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少,我弟弟在這邊呢。」許諾小聲的呼喚著紀墨,紀墨便走過去跟她並肩站在一起,向教室里面望去。
這間教室就更可憐了,竟然分別有兩個年齡段的孩子。大的就像是許願那樣十歲出頭的,小的才只有五六歲的樣子。
現在小的孩子們正在跟著老師讀拼音,年紀大的正都趴在桌子上寫著作業。紀墨看到孩子們的鉛筆都已經很短了,還舍不得扔,塞進一根管子里,這樣湊合著寫字。而書包就更別提了,基本上都是那種家里用塊破布縫制而成的,稍微像樣點的就是解放後流行過一段時間的綠色軍用挎包,但是也已經像出土文物一般了……
「我弟他們是和一年級的混合上課的,一年級的上課時,我弟弟他們都會被分配了作業。然後就這樣互相倒換著上課,雖然會互相影響,可是也沒辦法,教室就這麼三間。」許諾說著嘆了口氣,然後指著里面正在上課的五十多歲的老教師說︰
「這位是劉校長,以前的時候他也是我的班主任。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他還在這里教書。其實當他教過的幾個學生考上燕京大學之後,縣里就要調他去縣一街小學教書了。看樣子劉校長是留下來了,唉……」
紀墨看向那位劉校長,劉校長穿著一件白襯衫,衣服是洗得干干淨淨,卻是長袖的,挽起來到胳膊肘上。紀墨敏銳的觀察到,劉校長的白襯衫後擺有幾處好像是被刮破的口子,他的褲腿是挽起來的,腳下蹬著一雙千層底布鞋。布鞋幫子磨破了,依稀能看到襪子的顏色。
真讓人肅然起敬的一位老年教師啊……紀墨想到一個問題︰「小諾,這里的老師每個月工資多少?」
「不知道……」許諾用這還用說的眼神瞟了紀墨一眼︰「你覺得要是一個月有幾百塊的話,還用得著穿成這樣嗎?」
「……」紀墨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其實劉校長人很好的,有的學生因為家庭困難交不起學費的時候,劉校長就會讓先欠著。我弟那時候就是這樣的,我弟的作業本都是劉校長用自己微薄的工資買的,而且我弟絕對不是唯一的一個。他真的是一位很好的老師……」許諾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大概是想起了她們家最苦難的一段時間,而改變她的家庭的,就是身邊的男人。
悄悄的,許諾伸出手,從背後想去挽一下紀墨的胳膊。
哪怕只是挽一下都好。
可是許諾比劃了一下,卻又想到或許紀墨會不喜歡這樣,她又膽怯,終于還是把手縮回來,低著頭默默的看著鞋尖。
紀墨看了看手表,這才剛上課,距離下課還早著呢,就對許諾說道︰「跟我來。」
「去哪里?」許諾莫名其妙的問道︰「你不是要來看我弟的嗎?」
「先去個地方,然後再回來看!」紀墨說著嫌許諾走得慢,直接拉著許諾的手跑回到車旁。許諾被紀墨拉著手,心里小鹿亂撞,話都不敢說了。
他到底怎麼了?
感覺怪怪的……
許諾被紀墨模了手,雖然到車旁就放開了。可是許諾卻感覺到紀墨大手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手上,那種包容的安全感,不禁讓許諾在想,或許被這只大手牽著,即便是去天涯海角,也能夠安心的。
為情所迷的許諾一路上都恍恍惚惚的,想著心事。
好在紀墨也沒跟她說什麼,這麼一路開到了縣城的文具百貨,又拉著許諾進去。文具百貨里花里胡哨的東西太多了,文具盒都是那種帶按鍵跟機關似的,書包更是印著米老鼠呀或者機器貓什麼的,顯得挺洋氣。
紀墨看了一圈,選好了幾樣比較實用的用具。素氣的鐵制鉛筆盒,簡單卻結實的雙肩背書包,還有一捆捆鉛筆和橡皮,和空白大報本。
想了想,紀墨招呼售貨員︰「我選的這幾樣,書包、文具盒給我來一百套。鉛筆橡皮本子,一千套。」
「啊?」那售貨員都嚇了一跳,本來以為是孩子家長來買文具的,沒想到張口就是這麼多。這售貨員又是那種愛說句俏皮話啥的,張開就來了句︰「你們生了多少個啊?」
「胡說!」許諾被售貨員的話直接給刺激成了關公臉,急忙過去問紀墨︰「你買這麼多……」話說到一半,許諾才猛地從剛剛曖昧的恍惚中自拔出來,醒悟了紀墨的行為︰「你是要給孩子們……」
紀墨點頭。
「……你真好!」許諾忽然忍不住湊到紀墨的腮旁輕輕印下一吻,卻又為自己的沖動而羞不自勝的躲到一邊去了。
這丫頭……
紀墨都被許諾忽然的一吻給嚇了一跳,模模臉,感覺燙手。心里忍不住嘲笑自己,搞什麼啊,這樣就臉紅了?
可是,剛剛許諾那一吻真讓紀墨覺得很溫馨的感覺啊。不過紀墨想,或許是許諾一時激動,用吻這種方式來表示感謝的吧?
呃,如果她是在暗戀自己呢?
紀墨一時間也有點心猿意馬,直到售貨員把東西拿給他,他才意識到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麼。對,自己得先幫孩子們創造好的學習環境。
這些東西一共也沒花五千塊錢,對于紀墨來說還真是九牛一毛。紀墨請售貨員一起幫忙,把東西都抬到車上去。幸好車大,又只坐了兩個人,後備箱和後排座上都堆滿了。
許諾一路上都是心里又害羞又甜絲絲的,其實許諾早就一顆芳心系在紀墨身上了,今天是真的喜出望外而沖動了一把。
最關鍵的是,她看到了紀墨身上人性的一面。
曾幾何時,許諾雖然在努力幫紀墨賺錢,也卻一直覺得紀墨好像對除了賺錢之外的東西都不太感興趣。雖然也沒什麼不好,但是卻顯得少了幾分人情味。但是現在許諾才知道,原來紀墨也是有著他善良的一面。
這讓許諾在對紀墨有愛的基礎上,更添了由衷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