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傳來壓得很低很低的驚呼,來自一個老婦人,她手中是一只做了一半的皮手套,皮手套在她驚呼中落到了地上。
「這是你外婆,你還記得嗎?」
親人又多了一個!梅林雖然不可能記得,但不影響他叫一聲︰「外婆!」老婦人的眼眶一下子濕了,沒有任何回應。
又一個男老頭從里面跑了出來,雖然他已是風系大魔法師境界,但老天作證,他跑得絕不優雅。
「外公!」梅林再叫一聲,純是猜測!
老頭充耳不聞,從他面前風一般沖過,莫非猜錯了?
那個老頭先向外面探頭,仔細搜索一番,確認無人後立刻關上院門,壓低聲音道︰「全部進屋,快!」
看來沒猜錯!
所有人同時進屋,屋門也關得嚴嚴實實,梅林和母親的手還沒有分開,母親也一直在盯著他看,眼楮里又是喜悅又是關切,還有晶瑩的淚花……
「讓外婆看看你!」老婦人抓起梅林的另一只手,細細地看,梅林的笑容中也帶上了濕潤的感覺,這就是家!這就是親情!哪怕沒有一句歡迎的話,他們的表情無疑說明︰他們一直在思念著他!
「象他舅舅!」好半天,外婆有一句結論︰「你看,眼楮特別象!哎,老家伙,你說象不象?」這當然是問她老伴的。
「小點聲……」外公克制得多,盡管很激動,依然沒有失態。
「嗯……孩子,你陪你媽媽坐坐,我給你做點吃的!」外婆跑向廚房……
「謝謝外婆,謝謝外公……」
外公點點頭︰「我去外面守著!」
房間里空了,只剩下母子兩人相對。
「嗯,臉色挺好!」母親拉他坐下︰「身體看來也健壯了些,這些時候沒吃什麼苦吧?」
「沒有!」梅林笑了︰「過得好極了!媽媽……山谷里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戒備這麼嚴?」
母親說︰「大家提防著開倫島上的人。」
開倫島?離這里大約五十里的那座大島?梅林听母親說過,那是離山谷五十里的島,島上有海盜,哪怕身在異鄉,她也時時牽掛著自己的家……
開倫島上的海盜還在為非作歹?
母親輕輕搖頭!情況已經變了,那島上的海盜在五年前就被人全部殺掉了……
梅林不懂了,海盜被殺了,四海清平了,又有什麼防範的?
開倫島上雖然沒有海盜,但新入住的人勢力更強大,而且將手伸得更長,山谷之外方圓百里之內已全都是他們的勢力範圍,近來他們頗有沾指特納山谷的苗頭。
梅林的目光透過夜幕遙望遠方,開倫島,真的會來嗎?
……
夜已深,梅林舒暢地洗了個熱水澡,鑽進母親給他準備好的新被窩,這就是母親在身邊的快樂,而母親呢?坐在兒子的床邊,幫兒子將破了一個小口的衣服補一補,從側面看,她臉上也全是快樂……
梅林的目光一移,突然一愣,母親將衣服攤開了,內層那個心形圖案清晰入目,而且她還在久久地看,他的心微微一跳。
母親果然抬頭︰「兒子,這衣服誰給你的?」
「是……是一個朋友!」
「女孩子吧?」
「是的!」
母親臉上浮現起笑容︰「她叫什麼?」
「格蘭!」
「格蘭,格蘭……」母親輕輕地念著︰「名字真好听,我喜歡這個女孩!」
接下來的會談有了一個明確的中心︰格蘭!這個女孩長什麼樣?多大年紀?做什麼的?還有母親的喜笑顏開︰我兒子這麼好,我就說會有很多女孩子會喜歡!
當然,如果是以前那個亞克西,有才怪……
遙遠的吉布斯學院,格蘭拼命打噴嚏……
梅林鑽進了被窩︰「媽媽,還沒個譜呢,你就想將她當兒媳婦了?」
「什麼沒譜?這就是譜!」母親指指那個巨大的心形圖案︰「人家都表白了,你不會傻乎乎地什麼都不回應吧?……」
突然,外面傳來叫聲︰「誰?啊!」
這「啊」聲是慘叫,在靜夜之中是如此的驚心動魄……
呼地一聲,尼絲飄到了窗前,身邊一動,赫然是剛剛還躺在床上的梅林!
兩人的目光同時射向夜幕下的山谷!
「那邊!」梅林的手指指向某個角落,尼絲的目光一落,三條人影在月光下飛馳而過,手中都是寒光閃閃的長劍,射向東邊一個舊草房,山谷里燈光亮起,幾十人從各自的房屋里沖了出來。
「什麼人在叫?」
「發生了什麼事?」
茫然不知所措!
「那是你尼婭嬸嬸的家,我去看看!」母親長身而起,從窗戶一閃而出,風系大魔法師身法一展,頓時如同融入風中。
破草屋里燈光亮了,一個男人面對三個持劍而入、殺氣騰騰的劍師臉色蒼白,他妻子靠在他身邊,也在輕輕哆嗦,一個女孩手持燭台手也在抖︰「你們是……什麼人?想做什麼?」
最中間一名劍師根本不理那個女孩,一雙鷹目直視對面的男人,冷冷喝道︰「格爾斯!你想當開倫島的叛徒嗎?」
「我……我沒有!」格爾斯叫道︰「我只是回來看看我的妻子女兒!」
隊長審視著格爾斯,終于冷笑一聲︰「那太好了,跟我們回去!」
……
尼絲已經到了外面院子,她身邊也多了幾個人,正是從四面八方趕過來的山谷精英,個個驚訝︰「格爾斯什麼時候回來了?」
「什麼回來?他根本不是山谷里的人,什麼叫‘回來’?……」
議論中,黑暗中的梅林弄清楚了,尼婭嬸嬸和母親一樣,也是一個愛情的突破者,她跟開倫島上的一個漁民好上了,生下了一個女兒,這個漁民格爾斯想她們了,在夜里悄悄地從海上過來,那些人追過來要帶他回去。
他本是開倫島上的人,那邊的人要帶他回去,山谷沒有理由插手,山谷的守衛也只是被他們打傷,而沒有死,沖著開倫島巨大的勢力,山谷也可以考慮放手,幾個山谷精英放棄了進屋。
格爾斯也放棄了抗拒︰「好,我跟你們回去!請隊長容許我跟妻子道個別!」
「不用道別了!」隊長道︰「你們一家三口一起上路!」
格爾斯大驚失色︰「不!」
「格爾斯,你該知道島上的規矩!」隊長冷冷地說。
格爾斯額頭冷汗如雨,嘶聲道︰「不!我什麼話都沒跟她們說起,請別帶走她們!」
這句話一出,梅林微微一怔,他莫非帶來了島上的什麼秘密?這伙人來抓他只是為了避免他將秘密泄露,帶他的家人一起上路,自然是擔心他已經跟家人說了秘密,要一起殺了滅口?
這可是在特納山谷里面,開倫島上的人真的敢胡作非為嗎?他倒要看看!
那個隊長很囂張,雖然明知外面有了大批的人,但絲毫無懼︰「你不讓她們去?」
「死都不讓!」
「那好……成全他!」
唰地一聲,兩把長劍突然泛起寒芒,照亮了草屋,哧地一聲卷向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兩母女,外面的人同時大吃一驚,決沒有人想到他們居然真的敢在山谷殺人。更沒有人想到,這兩名劍師一反手劍出,劍一出如電,劍身寒芒閃爍,分明是一級劍師!
外面的人雖然是山谷里的精英,多數也只是二三級魔法師,就算他們全神戒備,也沒有人能防得住一級劍師的突然出手,何況中間還隔了一道門。
劍芒已經照亮了兩母女充滿恐懼的面孔,也將格爾斯眼楮里的絕望映襯得清清楚楚,一聲慘叫中他撞向自己的妻女,但一個普通漁民又有什麼能耐阻止得了慘劇的發生?
突然,大門 地一聲飛起,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兩把長劍同時偏離,一個中年女子面孔在燭光中微微一露,唰地一聲從窗戶飛出,與她一起卷出的正是剛剛還在劍芒之下的兩母女。
正是尼絲!
唯有她才能救得了兩母女!哪怕情況危急萬分,但一個大魔法師是足以應對一級劍師的任何反應。
但她剛剛站定,破裂的大門中同時射出三條人影,正是那三個人……
「大魔法師?」那個隊長裂嘴一笑。
「正是!」尼絲緩緩回頭。
「你一定要插手開倫島的內部事務?」
「我決不插手開倫島的內部事務!」尼絲淡淡地說︰「尼婭和她女兒尼爾瑪是特納山谷的人,我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他們!」
「你莫非不知道這個女人是開倫島人的妻子,這是他們的骨肉,也視同開倫島的人?」
「我不知道!」尼絲道︰「我只知道尼婭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這個小姑娘從出生到現在,沒有踏足過開倫島半步,甚至從來沒有出過山谷!」
那個隊長冰冷的目光牢牢鎖定尼絲,仿佛兩根來自地獄的線,冰冷的聲音也仿佛從地獄傳來︰「我要是跟你講道理,你一定很會講!」
「道理本就在人心!」
「如果我強行動手,你自恃是大魔法師,也不會畏懼,是嗎?」
「從小到大,我不知道什麼叫畏懼!」
「好!太好了!」隊長仰天而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