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樊明心見方任俠听完古羽吩咐躍上台站定，也就緩步走上台，當先抱拳道︰「方兄好身成都一別，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否當年在峨眉時，就看出方兄有不世之，可惜被西漸尚埋沒看來這識人之明果然不是人人都有的方任俠還禮道︰「在成都許多年，卻從沒想到樊兄原來是北遼人，還是白老板的親傳弟，真是讓人側目啊從這一點上，就已經先輸一陣听古羽的建議，一上來就示弱于人，以此來對抗樊明心的策略
樊明心就像一拳到棉花里，力還沒使出來就被卸去，一時有些尷尬，只得繼續說道︰「今天這比試真是有趣是為儀的弟，是股票行的學徒，咱們也算針尖對麥芒、棋逢對方任俠道︰「非也非也師父精通經學，卻並不擅長令師擅長商道，樊兄卻又走科舉道路這不正好錯位怎也談不上棋逢對四個啊樊明心第二輪進攻，方任俠仍舊輕巧地避過今天就是定主意，斷不硬接這樊明心的招，令其無從來抓己的漏洞，其擅長的技巧也就無從發揮如此兩個來回，方任俠果然不落下風
樊明心似也明白方任俠的策略，但卻並不信能一直這樣忍下去，當即加大聲量續道︰「這好辦，既然方兄是剛從西遼遠道而來，遠來是客，當然就按方兄之所長，們以商道為題來辯此一局好，樊某毫不介意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的方任俠卻再次退讓︰「俗話說，客隨主便，既然到樊兄的地盤上，怎可喧賓奪主要辯，當然還是以經學為題不過，二人雖然都是十大宗師門人，可的師祖田無錫出身正統儒家，樊兄的師祖譚道長卻是全真門人兩相比較，以經學為辯題仍然是在下佔便宜，真是讓人見笑「咱們辯經學方兄可真想好據所知，雖拜為儀為師，可並沒有多少時間在身邊親聆指教，反倒是在師姑身邊多些如此說來，經學一道可未必擅長真要辯這個題目，可大大的不利呀「樊兄何故為對擔心既然答應辯經學，然就不會反悔辯不擅長的，兄勝的機會不是更大
樊明心見鐵心不接己的招，頓時氣不一處來，臉上陰晴不定地呵斥道︰「樊某人偏就不是個愛佔便宜的主，今天還就要來辯一辯這商道听說方兄人生的目標是做一名儒商，那就來說說這儒商
這場辯論當真是有趣非常兩個分明互為死敵之人，偏偏都在為對方著想，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這一對那樊明心雖然辯一流，卻並無多少應變之機，所以那天在天長觀門前，紅香只用幾句話就破掉苦心設計的圈套想來今天也是定主意要在商道上對付方任俠，故而無論如何不肯松口至于方任俠，則應實力略遜一籌，所以只好用這種狗皮膏藥式的戰法
此時，听得樊明心到己關于「儒商的態度，方任俠就有開口一辯的沖動好在是個極度穩重之人，稍一沖動，立即就控制住己，只是淡淡地回句︰「是啊，不知樊兄有何高論
樊明心狠狠一瞪眼，這說道︰「世人皆知，儒家一向是貶低商人的，只因商人只是重利輕義之輩而方兄卻認為，重利輕義者只是低級的商人，而高級的商人則可以義利兼得，是這樣吧
「唔……方任俠知這一問必有陷阱，不敢輕言答應于，只好這樣支吾一聲
樊明心輕聲一笑，續道︰「當年參與義利之辯的先輩們听到這番話，怕是非氣炸不可義便是義、利便是利，這又如何能兼得可以說，賣的東西是所謂的無形之意，不消耗任何的有形資源；也可以說，心中有天下，做生意是為普羅大眾但不論怎想，都改變不逐利的事實利是什利就是花花世界，就是食色性也，無論如何狡辯，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所以，古代大儒們要辨清義與利的關系，從而去利存義試問，儒者若也市井商人一樣追逐利益，那還如何與其區別，如何稱己為君由此可知，這所謂的‘儒商’之論，不過是無知之言而已
方任俠听樊明心如此蔑稱己的儒商之道，終于還是沒有再忍住，一聲冷笑之後，便听駁道︰「記得當年第一次與師父辯論時，師父曾說，聖人的書若讓無知人讀，那是有百害而無一利今天看來，果如其言樊兄讀這多聖人的書，卻只讀其中的句，沒讀懂其中的精神所謂君，豈是口頭上說幾句話，就可稱君的只有知行合一，是君之道的儒商之論，說的也正是那些真正的君，們早已分清義利之辨，清楚地知道己做的什事所以‘儒商’是一個境界，普通人無法達到的境界，至少行走江湖這多年，還從未見過心目中的儒商樊兄不是君，當然更不明白儒商這一境界
這一番劈頭蓋臉的痛斥，讓台下諸人無不興奮方任俠本來身形高大，行走坐立皆有威儀，此時在這台上一番舌戰，也是氣勢如虹台下的雪平听到這番痛快的長論，忍不住便拍贊道︰「方大哥好樣的
然而那樊明心顯然要的就是方任俠出言反擊這一步剛還有些氣急敗壞的，听到方任俠一番言論，卻不是驚慌，反而露出鎮定若的微笑待台下雪平叫一陣好後，樊明心這緩緩地說道︰「儒商差不多就等同于聖人吧如果是這樣，那在下就認為，聖人或許還能幾百年出一個，儒商卻永世也無可能出現
「哦
「方兄是商界的奇，想必應該很清楚，經商之道，最重要的是什最重要的無非就是一個「快賣同樣價錢的東西，用一天賣完、用兩天，們誰能賺錢當然，也可以說，賣的東西是別人模仿不來的，比如鄭板橋的畫，誰也學不會，那就可以漫天要價但問題是，鄭板橋這一級別的，世上又有幾人呢鄭板橋一天又能畫幾幅畫多請些畫工，按鄭板橋的畫作來模仿，卻只賣的十分之一價錢，可一天能畫一百幅這樣的畫，到最後，賺錢的還是久而久之，鄭板橋的畫也就不那值錢，這就是劣幣逐良幣的道理，方兄大，然對此非常熟悉
「這……方任俠听說完這些，心中頓時升起一絲不安來，似乎那樊明心已經抓到的漏洞所在
果然，就見樊明心臉露信的微笑，說出的勝利者宣言︰「由此可知，商業的本質就是‘墮落’的競爭對快，也必須要一樣快然而一旦快起來，即使鄭板橋也很難拿出足夠質量的畫，這就是墮落的開始要想成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就必須接受這種墮落與之相反的，儒家正是因反對這種墮落而存在數千年來，雙方一直保持著簡單的平衡，誰也沒能戰勝誰而方兄卻說要把們二者合在一起，試問這怎可能除非儒家接受商人的墮落，而不成其為儒家；或者商人放棄牟利，安心回到儒家陣營但不管哪一種，兩者都沒可能並稱為儒商，說得沒錯吧
把話說完，便將眼神掃過識樂齋諸人，掃到雪平時，更是臉露一絲譏笑雪平被她氣得臉通紅，高叫一聲︰「方大哥，……還未說完，就听見方任俠輕輕地說句︰「輸便跳下台去
（按︰這一段辯論，是本書的真實寫照同樣的數賣同樣的錢，假設碼一萬需要一個禮拜，別人只需要一天，那的收入就是別人的七分之一（甚至更少，因為讀者更傾向于選擇碼快的書）對于一個商業社會的人來說，大家都是逐利的，當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于是碼的速度就越來越快，賺錢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而快就意味著質量的下降，這就是商業社會必然趨向于墮落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