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十月初，已是深秋時分。皇城內外都在飄蕩著金色的樹葉，落在地上被行人踩出清脆的聲響。而城外，卻是連綿十里的火紅，在湛藍空明的藍天下，搖搖曳曳無限的妖嬈。每回這個時候，都有無數游人踏上碧雲山賞楓葉，火紅妖嬈中不時閃過幾個五彩繽紛的身影，遠遠看去，別有一番趣味。
上官柒一襲白袍手提酒壺歪坐在山上亭子，吟著這首略帶傷感蕭瑟的秋詞。風揚起頭她束在腦後的長發，掀起她白色的衣角，紫色的眸子朝著遠方的群山望去，火紅的妖嬈在她深邃的眸子風華絕代的舞著。身上，籠著一層淡淡的傷感。
魅一襲紅衣不辨雌雄的坐在她的對面，手中同樣提著一個雅致的酒壺，看著靜默不語的上官柒，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我這還沒走，你就如此的傷感，那等我走了你還不得相思病？」
瞥了他一眼，仰頭飲了一口酒，然後才淡漠的開了口︰「得相思病不可能，不過估計會難過一陣子。」
「才一陣子，你可真是傷我的心啊！」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卻被她無情地躲過，嘴角勾了勾，然後也望向遠方「不如，你跟我一塊走吧。」
山頂的風猛然大了起來，魅惴惴不安的在這風聲中等待著一個聲音。恍若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才听到上官柒無痕的聲音︰「還不行。」
「呵呵，我就知道。」自嘲的笑了笑，然後提著酒壺對口喝了起來。
「給我一段時間，我會離開這里。」轉過眸子看著仰頭飲酒的魅，蹙起了眉頭「你這樣喝，媽媽會生氣的。」
提著酒壺的手一僵，然後慢慢地放下，魅喃喃了幾句，才點了點頭︰「對，媽媽會生氣的。」然後轉過頭看著她「還要多久？我等你。」
「我要的是全身而退，要走，就走得干干淨淨，絕不拖泥帶水。」眸子定在他的身上，透過他的眸子看著自己在風口處單薄的身影「你呢？」
上官柒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但是心里卻對他的答案猜了個準頭。
「我一向討厭別人施舍的東西。」魅妖嬈的笑了笑。見上官柒同樣會心的一笑，便舉起酒壺示意了她一下，然後仰頭飲下。
把這王爺的身份當成是施舍，魅，一如往常的狂傲。
上官柒勾著唇角，也對著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壺，在這楓葉遍染的山頂，一飲而盡。
下山的路永遠都比上山的路好走，二人身上帶著淡淡的酒香，一路上說說笑笑，絕代的風姿吸引了無數前來賞葉的閨中小姐，一個個羞紅著臉，躲在楓樹後偷偷地瞄著她們。
「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麼穿男裝了。」魅看著一路上保持君子微笑的上官柒，模著下巴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
「哦？為什麼？」手中的折扇唰的一下子打開，停下步子轉過身子看著他。白色的衣衫勾出挺拔的身材，帶著唇角邊的淺淺的微笑，立在紅葉妖嬈的藍天下，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球。
「因為••••••」上前兩步，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听到的聲音說道「因為你騷包。」
「你！」眸子猛然抬起，想要踹他一腳可是顧忌到周圍的人，只能投給他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呵呵，關兄，我們走吧。」挺起腰板得意地笑了笑，然後邁著優雅的步子朝山下走去。上官柒看著他火紅的背影氣的心里一陣翻滾，但還是重新戴上君子一樣的微笑追隨他而去。心里卻在想著一會兒下了山該如何收拾他。
此時正是午時一天當中最舒服的時刻，許多人選擇這個時候上山，然後就可以在溫暖的陽光下欣賞在金輝下舞蹈的火紅楓葉。但偏愛于寂靜的上官柒和南音雨洛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就抵達了山峰，此時準備下山找家酒店弄點吃的。這使得他們二人在一群上山隊伍中顯得格外的突兀。
「柒兒？」軒轅夜寒微張著嘴巴看著一邊下山一邊與身旁人說說笑笑的上官柒，腳下的步子一下子頓在了那里。而他身邊的人身子一顫，然後也僵在了那里。
正與魅聊天聊得正歡的上官柒突然听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立刻循聲望去。見軒轅夜寒一襲藍袍在前方五米遠的地方張著嘴巴呆呆的看著他，不由得輕笑出聲，招了招手中的扇子，向他打了個招呼。
「怎麼就你們幾個，月呢？」停在他們身前一米處，勾著唇角問道。臉上沒有半分的慌亂。
「他當然是要陪那個額••••••你身邊人的妹妹啦。估計在另一個山頭。」墨軒宇本想說雨柔公主，可是一看周邊那麼多的人，便臨時換了稱呼。看南音雨洛略帶不爽的蹙起眉頭，便勾起了唇角。
你惹老大不爽，那他就讓你不爽。
「哦，那小子倒是機靈，怕遇見我們尷尬就選了別的地方。」點點頭，笑了笑。然後抬眸看向他們「那你們上去吧，我們剛下來。上面的風景不錯，適合飲酒作樂。我們肚子餓了，下去吃點東西。」
「你們下來了？那麼早！」墨軒宇瞪大了眼楮。沒有了封玨月，他成了這幾人中最可愛的那一個。
「對啊，我比較喜歡寂靜的楓葉林，現在人來人往吵吵鬧鬧，我都不知道我是來看楓葉的還是來看人的了。」笑了笑，然後看向站在他們後面的哥哥，見他目光空遠的看向遠方，見她看來時勾起一抹微笑，隨後又望向了遠方。再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身旁的魅，見他則是朝另外一個方向望去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罷了罷了，只要不打架就好。吐了吐氣，然後重新掛上笑容看著他們「那你們去吧。我們也走了。」
沖他們點點頭，然後打開紙扇淡定的從他們身邊走過。白色的衣袍劃過他們的衣角，發出細微的聲響隨後隱藏在滿山楓葉歡舞的聲音中。軒轅夜琊瑩綠的眸子如寒潭一般的冷徹入骨，感受著那人的漸漸遠離，水色的薄唇輕輕地吐出兩個字︰「走吧。」
南音雨洛本以為上官柒會領著她去哪家比較有名的酒店去吃飯，沒想到卻落腳在山腳處的一個農夫家里。而那家農夫看見他們來，臉上更是喜得如一朵花來，忙招呼著家里的人殺雞宰鵝。
「王大娘你們不用弄那麼多，來幾個家常小菜就好。」看她們哆哆嗦搜的把自己家的老母雞都給抓住，上官柒不由得頭痛的說道。
「那怎麼行！公子就放心吧，現在不比以前了，有了公子的幫助，我們一家子還是殺得了一只母雞的！」王大娘樂呵呵的抓著母雞的翅膀朝廚房走去了。而王大娘的兒子則是樂呵呵的給他們到了杯農家人喝的苦茶。
「王大哥你不用招呼我們，去幫王大娘吧。」上官柒對他笑了笑，然後說道。而那王大哥也是個憨實的人，听到後就笑了笑紅著臉進廚房幫忙去了。
南音雨洛間小小的院子里只剩下他們倆，立刻湊上前目光閃爍地看著她︰「說吧，你又想搞什麼？」
「呵呵，知我者魅也。」品了口茶，苦澀的味道讓她不自然的蹙了蹙眉頭。然後用扇子指著院外，笑問他「你看，這里的風景如何？」
南音雨洛順著她的指示往外看去，只見這家農戶整出半山腰的位置。視線平曠，周圍風景秀美，群山此起彼伏。而山腳下前方幾百米的地方就是秀美的碧湖，可謂是山紅水秀，美不勝收。而關鍵的一點，則是這里地形條件，易守難攻，上山的路就只有方才他們走過來的那一條，其余的地方均是陡峭不已。看到這，南音雨洛對與上官柒究竟想干什麼心中已經模了八分準。但還是歪著腦袋故作不解的看著她︰「風景自然是美得不像話，怎麼，想開發成風景旅游區麼？」
「是，在安插個你做售票員。」白了他一眼，然後望著遠山說道「這里是我無意間發現的地方，這里不論是地理位置還是自然條件都絕對稱得上是一等。所以我毫不猶豫的買下了這塊地，準備建造一個屬于我們的江湖。」
南音雨洛眼前一亮，挑著眼角看著她︰「建造屬于我們的江湖我不反對，但是他們會同意麼？」
「他們為什麼不同意？這家母子家境貧寒，我買下他們的這塊地，並且聘請他們為以後家中的家丁。她們當然是樂呵的答應了。至于地契••••••」嘴角勾一抹妖冶的弧度，眼底閃過一絲促狹「這里本來就是荒無人煙的地方，要不是我偶然發現，誰都不知到這里會有這麼優越的地理環境。這些個山頭屬于天屬于地，就是不屬于人。而我上官柒，則是這塊山頭的第一個主人。」
南音雨洛嘴角一抽，對她豎了豎大拇指然後不再說話。上官柒勾著唇角再次喝了口茶，結果又被苦的雙眼一閉。
「呵呵，你倒是佔了個大便宜。那你說說看，你想見成什麼樣子的江湖？」手里只是拿著那茶杯把玩，並沒打算喝，因為看上官柒的反應就知道這茶的味道如何。
「當然是老樣子。」放下茶杯，抬眸看著他「有問題麼？」
「沒問題。」勾著唇角，回答的異常輕松。「那這事就包給我了。」
「我本來也是這個意思。」見他嘴角一抽便解釋道「我現在的實力還不能直接暴露，所以只好先借用你了。不過您最好也藏著一點，畢竟這是在皇城。」
「這個我自然清楚，放心吧。絕不會讓你失望的。」眸子望向遠處，眼底閃耀出一絲興奮的光芒。屬于他們的江湖，終于要開始了嗎？
回到鳳棲宮時已是下午時分，簡單的沐浴了一下就上床上小憩去了。等醒來時已是深夜，簡單的吃了幾口飯就讓人安置了瓜果在院子里，然後一宮的人無比愜意的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主子，你就不著急麼？」丫丫雙手撐著臉頰看著躺在躺椅上的上官柒，神情無比郁悶的看著她。
「著急什麼？」閉目養神，手指輕輕的敲著扶手，感受著細微的星光灑在眼皮上的感覺。
「你說著急什麼！皇上已經有七天沒來我們鳳棲宮了！七天啊主子！你難道就一點不著急麼？現在宮里宮外可都傳遍了你失寵的消息了！」丫丫記得跳起來，伸著手指在上官柒眼前晃悠，可是上官柒閉著眼楮根本看不見她一臉的急迫。
「哦。」淡淡的應她一聲。
「哦？」丫丫一愣，隨後哭喪著臉蹲子抱住她的腿晃啊晃「主子，為什麼你就一點不著急呢？你難道想永遠這樣子下去嗎？」
「不想。」
「那你就趕快行動啊！」抬頭看她。
「行動什麼？」
「當然是把皇上從德妃那里搶過來啊！」冬麗跳了出來，跑到上官柒的另一側，同丫丫一起抱住了她的腿。「主子，你是不知道最近德豫苑的人炸歪成了什麼樣子，走在外面下巴都快要抬到天上去了。不就是皇上這幾天去了德豫苑兩次嗎，至于嗎！我們主子以前可都住進君臨殿呢！」
「好了！」不耐煩的睜開眼楮。「你們要是煩了盡管去投靠德妃，我上官柒不會說什麼的。」
「主子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又沒說要離開你！」夏雨慌張地開了口。「我們只是看不慣罷了！主子這麼好的人為什麼要在這里受那些女人的氣！」
「就是！皇上真是太糊涂了！那德妃有什麼好？竟然會拋棄主子！主子！你就不氣嗎？」冬麗氣鼓鼓的站起身，看著上官柒一臉淡定的樣子，瞬間焉了下去。「主子，你怎麼一點都不生氣啊。」
「我為什麼要氣？」好笑地看著他們「這有什麼可氣的？」
「因為德妃啊！皇上放著你這珍珠不要反而去寵那沙礫！簡直是••••••簡直就是••••••」最後幾個子她沒說出口，但是在做的人一個個都心知肚明。放著主子這樣絕代的女子不要，反而去寵那只知道嫉妒的女人，真的是瞎了眼了！
「我不會生氣的。」眸子從她們身上移開，投放到遙遠的天幕「因為不值得。」
「啊？」幾個小丫頭紛紛瞪大了眼楮。
「你們記著，真正珍惜你的人是不會舍得你受半分的委屈的。不管他是出于好意還是壞意。因為你就是他手里的明珠，是用來呵護寵愛的。就算是受了半分的委屈，那麼他一定會為了你去受更大的委屈，因為他舍不得你一個人去受委屈。只有這樣的人，你們才應該為他心痛。如今你們說我受了委屈，那麼證明我不是他手上的明珠。那麼，對于一個不珍惜我的人我憑什麼要為他心痛為他生氣呢？那樣子豈不是給我自己找不痛快嗎？」偏過頭看著她們，見她們似懂非懂的歪著腦袋，上官柒緩緩勾起唇角「愛你的人會把你當成他的天空，沒有那個人希望自己的天空每天都是烏雲密布，響雷滾滾的。這些你們或許現在不懂，但以後再大一些就會明白了。」
「主子你胡說什麼？我們以後是要永遠陪著你的。」春和最先體會出她所說話的意思。一張俊俏的小臉立刻羞得紅了起來。
「呵呵，難道要成為老姑娘嗎？那樣子我可就成罪人了。」呵呵的笑了笑，然後望向了天空「相信我，我們都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的。一定會。」
清涼的風無聲的吹著，上官柒的紫眸從未如此這樣的閃亮過，想起今日在山上的那一個擦肩而過，嘴角的弧度不由微微的收起。
那個人••••••真的值得她心痛嗎？
風繼續吹著，吹的院子里高大的樹嘩嘩作響，被風吹起的葉子在空中打了個轉就消失在墨黑的天際。
君臨殿里，軒轅夜琊沉默地听著銀日的匯報，遠山的劍眉隨著他所說的話情不自禁的蹙在了一起。
「你先下去吧。」揮揮手，軒轅夜琊孤獨的歪坐在軟榻上。瑩綠的眸子看著香爐里徐徐上升的輕煙，漸漸暗沉下去。
不值得••••••心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