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城外大隊人馬逼近,這正是駐扎在城外的隊伍——西陽城的隊伍!
鐵騎足有數千人,一襲黑衣鐵甲,風馳電掣而來,這是赫赫有名的西陽鐵軍,三千人的兵力足以相當數萬人的戰斗力,只因為他們都是西部草原上最勇猛的克里曼騎兵,這些人原來是大草原上的流寇,個個勇悍異常,歸順西陽城後,稍受約束,但依然是草原各大城心頭的夢魘。
大軍在五百米外停下,卷起的灰塵直逼城邊,一騎黑騎策馬飛馳而來,在馬上拈弓搭箭,一箭射向城頭,哧地一聲深深插入巨大的旗桿,上面是一封血書︰「恭送三公子出城,否則,血洗全城!」
送信的人已歸隊,大軍整整齊齊立在五百米外,紋絲不動,沒有人叫馬嘶,但偏偏給達萊城一種無形的壓力!
血書送到大公案頭,大公大怒︰「到城頭!」
親兵營到了,城守將軍克幕也到了,他左臂上纏著繃帶,臉色鐵青,護衛團也到了,納蘭長身玉立,靜靜地站在最旁邊的角落,他身後是一大群三教九流的護衛團成員,卓琳自然也在其中(考慮到今天有可能會發生血戰,梅林被她嚴令不準到城頭),大公閣下也到了,他白須如雪,臉上滿是莊重!
他緩步上了城頭,所到之處,士兵皆躬身,到了克幕將軍面前,他略微停頓,克幕將軍深深一躬,沉聲道︰「本人罪孽深重,冒犯大公威嚴,敵軍敗退之日,克幕任憑大公處置!」
大公輕輕點頭,直上城頭!
「有請萊特將軍出來說話!」大公沉聲喝道,聲音滾滾而出,他雖然年長,但功力日深,已是大劍師境界。
對面的隊伍紋絲不動,但一支箭突然越空而來,再一次哧地一聲插上旗桿,上面依然是血書,上書幾個大字︰「最後期限︰正午時分!」
「萊特將軍,本人有話說!」大公大喝道。
對面的隊伍緩緩分開,露出一條瘦長的身影,此人背對城牆,一反手從一名士兵手中接過一根長矛,筆直地插入地下,長矛形成的倒影指向西方。
沒有一句話,他也根本拒絕對話!
城頭之上看得清楚,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長矛的陰影越來越短,大公額頭的汗水涔涔,這是明確的表示︰等到正午時分(長矛的倒影最短的時候),如果不答應對方的條件,對方大軍就會破城!
如果對話,大公相信能夠說服對方,哪怕對方象征性地交出一兩個凶手,他也會順著台階下,但對方不對話,他就被動了,空有滿腔的怨言無法傾訴,空有滿月復的道理講不出來,這是實力不如人的悲哀!
……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天地間仿佛完全凝固,大公久久地看著遠方,仿佛也成為一尊雕塑……
太陽的溫度開始起來了,大公額頭的汗水開始濕了衣領,就在旗桿變得很短的時候,大公終于手輕輕一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放人!」大公無力地下令,這一刻,他是恥辱,這一刻,他是無助!
一隊人馬從大公府沖出,他們倒是意氣風發,這自然正是精英隊,約克斯沖在最前面,他臉上是最動人的笑容,輕松而又愜意,天下間又哪有如此風光的事情?被大公關押,但偏偏不敢不放,這是他身後勢力所起的巨大作用,經此一劫,也許對他在學院的地位反而會有幫助,至少此刻他就沖在亞森的前面。
城門口突然有人站了出來,是一支小隊伍,最前面的人當街而立,臉色如霜,長劍指地,擋住奔馳而來的隊伍。
他是克幕將軍的大兒子,露絲的哥哥克西!
大公可以因為城中大局而忍辱放人,但克西是一個粗人,他不知道什麼叫大局,只知道妹妹死在敵人詭計之下,他要為妹妹報仇。
殺掉西陽城大公的孫子,就是報仇!
所以他的目標就是約克斯!
約克斯一到,他突然躍起,一劍劈下,帶著無邊的憤怒與殺氣。
約克斯雙手突然同時揚起,一縷白茫茫的霧氣飛卷而出,霧氣中晶瑩一閃,克西突然重重摔落,白鹿前蹄一落,準確地落在他的胸口,克西鮮血狂噴。
大公猛地站起,無數人同時轉向城門口,這幕慘劇就在眾人眼皮底下發生。
克西片刻間傷在敵人手中,那個小隊自然怒火萬丈,猛撲而來,攻向精英隊……
大公一聲怒喝︰「住手!」
小隊停下,所有人一齊望著城頭,望著克幕,這才是應該發令的人,他女兒死在他們手中,兒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們打得生死不知,他會作出何種選擇?
克幕額頭青筋爆起,雙目如火,但他吼出來的卻是︰「住手!」
「將軍!」小隊幾十人突然同時單膝跪地。
「開城門,放他們出去!」克幕猛地揮手,轉過臉……
城門大開,約克斯哈哈大笑,二十騎同時大笑,他們挾著大笑沖出城門。
這笑聲傳來,是如此的刺耳,是如此的囂張,囂張得對全城都是一種侮辱!
突然,城頭一條黑影飛下,直撲剛剛從城洞中鑽出來的第一騎︰約克斯!
風聲一響,約克斯猛地抬頭,大吃一驚︰「克幕!」
從空中落下的人正是克幕,他長劍高高舉起,當頭劈下。
約克斯猝不及防之下手剛剛舉起,劍已到頭頂,就在他眼看就要劈成兩半之時,亞森長劍出手,橫架!嗆地一聲大響,三個人分開,各退幾步。
「克幕!」城頭大公大驚︰「你做什麼?」聲音嚴厲已極。
「克幕不敢危及全城安全!」克幕冷冷地說︰「今日在城外為子女報仇雪恨,是生是死與達萊城一概不相干!」
放敵人出城是為了全城大局,為子女報仇他只身前往城外,這個老頭將他的原則體現得淋灕盡致。
克幕挾著巨大的長劍直沖約克斯,一劍斬落,一條人影突然從約克斯後面轉出,快速無倫,手輕輕一揮,約克斯憑空後退五丈有余,來人手突然一抬,哧地一聲急響,一道丈余長的劍芒橫掃而過,仿佛映亮了正午的太陽。
哧!
克幕將軍一條手臂高高飛起,掌中赫然是他從不離身的長劍!
「劍聖南度!」卓琳一聲驚呼。
前面的納蘭瞳孔也突然收縮!
劍聖南度!西陽城第一高手,草原上的四劍聖之一,他居然親自來了!
劍聖出手,驚天動地,整個城頭突然鴉雀無聲,大公已完全僵住……
「克幕說得不錯,此乃達萊城外。」南度道︰「本人教訓他與達萊城概不相干!」聲音一落,他的人突然如箭射出,出現在克幕身邊,一腳踏落,克幕剛剛失去手臂,正在努力站穩,一腳下來,哪里站得住,撲倒在地,南度一只大腳踩在他的胸前︰「雖然本人不屑于殺你,但也得給達萊城一個提醒!」
聲音清楚傳來,滿城皆震,這是赤果果的挑釁!
劍聖對于弱者的挑釁!
「正是!」約克斯大笑道︰「讓他們知道,什麼人是他們不能惹的!」關了半宿,到現在,這口氣才算是出了!
克幕一口鮮血噴出,就此暈倒,這個老頭失血過多,又氣又怒,終于支持不住。
城頭唰地一聲,有人抽出長箭,赫然是卓琳!
納蘭壓住了她的手!納蘭的臉色沉重異常,以他的血性早該下去了,但他不敢,不是他怕死,而是因為他發現異常,這些人根本是在有意激怒他們。
敵人有意激怒他們,只有一個可能︰他們在尋找攻城的借口!
他能想到,大公自然也能想到,納蘭目光抬起,大公對他緩緩搖頭,也許這對爺孫直到此刻,才有那麼一次達成共識!
下面傳來大叫︰「大公閣下!」
是對方首領萊特的聲音,他終于來到了城下。
大公走到城邊,注視著下方︰「萊特將軍,願意談談嗎?」雖然背負巨大的侮辱,但事關全城安危,他依然得忍。
「當然!」萊特淡淡一笑︰「現在就是與閣下談的,請閣下將小姐送出來吧,我們可以立刻上路!」
大公猛地一震︰「小姐?卓婭?」
「當然!」萊特道︰「大公親口答應西陽親事,難道想反悔不成?」
大公還沒有回答,一個人先跳出來︰「做夢!我妹妹決不可能嫁給這個混賬王八蛋,天下人死絕了都不可能嫁他!」這自然是卓琳,她的長箭也同時指向約克斯。
同感同感!滿城人都有同感!
但萊特陰森森一笑︰「如果大公閣下悔婚,乃是對西陽城的侮辱,大公閣下想好了再回答!」
大公猛地一震,良久良久無言。
「如何?」萊特的聲音直逼大公。
大公的頭慢慢抬起︰「本人想問你一句,卓婭嫁與西陽,你們會如何待她?」
「如何待她?」約克斯哈哈大笑︰「這個問題當然應該問我,我來回答你,如果沒有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可以做我的小妾,現在呢?小妾還是要做的,做得本人厭煩了,可以考慮賞賜給我的部下!」
哧!一支長箭卷起旋風射向他的面門,這當然是卓琳,沒有人忍得住!
旋風箭剛剛射到,一道劍芒突然卷出,一卷而收,長劍重新入鞘,旋風箭化成碎片,這自然是南度!有劍聖護衛,隨便什麼話都能說,隨便什麼樣的攻擊都不在話下。
卓琳的弓箭重新上弦,但納蘭再度止住,他的目光中寒芒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