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中午的陽光依舊透著絲絲難耐的暑氣,透過鏤空雕刻木窗打在垂落的金色床幔上,反射出微弱的淡黃光暈。光暈輕飄的床幔里,紫色鴛鴦錦被上五彩的繡線印著光暈閃耀出鴛鴦戲水的繡圖,如同初晨綻放的紫羅蘭,透著少許妖冶的光芒。
從睡夢中蘇醒過來的上官柒睜著眸子靜靜的看著床頂上雕刻著的攀岩巨龍。依舊有些水霧的眸子里慢慢浮現出迷茫不解的波紋。
「睡醒了?」
毫無防備的,一張放大的俊顏帶著淡淡的龍檀香像是憑空一般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紫眸一顫,隨後迅速放大。伸開胳膊推開那含笑的容顏,然後有些驚恐的坐起身。
「我••••••我這是在哪兒?」她只記得她昨晚迷迷糊糊的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怎麼會出現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揉了揉有些發痛的額頭,小月復突然傳來的饑餓感讓她眼前一花,身體忍不住朝後倒去。
「這是我的寢宮。你昨晚在御書房睡著了,我便把你抱到了這里。」伸出雙臂順勢將她單薄的身軀抱進懷里,然後拉過被子給她蓋上。見她微蹙著眉頭,便伸手為她揉著太陽穴。看著她因為羞澀而泛紅的耳垂,軒轅夜琊勾出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餓了麼?」將床幔掀開一條縫看了下外面的天色,垂下頭問著懷中的人兒。「已經到中午了,起來吃點東西吧。」
「中午了,我睡了這麼久麼?」適中的力度讓她大腦的疼痛感一點點逝去,水眸里的水霧也漸漸消退。伸手扶開他的大手,重新坐起身。「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我睡著後你又忙了多久?」想起昨夜月上中天他倆還挑燈奮戰的場景,感覺像是如墜夢中,但是這一身的疲憊感又那麼的真實,讓她不得不相信昨晚工作到半夜三點的事情是的確發生過的。
「沒忙多久,也就是一盞茶的時間。其余的事情也在剛才都處理完了,你可以安心的吃飯了。」從背後環抱住她,下巴輕放在她肩頭處,感受著絲綢睡衣下那柔軟的嬌軀散發出的柔和溫度,軒轅夜琊微垂下眸子,看著他手中包裹住的柔荑,內心在這一刻突然變得無比沉靜。
「全都處理完了麼?」微側過頭,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對付敖倉的那些都處理完了。至于查出那些背後的人,就要看銀月和夜寒他們的了。好了,不說這了,你肯定餓壞了。起來吃點東西吧。」看著她尖巧的下巴,突然覺得她好像消瘦了幾分,心里微微泛痛,不知不知覺伸出手附上了它。
「你瘦了。最近在忙些什麼麼?」
「呃••••••」上官柒看了他一眼,然後雙眸迅速移至一側。被他擁在懷里還被他捏著下巴,她長這麼大何時經歷過這麼曖昧的場面?于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只覺得雙頰似乎在發紅發熱,讓她窘迫不已。偷偷瞥了他一眼,卻不小心對上他充滿柔情卻夾雜著絲絲玩味的眸子。
「你逗我唔••••••」瞳孔迅速放大,不敢相信他竟然就會這樣垂頭而來。唇上柔軟冰涼的感覺如清涼的泉水從心頭澆下震得她渾身一個發顫,雖只是一個蜻蜓點水,卻讓她像是木偶一般僵硬在了那里。
「好了,起來吧。」捏了捏她的鼻子,軒轅夜琊心滿意足的起身離開。身後的床幃剛落下,一個鴛鴦枕就從里面飛了出來砸在了他的腳後跟。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弧度,然後心情的大好的走出內室等待上官柒出來用餐。獨留鴛鴦枕躺在光影下,享受午後和煦的陽光••••••
在這原本就缺乏新鮮事物的後宮里,皇後娘娘夜宿君臨殿就像是新綻放的海棠花以她妖嬈的顏色迅速染紅了後宮所有人的眼楮。在眾人紛紛感嘆世事無常以前的棄後如今的充後時,上官柒卻如同檻外之人一般躺在南音使者所在的宮殿的躺椅內,躲避開那些來找她麻煩的大小嬪妃。
「小柒?」
「嗯?」睜開輕闔的眸子,寶石一般的紫眸印出頭頂上灼灼綻放的桃花。真不知道他們究竟用了什麼手段,竟讓這灼灼的桃花在這夏末的光景夭夭盛開。
「這皇宮••••••你是不是就安心的住下去了?」依靠著桃花樹,半挑著眼眸看著她。粉色的花瓣落在他的肩頭上,那嬌女敕的顏色,卻比不上他嘴角輕佻的妖嬈。
「為什麼這麼說?」歪著腦袋,看著一襲白衣淡雅出塵的南音雨洛。清冷的氣質,眼暗含寒的冰芒,不似紅衣的邪魅,白衣的他更像是一名殺手,一個住在冰峰之巔的仙人,雪蓮是他的符號,流淌的寒泉是他體內流動的血液。自然地冷傲之氣由他的周身發出,顯得那如雪的白衣,更加的冰寒。
這才是真正的魅,對誰都是冷冷的態度。那邪魅的表情只是他的一件紗衣,妖嬈的紅色下是能夠冰寒一切的純白。從五歲到如今,上官柒只見過三次這樣的魅,第一次是小時因貪玩走散害的他在雪地里找了整整一天。一次則是她把一個女孩推進了他的懷里,笑著打趣他,而最後一次則是她獨自去完成一件極其危險的任務,那一次她差點丟掉命,就在她踉蹌著回到自己的住所時,卻在門口看見了苦等自己三天的魅。那時,他盯著自己受傷的胳膊時,用的也是這樣的眼神。
這樣冰寒如雪毫無一絲溫度的眸子,恍若任何事物都可在這眼神中凝凍成冰的眼神。讓她從心底升起恐懼感,冰寒如藤蔓一般順著腳底纏繞到心髒部位,溫暖,瞬間消失。
那次之後,魅整整一個星期沒有理她。後來她死纏爛打,撒嬌裝哭才終于換來了他的原諒。只是在那以後,她再也不敢再沒通知魅的情況下自己一人偷跑出去執行任務了。到後來,她幾乎都養成了做什麼事情都要給他打報告的習慣。這讓她這個真正的老大感到郁悶至極。而如今,闊別多年的寒眸再次聚集到她的身上,上官柒除了一頭的霧水,就是一臉的迷茫。
她有做錯什麼麼?
「沒有為什麼,只是感覺。」微微收斂了一絲寒氣,可是昨天听到的消息卻又如風一般席卷了他的大腦。眼底的風暴再次席卷而來,可是一對上她迷茫的眸子,又生生的壓了下去,化為眼底那暗涌的波濤。「那你這次可感覺錯了。這個皇宮就是個囚籠,我在這里一點也不自由。從我蘇醒過來的那一刻,我就一直在想著逃出去。」看出了他的隱忍,黛眉微微一簇,隨後化為如煙的煙塵。她有時候看不懂魅,比如說此刻,他究竟在氣些什麼?
「那你為何不逃?以你的本事,逃離這里,完全是易如反掌。」但是你卻沒有,這究竟••••••是為什麼?難道這里面有什麼事或者是什麼人,讓你留戀麼?
「我知道,但是現在的我不再是一個人。」看他眼中的不解,上官柒轉過頭望向了頭頂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那嬌女敕的紅色,閃了她的眼。「魅,這里不再是我的世界了。我不能僅考慮自己,然後把傷害丟給這個皇宮里關心愛護我的人。」
「誰?」語音有些發顫,腦海里忍不住浮現出那個男人的身影。
「很多,我的那些丫頭們,還有宮外的丞相一家。雖然上官宏不是個好父親,但是我既然佔用了上官柒的身體,就有義務來保護好她的家人不因為我而受到傷害。如果我任地離開皇宮,說不定會給他們帶來災難。魅,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個不喜歡欠別人的人。」從她在這具身體里蘇醒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虧欠上官家族了。
眼底一柔,身上的寒氣瞬間化為飄渺的雲霧。魅的眸子地閃過一絲自責,看著躺椅上那抹縴細的粉色身影,眼底流露的迷茫,恍惚間覺的她似乎要化為了這萬千桃花中的一片,逃離這紛擾的塵世。
小柒,她是最喜靜的吧。
「那怎麼辦?用你一生的幸福來還債麼?」雙臂環胸,輕輕地嘆了口氣。
「我是那麼大無畏的人麼?」勾唇笑了笑「你覺得我一向處事低調的人為什麼要把才能展現給他們?為什麼明明討厭與自己不想干的事打交道卻偏偏一次又一次的跳入這政治的泥潭?因為除了這個,我想不清楚還有什麼可以還債,可以換回我的自由了。」
「小柒,我可以幫你的。」柔情似水的眸子朝她看去,輕聲的低語。
「魅,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從小的自強讓她不會借助別人的力量。況且,是她欠了他們,又不是魅。看魅低落的垂下頭,如遺棄的孩子一般依靠在桃花樹下,像極了當年頹敗的唐晏,在桃花樹下默默的寫下桃花塢的詩篇。心底一陣揪痛,然後忍不住開口「如果哪天我累了,你在幫我吧。」
驚喜在眼底一閃而過,魅不敢相信的抬頭,看著躺椅上對他歪頭淺笑的上官柒,雙手激動地握成拳,嘴唇哆嗦了好久,才吐出一個字「好。」
這還是小柒第一次,拿她自己的事情來找他幫忙,他本以為,這次也像以前一樣,毫無可能了。
天色,湛藍如洗。桃園,粉色漫天。
風拂過,桃花簌簌的落下,如破繭的粉蝶在空中翩翩起舞。飄落在地上,混著黃色的泥土,散發一園的芬芳••••••
看著抬頭望天的上官柒,瞳孔里倒影出如洗的天空,南音雨洛接住空中一片飛揚的花瓣,放在唇邊低語,小柒,我會永遠陪你,直到永遠的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