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連綿了將近半個月的烏雲密布的天空,消失了許久的陽光竟然從厚厚的雲層中透出了幾絲。雖然只有幾絲,但是卻因為稀少所以顯得極其珍貴,那金色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照亮前方之路的希望一般。
幾個百姓仰著頭看著那些金絲,嘴角掛著憨厚的笑,或許這個冬天將不會過得那麼辛苦了也說不定。
而西凌皇宮內,不比尋常,幾乎從昨晚開始便一直在忙忙碌碌著什麼,大掃除,然後便是張燈結彩,小梨在一旁指揮一部分不用值班的御林軍指揮得興致勃勃,連帶著看著他們以往嚴肅冰冷的總教頭竟然這麼開心的御林軍們,更是賣力的干活。
同樣歡樂的指揮著眾臣們凌月正康更是激動,仿佛他不是退位的人,而是登基的人,還別說,凌月星離和西凌皇位相比,凌月星離是他與他心愛之人的愛的結晶,是他放在心尖上寶貝的女兒;而皇位卻只是孤獨和寂寞的代表,只是責任。怎麼能和女兒比。
西凌皇宮的動作很大,連同宮門都被整的煥然一新,綁上紅色的布綢,看得周圍的百姓一臉驚訝,不明白西凌是不是要有什麼喜事了,否則怎麼會連宮門都要這樣,而且還是很大很大的喜事啊。
再一次望天,看著那雲層中透出的金光,屬于西凌國的喜事真的要來了嗎?
然而當所有人都因為要見證這劃時代的一幕的人都激動萬分的時候,身為主人公的凌月星離卻依舊斜斜慵懶的靠在貴妃椅上,一雙貓眸輕輕的閉著,小扇兒般的睫毛是半弧形的,細小的雪花兒時不時的落在上面,引得輕輕的一顫一顫,如同蝴蝶的翅膀。
厚厚的白色狐裘與她黑色的身影形成鮮明的對比,鋪散在椅上的烏發更是帶出一種黑白配的強烈視覺誘惑,黑的神秘,白的純潔,合在一起,卻成了介于黑與白之間的邪惡。
依舊是裹著一件黑色斗篷的小梨提著兩個暖爐放在了凌月星離前後兩邊,默默的打開一把油紙傘遮住飄落的雪花。時間好像扭過了去年的那個冬天,凌月星離沒有變,依舊喜歡在別人恨不得躲在屋里裹著棉被的時候,跑到大雪地里睡覺,更不會刻意去遮住落在身上的雪花,她記得那時候她時常會在心里想,若她不拿傘幫她遮,她會不會被雪花埋成一個雪人呢?
而這個問題始終無解,因為只要有她在,她小梨便會為她遮風擋雨,即使她的力量是如此微不足道。
過去與現在重疊,她看著凌月星離,依舊是不變的裝扮,一身的黑色,唯一的明顯的變化,怕是那已經長及臀部的絲綢般的烏發了,還有……那他們,不管是原藍桐鎮居民還是凌月正康他們都不敢提及的禁區。
凌月星離,依舊囂張,依舊驕傲,依舊耀眼得如同陽光。不同的卻是,當一個人時她身上仿佛時間停止一般的寂寥和縹緲,仿佛她不是屬于這個世界的,她留在這里不過是因為某種執念,當她想做的事情做完後,凌月星離將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無波無痕,仿佛她從來沒有來過……
到底是誰傷了她最尊敬景仰的凌月星離?讓她對這個世界無愛了?
「小梨。」冰冷的空氣中,凌月星離的清冽的聲音響起了。
「是。」微微晃神,小梨暗惱自己一下立馬回道。
「今日該到場的人都到了吧?」
「是的,柯蒂斯學院半個月之前就已經放假了,但是這半個月雪下得太大,路面結冰嚴重,幾位公子小姐們一路慢行,估計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至于凌月佳凌月幽那些,尸骨早就不知道寒了幾寒,跟著她們的母親投胎去了,回來的也不過是她們的傀儡公主而已,小梨自然不把他們算在內。
「嗯,凌月行風那邊有什麼動作?」凌月星離閉著眼楮淡淡問,仿佛這些問題不過是不值一提的。
「據傀儡公主凌月幽的來信,似乎準備和她來個里外夾攻,就定在今日呢。陛下,他會不會知道今日是您的登基之日呢?」小梨道著,眉頭皺了起來,今日可是一個大日子,是凌月星離開創玄天大陸一個新紀元的日子,她可不希望被誰攪合了,今日必須是完美!
「只是巧合罷了,沒有人敢想到我會登基這種事,估計他原本的打算是在前面幾日的,只是沒想到這天竟不與他好,竟然連著半個月下了這麼大的雪。」一個女人稱帝,這是有史以來從來沒有過的,即使是當年瞻鏡淵的聖芷嫻都沒有稱帝,那麼誰又想得到她凌月星離將成為玄天大陸的第一個女帝呢?
「哦……陛下,那歐麗家為何不也除掉用傀儡公主代替?歐麗家野心太大了,私底下小動作不知道做了多少,若不是早就將他們監視起來,只怕早就將西凌攪得天翻地覆了。」以前有凌月行風和他們相制約,他們必須被壓制住,而如今西凌沒有了凌月行風,楚家又表現得與世無爭,再加上楚若游和歐麗明惠兩人幾乎板上釘釘的事,更是以為楚家不會和他們作對,早就以為自己一家獨大,飄飄欲仙自以為是起來了。
「啊,因為答應過某人把歐麗家留給她處理了。」
那某人,除了歐麗晨露那個女人還有誰?從小到大他們給她的恥辱,對她母親的陷害甚至迫害,還有外公家被滅之時非但不願意伸出援助之手,甚至落井下石的事,這一件件歐麗晨露都牢牢的記著。反正都要除掉,干脆賣她一個人情好了,誰讓她的信息交易正確率百分之百呢。
小梨鼓起兩頰,想問是誰竟然讓凌月星離對他那麼好,竟然還會留下一個可能突變的東西,只為讓他親手處理,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不可以沒大沒小,她是主上你是下屬,要分清等級,主上的事哪里需要跟你報備balabalabalabala……心里一陣碎碎念,心想念完還要去給她帶領的御林軍們念念,心里冒出一句話——‘忠犬養成計劃’!
三輛華貴的馬車慢慢的從遠處駛來,最終停留在緊閉的西凌皇城城門口。
其中一輛簾子被輕輕掀開,露出一張稚女敕靈動的小臉,看著那緊閉的厚重的城門,心髒突然止不住的沉重的跳了跳,有些不安,卻又夾雜著某種莫名的興奮激動,她扯了扯坐在身邊的清冷如清風明月的,正在閉目養神的男子,「大哥,大哥,好奇怪。」
閉目養神的男子輕輕的掀開眼簾,露出一雙清冷而干淨的眸子,看著可愛的妹妹,眸中帶著寵溺,「怎麼了?」
楚洋兒搖搖頭,目光卻緊緊的抓著那道厚重的城門,「不知道為什麼,洋兒總覺得很奇怪,在那道門打開之後。」很奇怪的感覺,在她印象中,西凌的皇城城門除了晚上,其它時間是不會關的,如今已經是日上三竿了,為何卻沒有開門?好像當閉著的這扇門打開之後,這個世界便不再是他們所熟悉的那個世界了。
楚若塵模了模妹妹的頭,「好了,別想太多了,這半個月折騰了那麼久也就只有你有精力想這些,一會兒城門開了,回到家里記得要好好休息。」
「哦。」奇怪的看了眼城門,楚洋兒放下簾子窩回了自家大哥的懷里。小手卻閑不住的忍不住掀起了窗簾,結果正好看到歐麗明惠那個女人笑得風騷的在一臉疲憊的楚若游懷里扭來扭去。
頓時小嘴一撇,粉女敕的手指邪惡的豎起中指,看著那個歐麗明惠真是越看越討厭。
特別是從幾個月前,那個在他們中間一直都是隱形人的上宛韶丹不再把目光放在她二哥楚若游身上,並且在柯蒂斯學院大放光芒,從一個在一年級怎麼也升不上去的廢物瞬間成為四級生,並且宣布是醫武雙修後,楚若游便時常把目光放在上宛韶丹身上,可惜的是上宛韶丹已經不再多看楚若游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是這麼犯賤,總是失去之後才知道別人的好。
從那之後,楚若游和上宛韶丹反了過來,以往都是上宛韶丹貼上門去給楚若游關心關愛,如今人家不在乎他了,他倒是總是沒話找話,這下子,假惺惺的歐麗明惠有了危機意識了,原本準備來個陷害誣陷神馬的。
可惜還不等她出手,原本就已經名震柯蒂斯的上宛韶丹竟然在三大帝國學院的交流會上,在眾多青尊藍尊等在東大陸可算得上的高手的人中再次大放異彩,那光芒可算是把他們與她的距離拉得比長城還長,楚若游更是日益煩躁起來,這歐麗明惠怕楚若游移情別戀,開始了似有若無的**勾引。
好在楚洋兒對這個歐麗明惠實在是厭惡至極,總是在楚若游快要把持不住的時候打斷,到如今歐麗明惠都沒有得手。開玩笑,雖然那個二哥實在不及大哥這般聰明和討她喜歡,但是始終是她二哥,這歐麗明惠要是嫁到他們楚家,她還得叫這麼惡心的女人一聲二嫂,想想她都要把前天吃得東西都吐出來了,所以要趁現在楚若游對感情出現迷惘情緒的時候,使勁使勁的分開他們!
馬車一個顛簸,原來是城門已經開了一個足夠他們馬車過的距離,沒有全開,只是開了恰恰一輛可過的距離,于是楚洋兒心里的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來了。
慢悠悠的向家里駛去,她左看右看,卻沒有覺得有任何地方的不妥,直到回到了楚家,楚洋兒一進門便看到父親在和母親對弈,兩人表情皆是高深莫測,看到她和楚若塵進來,卻沒有看到楚若游,頓時眉頭一豎,「游兒呢?」
楚洋兒立馬就撲進了楚鐮的懷里甜甜的道︰「爹爹,洋兒好想你哦~。」
頓時楚鐮表情軟化,只是沒有像往常一樣頓時忘了上一秒的事,依舊問道︰「游兒呢?」
于是,這次不止是楚洋兒,連楚若塵看著父母臉色都有些奇怪了,但是好听清冷的聲音還是響了起來︰「和往常一樣,陪歐麗小姐回了歐麗家。」奇怪了,以往哪次外出回來不是楚若游陪著歐麗明惠回家的,父親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以前也沒見他這麼……不滿,怎麼這次……
「胡鬧!不是讓你們三人這次必須先回家嗎?!」楚鐮頓時拍案而起,一旁的母親也皺起了眉頭立刻吩咐管家,「快去把二少爺叫回來。」怕是凌月星離也知道歐麗明惠和楚若游的事,所以提前告訴了他們今日要發生的事,只是沒想到楚若游這次竟然還是跟著歐麗明惠跑到了歐麗家,只求那事開始得晚點才好啊。
管家似乎也知道什麼,立馬額頭冒汗的跑了出去。
「母親……」楚若塵蹙了蹙眉,不解。
楚母卻是無力的揮揮手,「晚些你們就會知道了,莫要跑到歐麗家去,現在去洗漱洗漱,累了半個月了好好休息休息。」
「……是。」楚若塵雖然困惑,但是他一向淡如清風,對人對事也鮮少有好奇這種情緒,而且既然是遲早都會知道的事,他又何必追問,所以頓時伸出手牽過調皮的妹妹往後院走去。
而此時,回到歐麗家的歐麗明惠正拉著想要離去的楚若游在歐麗家洗漱吃飯,似乎也看出了楚若游的不耐,歐麗家族的家主歐麗政毅頓時幫著女兒留下楚若游,畢竟長輩都開口了,若再拒絕就太無禮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以往覺得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如今卻覺得萬分的不自在,看著歐麗明惠那張若柳扶風般的需要人捧在手心愛護的柔弱面容,腦中卻總是出現那張明明不出彩,但是卻在自信的時候煥發出明媚如陽光般的光彩的臉,頓時心中更加的煩躁起來。
「若游,怎麼了?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柔柔嬌嬌的聲音在耳邊蕩起,歐麗明惠親昵的靠在他身旁為他擦著嘴角,濃厚的女子香味更是隨著她的動作飄進鼻中。
楚若游身子有些不適的向後靠了靠,卻沒想到歐麗明惠頓時整個身子都趴在了他身上,微嘟紅唇,眸中一片水盈盈,「若游,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不愛明惠了?」
頓時心里涌起一陣愧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也很惶恐,可是……
「砰——!」前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把兩人齊齊一驚,楚若游更是突然站起身一把把歐麗明惠給推到了地上。
「啊!」
「明惠,對不起,你沒事吧?我……」楚若游趕緊過去把歐麗明惠扶起來,心里暗惱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覺得一陣心虛,不過是一個響聲而已。
「沒關系,我知道若游不是故意的。」歐麗明惠拳頭攥緊,面上卻勾著柔軟包容的笑,頓時讓楚若游又是一陣愧疚。
「小姐小姐!」房門突然被打開,歐麗管家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闖了進來,對上歐麗明惠陰冷的眼神瑟瑟的抖了抖,但是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在這里。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嘴里說著柔弱的話,眼底卻滿是陰冷,這該死的奴才,若方才她和楚若游是在干那事,豈不是要被他撞見了?沒規沒矩的,像什麼樣!
「小、小姐,是……是晨露小姐回來了,請您去前廳一趟。」提到歐麗晨露,管家似乎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頓時額頭又刷刷的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
「什麼?!她竟然沒死?!」尖銳陰狠的聲音猛然想起,著實把身邊的楚若游驚住了,看著歐麗晨露怔怔的,方才、方才那聲音……
歐麗明惠似乎也發現自己竟然失態了,頓時軟軟的有些喜極而泣的聲音響起︰「真是太好了!姐姐沒死!害人家擔心了她好久,好開心,姐姐正在前廳嗎?」嘴上這樣說,她心里卻在冷笑,歐麗晨露,還真是有膽子,竟然還敢回來,沒關系,上次讓你好運沒死成,這次她親自動手,看你死不死!
歐麗明惠沒有發現,管家額頭的汗依舊如雨下,只顧著想把身邊的楚若游安撫好,「若游啊,你還記得嗎?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唉……雖然她脾氣有點不好,做事也不分輕重,總是惹爹爹生氣討厭,但是姐姐只是單純了點兒而已,吶,若游先回去好不好,姐姐喜歡你,我怕她見到我們兩個在一次會不高興的。好不容易回來。」
楚若游雖然沒有楚若塵那般天才,但是卻也不是傻子,若是他還是以前那個盲目寵愛她的楚若游定然不會听出她這一番話里是綿里藏針,雖然看似在為姐姐辯解,其實卻是在處處擠兌染黑自己姐姐的名聲,若真是愛著自己姐姐,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而就在此時,楚家的管家也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趕了過來,看到楚若游,頓時顧不上主僕禮儀,上前抓著楚若游的手就往外拉,「二少爺,快跟老奴回家。」
「藤叔,怎麼了?」楚若游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管家,心想該不是家里出什麼事了,頓時急了起來。
「怎麼了?二少爺趕緊跟老奴回去先吧。」還怎麼了?這二少爺真是從小都不讓人省心,這歐麗家都要出大事了也看不出不對勁,不走難道在這里給人家陪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