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然走出診室,目光怔怔的,大腦一片空白。
小易在外面等的有些不耐了,他坐起來正在向這邊看,看清然呆呆的樣子有些詫異,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模樣,哪怕在她心情極度糟糕的時候,也是平靜的憂郁,這樣的失魂落魄還是第一次看到。
難道他給她打電話了?這是小易的第一個反應。
他站起來,走過去扶住她的胳膊,「怎麼啦?」
「嗯?」清然猛地清醒,抬頭看小易滿眼的關切,第一次覺得是這麼的留戀這樣的眼神,她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腰,是那樣的消瘦,她咬著牙,使勁的把淚往肚里咽,使勁的,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對自己說,這不是真的,一定是那個可惡的醫生的誤判,說不定還是個實習醫生,可是年紀那麼大了,難道才實習嗎?
清然讓自己想一些可笑的事情,卻一件也想不起來,她覺得,這世間那有什麼可笑的事情呀?都是那麼的晦暗。
「到底怎麼了?」小易想推開她,看看她的臉。
清然卻使勁的抱住他,不松手,把臉緊緊的貼在他的胸前,這個單薄的胸膛也這樣的溫暖,從來不知道,這里感覺是這樣的安全,他純淨的氣息和身上的味道讓她這樣的熟悉,仿佛從來就是這樣的。
可是,這樣的氣息在不久的將來有可能就會被消毒水和那些藥水的味道所取代,清然的心慢慢變得恐慌起來,她想,自己不能再想了,小易還在發燒著。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我想,如果我搬走了,誰給你做飯?」她喃喃的說,聲音顫顫的,有淚水浸潤的味道。
「那就不要搬走了,要不我更要感冒了。」小易心里高興起來,她,終究還是不討厭自己的,有那麼一點兒在意吧?
「不要!」清然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要感冒——你的感冒,真——讓人——受不了!」她的眼里噙著淚,一滴一滴的,怎麼能止得住!
「你給我做飯,我就不會感冒了。」小易聞著她手上清爽的味道,要挾她。
「好,只要你不感冒,我就給你做飯。」清然像是在祈求一樣,她心里默默的許願。
「說話算數?」小易伸出小指,像個頑皮的小孩兒,怕清然失信一般。
「算數。」清然不是在對小易說,她是在對老天爺發誓,如果老天爺讓他好了,她寧願背負見異思遷的罵名,做什麼都可以。
小易顯然很高興,「如果知道我一個感冒就能起到這樣的作用,早就感冒……」他的話還沒說完,嘴就又被清然捂住了,「唔唔,好,我不說。」他雙手舉起來投降,眼角都彎起來了,真好看!
「那,現在听話,先跟我去化驗。」清然把化驗單折起來拿著,不想讓小易看到。
「還要化驗?」小易也不耐煩了,「干脆,我回家喝點兒退燒藥得了,你不是昨天給找出來了嗎?」他說。
「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廢,既然,」清然真的想大哭一場,但是,卻只能強忍著,「既然來了,就听醫生的吧,確實——確實是太——麻煩!」她表示同意小易的觀點。
小易心情高興,又有清然陪著,倒是不太覺得不痛快,「好吧。」
清然陪著小易,在醫院長長的走廊里,和來來往往的人摩肩擦踵,「你——有沒有厲害的醫生朋友?」她突然想起來,含煙曾經說過,是小易給找來了什麼專家的。她感覺自己的力量太單薄了,如果,她真的不願這樣想,但是,如果——
那是不是該找個人和自己一起來幫助他呢?要不要讓他知道?她好像沒有這個決定權。
「嗯,有啊。」小易隨口答道。
「那,我們去找他吧?」清然看小易。
「不用吧?」小易道,「你知道他有多忙嗎?這點兒病也驚動他?再說,他也不一定會治感冒。」他可是專家,大專家,只治大病。小易想,當初清然昏迷的時候,他才動用過他一次,一般人怎麼能用他呢?
「你有他電話嗎?」清然問。
「有。」小易很痛快。
「給我吧?」清然有點莫名其妙,在小易看來,但是,他卻不想讓她失望,「好,回去就給你。」
清然想,也好,先再確診一下,也許不是呢。
……
「剛才醫生給我做的什麼化驗?怎麼那麼疼?你捂我眼楮干什麼?」小易問清然。
「抽血。」清然看似漫不經心的說,「怕你看到害怕。」
「是你害怕吧?」小易一笑,雖然還是覺得疲倦,但心情好起來了,身體也就不覺得太難受了。
「別說那麼多廢話了,閉上眼楮睡會兒吧,到家我叫你。」清然看他臉色發白,昨晚不知道睡了沒有。
「到家再睡吧,否則我怕你背不動我。」
「哼。」清然哼了一聲,卻不忍說什麼讓他不高興的話。
回到家里,清然把醫生給開的藥給小易服下,「你先休息一下,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先睡一覺吧,醒來再吃,真的想睡覺。」小易覺得很累。
「好。」清然陪他來到臥室,為他鋪好了床,「我給你熬點兒湯,你醒來喝。」她為他蓋好了被子,轉身要走。
小易拉住她的手,「清然?」
「嗯?」清然回頭。
「生病真好!」他看著她,滿足的說。
清然心中淒然,「傻瓜,健康著才好。」她抽出自己的手,快步走出臥室。
關上臥室的門,她靠在門上,淚水就撲撲而下……
無聲的哭泣。
化驗結果還有三天才出來,還有三天,小易的命運就要發生改變,如果是誤診,那麼她寧願自己被嚇一場,如果——
清然不敢想,她真的不知道會怎麼樣?
她覺得比自己得了病還難受。在韓躍為自己被砸的時候,她有的只是感激,卻並沒有太多的害怕和擔心,只覺得伺候他是自己的義務,心卻是平平靜靜的。
可是,面對小易,自己是怎樣的心疼?尤其是在他訴說了自己的身世之後,明明他的生活是一片坦途,自己卻是那麼的理解他的孤獨,他的寂寞,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可是,現在卻不是哭的時候,她不能讓小易知道,如果真的是醫生說的那樣,她也要首先通知他的父母,他們才有權利決定是否讓他知道,雖然,清然知道,紙最終是包不住火的。
她哭了一陣後,擦了擦眼淚,悄悄的打開門,看小易已經沉沉的睡去,又慢慢的把門關上,走下樓來。
清然來到自己的屋里,她打開電腦,在百度上輸入「白血病」的字樣,她希望能找到小易的癥狀和這種病不一樣的地方,來否定醫生的「猜測」。
可是,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是失望,看到最後,她甚至開始尋求骨髓了。她想,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自己的骨髓能不能給他配型呢?
「清然?!」
不知過了多久,從外面傳來了小易的喊聲,清然才從迷蒙中清醒,她向四周一看,周圍一片黑暗,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我在這兒!」她答應著,站起來,把電腦關了,才想起自己還沒有給小易熬湯呢。慌忙走出去,看小易已經站在臥室門外了。
「干嘛出來?剛睡醒外面冷,快進去。」現在小易是最經不得風吹受涼的,如果,是那個病的話。
「哪有那麼嬌氣。」小易從來沒有如此被關注過,即使是小時候,自己的親媽總是郁郁寡歡,而自己總是被保姆帶著,如此貼心的發自內心的緊張還從來沒有感受過。「你——是不是開始喜歡我了?」他眉眼帶笑。
其實,清然的遮掩並不高明,只是,沒有人會把那麼糟糕的事情會往自己身上攬,小易再也想不到,健健康康的自己因為一個感冒竟然會危及生命,他對清然的突然改變,內心竊喜的以為,她只是,舍不得自己。或許是自己這麼長時間的付出有了回報。
是回報。
清然不是沒有良心的人,她對小易對她的好都記在心里,哪怕一次雪地的幫助,她都沒有忘記,平時裝傻充愣,只是不想招惹太多是非,現在這個時候,她怎麼顧得上那些?
「瞎說什麼,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清然把他推進去,感覺他薄薄襯衣里面的肌膚還好沒有太熱。「你先在屋里等一會兒,我給你去熬粥,餓了吧?」
「不是熬湯嗎?」小易這個還記得,他記得清然熬的雞湯很好喝。
「來不及了,你先吃點兒粥,我馬上出去買雞,給你熬湯。」清然只好這麼說。
「好吧。」小易倒是很听話,清然能過留下來他已經很知足了,偌大的房子,剩下他一個人,他突然不適應一個人的寂寞了。
清然像個嗦的老太婆一樣,把小易推到床上,給他圍上被子,「再待一會兒,我叫你的時候你才能下來,記住了嗎?」
「好。」小易听話的答應,這個桀驁的年輕人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能這麼乖巧的在一個比自己小的女孩子面前,幾乎是惟命是從。
是啊,她說的話,他都是那麼的愛听,想到那時她突然跟著別人走了自己心里的生生的疼,他有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