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北面,薩爾城大公府,氣勢恢宏。
方圓三百里之內,可以不知道國王陛下是誰,但決不能不知道那爾斯是誰。
誰都知道這是一個鐵血霸主。
那爾斯家族的地盤原來只是克萊山下百畝草原,還是七十年前國王陛下念在他的祖父——那個一生勤勤懇懇、直到八十歲都不肯退休的老侍衛隊長的份上賜封的,在那個老隊長臨終時,最大的願望也許就是一家四十多口能在這塊天地永遠地生息。
如果沒有後來的一次事件,這個願望估計能實現。
這個事件是整個大陸最大的事件。
五十年前,魔法之神︰海外魔洲的黑暗魔君攜三大兵團席卷大陸,大軍所過之處,生靈涂炭,草木盡枯,一日推進三百里,大陸人人驚恐,國王陛下一天內八道急令傳遍全國,召集的兵馬依然在魔軍大軍之下如同摧枯拉朽。
這一場大舉入侵讓大陸人真正明白什麼叫倒懸之苦、什麼叫家國之悲,但也成就了一個人,戰神司空!
魔軍逼近全國的中心,京城東南紫金山,一位神奇的人物橫空出世,攜一身血火斗氣、以一手無形劍法殺敵千人,盡敗魔神手下四大天王,硬生生將魔軍壓制七日七夜,這七天七夜是大陸的轉機,從這位叫司空的奇人身上,所有人看到了信心看到了希望,千城萬村聞風而動,冒險界魔法界盡皆追隨,大陸勢力漸盛,形成長期對峙。
三年時間,血肉橫飛,三年時間,不知死了多少英雄豪杰,最終兩方至高首領約定進行終極之戰,敗者永遠退出大陸。
這一夜紫金山頂風起雲涌,這一夜雙方停戰靜觀,百萬大軍分列兩邊對峙直到黎明。
第二日,黑暗軍團全線退兵,魔軍退兵之時,百萬大陸魔法師、劍師、軍士拋下手中的兵器,迎接山頂歸來的英雄,國王陛下親自趕到,雙手托起一面金牌︰戰神司空!
這就是戰神司空的傳奇!
五十年前的舊事與那爾斯家族有什麼關聯?
所有的人都與這件事情有關聯。
雖然魔君的大軍根本沒有來到草原,但整個大陸的勢力重新來了個大洗牌,在這個大洗牌中,那爾斯的父親成了大贏家,他沒有按祖先設計的路守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而是招兵買馬大擴張,硬是將自己的百畝草原擴張到了薩爾城下。
那爾斯比他父親更硬,嫌「薩爾城下」四個字不夠氣派,發動戰爭將薩爾城主干掉,自己干起了城主,四周小附屬自然不服,不服沒關系,殺!
殺來殺去,殺出了三百里江山,在這片天空中,他就是國王,甚至比國王更國王,國王想做什麼還得征求征求各位大公的意見,他想做什麼往往是拍一拍桌子︰什麼?某某城的某某人說我殘暴?去將他殺了!
立刻有人執行——慣例是全家!
當然也有出錯的,出錯的時候他是拍一拍腦袋︰「什麼?殺錯了?說這話的不是雷托斯而是托雷斯?愣著干什麼?再去!」
匯報的人跑得飛快,繼續補火!至于被錯殺的那家人,他忘了。
薩爾城成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百姓越來越少,而那爾斯的部屬越來越多,因為當他的部屬真的太有味了,為所欲為是每個人的夢想,有的人可以靠本事來達到「為所欲為」的至高境界,更多的人沒這個本事,就當那爾斯的部屬去好了,那個一樣來菜!
有資格當部屬的都是有本事的人,魔法師劍師慕名而來,他的勢力再度膨脹,雄臨吉布斯,除西陽城能與之分庭抗禮、有資格冷眼旁觀之外,其余草原六大城如臨深淵,誰也不知道這個人什麼時候一拍腦門︰「我突然想起來,可以開始征戰了……」
此刻,那爾斯在書房中邁步,貌似很憤怒,很沖動……
如果草原六大城主看到他此刻的模樣,肯定會驚心動魄,因為他很多殘暴的事情都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那爾斯停下了,轉向身後一路跟著他轉的中年劍師︰「龍潭那邊讓我歸順他?」
聲音之大之怒讓人不寒而栗,中年劍師全身一震︰「是!」
「還限定十天之內?」聲音更大。
「是!」
「以後他讓我怎麼做我就得怎麼做?讓我殺誰我必須殺誰?」聲音一句比一句重,到後來簡直是吶喊。
房外面所有人都緊張。
「是!……」中年劍師當然得說幾句了,否則,大公閣下只怕連自己都不放過,他太怒了。
但那爾斯手一抬,止住了他的話,自己先開口了︰「那就順吧!」
所有人一腳踏空!
「大公閣下,那些人猖狂至極,辱我薩爾全城……」
「啪!」那爾斯手一抬,隔著兩丈多一耳光扇出,劍師牙齒飛起,鮮血噴出,聲音立刻停止。
「能與龍潭合作,乃是我多年的願望!誰敢對龍潭不敬,殺!」聲音陰森至極。
房間里另外兩個魔法師一齊躬身︰「大公閣下英明!」
地上的劍師雙目抬起,兩眼之間凝視出兩個巨大的字,是「無恥」嗎?不,是「佩服!」人在江湖混,就得識個時務,大公閣下打得贏就殺,打不贏就「順」,毫不拖泥帶水,難怪多年來的風雨飄搖,他硬是穩如泰山!
手下人離開,房間安靜了,那爾斯坐在窗前開始練功,他不僅僅是識時務的俊杰,更是練魔法的奇才,年僅五十出頭就已是魔導師,這份修為自然得益于他練功的勤勞,直到東方將明,他才上床休息。
上午時間,任何人不得打擾。
躺在床上他的眼楮慢慢閉上,也許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象是一個老人,一個普通的老人,魔法師本來就是普通人,睡覺的魔法師更是普通人。
鼾聲傳來之時,一把匕首突然出現在那爾斯的鼻尖,虛空之中,這把匕首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插向那爾斯的咽喉……
黑夜之中,絕對的虛空之中突然出現匕首,插向一個普通老人的咽喉(這個老人還在睡覺打鼾),結局自然已經注定。
但結局有時會改寫!
匕首就要插入咽喉的時候,匕首突然停下了,一個無形的風盾阻擋之下,匕首前進不了分毫,那爾斯的鼾聲突然停止了,眼楮一睜,哪有絲毫的睡意?
眼楮里只有陰森和清醒!
伴隨著這陰森的眼神而來的是狂風!
狂風一起,燈光搖曳,一個巨大的風刃橫空而來,一盤旋立刻層層疊疊,書房之中再無立足之地。
匕首落地,伴隨著一聲驚呼,赫然是女子的驚呼,後面的衣架突然翻倒,在風刃中寸寸切斷。
「魔法隱形衣!」那爾斯的手突然虛空一抓,燈光下陡然一亮,一件銀光閃爍的衣服從地下飄起,露出一個美麗的女郎,正是卓瑪,她斜躺地上,嘴角已有鮮血,臉色蒼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