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傍晚,‘憐毓宮’中已經混亂不堪,來來去去的太醫,收驚壓邪的老麼麼,甚至于各宮的嬪妃幾乎都聚集到此處,不能親來的,也派殿前太監、宮女前來寬慰探視夜幕降臨時,皇後終是聞此訊,立刻擺駕前來探望
皇後本是後宮之主,然沒有不來探視的道理,原本她在‘鳳鸞宮’中听得李淑妃的宮女沖撞嚇著,多日來存積在心頭的陰郁似頓時散來,簡直可謂是喜不勝,但轉念一想,正巧這兩日太後對己冷落,何不趁此機會前去探視一番,以標榜己母儀天下的風範,想來如此,在太後面前,就算己曾有千萬個不是,也必然化解
因而,她忙讓人取宮里最好的人參,又將太醫為太後與己配制的安神驅邪藥丸拿出十幾丸,梳妝打扮一番,便匆匆的帶人前來‘憐毓宮’,一則來探虛實,二則,好不容易尋到一處李淑妃的不是,豈有不抓著道理
寢殿中,垂層的幔帳羅紗內,衣躺在鳳牙榻上,听得韶華匆匆來稟,說皇後駕到,便立刻將青絲散落下來,故意做出一幅虛弱喘吁的神色,又再韶華耳邊囑咐兩句,取胭脂水粉來,擦在唇上,便又躺下,雙眸微閉,秀眉微攏,顯出睡不安穩,卻又不怎清醒狀態
皇後身著娟紅長裙,外罩金絲繡九鳳長袍,新穎的流星逐月髻上插著鳳尾金釵,中間點綴鳳頭餃翡翠,直墜眉心,一踏進寢殿,便嬌笑道︰「哎喲,毓兒妹妹,可好些
韶華一見皇後已到,忙上前撩開垂落的珠簾,福身請安,按著囑咐的話,聲音極低的道︰「承謝皇後娘娘金駕,皇妃娘娘她,說著,竟眼眶泛紅起來,抽泣道︰「娘娘已經半日水米不盡,睡夢時驚,奴婢都不曉得該怎才好
皇後一听,心頭先是喜奮,但隨即裝作心疼的神色,忙踏進殿外,身側伺候著的來春立刻上前心翼翼的撩開幔帳,只見帳內的艷紅的牡丹絲綢枕上,面色蒼白,雲鬢散亂,唇失血色,呼吸微弱,簡直就是奄奄一息的樣子
「怎病成這樣皇後看到此時的,幾乎嚇得後退一步,立刻讓來春掩幔帳,吩咐將送來的東西交付給韶華,且對韶華道︰「皇妃妹妹看來嚇得不輕,可要好生伺候著,若她想吃什,想要什,立刻派人來回本宮,一定要將這病養好才是,也算是不辜負太後的一片疼愛之心
韶華一听,眼淚頓時落下,忙跪拜在地上,低泣道︰「奴婢替皇妃娘娘承謝皇後娘娘,若是主子明日好,定當親到娘娘的宮鸞前跪謝
皇後听韶華這一說,心頭更是歡喜,忙親扶起韶華,吩咐來春道︰「皇妃病重,又不思湯飲,怕是待到大愈之期,要瘦上一圈,從明兒開始,將每日御廚房給本宮熬的燕窩粥送來給毓兒妹妹用
「是,奴婢記下來春低首福身,灼灼的燭火下,面容上被皇後打傷的痕跡尚在,所以她只垂著頭
「這燕窩雖然清淡,但是若是吃得習慣,是極養生的皇後說罷,又囑咐韶華兩句,無非另她好好照顧,若是病愈,她必有重賞之類的場面話,如此說片刻,皇後便心滿意足的回
殿外宮鼓二聲時,‘憐毓宮’的人大多有散,韶華也吩咐晚膳送進寢殿內用
睡整整半日,睡得全身都不舒服,起身時,先是伸懶腰,隨後才問︰「如何,太後皇上那邊可有什消息
韶華擺放完菜肴,便走到床前委身伺候穿鞋披衣,且聲道︰「奴婢按娘娘的話去打听,听宮里的人說,皇上今日在‘御書房’接待外使,故月兌不開身,但已下旨將那兩名宮女關進天牢,而太後則是召見李淑妃,也不知說什,總之將相國大人召進宮
「就這著起身,只覺得全身松散,韶華忙攙扶著走到桌案前,拿起白玉瓷勺遞上前,道句︰「阿尼陀佛,謝天謝地,娘娘總算是好些,今日您可把奴婢給嚇壞,若是您有什長兩短,奴婢就算是萬死,也贖不罪孽
吃一口清粥,有些無力的笑笑,不得不說韶華的確是個單純到愚忠的丫頭,甚至于她囑咐她對皇後說那些話時,她也只是以為是己怕皇後刁難,所以才裝病不見,所以身為奴才的,必然要為主子爭這口氣
想到此處,輕嘆一聲,半碗粥吃下去,便覺得困乏床是躺半日,但因為來去的人多,卻不敢真的睡,于是便哄哄韶華,讓她幫己梳洗,也擦去唇上的脂粉,抹去面容上擦得蒼白
梳洗完畢,韶華將青絲梳成髻,便攙扶她回床榻,蓋好被褥,掩飾幔帳,己則跪在床榻前守夜
夜,寂靜冷清,至更時,殿外突然又是一陣騷動,韶華正打瞌睡,頓時被驚醒,忙起身探望,卻見御前總管李公公來,忙回殿想喚醒,卻被李公公拉住,問道︰「娘娘今日如何,可睡下
韶華點首,輕道︰「驚嚇半日,睡不安,吃不下,請麼麼來收驚,方才好些,晚膳時用半碗粥,二更天時已經睡下,好在現在都沒有驚醒,熟知,韶華話語剛說完,床榻上的便似被什魘住一般,突然大叫著哭起來
眾人一驚,韶華面色蒼白,立刻轉進殿內,撩幔帳拍哄,道︰「娘娘不怕,奴婢在這,韶華在這
李公公一見如此光景,心下也急,忙回首跑出殿外稟報,不多時,龍燁便急匆匆的踏進大殿,嚇得殿外守夜的宮女太監跪一地
待進寢殿,只見已不哭鬧,但是一雙手卻緊緊的握著韶華的手腕不放,似乎十分害怕,韶華只能不停的哄著,但是卻剛要睡去又驚起,連續反復數次,急得韶華眼眶都紅起來
龍燁見如此,面色冷得嚇人,李公公知道龍顏不悅,忙揮退韶華,但是偏又緊抓著韶華的手不放,使得韶華既驚又恐,不知該如何是好,正當猶豫,卻突然見到帝王伸出手,握住柔軟的手,慢慢的講其掰開,隨後緊握在己的手心中
韶華一見如此,立刻起身退出,李公公也不知君心何處,也慌得趕忙退出,只在簾外侯旨
床榻上,感覺己失算,原本她知道李公公前來,必然是龍燁要來看己是否真的受驚嚇,所以才裝作被魘住,直抓著韶華的手,但是卻沒有想到龍燁居然更半夜的跑來
是睡,還是繼續演的心頭掙扎不定,只盼望著龍燁早點離開,己也好睡,但是卻沒有想到,龍燁不僅不走,且還握著她的手放進被褥,那狀態似乎要久坐一般,郁悶得想跳起來咬人但是沒過多久,的這份沖動就被一股淡淡的香油氣息給燻散,眼皮愈發沉重,思緒也漸漸迷糊起來
這香味己是熟悉的,那是滴在水晶墜環的花燻爐鼎中的安神油急,簡直想罵韶華這個不知情勢緊急的,但是不多時,卻支撐不住,慢慢的睡熟
「皇上,更末梢見足有半個時辰不曾哭鬧,李公公壓低聲音催促帝王該回宮安寢,保重龍體
龍燁抬首,只見窗外皎月高懸,冷風簌簌而拂,殘卷飛花重影斑駁,春露涼薄凝重
輕嘆息,低首又望望床上睡熟的天真純淨的可人兒,本想起身離去,但此刻,那一日稟報的話言卻又不經意的響徹耳邊,另心頭擔憂頓時轉為煩躁
她究竟是誰若她真的不是李毓蓉,必然就是李相國偷梁換柱而派遣進宮的妖童,否則她何以出落得如此誘人疼愛,聰慧靈巧但若不是,一個膽卑苦的九歲娃,又如何能一夜之間性情驟變
劍眉緊擰,龍燁望著微顫的長睫,竟又情不禁的抬手撫上她若如脂粉一般的肌膚,待手指觸及那似冰肌玉骨的面容時,心頭竟似被什感的一刺,另僵住,隨即驀地停住,握手成拳
無論她是否是掉包而來的,還是當真是李毓蓉,都不該容她,雙眼微眯,深幽的眸光陡然漆暗,慢慢放下拳頭,探索至她的白皙若雪的香頸,緩緩的曲指掐住,但那溫潤如玉的溫暖與馨香卻徐徐的縈繞在的鼻息間,另一事間竟無法使力,更下不手
「究竟是什龍燁閉上雙眸,不明白為何一個娃為何為讓己的思緒整個反轉,心緒不寧,甚至另下不手
「皇上珠簾外,李公公雖看不清帝王的神色,但卻似乎听到帝王說一句什,趕忙喚一聲,以為是帝王下什命令,而己則未听清
龍燁緩緩睜開雙眸,神色已恢復成之前的淡漠,一擺手,示意李公公退下,隨後一彈指便熄滅殿內的燭火
李公公呆住,忙揉著眼楮望向頓時漆黑一片的寢殿,以為是己看花,直待窗外的月光朦朧照亮殿內時,才明白帝王的意思,原來皇上居然留在皇妃娘娘這里安寢,雖然不合適宜,不過也因沒有先例,所以李公公也不敢說什,只得退下
月夜幽幽,馨香裊裊,夜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