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松手,沒有放她下來,他只是扛著她在花園中飛奔,而且一路開槍破壞那些有可能會拍到他的監視器。
他正在搞砸他的工作,武哥如果知道一定會氣到爆血管,嵐姊這次大概會堅持把他拖回老家關起來,但他沒有辦法,他不能讓她和那個男人離開。
「阿磊!放我下來!你听到沒有?放我下來!滿屋子都是記者,屋外還有狗仔,我們會被發現的!我不想上新聞頭條,你听到沒有?這太夸張了!」她拍打著他強壯的背脊,壓低了聲音斥喝著︰「你到底在發什麼神經?快放我下來--」
他扛著她繞過了整棟屋子,連開數槍打壞了後門的門鎖,和其上通了電的電線,然後一腳踹開它,將她帶了出去。
刺耳的警報聲在同時間響了起來。
看著那個被他踢壞,歪倒在地上,而且離她越來越遠的鐵門,秀秀張口結舌、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但他就這樣把她帶了出來,前後大概花了不到二十秒。
然後,他轉過了街角,她連那棟豪宅都看不見了。
風仍在吹,雨仍在下,街上所有的房舍都安靜異常,現在已經半夜十二點了,差不多在這個時候,唐秀秀才領悟到一件事--
她被這個男人綁架了。
秀秀在他肩上喘著氣,腦袋里一片混亂,不敢相信他做了什麼。
他到底在想什麼?竟然綁架她?他到底是什麼人?他為什麼會有槍?還有那種神準的槍法?
他扛著她,在風雨中左彎右拐,然後慢下了腳步,從快跑變成快走。
她沒有再試圖掙扎,也沒再繼續責罵他,她應該要大喊救命的,可是她什麼也沒做。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當然他綁架了她,她知道,可是為了什麼?錢嗎?還是--
驀地,他轉進了一條巷子,停下了腳步,她屏住了氣息,卻仍可以感覺到他的喘息,感覺到他身上蒸騰的熱氣。
慢慢的,他將她從肩上移到身前,緩緩將她放了下來。
她喘著氣,抬頭看他,只見他在雨中喘著氣,垂著眼,用那雙迷人的藍眸,凝望著她。
一瞬間,無法動彈。
他那美麗的眼里有著某種讓她心狂跳的什麼,他那模樣看起如此……深情……
天啊,那才不是深情,他是個瘋子,他玩弄了她,又綁架了她,但她的腦袋壞掉了,她的腦袋每次一遇見他就會壞掉。
可是,當他這樣看著她,好像他很渴望她,好像他很需要她,她真的沒有辦法清楚的思考。
忽然間,某種聲音由遠而近,鑽進腦海。
那是警笛聲。
他看著她,藍眸深深。
他沒有再試圖抓著她,沒有再伸手捂住她的嘴。
他只是垂著手,握著那把槍,站在她身前,等著。
沒多久,警車閃著紅藍色的燈,從旁呼嘯而過,一輛過去了,兩輛過去了。
她應該要大聲呼叫,沖出暗巷,向那些警察求救,但她沒有辦法動。
因為他有槍,她告訴自己,可她知道不是因為那樣。
他也知道。
第三輛警車呼嘯過去了。
然後,警笛聲漸漸遠去。
他藍色的眼里浮現某種接近愉悅的情緒,她仰頭看著他,突然好生氣,這男人知道她不會喊、不會叫,知道她不會求救,他心知肚明。
淚水,驀然上涌。
想也沒想,她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他沒有閃。
她火大的反手再揮他一巴掌。
他沒有躲。
那讓她好氣好氣,更火更惱,她氣苦的卯起來握拳毆打他,抬腳攻擊他,對著他就是一陣亂打。
這個無恥的惡魔、卑鄙的魔鬼、可惡的混蛋!
他沒有閃躲她的拳腳,甚至沒有舉起那把槍,一次也沒有,他乖乖的讓她打。
結果到最後,反而是打人的她氣得哭了出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她憤怒的將他推開,掉頭就走。
但他不讓,她一轉身,他就伸手將她拉了回來,低頭吻了她。
這太過分了,她想推開他、咒罵他、踹死他,但她好想念他,好想好想,即便他對她做了那麼多惡劣的事,即便他是這麼的可恨又可惡,當他這樣親吻她,她全身上下的細胞都為此燃燒了起來。
明知不應該,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張開嘴、伸出手,擁抱親吻身前這個英俊的魔鬼。
她是個笨蛋、是個白痴!都是他害的,都是他!
他嘗到了她的淚水,感覺到她顫抖的哽咽。
「對不起……」他緊抱著她,吻去她滾燙的淚水,啞聲道歉︰「對不起……」
他的道歉,讓她心更痛,哭得更慘了。
懷里的女人緊緊揪著他的衣襟,哭得泣不成聲,但她吻著他,小手環抱著他。
他是個王八蛋,但她又在他懷里了。
風雨變大了,將兩人都淋得濕透,可他一點也不在意,他只是緊抱著她,然後在她終于不再哭得那麼厲害之後,牽握著她的手,離開那條暗巷。
她不曾再反抗過,她讓他牽著,甚至不曾問他要帶她去哪。
那一夜,雨下得很大。
他在路上招了一輛計程車,帶著她到了一棟老舊的公寓,上了樓,推開其中一扇房門走進去。
他幫她洗澡洗頭,替她擦干身體、吹干頭發,給了她一件他的T恤穿,然後讓她坐到床上。在街上崩潰大哭之後,她一直好安靜,他只隨便套了件運動褲,然後替她倒了一杯熱水,她沒有拒絕,她很快就喝完了。
坐在他床上的女人,雙眼又紅又腫,她穿著他的衣服,長發披散著,看起來就像個孩子。
他替她再倒一杯熱水,她沒有看他,只是接過手,然後盯著手中冒著氤氳白煙的水杯。
看著她那垮了雙肩的模樣,他忍不住,又再和她道歉。
「對不起。」
她咬住了唇,深吸口氣,然後說。
「我不能……我沒辦法和你在一起……我不想……」秀秀盯著水杯,啞聲開口:「我不要和另一個女人分……我值得更好的……」
一滴淚,又落入了那杯水中,噗通一聲,興起一圈漣漪。
他真的是很混帳,他知道;她確實值得更好的,他也曉得。
只是他真的無法讓她走,他需要她。
所以,即使如此,他還是啞聲開了口。
「屠歡不是我的未婚妻。」
他低沉的聲音,回蕩一室,她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秀秀無法置信的抬起頭,看著那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他凝望著她,一臉的抱歉,沙啞的開口︰「她和我一樣,是紅眼意外調查公司的員工。」
她像個玻璃女圭女圭一樣,動也不動的瞪著他,就連呼吸都忘了。
他擔心的在她面前蹲跪了下來,抬手撫著她蒼白的小臉。
驀地,她整個人一震,往後瑟縮。
「不要……」
她的拒絕,讓他僵住,心頭緊縮。
下一秒,熱淚突然從她的眼眶中滾落,她抖顫著唇,痛苦的盯著他,悄聲哀求︰「不要騙我……拜托你別再騙我了……」
她硬咽的話語,破碎的表情,眼里的痛苦,都如針一般,戳刺著他的心。
「我沒騙你。」他喉嚨緊縮,喑啞的道︰「這里是我在紅眼的房間,屠歡的在隔壁,但她應該還沒回來。不過我們的辦公室就在樓下,樓上這里是我們的宿舍,我不確定今天還有誰在公司,如果你想,我可以把還在公司里的人叫醒,你可以自己問。」
她以手背捂著唇,淚眼蒙朧的看著他。
她好希望他說的是真的,好希望這一切都如他所說,她應該要走出去查看,去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可是……
她好害怕,怕他又騙她。
淚水又落下一串,浸濕了她的胸口。
他能看出她的痛苦和掙扎,情不自禁的,他抬手想安慰她,想將她擁入懷中,卻又怕遭到拒絕,最終只能將手握成拳頭,擱在她腿側,凝視著她啞聲解釋。
「我從來沒和任何人訂過婚,屠歡確實是我的青梅竹馬,但她就像我的姊妹,她從來沒把我當男人看,我也很難把她當女人看,她會說我是她的未婚夫,只是因為我們在出任務,你媽的服裝秀排演遭人破壞,所以我才會和屠歡一起去參加今天晚上的酒會。」
她確實听說過那些事,但--
「我以為那些只是意外。」秀秀懷疑的看著他,噴咽著說。
「那不是,所以你媽才私下請了我們調查。」莫磊深吸口氣,直視著她的眼,嘎聲道︰「在今天之前,我被強制休假,直到下午才臨時被叫去幫忙,我不知道周莉馨是你母親,我不知道你會在那里,否則我不會答應扮演這個角色。」
她喘了口氣,含淚搖了搖頭。
「相信我,我知道我很混帳,可我從來不想……」他將拳頭握得更緊,喉頭緊縮的望著她,說:「我不會故意那樣傷害你……」
他的眼里,涌現教她渴望的柔情。
她咬著唇,無法承受的閉上淚眼,那讓另一串淚水,再次滾落。
「對不起……」他再忍不住,抬手撫著她的臉,抹去她的淚。「我很抱歉……」
他的手是那麼熱燙、如此溫柔,教她難以抵擋。
「那……為什麼?」秀秀抬起淚眼,看著那跪在身前,近在眼前的男人,啞聲問:「那天……你為什麼要走?」
他微微一僵,難以言喻的痛楚驀然浮現他眼中。
有那一瞬,她以為他又會再次保持沉默,可下一秒,他吸了口氣,張開嘴,啞聲開了口。
「因為你。」
她一楞,呆住了,卻感覺他溫柔的撫著她的臉,拭去她的淚,真摯的道:「妳讓我快樂。」
你讓我快樂。
她讓他快樂,所以他才走?這什麼道理?
秀秀無法理解,傻眼的看著他,幾乎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可是,眼前的男人是如此認真,那般嚴肅又痛苦。
「什麼意思?」她听見自己問。
他凝望著她,舌忝著干澀的唇,喉結上下滑動著。
她知道這很重要,她不曾看他如此緊張過,他不自覺繃緊了身體,她看見他張開嘴,試了一次,然後又一次,才有辦法發出聲音來。
「我……有個弟弟……」
他的聲音很沙啞,好小聲,像是被硬擠出來一樣,好像光是要講出這句話,就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她不由自主的屏住氣息,看著他。
他凝望著她,深吸了口氣,才無比艱難的開口再道︰「他……叫莫光……」
那麼多年了,他終于說出來了,那個名字。
「阿光……」他嘴角有些扭曲,幾近苦笑的讓那熟悉的字眼在舌尖滾動。「阿光……我是阿磊……他是阿光……」
莫名的心酸在胸中翻滾,讓熱淚上涌。
他苦澀的牽扯嘴角,看著她,告訴她。
「阿光和我,我們是雙胞胎……」
雙胞胎?
秀秀楞了一楞,好難想象,眼前這英俊的魔鬼,會有兩個。
他舌忝著唇,困難的再道︰「從小我們做什麼都在一起。我們長得一模一樣,從來就不需要照鏡子……我是他的鏡子,他就是我的鏡子……我們會互相提醒對方衣服有沒有穿好,頭梳了沒,偷吃完之後,臉上是不是還有沒擦干淨的痕跡。我們一起惡作劇,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和人打架,一起被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