要的是讓母後身體好起來,看不看御醫又有什麼關系呢?」
「就算要死,哀家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絕對不能稀里糊涂的死了。讓御醫進來吧,不管是怎樣的情況,哀家都撐得住。」
「罷了,兒臣這就讓人去請御醫進來。」
北堂修讓寧壽宮的宮女將站在宮殿外面待命的御醫叫進來了,說了太後的病情。
「這麼說,哀家就快要死了是嗎?」
太後听了御醫小心翼翼字句斟酌的話語,眼神沒有一絲波動,只是淡淡的陳述著一個事實。
所有的御醫噤若寒蟬,不敢去接她的話,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頭垂得低低的,恨不得地上有一個洞能夠鑽進去再也不出來了。
站在一旁安靜聆听的北堂德潤和穆流蘇也難過的流下了淚水,整座宮殿被漫天的絕望和憂傷包圍著,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連虛偽狡詐的北堂修,也難得流露出真情,緊緊的握住太後長滿細紋的干枯的小手,忍住心底的難過,「朕一定不會讓母後有事的,不管花費多少代價,朕都要讓母後平平安安的。」如果沒有母後的運籌帷幄,他早就在殘酷的權力爭奪戰爭中死掉了。
都是踏雪那個賤人,當初只是讓她下一點點毒藥,誰知道她竟然那麼膽大包天,竟然變本加厲的給母後換上慢性毒藥,真是該死。那丫頭竟然還那麼狡猾,在東窗事發之後竟然逃月兌了,至今還找不到人在哪里,要是將她揪出來,一定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沒用的,既然是無藥可解的劇毒,哀家根本就沒有生還的可能,不要費那個心思了。生死有命,哀家都已經享受到了那麼多的榮華富貴,知足了。」
平靜的語氣,沒有一點害怕,「皇上,哀家求你一件事情,請皇上一定要答應我。」
那雙飽經風霜的眸子直直的看著北堂修,緩緩的說道。
「哪里用得著求字,你是朕的母後,是朕最親的親人,只要是能夠做得到的,朕一定答應母後。母後請說吧。」
北堂修真的心疼了,一股酸澀之情從心底涌上來,喉嚨干澀得厲害,艱難的說道。
「哀家想到皇陵去看看你父皇,在還沒有永久的閉上眼楮之前再去和他說說話,那麼多年過去了,哀家很想念他。請皇上務必成全我這個小小的願望。」
「好,只要是母後想的,朕都同意。等到雅寧大婚之後就讓人送母後到皇陵那邊去看望父皇好嗎?」
饒是鐵石心腸的北堂修,听到那麼脆弱的請求的時候,眼眶也紅了,狠不下心來拒絕她。
太後听到北堂修的話,眼楮里浮起了陣陣悲涼,沒有哀怨,沒有控訴,只是平靜的反問道,「皇上,御醫說哀家什麼時候死掉了都不知道,還要讓哀家拖延嗎?要是沒有能夠看到先皇的陵墓,而哀家就先閉上了眼楮,就是死,都死不瞑目。」
最後四個字像是詛咒一般在北堂修的耳邊縈繞著,讓他身子猛的僵硬起來,竟然不敢直視那個問題。
「那母後的意思是現在就要動身嗎?」
「哀家會讓人連夜收拾東西,明日清晨就離開皇宮盡快到皇陵去,就算快要死了,哀家也要先看到你父皇的陵墓,和他說說話。」
北堂修閉上眼楮掙扎了很久,無力的聲音飄了出來,「那好,朕讓人給母後收拾東西。」
太後斜靠在床上,嘴唇動了動,緩緩的飄出兩個字來,「謝謝。」
「你是朕的母後,做兒子的怎麼能忤逆母親的意思呢?只要是母後想的,朕都願意幫母後做到。」
對于太後,他的心里是有著幾分真正的感情的,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他心里會難過。
「皇上公務繁忙,還是去處理國事吧,哀家想一個人靜一靜。流蘇,潤兒,你們這兩個傻孩子怎麼哭成這個樣子,皇女乃女乃沒事的,好得很呢,不要哭了,回府去吧。」
太後懨懨的靠在床上,疲憊的說道。
「那母後你好好休息,朕先去御書房處理事情了。潤兒流蘇你們也快點回去吧,不要耽誤了皇女乃女乃休息。」
北堂修陰沉著一張臉說道,溫柔體貼的給太後蓋上被子,再直起身子轉過身朝著外面走去。
北堂德潤和穆流蘇滿臉憂愁的跟在北堂修的身後走了出去,一言不發。
「父皇,听說皇女乃女乃生病了,嚴不嚴重?」
急匆匆趕來的北堂熙沉滿臉汗水,眼楮里充滿了擔憂,喘著粗氣問道,那手里還捧著一個包袱,黑色的布遮住了人的視線,看不清楚里面究竟裝著什麼。
「皇女乃女乃已經睡下了,你進去看看她就好了,不要吵醒她。」
北堂修壓低聲音說道,聲音里多了幾分沉痛。如果當初他沒有讓踏雪給太後下毒,太後的身體不會垮得那麼快吧?
盡管不願意承認,可是掌握著玄月國生殺大權的皇上終究是後悔了,後悔不應該找踏雪給太後下毒,讓別人鑽了空子。
「很嚴重嗎?」
北堂熙沉心底咯 一跳,放輕腳步走進寢殿里,凝視著又昏睡過去的太後一眼,線條冷硬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心疼。
他看了好一會兒,終究不忍心讓太後驚醒過來,靜悄悄的走了出去。
「父皇,皇女乃女乃到底怎麼了?她身體一向都是很硬朗的啊,怎麼說病倒就病倒了。」
北堂熙沉顯然被形容憔悴的太後嚇了一跳,心疼的同時更多的難受,幾乎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她生病了,病得很嚴重,幾乎隨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北堂修又一次殘忍的說出這個事實,眼底的悲痛不像是假裝的,「明日她會去皇陵給皇爺爺祈福,朕希望她能夠平平安安的回到皇宮來。」
「皇女乃女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御醫一定能夠將她治好,父皇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一定要保重身體,玄月大好的江山等著父皇開拓呢。」
北堂熙沉輕聲安慰道,想了想,遲疑著開口,「兒臣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父皇稟報。」
北堂修戒備的目光看向北堂德潤和穆流蘇,兩人站在邊上神色寧靜,好像什麼都沒有听到一般。他輕咳了一聲,若無其事的說道,「這里沒事了,你們出宮回府去吧。若是明日你們要為太後送行,直接在城門的地方等著就好了,這兩天不要進宮了。」
「微臣(流蘇)告退。」
穆流蘇和北堂德潤恭敬的應了一聲,飛快的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什麼重要的事情,隨朕到御書房里說。」
看到北堂熙沉沉重的臉色,皇上也知道肯定是有大事發生了,健步如飛的朝著御書房走去。
到了御書房,他遣退了所有的太監,關上了御書房的大門,讓心月復守住門口,努力平復難過的心情,好一會才說道,「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說吧。」
「父皇,是關于秦丞相的。秦丞相這些年手中掌握的權力膨脹得厲害,野心勃勃,底下民不聊生,對上欺騙蒙蔽,其所作所為實在是令人發指。」
北堂熙沉因為太過生氣一張臉氣得通紅,胸口一起一伏的,義憤填膺,「父皇你知道他這些年做了什麼嗎?西南地區發現了大量的銀礦,他私自開采,所得到的銀兩源源不斷的落入他的手中。南邊的鐵礦他私自開采,煉出了上好的玄鐵,被他制造成了那麼多的兵器賣給周圍的國家。還有海邊的鹽礦,十分他佔據了有七分,肥得流油的銀子,富可敵國,都被他侵吞了,我們甚至一分一毫都得不到。他仗著手中的權力結黨營私,培植著自己的勢力,買官賣官,鏟除異己,和那些貪官污吏沆瀣一氣欺蒙皇上,如今已經是盤根錯雜,像參天大樹,想要拔去那棵大樹真的很難了。他欺下瞞上,將父皇蒙在鼓里,再這樣下去整個玄月國就要完了啊。父皇,秦青江留不得了,有他在,玄月的江山社稷岌岌可危啊。」
「你听誰說的?這些事情是真的嗎,為什麼朕一點風聲都收不到?」
那些問題擺出來,將北堂修嚇了一跳,臉色變得越來越陰沉,眼底噴涌出幾乎要殺人的火花來,極力的壓抑著熊熊的怒火,沉聲問道。
「千真萬確,這是兒臣辛苦了這些年搜集到的證據,父皇你慢慢看。」
北堂熙沉咬著牙,沒有一絲開玩笑的味道,將手里黑色的絲綢掀開,露出了一疊厚厚的紙張,那上面清清楚楚的記錄著秦丞相的罪行。
私自開采了多少個金礦銀礦鹽礦,和什麼人交易,掙了多少銀兩,都記錄得清清楚楚。暗中培植的勢力有哪些,分別負責怎樣的事務,大事小事,事無巨細。買官賣官,貪贓枉法,暗中將皇室的別院神不知鬼不覺的收入自己的囊中。
北堂修怒氣沖天,全身被熊熊的殺氣籠罩著,額頭上的青筋暴漲,眼楮通紅得可以滴出血來,目光落在秦丞相所做的令人發指的事情上,憤怒得想要殺人。尤其是自己竟然像個瞎子聾子一樣被秦青江蒙在鼓里,怒氣在全身蔓延開來。
「啊——」
「混賬,畜生——」
嗜血仇恨的咆哮陡的撞破寧靜的夜晚,透著森森的殺氣,震得屋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守在御書房門口的侍衛和太監們害怕得渾身顫抖,忍不住縮著脖子聰明裝死,生怕君主的怒氣波及到自己身上來,自己的小命什麼時候丟了都不知道。
「秦青江這個混蛋,枉費朕之前那麼信任他,他卻如此背叛朕,是可忍孰不可忍!朕要殺了他,誅他九族,將他碎尸萬段。」
那厚厚的罪證被他惡狠狠的砸在地上,北堂修充滿仇恨的聲音幽幽的在室內響起來,像嗜血的野獸想要沖上來將人殺了。
「狼心狗肺的東西,還想要圖謀朕的江山,他怎麼不去死!」
「父皇息怒啊,不要氣壞了身體。」
北堂熙沉遮住了眼底的暗芒,沖上前去抱住暴跳如雷的北堂修,低低的勸解道,「父皇不要生氣了,有什麼事情慢慢商量著解決好嗎?父皇自亂了陣腳豈不是讓秦青江那個老狐狸得到機會了嗎?」
氣得想要殺人的北堂修胸口一起一伏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恨聲說道,「秦青江那個畜生,朕如果不將他弄死朕枉為君主。這麼多的銀子,幾乎是國庫二十年的稅銀,他怎麼就有那個雄心豹子膽,他怎麼就敢將朕耍得團團轉,誰允許他這麼做的。」
「父皇,他的勢力已經遍布整個玄月國,朝堂之上有七成的人都是他的人,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秦丞相手中的權力比起父皇掌握的兵力強多了,皇權幾乎都被秦丞相架空了。父皇,那是一顆毒瘤啊,要是任由其滋長下去,整個玄月國就完了。」
北堂熙沉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沉痛,沉聲提醒道。
「熙沉,你即刻帶領禁衛軍連夜將秦氏一族打入天牢,明日午時斬首。朕絕對不容許褻瀆皇權的佞臣再活在這個世界上。秦青江想要謀取朕的皇位,就憑他也配?」
恨意在血液里涌動著,差點要將北堂修給逼瘋了,他握緊了拳頭,沉聲下了命令。
「父皇,萬萬不可!」
北堂熙沉臉色陡的劇變,焦急的喊出聲音,瞳孔里的擔憂怎麼遮掩都遮掩不住,「就算兒臣現在就去調兵遣將,等到帶領軍隊到丞相府去的時候,他們都已經接到消息跑得無影無蹤了,或者說不定被逼急了直接率兵攻打皇宮,到時候我們一切都完了啊。父皇,一定不能意氣用事,否則後患無窮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朕應該要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秦青江那個混蛋一點點的將整個玄月國蠶食掉嗎?」
北堂修怒火中燒,像炙熱的岩漿一樣,差點將人焚燒殆盡了。
「兒臣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父皇的是,他們已經秘密調遣了十萬大軍在京城外,駐守在京城外邊的山頭里。現在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啊,父皇,你一定要三思而後行。」
北堂熙沉臉色陰沉,眼楮里的焦慮憂愁是那麼的強烈,鄭重其事的說道。
那嚴峻的話語落在北堂修的耳朵里,讓他面如死灰,「怎麼會這樣?不是讓你密切的注視秦青江的一切舉動嗎?為什麼十萬大軍都已經秘密進京了你才告訴朕?要是真的打起仗來怎麼辦,國庫就那麼點銀子,要是被那群叛軍攻入皇城,我們還有活路嗎?」
他簡直生氣得要死,沒想到形勢竟然嚴峻到了如斯地步。
「秦青江太狡猾了,那些軍隊被他化整為零,假扮成來京城的流民或者是商人,兒臣差點就被他們騙過了。」
北堂熙沉冷沉著一張臉恨聲說道,「父皇你別擔心,現在發現也還不晚,我們並沒有落敗,還有回旋的余地。京城禁衛軍里所有的內奸都已經除去了,現在的人對皇室都是忠心耿耿的。我們有兩萬禁衛軍,還有十萬京畿護衛軍,真要和秦丞相打起來,死的一定是他們。」
「是嗎?可是京畿護衛軍的統領都是秦青江的爪牙,你能保證他一定站在我們這邊嗎?」
北堂修冷笑著,恨得牙齒咯咯作響,「最好的辦法就是來個甕中捉鱉,將他們一網打盡。他妄圖覬覦朕的皇位,朕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將飛翼騎出動,爭取用兩天的時間將京畿護衛軍制服,作為我們的力量,和秦青江那個混蛋決一死戰。」
北堂修咬牙徹齒的命令道,「如果要動手,他肯定會選在北堂雅寧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動手,那是守衛最為薄弱,朕的防範意識最為松懈的時候。雅寧那個掃把星,早知道在她出生的時候朕就應該將她弄死,也省得給整個國家帶來厄運。」
「熙沉,你去做好萬全的準備,不管如何,一定要將秦青江及其同黨一網打盡,他想要奪去那個皇位就讓他死在皇位前面。」
「是,父皇。」
北堂熙沉認真的回道,「父皇還有什麼吩咐沒有,若是沒有了,兒臣暫且告退了。」
「去吧,暗中部署,不要讓秦青江察覺了,勢必要將所有人都弄死。」
北堂修冷聲說道,眸光綠幽幽的,像來自地獄的修羅,全身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是。」
面色嚴肅的少年轉過身朝著門外走去,忽然又轉過身來,眼神復雜的看著氣得快要發瘋的皇上,低低的說道,「父皇不用太過害怕,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推開門,走出去,吱呀一聲關上了房門。
屋內忽然傳來 當一聲,緊接著撲通一聲傳來,身體重重摔倒在地上的聲音。
李公公推開門走進去,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驚恐的喊了起來,「皇上您怎麼了啊,皇上!」
「來人啊,來人啊,皇上出事了,快去叫御醫來啊。」
撕心裂肺的聲音夾雜著強烈的害怕,讓才離開御書房不久的北堂熙沉听到痛呼聲,硬生生的停住了腳步,轉身跑回到御書房,就看到了北堂修兩眼通紅,全身不停的抽搐,痛苦的在地上掙扎著,口吐白沫,痛苦得想要死去的狼狽模樣。
「父皇,你怎麼了?」
他沖過去想要抱住北堂修,可是北堂修狀若癲狂,嘴里嗚嗚咽咽的呻yin著,盛怒的野獸一樣不讓人靠近半分。
「還愣著做什麼,快點去請御醫啊,快點啊。」
北堂熙沉看著嚇得魂飛魄散的太監,冷聲喝道,一邊看著匍匐在地上打滾哀嚎的北堂修,太陽穴突突的跳著,掙扎了半晌,毫不猶豫的走上去抱住他,不讓他掙扎,「父皇忍著點,太醫很快就來了,忍著啊。」
北堂修掙扎得衣服凌亂,白沫不住的從嘴里流出來,眼楮開始翻白,理智像被人抽走了一般,只知道痛苦的嗚咽著申吟著。
「你們過來控制住皇上的手腳,不讓他將自己抓傷了。快去催御醫,讓御醫快點來啊。」
北堂熙沉用力的按住北堂修掙扎不已的身體,再次催促道,「父皇你究竟怎麼了,哪里痛,痛得厲害嗎?」
可是被疼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北堂修哪里還顧得上說話,全身像被千萬只螞蟻啃噬一般,疼得他恨不得死去,那威嚴的臉上已經被汗水濕透了,額頭上的青筋暴漲,鼻子里也有清液流了出來,整張臉看起來那麼猙獰,那麼痛苦,分外的駭人。
「啊——啊——啊——」
宛若受傷的困獸發出絕望的咆哮,整個御書房被淒厲的聲音縈繞著,嚇得膽小的太監遍體生寒,全身顫抖了起來。
北堂修的四肢不斷的撲騰掙扎,力氣那麼大,竟然硬生生的掙月兌開了禁錮著他的太監,不住的捶打著自己,翻身掙扎。
眼看著他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北堂熙沉眼楮里涌起一抹緊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著他的下顎,止住了他想要自盡的動作,沉聲說道,「父皇你不能這樣。」
他飛快的從從懷里弄出一塊干淨的帕子塞在北堂修的嘴里,轉過臉去,听著那淒厲痛苦的慘叫聲,內心千里冰封,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北堂修被噬骨的疼痛折磨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狼狽的躺在龍床上,手背上,脖子上,臉上被抓出一道道的血痕,分外的駭人。
御書房內靜悄悄的,所有的太監看到這麼驚恐的一幕都嚇得噤若寒蟬,頭垂得低低的,恨不得鑽進地洞里。
「今天的事情你們若是敢泄露出去半分,本王會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北堂熙沉犀利的眸光像淬了毒的利箭,凜冽的從所有人的臉上劃過,聲音冰冷,刺激著所有人脆弱的神經。
「小的一定守口如瓶,絕對不會將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半分,請王爺放心。」
那些太監嚇得背後涼嗖嗖的,冷汗濕透了衣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急切的表達著自己的態度。
「這樣最好,如果不想你們的腦袋搬家,最好管住你們的嘴,都退下去吧。」
北堂熙沉嘴角噙著冰冷殘酷的笑容,邪魅又充滿殺氣的聲音宛若從地獄里飄上來一樣,像死神無形的雙手,扼住咽喉,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奪去所有人的生命。
所有的太監貓著腰,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屏住呼吸躡手躡腳的走出去了,一直到出了御書房的時候才如蒙大赦的松了一口氣。
「李公公,父皇以前有過這樣的情況發生嗎?」
北堂熙沉滿眼擔憂,看著眼楮通紅的太監總管,沉痛的問道。
「只有過一次,那時皇後娘娘還說皇上被人下蠱暗害了,還大發雷霆了一番,帶著很多人到玉藻宮去搜查。後來就沒有病發過了。」
李公公神色復雜的看著被痛苦折磨得昏迷過去的皇上,還是一陣陣後怕,要是皇上真的出了什麼事情,還不知道要怎麼辦呢。
「是嗎?那你覺得皇上是中毒了還是生了怪病?」
幽深晦暗的眸子里閃過變幻莫測的光芒,望著死氣沉沉的皇上,北堂熙沉不知道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
「老奴也不知道。」
要說皇上身體一直很強壯,就連風寒都很少染,可是要不是生病,難道是中毒?他身為太監總管,要是連皇上什麼時候中毒都察覺不出來,真不敢想象皇上要是醒過來會不會殺了他?
李公公想著,忽然一股寒意從腳底涌上來,差點將他的四肢百骸都沖散了,他臉色陡的變得煞白,冷汗涔涔落了下來,差點要窒息了。
「啟稟王爺,御醫來了。」
一個小太監縮著脖子走了進來,忍住陣陣發麻的頭皮,戰戰兢兢的說道。
「快點讓他們進來,愣著做什麼,不知道情況緊急嗎?」
北堂熙沉語氣很是嚴厲,沒好氣的怒吼道。
幾乎太醫院所有的御醫都來了,站在龍床前黑壓壓的一片。
「去看看皇上到底怎麼了?」
北堂熙沉揉著眉心疲憊的命令道,臉上有難過的神情蔓延著。
御書房的門重重的關上了,所有的御醫戰戰兢兢的給北堂修把脈,診斷病情。
諾大的御書房里,竟然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氣氛異常沉重,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十幾位醫術最為高明的御醫噤若寒蟬,把過脈之後神色凝重,眼楮里有驚恐和不可置信。
時間慢慢的流逝,御書房內的氣氛愈來愈沉重,宛若暴風雨來臨之前平靜的海面,轉瞬之間就能夠掀起驚濤駭浪,摧毀萬物。
「父皇到底怎麼樣了?診斷了半天難道都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嗎?」
北堂熙沉像是狂躁的獅子,再也沉不住氣,凜冽的眼神瞪著聚集在一起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御醫,聲音冷得像是在極地的冰川水里浸泡過一般。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壓得人心驚肉跳。所有的御醫被他這一聲吼,紛紛低下頭去作鴕鳥狀,誰也不敢當這個出頭鳥。
「說啊,都成啞巴了嗎?皇上到底怎麼了,別說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冰山王爺冷聲吼道,讓那些原本就害怕的御醫更是猶如驚弓之鳥,全身抖如篩糠,差點魂飛魄散了。
「王爺,皇上好像是中毒了。」
終于有人顫抖著開口說道,不敢去看北堂熙沉幾乎要殺人的目光,聲音低如蚊蠅。
「什麼叫做好像中毒?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好像是什麼意思?難道堂堂太醫院最為德高望重的御醫,你們連有沒有中毒都診斷不出來嗎?這種模稜兩可的話都能說得出來。你們領著朝廷的俸祿,難道就是這麼為父皇辦事的?」
北堂熙沉怒目圓瞪,全身籠罩著一層寒霜,那臉上憤怒的殺氣好像要殺人一般。
「王爺息怒啊,實在是皇上的脈象太過紊亂奇怪,很像中毒,可是觀察皇上的癥狀,那種毒又從來沒有見到過。」
那御醫被吼得頭皮發麻,嚇得雙腿發軟,差點站不穩跌倒在地上,硬縮著脖子小心翼翼的解釋道。
「那就再診斷,去翻醫書,看看究竟皇上中了什麼毒,要怎樣才能解毒,一定要讓皇上康復起來,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本王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北堂熙沉沉聲命令道,想了想,又開口,「先想辦法讓皇上醒過來吧,這樣昏迷著也不是個事情。」
那些御醫點頭如搗蒜,豈有敢不從的道理,飛快的開藥,讓太監煎好了藥喂北堂修喝下。
不多時,皇上幽幽的轉醒,眼神呆滯,似乎想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沙啞著嗓子說道,「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父皇,你終于醒了,身上還疼嗎?」
北堂熙沉站在床前,舉著袖子彎下腰去將皇上額頭上的汗水擦去,眼楮里充滿了心疼。
「朕到底怎麼了?怎麼全身那麼難受。」
「父皇,你的身體有些不好,御醫說你好像中毒了。」
北堂熙沉低斂著睫毛,沉痛的解釋道。
「朕中毒了?」
北堂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瞳孔陡的睜大,「朕的身體那麼強壯,怎麼可能中毒?熙沉你一定是在騙朕的是不是?」
可是北堂熙沉痛苦的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回答他的只是一片沉默。
北堂修的心慢慢的沉下去,眸中浮起了一絲痛苦,「朕到底中了什麼毒?在哪里中毒的?誰給朕下毒了?」
他問的是御醫,神色陡的變得很冷,有刻骨的恨意迸射出來,眼楮通紅得可以滴出血來,幾乎要將人生吞活剝了。
「皇上,尚不清楚。」
御醫忍住幾乎要崩潰的驚恐,戰戰兢兢的說道。
「立刻帶人去查,天亮之前一定要將投毒的凶手找出來凌遲處死。」
一連串的打擊讓北堂修怒火沖天,聲嘶力竭的咆哮了起來,「熙沉,你立刻去查。」
「兒臣遵命。」
北堂熙沉應了一聲,飛快的走出去了,帶著禁衛軍去查皇上究竟為什麼會中毒了。
「這毒的毒性厲害嗎?會不會有性命之憂?」
北堂修冰冷的眼神落在那些害怕得大氣都不敢出的太醫身上,拼命抑制著想要殺人的怒火,咬牙徹齒的問道。
沒有人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沒有人敢回答他,他心情更加惡劣了,「說話啊,都是聾子還是怎麼回事,連毒性怎麼樣都不知道嗎?」
那凜冽嗜血的聲音敏感的刺激著所有御醫的神經,那些御醫都忍不住縮著腦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醫正,你來說。」
「皇上,這毒太罕見了,微臣行醫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毒,實在是沒有辦法判斷其毒性怎樣啊。」
醫正嚇得背後衣衫都被濕透了,苦著一張臉害怕的說道。
北堂修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抽過去,恨不得讓人將這些沒用的御醫拖下去砍頭了,要不是轉念一想,還需要這些人替他解毒,他早就直接砍了這些沒用家伙的腦袋了。
「你們立刻回太醫院去將解藥給制出來,要是弄不出解藥你們也不用活了。」
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帝王咬牙徹齒的恨聲說道,指著門口咆哮著,「快去,要是在公主大婚之前弄不出解藥來你們就去死吧。」
那陰森森寒澈澈的聲音,宛若魔鬼一般,讓人如置冰窖。
「微臣這就去研制解藥。」
驚嚇過度的御醫們不停的擦著額頭上的汗水,點頭哈腰的走出了出去,仿佛身後有鬼追一般。
北堂修狼狽的躺在床上,痛苦的捂著臉,一種前所未有的悲哀將他縈繞包圍住了,心口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一般,讓他喘不過氣來。
暗夜里,燭火搖曳,他維持著僵硬的姿勢躺著,像沒有生氣的活死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悄然離去,天邊露出了魚肚白,新的一天又來臨了。
御書房的門響了起來,北堂熙沉冷硬的聲音傳了進來,「父皇。」
「進來吧。」
「查到究竟是誰給朕下毒了嗎?」
北堂修揉著僵硬的四肢,眼底的殺意天崩地裂。
「兒臣在所有的宮殿都搜遍了,最後在坤寧宮里找到了這些。」
北堂熙沉攤開了掌心,一個瓷白的小瓶出現在皇上的眼前,「這就是讓朕所中的劇毒嗎?」
「御醫們都看過了,基本上能夠確定就是父皇所中之毒。」
「在坤寧宮哪里找到的?」
北堂修眸子里有洶涌澎湃的恨意閃過,極力壓抑著眼底的怒火。
「坤寧宮的密道里,御醫們說,聞著那毒藥的氣味,那毒藥藏在密道里應該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了。今天御醫把脈的時候也說過,父皇所中之毒並不是新的,而是已經在父皇的身體里潛伏了有很長的一段日子了。」
北堂熙沉沒有一點敷衍,將自己查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皇上。
「這麼說,這毒藥是皇後給朕下的?」
北堂修冷笑了起來,那滿臉的陰霾差點要凝結成霜,秦氏一族的賤人竟然那麼早就開始算計他了嗎?
「也有可能是別人陷害皇後,當然也有可能是皇後下毒暗害皇上。」
北堂熙沉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只是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這毒究竟是什麼毒,查出來沒?究竟產自哪里,有什麼危害?」
想起之前承受的被萬只螞蟻啃噬骨頭的痛苦,北堂修就忍不住一陣陣害怕,那麼歹毒的手段都能夠想得出來,那些人的手段究竟已經毒辣到什麼程度。
「兒臣剛才問過御醫了,御醫也不知道。不過兒臣已經讓他們去翻醫書了,應該很快就能知道到底是什麼毒藥了。父皇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北堂熙沉輕聲的安慰道,眼楮里充滿了真摯的關切和安定。
「但願如此吧。」
短短的一夜之間,北堂修就蒼老了很多,「熙沉,朕不知道究竟還有多少時日,若是父皇那天撒手人寰了,就由你繼承大統,不要讓玄月的江山社稷毀了。」
北堂修思考了很久,下定了決心。
「父皇萬萬不可,兒臣擔當不起這個重任。兒臣也不喜歡被權力束縛住,請父皇打消了這個念頭吧。」
北堂熙沉像是被人踩到了痛處,義正言辭的拒絕道。
「朕心意已決,不會再更改了,你也不要推辭。你是下任皇位的最佳繼承人,你有那個資格,更有那個能力。」
北堂修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直接研墨寫下了詔書,在詔書的右下角蓋上玉璽。
「若是朕不在了,你就是下一任帝王。」
「父皇••••••」
「什麼都不用再說了,李公公,將這傳位詔書收好,上朝。」
「父皇,你今天身體抱恙就不要上早朝了,好好休息吧,明天再上。」
北堂熙沉心疼的阻止了皇上的動作,言辭懇切的祈求道。
「不,朕要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你冊立為太子,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將是下一任君王。」
北堂修揮開北堂熙沉的手,在李公公的攙扶下上早朝去了。
「你也去上早朝,一會回來隨朕去處理那個賤人。」
皇上忍著一肚子火氣,對站在御書房里一動不動的北堂熙沉說道。
北堂熙沉雖然心里很不樂意,也只能硬著頭皮去上早朝了。
早朝之上,北堂修的決定一出,果然炸得所有人都懵了,讓秦青江等人措手不及。
可是皇上才不管那麼多,只在早朝之上宣布了這麼一件事情,拿出早就寫好的詔書塞到北堂熙沉的手里,就退朝了。
再次回到御書房的時候,太醫已經焦急不安的站在那等了很久了,看到皇上和北堂熙沉回來,急忙跪下來說道,「皇上,王爺,結果已經出來了。」
北堂修淡淡的掃了太醫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走進御書房里,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不讓不相干的人等知道他們的談話。
「朕究竟中了什麼毒?那些毒是從哪里來的,究竟是誰給朕下的毒,怎樣解毒,清清楚楚的告訴朕。」
「那毒是產自西南一帶的罌粟花,那毒藥一點點的放在膳食里是不會被人察覺出來的,若是長時間的服用,人就會依賴上那毒藥,慢慢的變得消瘦下去,慢慢的耗費人的精力,讓人痛苦的死去。」
太醫頂著巨大的壓力,忍著驚恐的害怕,顫抖的說道。
「能不能解?」
北堂修忍住幾乎想要殺人的狂躁,冷著臉問道。
「沒有解藥,想要解了那些毒就只能依靠堅強的意志力,沒有別的辦法。」
太醫額頭桑的冷汗涔涔落了下來,好害怕盛怒的皇上將自己拖下去砍頭了。
「你的意思是每次再發生像昨天那樣的情況時只能硬撐著,撐過去就會沒事了是嗎?」
北堂熙沉挑了挑眉,抓住了他話中的要害,淡淡的問道。
「是啊,只要能夠硬撐過去,擺月兌對那些毒藥的依賴,以後就不會再被毒性折磨了。」
「父皇,只要咬牙堅持,一定能夠將那些毒素從身體內全部趕走,我們慢慢來好嗎?」
北堂熙沉目光轉向臉色稍微緩下來的北堂修,認真的安慰道,「一定會沒事的,父皇是真龍天子,誰也不要想著奪去父皇的生命。那背後的凶手弄出來,一定要將其五馬分尸。」
「你說那毒藥是產自南疆的罌粟花?確定嗎?」
北堂修銳利的眸子里閃過凜冽的寒芒,握緊了拳頭拼命控制著內心的怒火,沉聲問道。
「是,這種毒藥極為罕見,微臣及其同僚翻遍了所有的醫書才在一本孤本中查到結果的,不會有錯。」
御醫雖然害怕,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北堂修的問道。
「這里沒有你的事情了,你先退下吧。」
咬牙徹齒的聲音,里面透著強烈的恨意,幾乎瀕臨毀滅的邊緣。
太醫自然不敢再多作停留,飛快的轉過身退出了御書房,好像身後有鬼在追一樣。
北堂熙沉的臉色也是陰沉沉的一片,眼中有熊熊的怒火涌現著,卻緊抿著唇一語不發,宛若在思考著什麼。
「南疆是嗎?朕如果沒有記錯,秦青江的那些金礦銀礦就是在靠近南疆的地方,實力雄厚,想要找這麼一點毒藥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
「父皇覺得是秦氏一族弄出來的陰謀詭計?」
「除了他們還有誰,他早就盼望著朕快點去死了,朕依舊活得好好的,他沉不住氣了。」
北堂修冷笑一聲,五官猙獰的扭曲在一起,就想來自地獄的修羅,猙獰而恐怖。
「熙沉,隨朕擺駕冷宮,朕要讓那個女人知道什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
北堂熙沉幽深的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有復雜的情緒轉瞬即逝,卻還是陪同皇上來到了冷宮里。
「你來做什麼?難道還嫌本宮不夠狼狽嗎?是不是真的將我殺了你才甘心?」
原本高貴無比的皇後已經被冷宮惡劣的條件折磨得狼狽不堪,看到北堂修進來的時候,像盛怒的野獸一樣憤怒的罵著,「北堂修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禽獸,你一定不得好死。我詛咒你斷子絕孫,詛咒你永世不得超生。你憑什麼那麼對我,你這個混蛋,借著秦家的勢力登上皇位之後就將我踢開,你良心被狗吃了是嗎?你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總有一天你會遭到天打雷劈,老天爺是絕對不會容許你這種敗類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不信你就等著瞧。」
「死到臨頭了還嘴硬,朕還沒有找你算賬你反而先跟朕興師問罪起來了,秦卿卿,你真是好樣的。」
北堂修臉上噙著殘酷嗜血的笑容,冷聲喝道,「來人,將這個女人凌遲處死!朕不想再看到她活在這個世界上。」
「你敢,北堂修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我會讓你身敗名裂,讓天下所有人都來討伐你,不信你就等著瞧。」
皇後驚恐得全身冰涼,手心里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來,冷聲威脅道。
她不想死,就算在冷宮里,活著還是有著希望的,等到哥哥逼宮成功,等到玄奕成為下一任帝王,她還是身份尊貴,高高在上的皇太後,她不能死。
可是北堂修陰霾的眸子透著徹骨的寒,嗜血的,將人置之于死地的殺氣讓她很不安,冷意從腳底涌上來,沖得她的四肢百骸都要散了。
「還有什麼事情是朕不敢做的,秦卿卿,你當真以為你們秦家能夠一手遮天了,朕不敢動你們是嗎?那就看看,究竟是誰死無葬身之地。朕敢將你的皇後之位廢去,敢將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廢去太子之位,就敢殺了你。不知道你那神通廣大的哥哥有沒有告訴你,朕已經下了傳位詔書,哪怕朕哪天有個三長兩短,繼承皇位的將會是熙沉,也絕對不可能是你兒子。你們秦家的人朕看著就想吐。」
那殘酷的話語宛若晴天霹靂,劈得秦卿卿當場愣在了原地,良久猛的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北堂修你這個禽獸,那是你的兒子,你就連親生兒子都不肯放過,你一定會死的。」
女人終于崩潰,大顆大顆的淚水落下來,聲嘶力竭的吼著,瘋狂的朝著北堂修沖過來,想要掐住他的脖子,卻被擋在皇上前面的太監面無表情的拽住了。
「將她凌遲處死。」
北堂修嘴唇動了動,嗜血凜冽的話語冷透人心,在這陰森至極的冷宮里更像是惡魔的聲音一樣,幽幽的飄蕩著,嚇得人脊背陣陣發涼。
行刑的嬤嬤面無表情的走上來,一個拿著托盤,另一個拿著鋒利的刀,毫不客氣的將秦卿卿用繩子捆住,讓她動彈不得,狠狠的對著她嬌女敕的肌膚割下去,硬生生的從她的身上割下一塊又一塊的肉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在空氣里飄散開來。
「啊——」
痛苦的慘叫聲響起,透著驚恐的絕望,讓人忍不住頭皮陣陣發麻。
「你們秦氏一族竟然想要謀害朕,朕要讓你們不得好死。這點痛就受不了了嗎,接下來朕會讓你們秦家更痛。」
北堂修眸光綠幽幽的,像餓狼一樣,殘忍的看著托盤里鮮血淋灕的人肉,扯著唇冰冷的笑了起來。
「繼續行刑,將她身上所有的肌肉都割下來,朕要看到一具森森白骨。」
那痛苦的慘叫聲越來越低,秦卿卿被疼痛折磨得已經沒有力氣了,痛暈了過去,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聲。
那股作嘔的血腥之氣更加濃烈,殘酷狠毒的帝王眼楮卻連眨都不眨一下,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直到那同床共枕的妻子咽氣了,他卻依舊笑得從容不迫。
誰想要染指他的皇位,就應該承受這樣的下場。
不知道過了多久,活生生的皇後果真變成了一具森森白骨,赫然立在他的面前。
「父皇,時間差不多了,回去吧,你需要休息。」
北堂熙沉眼波終于動了一下,輕聲的勸說道。
「將她的血肉拿去喂狗,朕永遠也不想再看到關于她的一切。」
北堂修面無表情的瞪著那盤還嘀嗒嘀嗒淌血的人肉,冷酷的下了最後一道命令,說完在眾人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熙沉,朕交代你辦的事情一定要辦好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在和兒子分別之前,北堂修面色嚴峻的提醒道。
「兒臣一定將事情辦好,絕對不會讓父皇失望。」
北堂熙沉認真的應道,想了想,還是靠近皇上的耳邊,用低得只能兩個人听到的聲音問道,「父皇,要不要讓穆將軍秘密從北境秘密調兵回來?」
那駐扎在北境的六十萬大軍驍勇善戰,比起南疆掌控在秦青江手中的軍隊厲害多了,更何況北堂德潤也有那樣的心思••••••
「還來得及嗎?」
北堂修神色波動了一下,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當然來得及啊,現在兒臣就給他傳遞消息,兩天的時間之內就能趕得回來。」
北堂熙沉肯定的說道。
「那好,給他傳消息,讓他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回來,務必要小心,不要要秦青江發現他的軍隊。」
如果穆煜雄能夠從北疆回來助他一臂之力當然是好的啊。
「兒臣這就去辦,父皇請放心,正義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他絕對不可能如願以償。」
北堂熙沉的話不知道是在安慰皇上,還是在掩蓋著怎樣的事實。
「那你快去吧,萬事小心。」
北堂修揮了揮手讓兒子退了下去,收斂起疲憊的精神朝著自己的宮殿走去,心里卻隱隱的不安著。雖然殺了秦卿卿他一點都不後悔,可是卻害怕當年謀害前太子的證據曝光出來。
「李公公,太後啟程去皇陵了沒有?」
他轉頭看向寧壽宮的方向,心情很是復雜。
「皇上,太後娘娘清晨天剛亮的時候就已經走了,不在寧壽宮里了。」
李公公老實的回答道。
北堂修焦灼不安的心稍微放回肚子里,太後去皇陵那邊也好,不然那件事情被揭露出來,她一定會恨死他的。還是等到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干淨了之後他再讓人去接她回來吧。
如果真到了母子反目的時候,他也不得不忍痛殺了她。
「李公公,昨夜知道那件事情的人,朕不想再看到他們,越快越好,你去處理吧。」
那眸光銳利的男人淡淡的掃了李公公一眼,扔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穆流蘇和北堂德潤得到皇後被凌遲處死的事情已經是翌日晚上了,兩人只是震驚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該忙什麼就忙什麼。
太後已經被他們送到皇陵里去,現在等待的只是北堂雅寧大婚的到來,到時候一切事情都將會結束。
「秦如風和北堂雅寧不會穿幫吧?可千萬不要再出什麼差錯啊。」
穆流蘇有些擔心那兩個替身會在不經意間露出破綻來,心里頭有些不安。
「流蘇,別擔心,絕對不會出什麼意外的,他們掌握著那兩人所有的事情,也暗中揣摩兩人的言行舉止好長一段時間了,已經可以以假亂真了,你大可以放心。」
北堂德潤摟著妻子的縴腰,輕聲的安慰道,「我們都已經準備了那麼久,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穆流蘇不再說什麼了,可是心底總是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她脊背陣陣發涼,心跳過快,怎麼都不受她的控制。
「你在擔心什麼,沒事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不會有什麼事情的,相信我好嗎?」
北堂德潤看著她面色慘白的模樣,試圖化解她的不安。
「可是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很害怕。」
她心神不寧,背後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來,唇色也變得蒼白。
「是你太累了,這些天繃得太緊了,你去休息一會就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網已經撒出去了,現在要做的事情只是等待收網了,不管是秦青江也好,北堂修也好,甚至是北堂靜軒,就讓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吧。
穆流蘇不想將自己消極的情緒傳給北堂德潤,只好忍住那種強烈的不安,自己走進臥房里睡覺去了。可是一整晚的時間,她卻是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太陽穴突突的跳著,分外的不安,整整一夜都沒有合過眼。
清晨起來的時候眼下面烏青一片,一向璀璨晶瑩的眸子里充滿了血絲。
她看著鏡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就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流蘇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是不是病了?」
在書房忙碌了一夜的北堂德潤看到妻子滿臉憔悴的樣子,心疼得要死。
「我沒事,昨夜睡不安穩,作噩夢了。等會再睡一覺就好了,你不用管我,要忙什麼盡量去忙,我能夠照顧好我自己。」
穆流蘇沖著他笑了笑,輕聲的催促著。她不想告訴他,她昨天那種強烈的不安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加強烈了,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那種害怕好像在血液里蔓延著,叫囂著,刺激著她脆弱的神經,讓她想要發狂。
「那你好好休息,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了。要是身體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不要硬撐著知道嗎?」
北堂德潤臉上浮現著濃濃的心疼,聲音發緊干澀。
「我不是小孩子了,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不用擔心我,你該忙什麼就去忙什麼。」
穆流蘇盡量讓自己笑得輕松,催促著他去忙他的事情。
成敗就在這兩天之間了,她怎麼忍心分他的心。那麼緊迫危險的事情,稍微不慎就可能將他們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她不能那麼自私。
「那我走了,你好好在家待著,哪里都不要出去了,知道嗎?」
北堂德潤不放心的叮囑道,他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看到她出現什麼意外。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溫暖,是他最重要的人,若是失去她,他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活下去。
「知道了,快去忙吧。」
穆流蘇嘴角噙著淺笑,目送著他走出去,很快消失在她的視線中,笑意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落寞。
北疆那邊也沒有消息傳來,不知道爹現在怎麼樣了,應該已經安然抵達了吧?
她斜靠著回廊的白玉欄桿,捂著不受控制的心跳,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如此心神不寧,讓她那麼害怕呢?
她低頭看著自己白女敕細膩的掌心,那里面已經沁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一陣風吹來,她忍不住激靈靈的顫抖了起來。
「若蘭。」
「小姐,什麼事情?」
若蘭听到她的呼喚,飛快的走上前來,輕聲的應道。
「北疆那邊有爹的消息傳來沒有?」
那種害怕撕扯著她脆弱的神經,讓她忍不住想要尖叫,想要逃離。尤其是未知的恐懼,更是折磨得她想要發狂。
「還沒有消息傳來呢,小姐你放心,將軍驍勇善戰,所向披靡,肯定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看到她眼底遮掩不住的焦躁不安,若蘭小聲的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我也希望他不會有事。要是有北疆的消息,你盡快告訴我,不要拖著。」
穆流蘇看著前方,盛夏的驕陽那麼刺眼,刺得她睜不開眼楮,眼楮里的淚水止不住涌現了出來。
希望一切都是她的錯覺,希望所有她在乎的人都平安無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抵擋不住困意襲來,回到臥房內疲憊的睡著了。
沉睡中的她被一陣急切的敲門聲,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哭聲驚醒了。
「小姐,快開門啊,不好了。」
若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像天塌地陷了一般,砰砰的敲著門。
穆流蘇陡的睜開了眼楮,一個咕嚕從床上爬起來,連鞋子都來不及穿,沖過去打開房門,若蘭滿臉淚痕的闖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得嗓子都啞了,「小姐,將軍他出事了。」
「爹爹怎麼了?」
她的心底咯 一跳,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從她生命中流走了,沉聲問道。
「探子傳消息回來,說將軍遭遇敵軍的突襲,戰死了。」
若蘭哭得淚水模糊了雙眼,悲痛欲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轟——
穆流蘇的腦袋一片空白,全身的力氣好像被人抽走了一般,雙腿一軟重重的跌坐在地上,眼神變得呆滯了起來,全身僵硬冰冷。
「你說什麼,爹遭到敵軍的突襲,戰死了?」
她蒼白的嘴唇動了一下,顫抖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失魂落魄。
若蘭眼角的熱淚滾滾的落下來,雖然不想看到她難過,可是更加不忍心騙她,「將軍真的被北狄一大批的士兵偷襲,全軍覆沒了。」
心像被車輪碾過一樣,摔得粉碎,疼得鮮血淋灕,讓她幾乎沒有辦法呼吸了。
明明是盛夏,可是穆流蘇卻如置冰窖,止不住的顫抖,那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竟然輕輕的笑了起來,在微笑的同時淚雨滂沱,「不會的,爹是赫赫有名的戰神,他武功那麼高,從來都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他怎麼可能戰死沙場,絕對不會的,你一定是弄錯了。這一切一定不是真的,若蘭你怎麼能拿這種消息來刺激我,怎麼可能,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她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捂著耳朵尖銳的叫了起來,「我不許你在這里危言聳听,你再去探查消息啊,誰讓你們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消息的,非要看到我過得難過你們才開心嗎?」
她眼淚嘩嘩的流著,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推著若蘭,「你再去探消息,一定是弄錯了,爹不可能戰死的,絕對不可能的。」
若蘭咬著唇低低的啜泣,眼眶通紅的看著失魂落魄的穆流蘇,痛苦的閉上了眼楮,「小姐,沒有弄錯,這些戰報都已經送到皇宮里去了,將軍真的戰死沙場了。」
每一個字都像尖銳的針,殘忍的刺穿她已經千瘡百孔的心,穆流蘇痛苦的抱著頭,「啊——怎麼會這樣,怎麼那麼不公平,爹!爹你快點回來啊,不要再出征北疆了,我很想你。」
她腳步凌亂的朝著門口的方向沖出去,痛苦不堪。
那哭聲,痛徹心扉,讓若蘭的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小姐快點回來,別這樣。」
「薔薇,若語,將小姐找回來啊,小姐。」
若蘭一面追著,一面驚慌失措的喊著,「小姐快回來,你要去哪里啊。」
穆流蘇淚如雨下,發瘋似的朝著王府門口跑著,耳邊的風兒呼嘯而過,疼得她耳朵嗡嗡的響,可是她卻顧不了這麼多了,她一定要去找爹爹,那個疼愛她入骨的爹爹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一定不會的。
她跑得太過急切,不小心絆倒了裙裾,身體失去平衡的摔倒在地上,嬌女敕的雙手被粗糲的碎石磨破了掌心,鮮紅的血汨汨的流了出來。
身後追著她的丫鬟嚇得冷汗都出來了,擔心的跑過去,急切的將她扶起來,「小姐你流血了,疼不疼?若語,快去拿金瘡藥,找紗布來給小姐包扎傷口啊。」
若蘭哭得眼淚嘩嘩的,心疼得要死,一邊拿著絲帕擦去滲出來的鮮血,一邊扶著她,「不要再跑了小姐,我們回去吧,若蘭很擔心你。」
穆流蘇淚眼婆娑,喉嚨里像哽了石頭一樣,疼得她沒有辦法說話,她透過朦朧的淚眼望著被血染紅的手帕,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起來。
「爹,爹快回來啊,你不要去北疆啊,流蘇想你了,快回來啊爹。」
那撕心裂肺的聲音透著漫天的絕望,讓幾個丫鬟眼眶都紅了,難受得哭了起來。
「我們先回臥房去好嗎?小姐,若蘭這就去找王爺回來,你不要再哭了,小姐傷心,若蘭也跟著傷心了。」
若蘭紅著眼楮,扶著她往臥房走去,一邊小心翼翼的哄著。
穆流蘇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喊著爹,聲聲泣血,絕望彌漫著整座敬親王府。
到了臥房里,若語打了一盆熱水來,心疼的將她的傷口洗干淨,敷上金瘡藥,小心翼翼的拿著紗布幫她將傷口包扎好了,哽咽著安慰道,「小姐別難過了,若語會一直陪在小姐的身邊伺候小姐,永遠都不會離開的。你還有王爺,若語,若蘭,還有薔薇姐姐她們,我們都是你的親人。」
穆流蘇躺在床上,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心痛得快要窒息了。
她就知道那種不安不是沒來由的,才短短的幾天時間,最疼愛她的父親就戰死沙場,再也不會寵溺的包容她,疼愛她了嗎?
爹,你怎麼可以丟下我不管,我要你好好的活著,好好的出現在我的面前,怎麼能死呢?你一定是騙我的是不是?
那哭聲漸漸的小了下去,可是屋內那種強烈的悲傷蔓延著,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讓人想哭。
「小姐,別再哭了,眼楮都要哭壞了。」
若語拿著濕熱的毛巾擦掉她臉上的淚水,哽咽著說道。
可是那絕望是從心底長出來的,那種失去全世界般的痛苦,讓她怎麼控制得住。
「你們都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穆流蘇的嗓子已經哭啞了,眼楮紅腫,痛苦的說道。
幾個丫鬟相互對視了一眼,終于還是放輕腳步走了出去,緩緩的帶上了房門。
「薔薇姐姐,還是去把王爺找回來吧,王妃這個樣子我真的好擔心啊。」
若語想起穆流蘇那張悲痛欲絕的臉,心疼得不得了,小聲的說道。
「你們好好照顧王妃,我去把王爺找回來。」
薔薇蹙著眉掙扎了一會,緩緩的抬眸細心的叮囑道,轉身飛快的去找北堂德潤去了。
幾個丫鬟都站在臥房外面不敢離開,密切的注意著屋內的一舉一動,害怕自家王妃出了什麼意外。
臥房內,穆流蘇擁著被子傷心的哭著,怎麼都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父親就這麼離開了人世,他武功那麼高強,又擅長謀略,怎麼可能會中別人的埋伏呢?都已經到達北疆了,路上那麼多的暗殺都躲過去了,為什麼反而在自己的領地上遭到別人的暗算了呢?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淚眼模糊中,父親慈愛的面容又出現在她的眼前,「流蘇,爹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流蘇,你是別人家的妻子了,不能任性,不要耍小脾氣,凡事要三思而後行。」
「流蘇,爹希望你幸福••••••」
每一句話都包涵了父親對她深切的疼愛和擔心。那麼好的父親,怎麼說沒有就沒有了呢?她不相信,爹一定沒有死,一定是那些人弄錯了。
穆流蘇咬著唇,不願意相信戰報上的消息,她爹爹驍勇善戰,要死也是敵人死,爹怎麼會死呢?
她猛的從床上坐起來,擦干了眼淚,怎麼都不願意相信那些消息是真的。爹去邊關之前還告訴她,不管听到什麼消息,都不要相信的,那麼鮮活的氣息,那麼慈愛的話語還在她的耳邊回蕩著,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
一道白光在從她的腦海中閃過,穆流蘇猛的想到了什麼,全身陡的變得僵硬了起來,那顆近乎荒蕪的心忽然又劇烈的跳動了起來,眼淚也止住了。
是了,她在給爹爹送別的時候,爹壓低聲音在耳邊說的話又響了起來。
「流蘇,不管你听到什麼消息,都不要相信。」
爹是這樣說的,這是不是意味著,這一切只是爹爹的將計就計?他沒有死,只是躲在哪個角落里,等到敵人放松警惕的時候,再將敵人打得措手不及。
一定是這樣的,不然為什麼他當時會對她說出那樣的話來。她不能簡單的就相信了那些戰報上的消息,那一定只是障眼法。
穆流蘇努力的回想著當時的情況,越想越覺得可能,那些悲痛欲絕轉瞬之間煙消雲散了,揉著通紅的眼楮,哭著笑了起來。
不管想要謀害她爹爹的是北堂靜軒,或者真是北狄的士兵偷襲,她爹爹都不可能那麼不堪一擊。
她咬著唇,目光再次變得堅定了起來,她不能讓那些人在背後偷偷的笑。
爹現在肯定沒事,她相信。
她鼓足了勇氣,整理好自己的儀容,推開了門,對上幾個丫鬟擔憂心疼的目光,平靜的說道,「去打一盆熱水來給我洗臉。」
「是,小姐。」
若語飛快的應道,一邊跑去打水一邊還不放心的看著自家小姐,沒有在她的眼楮里看到血色的傷痛才稍微安心些。
「小姐,你餓了沒,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吧。」
若蘭也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臉色,試探的問道。
小姐午飯都沒吃,應該餓壞了吧。她知道將軍的去世給小姐帶來的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可是她不忍心看著小姐就這麼消沉下去。小姐應該是被人捧在掌心的明珠,她應該有幸福的生活,應該有燦爛的笑容,而不要承受著那麼多別人承受不住的痛苦。
「恩,多弄點,我餓了。」
穆流蘇的回答讓若蘭差點以為自己听錯了,不可置信的看著穆流蘇,一時之間忘記了反應。
「不是說要給我弄吃的嗎,愣在這里做什麼,我好餓呢,若蘭。」
她嘴角扯出一絲笑容,小聲的提醒道。
「好的,我這就去準備吃的,很快就會回來,小姐你先等著。」
若蘭不敢再耽誤,飛快的向著廚房跑去準備飯菜了。
穆流蘇神色平靜看不出任何異常,用熱水洗了臉,像往常一樣品嘗著香甜可口的飯菜,填飽了肚子又將自己關在臥房里。
北堂德潤心急如焚的推開臥房的時候,就看到她坐在窗前發呆,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流蘇,你沒事吧?」
听到薔薇說她哭得傷心欲絕,他也跟著心疼了起來,將正在忙碌的事情交給秘密潛回京城的宇文惜翰處理,自己馬不停蹄的跑回來了,就害怕她一個人躲在角落里偷偷的舌忝舐自己的傷口。
穆流蘇轉過身,安靜的看著臉色通紅的男人,搖了搖頭,順手將窗戶關上,一步步朝著他走了過來,「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爹的事情我听說了,你也別太難過了。」
北堂德潤眸光變得深邃了起來,艱難的安慰道。
「我不難過,我有什麼好難過的呢?潤你也別瞞著我了,你知道我爹爹並沒有死是不是?他這麼做是在麻痹敵人,趁著敵人防備最為松懈的時候,出其不意的攻擊那些人。」
她就那麼直直的看著北堂德潤的眼楮,不放過他的任何表情。
「我想听你說實話,我爹沒有死,你知道的對嗎?」
她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她不希望北堂德潤在這件事情上瞞著她,那是她的爹爹,給了她無盡的寵愛和呵護的爹爹。
「是的,爹沒死,你別傷心了。」
北堂德潤對上那雙執著的眼楮時,根本就沒有勇氣欺騙她,「他是中了埋伏,可是爹沒有死,他詐死。北堂靜軒的人現在正在秘密帶領著爹的部隊回京城呢。」
「沒事就好,你們究竟是怎麼謀劃的我不知道,我只要爹平平安安的。」
穆流蘇在北堂德潤的面前站定,「我不能失去爹爹,他是我最敬愛的父親,他給了我那麼深沉的父愛,我不能失去他。」
「謝謝你告訴我真相,謝謝你。」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將這件事情告訴你的,害得你傷心失望了那麼久。」
北堂德潤眼楮里浮起了濃濃的愧疚。
「沒關系,你不告訴我自然有你的道理。我沒事了,你公務繁忙,不用擔心我。」
穆流蘇扯著唇笑了一下,催促道。
「我今天不出去了,就在家里陪著你。」
他雖然沒有看到她哭泣的模樣,可是想到她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陷入那種絕望的境地,心里還是被狠狠的扎了一下,疼得想要窒息。
「沒事的,一切很快就會過去的,你不要瞎想,去睡一覺吧,你眼楮都腫起來了呢。」
他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心疼的握著,「怎麼弄的?疼嗎?」
「不小心摔倒了,磨破了一層皮,現在已經不疼了。」
穆流蘇不在乎的笑了一下,身體上再疼,也比不上心底那種絕望的疼痛,幸好她在乎的人還活得好好的,有這一切她就滿足了。
北堂德潤摟著她,細細的摩挲著她烏黑如墨的長發,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王妃,忠義公主來了,她說想要見你。」
若語輕輕的敲了敲門,輕聲的說道,只是那聲音里還有著咬牙徹齒的鄙夷和憤怒。
穆流蘇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胸口有熊熊的怒火冒起來了,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竟然還敢跑到敬親王府來了,她是不是活膩了,想找死?
「你在這等著,我去會會她。」
她眸中有著強烈的恨意,恨不得殺了穆流星,她竟然還敢找上門來。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穆流蘇朝著外面喊了一聲,從北堂德潤的懷里退出來,走向門口,卻被俊美如玉的男人握住了手,「我跟你一起去。」
那琥珀色的眸子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穆流蘇只好跟他一起去了。
花園里,穆流蘇優雅的坐在涼亭里,神色冰冷,唇角噙著嘲諷的弧度,「若語,去將忠義公主請到這里來吧。」
她倒要看看那個女人想要玩什麼把戲,是不是听說爹爹戰死沙場,自己沒有靠山了,所以耀武揚威來了。
北堂德潤看到妻子眼楮里強烈的恨意,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指著旁邊的假山,柔聲說道,「我在假山後面等你,要是她敢欺負你,我會讓她生不如死。」
最後幾個字,沾染了血腥,冰冷殘忍。
穆流蘇知道他很討厭穆流星,點頭答應了,「好的。你也不用擔心我,那個女人別想欺負到我的頭上來,除非她想死了。」
她平靜的坐在涼亭里,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看著那女敕綠的茶葉在水中展開,浮沉,眼神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花園里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有甜膩的脂粉香氣飄了過來,讓穆流蘇嫌惡的皺起了眉頭。
「哎呀,姐姐真是好有雅興呢,還在這里喝茶,妹妹我難過得都想死了。」
還沒走進亭子里,穆流星嬌憨甜美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那艷麗嫵媚的少女裊裊娜娜的走進亭子里,看到穆流蘇紅腫的眼楮,心里閃過一抹復仇的快意。
「你有什麼好難過的,你心里不是應該高興得要死嗎?你總是覺得爹偏心,恨不得將世界上所有最珍貴的寶貝捧到的面前來,而你卻像是被遺棄的明珠,踩在泥濘里,讓你痛不欲生,你現在開心了嗎?」
穆流蘇平靜的看著眼前的少女,眸子深處透出強烈的恨意,嘴角翹起嘲諷的弧度,冷冷的說道,「穆流星,恭喜你,你得償所願了。」
穆流星舉著帕子掩唇嬌笑,怡然自得的在她的面前坐下來,臉上的笑容像是陽春白雪,燦爛得不得了,「哎呀姐姐說的是什麼話呀,我有什麼願望,我應該高興什麼。」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為你做過什麼事情真的隱秘嗎?穆流星,你總有一天會悔不當初的,不信你就等著瞧。」
穆流蘇的聲音很冷,透著徹骨的涼意,像是詛咒一般,幽幽的在穆流星的耳邊回蕩著,那嫵媚艷麗的眼楮深處閃過不易察覺的落寞。
她現在已經悔不當初了,可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就算再怎麼後悔都不可能改變,她能怎麼辦呢?就算悔青了腸子她也只能夠隱藏在心底,不能說出來,因為這條路是自己選的。
她是殘忍的儈子手,間接的讓人害死了她的父親,也將自己推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我做過什麼事情,你知道什麼?穆流蘇你不要總是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現在你已經不是定國將軍府尊貴的嫡出大小姐了,爹已經沒有了,太後也去皇陵休養,還有誰為你撐腰?你以為還是以前嗎,要是惹怒了我,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穆流星笑得肆意張狂,眼楮里發泄出強烈的恨意,殘忍的盯著她紅腫的雙眼。即使她已經後悔了,看到穆流蘇哭得悲慘兮兮的樣子她也開心。
穆流蘇害死了她娘,她也要讓前者嘗一嘗失去最在乎的人那種悲痛欲絕的滋味。
「穆流星,別再裝了,爹是被你和北堂靜軒聯手害死的,你這種狼心狗肺的女人遲早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做痛不欲生了。」
穆流蘇直勾勾的瞪著穆流星冷笑道,毫不客氣的拆穿她的偽善,「到敬親王府來究竟有什麼事情快點說吧,說完了就滾,跟你這樣的人站在一起我覺得掉分。」
「你!」
穆流星臉色氣得全身發抖,五官猙獰的扭曲在一起,眼楮里折射出想要殺人般的目光,恨聲怒罵道,「穆流蘇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本公主不嫌棄你就不錯了,你還敢嫌棄我。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麼德行,還真當自己是什麼高貴的千金小姐呢。」
「你要是不願意說那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來人啊,送客!」
「你敢,我要是不願意走誰也別想讓我離開。」
穆流星怒目圓瞪,惡狠狠的說道。
「就算爹死了我沒有靠山了,弄死你這樣一個小妾的女兒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你信不信?」
穆流蘇冷笑著說道,「趁著我的忍耐還沒有到極限的時候,你最好給我滾。不然我讓你別想活著走出敬親王府!」
穆流星的臉色氣得青一陣紫一陣的,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姐姐,我心里最愛的人是姐夫。」
少女明媚的眼波流轉,挑釁的開口,渾身充斥這高貴的傲氣。
穆流蘇听到這樣的話,怒氣從心底涌上來, 里啪啦的在胸腔里燃燒著,臉上卻維持著精致絕美的笑容。
這個女人腦子被門夾了嗎,如此恬不知恥的話都敢這麼理直氣壯的說出來,也不怕別人看了笑話。
「所以呢?」
「所以你把正妃的位置讓出來,這麼尊貴的位置不是你有資格坐上去的。我是尊貴的公主,我和姐夫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所以你要是識相還是乖乖的自請離去。不然皇上的聖旨下下來,讓王爺親自動手給你寫下休書,你可就要再一次成為京城所有人的笑柄了。」
穆流星近乎命令的開口道,眼底的輕狂和鄙視沒有絲毫掩飾,步步逼近握著茶杯輕輕晃動的穆流蘇。
她也沒有辦法了,誰知道北堂靜軒那個混蛋竟然翻臉不認人,在父親驟然辭世之後,竟然將她棄之如敝履,讓她嘗到了痛徹心扉的滋味。可是再悔恨也沒有辦法,爹已經死了,她沒有娘家可以依靠,要不是皇上讓她逼迫穆流蘇離開北堂德潤,才可以保住她的公主之位,保住她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她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雖然不喜歡北堂德潤,可是只有在他的身邊,才能繼續擁有尊貴的身份,才不會讓人看不起,她也顧不了這麼多了,她只能勇往直前。她絕對不能像娘一樣,一輩子當別人的小妾,永遠都被人看不起。
被氣得沒有話說的穆流蘇除了冷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她沒想到穆流星竟然能夠卑鄙無恥到這種程度。
「王爺,听到了沒有,妹妹想要自薦枕席呢,要不要我把正妃的位置讓出來啊?」
北堂德潤從亭子旁邊的假山後面緩緩的走出來,在穆流蘇的身邊坐下,如玉的面容上滿是不屑,勾著涼薄的唇,冷冰冰的說道,「本王最討厭的就是倒貼都沒人要的青樓女人,來人,放狗,將這個女人攆出去!」
穆流星這個女人的臉皮究竟有多厚,竟然連這樣的話都敢說出來,她也不嫌磕磣。
「就算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死光了,本王也不會多看你一眼,滾!」
穆流星臉色陡的變得煞白,眼楮里有薄薄的霧氣涌上來,嘴唇顫抖著,「北堂德潤,我哪里比不上她,我是公主,她有的我都有,你為什麼愛她不愛我?就算你不想娶我也不行,皇上一定會下旨讓我嫁給你成為敬親王正妃的,你們等著瞧!」
「你去死吧,你這種心都是黑色的女人就連給流蘇提鞋都不配,你哪里比得上她?你好意思嗎?」
北堂德潤很少會說出這麼惡毒的話,讓穆流星委屈得只想落淚。
「你不想娶我也是要娶的,除非你想抗旨,你想滿門抄斬!穆流蘇,我就不信你能夠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男人被砍頭了,你要是識相的話最好自己離開,不然你們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穆流星被罵得臉色訕訕的,怒氣沖天的怒吼道。
「放狗啊,將這個女人轟出去!」
北堂德潤摟著穆流蘇,聲音里面有熊熊的怒氣翻滾著,恨聲怒喝道。
「汪——」
侍衛不知道從哪里弄出一只凶神惡煞的狼狗,朝著穆流星狂奔了過來,嘶吼一聲,凶猛的一躍,朝著穆流星撲來,根本就沒費什麼力氣就將那驕傲的眼楮長在頭頂上的少女撲倒在地,猛烈的攻擊了起來。
那森森的獠牙,那尖利的爪子咬著穆流星名貴的衣裙,撕,咬,抓。
「啊——」
穆流星嚇得花容失色,驚恐的掙扎著,一邊哭著躲避狼狗的攻擊,一邊喊著,「不要過來,滾開啊!」
這麼凶猛的動物,就那麼抓著,咬著,將她的裙擺都撕爛了一大塊,身上也被抓出了幾道傷口,「救命啊,救命啊。」
「狠狠的咬她,讓她知道究竟誰能惹,誰不能惹。別以為是個冒牌公主就可以盛氣凌人的命令別人做這樣那樣的事情了。」
北堂德潤臉上透著冷笑,听著那慘叫聲痛哭聲響徹雲霄,憋在胸口的一股惡氣終于稍微釋放了一些。
竟然敢將主意打到他的頭上來了,竟然威脅他深愛的妻子,這個女人簡直是找死。
「來人啊,救命啊!」
穆流星被咬得疼痛不堪,淒厲的哭著,心里的恐懼到了極點,很是後悔自己竟然跑了這一趟。
跟隨著她前來的丫鬟和侍衛也都驚恐得說不出話來,他們想要沖上來幫忙,可是王府那麼多武功高強的侍衛手中握著明晃晃的長劍攔在前面,根本讓他們動彈不得。他們想要跑去搬救兵,門口的路又被人堵住了,出也出不去,一時之間竟然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
「救命啊,不要再咬了,救命啊。」
穆流星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驚恐的掙扎著,發髻散亂,衣裙皺巴巴的,痛苦不堪,「姐姐救我啊,我要死了,姐姐你快點救我。」
「你還想要嫁給王爺不?還想讓我騰出正妃的位置不?」
穆流蘇嫣然淺笑,淡淡的問道,看著想要逃月兌卻總是逃月兌不了的狼狽女人,心情很是暢快。果然,痛苦在自己身上才叫痛苦,在別人身上的時候是感覺不到的。
「不敢了,我不要當敬親王妃了,你快點救我啊,我快要沒命了。」
穆流星哭得稀里嘩啦的,哽咽著哀求道。
「既然她已經知道錯了,那就讓狼狗起來吧,要是狗真的吃了她的肉拉肚子了怎麼辦?」
穆流蘇看著北堂德潤,語氣輕柔似水。
「看在你的面子上,那就讓她起來吧。」
北堂德潤拍了拍手,那狼狗才戀戀不舍的放開穆流星,撲到北堂德潤懷里,哼哧哼哧的喘著粗氣,撒嬌的蹭著他的手背。
「做得好,讓人帶你下去吃骨頭吧。」
俊美如玉的男人放開碩大威猛的狼狗,居高臨下的看著穆流星,語氣森寒至極,「別妄想得到不是你的東西,太過貪心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的。」
穆流星哭得慘兮兮的,忍著身上劇烈的疼痛站起來,看著北堂德潤就像是看到魔鬼一般,只想要逃離。
「我們走。」
她瞪著身後的侍衛和宮女,又是生氣又是憤恨,狼狽的想要離開。
「慢著。」
穆流蘇幽幽的開口,冷冰冰的聲音像是冬日凜冽的寒風,無情的將枝頭的樹葉吹落。
「做什麼?」
穆流星嚇得全身發抖,戒備的瞪著面前笑得溫婉柔美的女人,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
「誰允許你離開了?你以為敬親王府是熙熙攘攘的集市嗎,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穆流蘇眼神迸射出強烈的怒氣,「流星妹妹,既然來了就別想著再走了,正好在敬親王府里和王爺培養培養感情,也好能夠擔當正妃的大任啊,你說是嗎?我們之間的總賬也應該好好的算一算了。還有你和爹的帳,既然爹沒有辦法算清楚,那就由我做女兒的來跟你算吧。」
「你想干什麼?」
感受到穆流蘇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的殺氣,穆流星只覺得毛骨悚然,聲音都變得顫抖了起來,全身哆嗦得厲害。
「不想做什麼,只不過留你在敬親王府做客而已。來人啊,將她送到听雨軒去,好生款待著公主,不要唐突了。」
立刻有侍衛走上來拽住穆流星的胳膊,毫不客氣的將她押著往听雨軒走去。
「穆流蘇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皇上親封的公主,是皇上允許我到這里來的,你就不怕惹怒了皇上嗎?」
穆流星像瘋子一樣被人拖走了,驚恐害怕又生氣,大吼大叫了起來。
「留在王府里和王爺談感情加深了解,皇上會很樂意的,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王爺會去向皇上說清楚的,我也會向皇上請求賜婚呢,你不是很喜歡嗎?」
穆流蘇淺笑盈盈的說道,眸底卻是一片森寒,沒有一絲溫度。
「賤人,賤人!我一定會讓你後悔,讓你後悔這麼對我。」
心不甘情不願的穆流星最終還是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穆流蘇在北堂德潤的身邊站定,「來人啊,將這些侍衛和宮女送到別院休息。」
那些侍衛叮的一聲抽出長劍,想要突出重圍,穆流蘇在他們動作之前繼續說道,「你們別想著做無用的掙扎,就算反抗最後的結果也是乖乖束手就擒,改變不了什麼。」
那些侍衛握著長劍的手無力的松開,臉色頹敗。
「將他們帶下去,好好的看起來。」
北堂德潤沉聲命令道,看著侍衛將來意不善的闖入者押了下去,不見了人影,才摟著穆流蘇的肩膀,柔聲說道,「別生氣了,為那樣的女人生氣根本就不值得。你知道我最愛的是你,她那種女人我怎麼可能喜歡呢。」
「我就是討厭她用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說話,她竟然將主意打到你和爹爹的頭上來,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穆流蘇恨恨的說道,「何況她那麼陷害爹,我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她必須要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殺了她?」
北堂德潤凝視著她怒氣沖沖的臉,平靜的問道。
「我恨不得殺了她,可是我又怕爹會傷心,算了,先關著她吧,狠狠折磨她幾天,我暫時不想看到她那張丑惡的嘴臉,她究竟要如何處理等到爹回來決定吧。」
她胸口怒氣難平,「我們回屋去吧。」
北堂德潤依著她,摟著她的縴腰,像呵護稀世珍寶一般,帶著她回到了臥房里,「你眼楮下面都是烏青一片,先睡一覺吧,我就陪著你,哪里都不去。」
「可是你不是要忙事情嗎?哪里都不去你能放心得下?現在可是最關鍵的時刻,半分閃失都不能出啊。」
穆流蘇有些擔憂的說道,她的父親,她的丈夫都會參與這場宮變,她絕對不能看著最愛的親人出現什麼意外。
「沒事的,都準備好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成敗就在明天晚上。你要鎮定些,相信我們應能夠成功的。」
北堂德潤眸子里閃爍著堅定的光芒,脊梁挺得筆直,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你昨夜也沒有睡覺,上來陪著我睡一覺吧,養好了精神才有力氣去面對所有的一切啊。」
穆流蘇看著他眼楮里的血絲心疼得不得了,指著身邊的位置,讓北堂德潤躺下來,兩人相擁著睡了過去。
她知道,短暫的休息過後,他們將會迎來一場暴風驟雨。
一天的時間悄然從指尖流逝,明日就是北堂雅寧出閣的日子了。北堂修心里憋屈得要死,可是為了將秦氏一族連根拔起,他也不得不咽下了不甘的怒氣,一邊沉浸在失去良將的痛苦里,一邊也忙忙碌碌的為北堂雅寧出嫁的事情做最後的準備。
寧靜的夜晚,月光皎潔如水,漫天的繁星安靜的在蒼穹中仰望著大地,一切都靜謐而美好。
可是隱藏在平靜的表象下卻是濃烈的血雨腥風,注定今晚將有一場驚天動地的殺戮產生。
皇宮的每一個尋常的角落里,都隱藏著絕世的高手,警惕的注視著每一個微乎其微的變化,等待著主子一聲令下,發起瘋狂的進攻,或者逼宮將那九五之尊趕下皇位,或者是奮力抵抗,將那妄圖染指皇權的逆賊斬殺在利刃之下。
秦青江已經秘密調集了兵馬遍布皇宮周圍的每一個角落,蓄勢待發。
皇宮里他們的人馬也已經悄無聲息的滲透其中,只要等到再次換防的時候,就攻入皇宮,將那帝王的頭顱砍下來,再也不讓別人拿捏著他們的生死。
亥時三刻,正是皇宮防衛最為松懈的時候,秦青江眸子綠幽幽的,拿著通行的令牌走入宮門,站在宮牆上方,和往常一樣巡視著防衛的情況,卻在所有人都出其不意的時候飛快的打了一個手勢。
早就埋伏已久的上百個高手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騰空而起,凌厲的揮動著手中的長劍,砍掉了守城侍衛的頭顱,轉眼之間,最為重要的防守重地就已經變得空蕩蕩的,暴露在敵軍的視野之中。
好幾個宮門發出沉重的嗚咽聲,同時被打開,躲在皇宮附近的十萬大軍宛若潮水一般朝著皇宮里沖進去,發出驚天動地的廝殺聲。
「將士們听令,即刻緊閉城門,直逼太和殿!殺死狗皇帝,讓明君取而代之!」
秦青江笑得肆意而張狂,扯著嗓子在城牆上面嘶吼著。
「沖啊——」
頓時殺氣騰騰的叛軍不要命的沖進皇宮里,橫沖直撞,見到人就砍就殺,毫不留情。
「不好了有叛軍,皇上快逃啊。」
突如其來的叛亂讓皇宮內的宮女和太監害怕得尖叫了起來,像沒頭蒼蠅一樣胡亂的逃竄,「快跑啊,有人造反了,救命啊。」
驚恐的尖叫聲,哭聲,人踩人,人擠人,止不住的狂奔著,身後的追兵窮追不舍,逮到一個就殺掉一個,整個皇宮亂成一團,宛若變成了地獄的修羅場。
「守住城門,不許放任何人出去,違者殺無赦!」
秦青江憋著強烈噬骨的仇恨,瞪著火把照耀下亂成一團的皇宮,騎著汗血寶馬,帶領著最精銳的部隊朝著太和殿馳騁著。
那烈馬踩在人的身上,直接踏過去,甚至听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多少人命喪鐵蹄之下。
太和殿里燈火通明,北堂修坐在龍椅上,听著外面震耳欲聾的喧囂聲,听著宛若人間煉獄的哭泣慘叫聲,臉上浮起了高深莫測的笑容,眼神卻是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北堂修看向身後的北堂熙沉,平靜的問道。
「父皇,都已經準備好了。秦青江及其爪牙都已經在皇宮里,宮門也已經被他們關上了。靜軒皇弟已經秘密調遣京畿護衛軍前來,我們今天可以將所有的逆賊一網打盡。」
北堂熙沉面無表情的回道,深邃的眸子里有復雜的光芒涌動著。
不管結果如何,就讓一切都在今天晚上結束吧。
「很好,那就來個甕中捉鱉,將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亂黨全部擒獲,統統將他們送上西天。」
听著越來越近的廝殺聲,北堂修的笑容愈加的冰冷殘酷。
太和殿的門砰的一聲被撞開,恨意滔天的秦青江帶領著不計其數的侍衛跟在身後,闖進了宮殿中,惡狠狠的瞪著那至高無上的帝王,再也沒有往日的卑微。
與此同時,武功高強的飛翼騎蓄勢待發,將北堂修擋在身後,警惕的瞪著膽大包天的亂黨,隨時準備發起攻擊,將對方置之于死地。
「秦愛卿這是在做什麼?明日是雅寧大婚的好日子,這難道是你這個做舅舅的送給外甥女的新婚禮物?」
北堂修似乎沒有看到那些鋒利的長劍一樣,依舊維持著往日優雅的風度,平靜的說道。
「微臣要做什麼皇上還不知道嗎?皇上若是還想留一條性命還是乖乖的寫退位詔書,將皇位禪讓給太子殿下,所有的事情都好說,否則,就休要怪微臣翻臉不認人。」
秦青江全身籠罩著冰冷的寒霜,強硬無禮的命令道。
「丞相難道是糊涂了嗎?朕早就立下詔書,等到朕百年之後自然將皇位傳給熙沉,這是早就定下來的事情啊,還用得著多此一舉嗎?他原本就是太子,以後皇位自然是由他來繼承。」
北堂修漫不經心的說道,笑得高深莫測,「丞相帶著那麼多人進宮,又站了那麼久你不覺得累嗎?」
「皇上你弄錯了,舅舅所說的太子殿下並不是北堂熙沉,而是兒臣我,你最好將皇位傳給兒臣,不然兒臣新仇舊恨算在一起,就算你是本殿的父親,也不能再睜開眼楮看到這個世界。」
北堂玄奕從人潮里走出來,眼楮里強烈的仇恨蔓延開來,恨不得將北堂修碎尸萬段了,磨著牙恨聲說道。
「父皇別想著要逃,整個皇宮都被舅舅的兵馬控制住了,就連一只蒼蠅都別想著能從皇宮里飛出去,你想要搬救兵也絕不可能,還是乖乖的將皇位傳給兒臣吧。念在我們父子一場的份上,本殿不會將父皇碎尸萬段的,也不計較你將母後凌遲處死,連個全尸都不願意留給她。」
「如果朕不願意呢?你要讓朕死無葬身之地嗎?」
北堂修冷笑著,絲毫不在乎那些鋒利的兵刃輕而易舉就可以奪走那麼多人的性命。
「北堂修,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將老子惹毛了,絕對沒有好果子吃。我數到十,你要是不寫下詔書將皇位傳給玄奕,我讓人將你們這些人砍成肉末。你不就是想要讓北堂熙沉繼承皇位嗎,要是他也死了,你覺得你們北堂家的江山還怎麼萬世千秋的繼承下去?」
秦青江憤怒的咆哮著,眼楮通紅,像盛怒的野獸想要殺人。
「不用數到十,朕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答案,朕不答應。」
北堂修斬釘截鐵的吼道,居高臨下的殺氣那麼的強烈,怎麼可能向別人妥協。
秦青江被他的態度氣得七竅生煙,全身被一層冰冷的寒霜籠罩著,再也忍不住,恨聲怒吼道,「來人啊,沖上去將狗皇帝的頭給我砍下來!沖啊!」
轟——
叛軍像發了瘋的野獸一樣朝前沖去,舉著長劍勇敢的和禁衛軍打了起來,震耳欲聾的打殺聲震得所有人的喘不過氣來。
禁衛軍和叛軍拼盡了全力的廝殺著,前面的士兵倒下去,後面的士兵又沖上來,鮮紅的血將金碧輝煌的宮殿染得到處都是,尸體滿地,血流成河。
北堂修和北堂熙沉也握著長劍,強勁有力的臂膀揮舞著,砍下一顆又一顆叛軍的頭顱。
皇宮的上空,忽然燃起了絢爛的煙花。
兩萬早就埋伏已久的禁衛軍手執弓箭,密密麻麻的射向了叛軍,那原本勢如破竹的叛軍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弄得方寸大亂,四處奔逃。
禁衛軍趁勝追擊,帶著劇毒的弓箭從四面八方射了過來,越來越多的叛軍倒下去。
「丞相,不好了,我們的人馬遭到伏擊了,損失慘重啊。」
屬下驚恐至極的跑進太和殿里來,氣喘吁吁的報告著當前的戰況,「怎麼辦啊?」
秦青江原本以為是輕而易舉的攻擊,沒想到真正實踐起來已經變得那麼艱難,听到屬下那麼說臉色劇變,「什麼?我們的人馬遭到伏擊?」
他們今天的行動不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嗎,怎麼會出現那麼多的意外。
「是啊,死傷慘重啊,怎麼辦啊?」
「怎麼辦,奮力反擊將對方殺死,還能怎麼辦?難道乖乖的任由對方將我們弄死嗎?快去指揮戰斗啊,愣著做什麼?」
秦青江咬牙徹齒的推了那人一把,徑直提著長劍加入了戰斗之中,「將士們听令,誰要是將北堂修和北堂熙沉的頭顱砍下來,賞賜良田千頃黃金萬兩,賜正一品高官。」
那話一出,所有人都沸騰了起來,更加賣力的殺人,奮不顧身的朝著北堂熙沉和北堂修沖去。
可是他們又豈會是省油的燈,盡管飛翼騎不少高手倒下去,卻依舊緊抱成團,硬是不讓那些叛軍傷到北堂修和北堂熙沉一根汗毛。
「殺了他們,全部殺了他們!」
久攻不下的秦青江著急了,親自帶兵發了瘋似的砍著,想要快點結束這場戰斗。就在他們的戰爭已經到達白熱化程度的時候,太和殿外一陣地動山搖,凌亂的腳步聲,振聾發聵的廝殺聲陡的傳來,身穿銀色鎧甲的北堂靜軒帶著精銳部隊沖了進來,和飛翼騎聯手,加入戰爭之中。
「護駕,保護皇上!」
長劍一揮,整個人凌空躍起,右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大大的弧度,那劍刃準確無誤的割斷了好幾個叛軍的咽喉。
士氣頓時大漲,這場殺戮和戰爭越來越激烈,秦青江的叛軍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如今又是敵眾我寡,士氣低迷,很快就落于下風。
「將叛軍誅殺!抓住秦青江,千刀萬剮!」
北堂靜軒像威風凜凜的戰神,凌厲的殺氣騰騰而來,轉瞬之間又殺了很多敵軍。
那些叛軍越來越顯露敗績,北堂修冷沉的發話了,「爾等逆賊還不乖乖束手就擒,弒君可是殺頭的死罪,就算你們不顧及自己難道也不顧及家人了嗎?你們這是在為秦青江賣命。他敗局已定,難道你們還這麼執迷不悔嗎,還要飛蛾撲火般的送死?朕在這里許諾,若是你們即刻收手,朕可以不計較你們一時的錯誤,依舊和別的士兵一視同仁,日後能力卓絕者依舊能夠提拔升官,不影響你們的仕途。」
威嚴具有穿透力的話語清晰的在太和殿內響了起來,讓原本就軍心動搖的叛軍更是潰不成軍,絕大部分的叛軍頹敗的松開武器,不願意再徒勞掙扎。
叮叮咚咚的兵器落在地上的聲音,讓秦青江和北堂玄奕近乎絕望,厲聲喝道,「你們在干什麼,快點起來攻擊啊,北堂修的話你們也敢信嗎?他最擅長的是出爾反爾。要是不攻擊等待著你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抓住北堂玄奕和秦青江!」
北堂修冷眼瞧著眼前的一切,冷聲命令道。
叛軍薄弱的實力和北堂修的兵力哪里能夠相提並論,只是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飛翼騎就將秦青江和北堂玄奕制服了。
兩人雙手被反扣在背後,膝蓋被人用力的敲擊,狼狽的跪在地上,那一場殺戮已經漸漸的趨于平息。
「北堂修你別高興得太早,就算我被你制服了,如風還帶著兵將整座皇宮包圍起來了,你要是敢殺了我,如風一定會將整座皇宮點燃,讓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灰燼,大不了我們同歸于盡。」
秦青江張狂的大笑了起來,近乎惡毒的說道,「你以為你贏了嗎?你沒贏,最多我們玉石俱焚。」
「是嗎?你未免也對自己太過有自信了吧?」
北堂修優雅的笑著,聲音沒有一點慌亂,「是這樣的嗎?靜軒要不你來告訴丞相大人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吧,不要讓丞相大人再做夢了,人總是要活在現實里面好一點。」
「是,父皇。」
北堂靜軒安靜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丞相大人,你那些守城門的將領士兵都已經被我制服了,現在站在宮牆之上守衛著皇宮的是京畿護衛軍,是屬于父皇的京畿護衛軍,你想要覬覦父皇的皇位,好像運氣差了點,這個願望只怕你要等到下輩子才能實現了。」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你這個瘋子,怎麼可能做得到的?」
秦青江瞳孔睜得大大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極力的搖頭否認道。
「隨便你相信或者不相信,今天將會是你和皇兄的死期,我也沒有必要讓你相信這些。」
北堂靜軒沒有動怒,優雅的走向跪在地上的兩人,笑眯眯的提醒道,「你听听,外面還有廝殺聲和兵器撞擊的聲音沒?」
兩人冷靜下來豎起耳朵听著,果然沒有听到任何聲音,靜悄悄的,所有的人好像都睡著了一樣。
這樣的寧靜讓秦青江和北堂玄奕面如死灰,難道一切真的完了,一切都結束了嗎?他們最終還是沒能將北堂修這個混蛋殺了,沒能將秦家推上一個新的輝煌嗎?
「父皇饒命啊,兒臣一時糊涂被丞相蠱惑了才會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這一切真的不是兒臣的意思啊,請父皇饒了兒臣這一次吧。兒臣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父皇饒命啊。」
知道大禍臨頭的北堂玄奕冷汗涔涔落了下來,全身抖如篩糠,痛哭著哀求道,那模樣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剛才你讓朕寫下退位詔書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當時你哪里當朕是你的父皇呢?你覺得做了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後朕還可能饒了你嗎?」
北堂修冷笑起來,全身籠罩著森森的殺氣,厲聲喝道,「來人啊,將這兩個逆賊拖出去亂棍打死,朕永遠也不想再看到他們。」
「父皇饒命啊,兒臣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你饒了我這一回吧。」
北堂玄奕被人拖出去之後,淒厲的慘叫聲依舊響徹太和殿。可是卻激不起任何人的同情,外面傳來一陣 里啪啦的杖刑的聲音,還有殺豬般的痛呼聲,听得人心驚肉跳。卻又在半刻鐘之後漸漸的歸趨于平靜。
「啟稟皇上,逆賊已經被亂棍打死了。」
「很好。」
北堂修臉色陰沉得厲害,胸腔里的怒火燃燒著,差點要將他的五髒六腑燃燒殆盡,「靜軒,那些逆賊都處理干淨了嗎?」
「所有的逆賊都已經一網打盡,全部伏誅,請父皇放心。」
北堂靜軒認真的回道。
「那就好,今天真是辛苦你和熙沉了,終于將秦青江這個逆賊及其同黨都連根拔起了。你們都是朕最為驕傲的兒子,朕為你們感到自豪。今天晚上已經折騰了一個晚上了,你們都累壞了吧,暫且回去休息吧,這些事情留給別人去處理。」
「事情當然沒有結束,秦氏一族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可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有解決。」
北堂靜軒的臉上浮起了溫暖無害的笑容,緩緩的說道。
「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解決呢,所有的逆賊都殺死了,朝廷以後會注入新的力量,不是一切都結束了嗎?」
北堂修銳利的眸子里浮起了一絲疑惑,不解的問道。
在這個時候,有鋒利的長劍架在北堂修的脖子上,「父皇,兒臣想要那個皇位,你還是乖乖的禪讓退位吧,你已經老了,經不起折騰了,還是讓兒臣幫你管理江山吧。反正熙沉皇兄本來也就不熱衷這樣的事情,何必強迫他做他不喜歡做的事情呢?」
激動的心情還沒有完全蕩漾開來,北堂修的笑容瞬間又冷卻了下去,下意識的轉頭去尋找北堂熙沉的身影,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北堂熙沉已經消失不見了人影。
「你就那麼在乎那個皇位?處理那麼多的國家大事很辛苦的,你能承受得住?」
北堂修忽然覺得遍體生寒,失望的看著這個最為乖巧,最為沒有心機的兒子,沒想到他才是藏得最深的。
「當然,不然兒臣怎麼會費那麼大的力氣攪合到今天的事情上來?父皇還是快點寫傳位詔書吧,兒臣想要成為玄月國下一任君主,你將整個國家弄得烏煙瘴氣的,再下去就毀了。」
「你沒有那個治國的本事,玄月國落到你手里才會真的完了。朕不能將皇位傳給你!」
北堂修想也不想的拒絕道。
「父皇要是不願意,那就不要怪兒臣心狠手辣,整座皇宮都已經被兒臣的人包圍了,你要是敢拒絕,你所有風妃嬪,所有的兒子都會活不過今天晚上,你確定如此嗎?」
北堂靜軒笑眯眯的說道,神態然自得。
「你這個畜生,朕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北堂修怒目圓瞪,恨不得將他殺了卻動彈不得。
「你做夢,朕絕對不會寫的,繼承大統的將會是熙沉,永遠不可能是你!」
「是嗎?那你就受死吧。」
北堂靜軒眼楮里堆積起熊熊的怒火,拿過侍衛手中的長劍,惡狠狠的瞪著身穿著明黃色龍袍的父親,用力的刺了過去。
「砰砰——」
兩聲槍響,北堂靜軒的劍還沒有刺入北堂修的胸膛,心口上,太陽穴的位置被兩顆子彈打中,不可置信的睜大眼楮,臉上充滿了恐懼,痛苦的悶哼一聲,無力的跌倒在地上,斷了氣息,死不瞑目。
那士兵里緩緩的走出兩個人,看著嚇得失魂落魄的北堂修,輕輕的撕扯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了本來的面容,「皇上,你沒事吧?」
「潤兒,流蘇,你們來得太及時了,朕差點就讓這個逆子給殺了。」
接二連三的從死神的手里逃月兌,北堂修經不起這樣的大起大落,差點喜極而泣。
「別動!」
北堂德潤手中握著槍,準確的對著北堂修的膝蓋打下去,子彈穿過身體,鮮血汨汨的流了出來,至高無上的皇上被劇烈的疼痛折磨著,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飛翼騎虎視眈眈的沖上來,神色不變的侍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準他們開槍,砰砰的槍聲響徹太和殿,饒是武功再高強的大內高手也被射成了刺蝟,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所有的敵人都消滅了之後,北堂德潤揮了揮手,讓侍衛們都退了下去。
「潤兒,你這是做什麼?朕是皇上,是你的皇伯伯,你竟然拿這麼恐怖的武器對準你的親人,你難道就不會良心不安嗎?」
北堂修被北堂德潤眸子里嗜血洶涌的恨意嚇到了,全身冰冷如置冰窖,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他開始手腳冰冷,全身陣陣發麻,太陽穴也突突的跳著,就連靈魂都快要從他的身體中飛走了。
「你也知道有良心不安這四個字嗎?北堂修,你當初害得我父親英年早逝,害得我母親被逼得走投無路殉情自盡,害得我被病痛折磨雙腿十年,無數次的毒殺謀害,無數次的殺手刺殺,若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良心不安。」
北堂德潤惡狠狠的瞪著眼前虛偽的男人,再次扣動扳機,兩發子彈打在北堂修的肩膀上,鮮血染紅了明黃色的龍袍,劇烈的疼痛折磨得他幾乎要昏死過去。
「朕什麼時候害死你父親,什麼時候逼死你母親,北堂德潤,你狼子野心想要登上皇位就明說,不要搬出這麼拙劣的借口,朕沒有做過的事情朕絕對不會承認的。你要是敢弒君,就算登上皇位,你也會天下人所唾罵。」
北堂修忍住心底幾乎要將他摧毀的驚恐,憤怒的咆哮著,「朕把你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疼愛,你回報朕的竟然是背叛,難道你就不怕遭到報應嗎?你若是敢殺朕,朕就算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極力鎮定的聲音卻還是掩飾不住其中的驚恐和顫抖。
「你說你沒害死我爹娘就沒有嗎?恐怕你都不知道吧,你幾乎要將整個京城翻遍了也要找到的罪證,就在我的手里,皇後寧願將那些罪證埋藏的地方告訴我,也不願意讓你得到,你就應該知道她有多麼恨你入骨。很遺憾,那些罪證明天我會讓人昭告天下,讓所有人知道你的嘴臉。北堂修,你折磨了我這麼多年,今天該輪到我折磨你了。」
北堂德潤走上前去,抬起腿惡狠狠的踹在北堂修的胸口上,一腳又一腳,拳打腳踢,疼得後者痛苦的蜷縮在地上,嘴里噗的一聲吐出了鮮紅的血來。
「我會讓你生不如死,你去死吧。」
北堂修用雙手捂住頭,掙扎著閃躲,北堂德潤更是狠狠的折磨著他,似乎要將堆積在心里十多年的仇恨都發泄出來,讓自己這些年來承受的痛苦找到一個宣泄的出口。
「疼了嗎?有沒有生不如死?」
北堂德潤一腳踩在北堂修的臉上,近乎殘忍的笑著問道,那通紅的眼楮,宛若來自地獄的修羅一般,只需要輕輕一推,就能將他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北堂修臉上浮起了一片絕望,痛苦的掙扎著,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是朕殺了你爹娘又怎麼樣,你再怎麼折磨朕,你爹娘也早就死了,就連骸骨都已經化成塵土了,永遠都不會再回到你身邊了。北堂德潤,你就永遠活在痛苦之中吧,哦,忘了告訴你,你身邊那個賤人早就是朕的女人了,就算你殺了我登上了皇位,你也被朕戴上了一頂綠帽子,你這輩子都只能讓天下人嘲笑,哈哈哈。」
事到如今,他死到臨頭了,就算想要否認也否認不了,他也不會再做徒勞的掙扎,不過能在北堂德潤的心頭上狠狠的捅上一刀他就算是死了也開心了。
「北堂修,你真的以為你得逞了嗎?」
穆流蘇笑得溫柔似水,走到外面將一個人拉進來,揭下她臉上的renpi面具,露出了和她一模一樣的臉,「你覺得我豈會那麼容易就被你屈服的,自始自終,我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看到那張臉,北堂修臉色漲得通紅,眼楮里冒出幾乎要殺人的光,「穆流蘇你這個賤人,你竟然敢騙朕,朕要殺了你。」
原來這麼久他都騙人騙得團團轉,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水月鏡花,他什麼都沒有得到。
「你還是先想想自己怎麼辦吧,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以為你是那個可以呼風喚雨的帝王啊,你現在就是一條狼狽的狗,我們讓你活著,你就活著,我們讓你死,你就要去死。」
穆流蘇靠在北堂德潤的身邊,輕柔甜美的聲音在充滿尸體的太和殿里輕輕的飄蕩著,听在北堂修的耳中卻像是絕望的號角。
「朕還有熙沉,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了朕,朕還有最听話的兒子,他一定會來救朕的。就算朕死在你們手里了,他也一定會替朕報仇。」
北堂修發狂般的大笑了起來,目光猩紅,狀若癲狂。
「你錯了,我不會幫你報仇,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北堂熙沉攙扶著蘇貴妃推開太和殿的門緩緩的走了進來,再也不用掩飾心底的恨意,殘忍的粉碎了北堂修最後一絲希望。
「為什麼?他們或者為了權力,或者為了仇恨背叛朕,那你是為了什麼?朕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還要背叛朕?」
北堂修如遭雷擊,那顆已經沉入谷底的心被黃沙掩埋,痛得鮮血淋灕,痛得幾乎要窒息了,這一刻他終于體會到了眾叛親離的孤獨感。
「因為他是前太子的兒子,你殺了他的親生父親,難道他不能背叛你嗎?」
蘇貴妃清晰的聲音傳入所有人的耳中,不光是北堂修驚呆了,就連北堂德潤和穆流蘇都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怎麼可能?熙沉不是朕的兒子嗎?怎麼可能是那個短命鬼的兒子?」
絕望至極的北堂修被這樣的答案刺激得吐出了一大口鮮紅的血,整個人都變得瘋癲了,淒涼的笑聲震得屋頂上的灰塵都落了下來。
「原來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那朕這些年的皇上是白當了嗎?為什麼要欺騙朕,為什麼要背叛朕,你們都不得好死。」
北堂修笑著笑著,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這一刻的他就像是幽魂一樣,分外的孤單,沒有地方可以去,沒有親人,孤零零的一個人。
「是你自作孽不可活。有些東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費盡心思搶過來,也不會長久。北堂修,當初你為了皇位不惜害死了前太子,現在你所面對的一切都是你的報應。」
蘇貴妃咬著牙恨恨的說道,「你這樣狼心狗肺的人怎麼配活在這個世界上,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北堂德潤這一刻終于明白了為什麼蘇貴妃和北堂熙沉對他沒有惡意,甚至還不遺余力的幫助他們,原來他們竟然是兄弟,原來如此。
心宛若被一雙手硬生生的撕扯著,很疼,他卻笑了,走到蘇貴妃的面前,誠懇的說道,「原本我想用千萬般手段折磨他,讓他生不如死的,既然蘇貴妃也恨他入骨,那就讓蘇貴妃折磨他吧。謝謝你們給予我和流蘇的幫助,謝謝。」
蘇貴妃也不客氣,從地上撿起一把鋒利的劍,走到北堂修的面前,恨恨的盯著他,在北堂修越來越驚恐的目光中,手起刀落,刀光劍影閃爍,血沫橫飛,轉瞬之間就砍斷了他的雙臂,砍斷了他的雙腿,挖掉他的眼楮,耳朵,最後一刀砍掉了他的頭顱。
在玄月國呼風喚雨長達十年的皇上,就這麼淒慘的死在蘇貴妃的手上,連個全尸都沒有。
「謝謝。」
蘇貴妃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頭發,朝著北堂德潤溫柔的笑了笑,誠摯的感謝道。
「熙沉,我們走吧。」
「是。」
北堂熙沉跟在蘇貴妃的身邊,慢慢的朝著太和殿的門口走去,那麼倔強又落寞的背影,讓北堂德潤的心狠狠的揪著,酸澀的感覺在心底蔓延著,很不是滋味。
「等等。」
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去,誠懇的看著兩人,緩緩的開口,「我以前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現在知道你們也是我的家人,我們以後就生活在一起吧。」
那是他的弟弟,要是爹在天之靈也希望北堂熙沉過得好好的。
「謝謝敬王殿下,不需要了。」
蘇貴妃眼神有些動容,卻還是搖了搖頭,「我們會有新的生活,就不打擾你們了。」
「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如果你想要江山社稷也可以,反正那原本就是爹應該得到的,你也是他的兒子,有資格繼承那個皇位。」
「算了,那是你辛苦謀劃了十年才得到的,我怎麼好意思奪人所愛呢。我只想讓母妃後半生有個安逸寧靜的生活就足夠了,謝謝你。」
北堂熙沉婉言拒絕道,「北堂修之前賜給我的封地,依舊給我吧,我想讓母妃在那邊過她想要的生活。」
「其實,蘇貴妃要是留在宮中生活也是可以的,她也算是我的娘,以後她會是尊貴無比的皇太後。」
北堂德潤沉默了一下,誠摯的說道。
「王爺,真的不用了,本宮早就厭倦了這里,還是讓本宮隨著兒子到他的封地上去生活吧,玄月國的江山社稷就交到你手里了,你不要辜負你爹的期望。熙沉,我們走了。」
蘇貴妃毫無留戀的離開了太和殿,殿內站著的只有北堂德潤和穆流蘇兩人了。
「潤,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明天將會是新的一天。」
穆流蘇靠在深愛的男子肩膀上,輕聲的安慰道。
北堂德潤將妻子抱得很緊,眼楮里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爹,娘,兒子為你們報仇了,也有了自己的家,你們在天之靈安息吧。
穆煜雄站在太和殿門口,看到相互依偎的兩人,眼楮里涌現出了欣慰的笑容,只要女兒幸福啊,安定,他就完滿了。
穆流蘇抬眸看到自己的父親,激動的朝著父親跑過來,眼神溫暖,露出璀璨的笑容,淚水卻滾滾落下。
「不哭了,爹活得好好的。爹還會像以前一樣守護著你的幸福。」
穆煜雄拍著女兒的頭,聲音里充滿了慈愛。
「爹,流星她被我扣在王府里了,還是交給你來處理吧,她那麼狠毒,竟然連爹爹都敢害,我真的很生氣。」
穆流蘇一面抹著眼淚一面恨恨的說道。
「將她重打五十大板再說吧,要是她能挨得過,就將她充入掖庭宮淪為最低等的宮奴,要是挨不過去,那也是她的命。爹沒有那樣的女兒了。」
「我知道了。」
穆流蘇知道,父親說出這樣的話來,日後穆流星只能被漫無邊際的痛苦折磨了。
北堂德潤走過來,和穆流蘇十指緊握,朝著穆煜雄無言微笑。
五年之後。
寧靜的夜晚,北堂德潤將心愛的妻子摟在懷里,臉上有著激情退去的紅暈,滿足的長嘆道,「流蘇,遇到你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事情。」
穆流蘇嫣然一笑,對著那稜角分明的唇貼了上去,兩人吻得難分難舍,激情再次燃燒了起來,焚毀了兩人的理智。
就在這時,門口被人用力一踹,一個小男孩氣呼呼的闖了進來,叉著腰瞪著圓溜溜的眼楮,可愛的喊著,「父皇好壞,今天明明輪到兒臣和母後睡覺的,你又來跟我搶。」
北堂德潤和穆流蘇一愣,看著那很萌的小正太,溫柔的笑了起來,「燁兒別生氣,我們一家人一起睡。」
「這還差不多,但是父皇下次不許再和兒臣搶母後了哦,不然我要生氣了。」
北堂德潤笑眯眯的模著兒子的頭,心頭滿滿的幸福,和妻子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生活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