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點上了燭火,燭光搖曳中,最後一疊資料快速減少,這是他集中全部精力來抄寫,精力一集中,壓在心頭的一塊陰影緩緩地消除。
房門輕輕一響,梅林抬頭,卓婭靜靜地站在他面前。
「你很卑鄙,知道嗎?」
梅林眉頭微微一皺︰「我卑鄙?」
「是的,卑鄙!」卓婭說︰「你如果報復我我沒有話說,但你不應該在我姐姐身上實施你的報復行動,她是無辜的!」
「你以為我是有意接近她?有意獲取她的好感?有意玩弄她?從而達到報復你的目的?」
「難道不是這樣嗎?」
梅林長長出了一口氣︰「如果我告訴你……我根本不知道她會是大公的孫女,根本不知道她是你姐姐,你肯定不會相信,是嗎?」
「她的身份在城中不是秘密!」
她的身份在城中不是秘密,是的,但自己又打听過嗎?護衛團中沒有人提及她的身份,她自己本人更是不提,梅林絕對想不到這個舉止隨和、衣著毫不華麗、整天和一群天南海北的魔法師劍師混在一起的人會是大公的孫女。
「那就只剩下最後一句話了!」梅林說。
「你說!」
「最後一句話是……我們交往也有三年多了,在你眼中,我就是這樣的人?」
卓婭久久地盯著他,她知道他是驕傲的,他是有尊嚴的,他不是一個陰毒的小人,西川之側曾一度是她心中的天堂!
她的眼楮悄悄閉起,輕聲道︰「我寧願相信你不是!但你肯定也知道……人……人都是會變的!」
「這一點我倒是真的知道!」梅林淡淡一笑︰「人都是會變的,所以你有戒心也絲毫不奇怪!我就許一個諾言吧……抄完這些,我明天就會離開,從此永遠都不會來達萊城!」
卓婭微微一震!又是一個永遠不來!
上一次分手,他永遠地離開了吉布斯,今天,他又要永遠離開達萊城?命運之神讓她再次見到他,又要因為她而永遠不見嗎?這一個永遠不見,讓人心里有多麼難受……
「也許你覺得我多留片刻也是多余!」梅林盯著她的臉︰「好吧,我現在就走!」
手中的筆朝筆筒里輕輕一丟,他轉身了,背影在門邊消失!
連行李都省了!
卓婭猛地回頭,但她挪不動腳步,留下他嗎?有什麼理由?讓他在這樣的深夜一個人孤獨地走入黑暗嗎?她心里有一種強烈的酸楚……
走入黑暗,走向月光,明亮的月光下,梅林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沖動,在這里沖天而起,從此海闊天空!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我應該叫你洛克還是梅林?」
是她,卓琳!
卓琳臉上依然是輕松的表情。
「隨便!」梅林一口氣緩緩吐出,臉色也恢復平靜。
「你想走,是嗎?」
「是!」
「你的工作完成了嗎?」
「差一點點!」
「那麼我的工錢也差一點點!」卓琳手攤開,掌中是五個……啊,不!四個半金幣!
梅林怔住了。
卓琳左手抬起,掌中是半個金幣︰「這半個我扣掉了,哪天你全部完成你的工作,我再給你這半個!」
什麼意思?約他再來?
梅林笑容終于露出來了︰「好!」
「半個金幣沒有價值,浪費是可恥的,知道嗎?」卓琳的眼楮里閃著奇特的光芒。
「知道!」
「那麼你會怎麼做?」
「我將這半個還給你!」梅林將半個金幣夾在兩指之間,遞到她的面前。
卓琳不接︰「為什麼不是某天你重新回來,將我這半枚金幣拿過去?」
梅林道︰「因為我不習慣和大公的孫女玩這種小兒科的游戲!」
「這里沒有大公的孫女!」卓琳道︰「如果我是大公的孫女,我不會學箭術,不會參與護衛團,也不會在這湖邊!」
梅林愣住了︰「那麼你是誰?」
「我只是一個混蛋貴族欺負一個侍女的產物!」卓琳道︰「不管這個貴族是否是大公的兒子,我都不認識他,大公同樣不認識我和哥哥,在他們的眼中,我們只是一個低賤侍女的兒女!」
梅林完全明白了,她雖然和卓婭是姐妹,卻是同父異母,她母親是一個侍女,所以她身上才沒有大公的「高貴」血統,才能混跡于江湖。謝天謝地,這種「高貴」實在很惡心!
「今天我想告訴你!」卓琳盯著他的眼楮說︰「這塊天地屬于護衛團,有來自最底層的人,有家園完全毀滅的人,也可以有呤游詩人,唯獨沒有貴族!如果你想留下來,護衛團可以熱情地迎接你,如果你想離開,拜托別提‘貴族’!」
梅林站著沒有動!
「你要考慮多久?」卓琳在等待。
「好,我留下!」梅林淡淡一笑︰「現在我們先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聲音一落,一騎白鹿突然從湖邊出現,箭一般射向這邊的城堡……
護衛團騷動了!
近了,月光下梅林的臉色突然變了,因為他清楚地看到白鹿身上流下的鮮血。
最後幾丈,白鹿一個縱躍,停下,鹿背上一個黑衣劍師滾下,眾人大嘩,他背上全是鮮血。
「萊克!」卓琳大叫,臉色已白,這是跟哥哥一起出發的人,也是哥哥身邊最親近的人!
「薩爾城……大舉入侵……救……救援!」只有這幾個字,他的頭一歪,就此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