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正是徐岳,徐公河。」年長的文士向蔡吉躬身施禮之後,又謙遜地糾正道,「不過《乾象歷》乃家師元卓公所作,府君怕是搞錯了。」
蔡吉眼見對方真是徐岳,還順帶提到了元卓公,下意識地就兩眼放光起來。須知,徐岳所提到的元卓公乃是漢末著名的天文學家、數學家——劉洪。劉洪出身宗室,自幼包攬群書,三十歲左右的時候出任,長官天時、星歷的太史部郎中。此後劉洪花了整整十余年時間,與蔡邕等人一起測定了二十四節氣時太陽所在恆星間的位置、太陽距天球赤極的度距、午中太陽的影長、晝夜時間的長度以及昏旦時南中天所值的二十八宿度值等5種不同的天文數據。這些觀測成果被列成表格收入東漢《四分歷》中。不過劉洪並不滿足以此。他在認識到東漢的《四分歷》不準確之後,便著手參照歷代歷法加以演算、改進,進而編寫出中國第一部歷法《乾象歷》。
至于蔡吉之所以會說徐岳編撰《乾象歷》。是因為徐岳是劉洪的繼承者,他在劉洪死後繼續潛心鑽研晦、朔、弦、望、日月交食等歷象端委,直至完善《乾象歷》,並將其傳授給東吳的中書令闞澤,使《乾象歷》得以投入實際運用之中。此外,蔡吉記得劉洪應該是在建安初年就已過世了。
不過此刻耳听徐岳如此作答,蔡吉還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向對方探問道,「元卓公也到了東萊?」
「不瞞蔡府君,家師已于數月前病故。」徐岳遲疑了一下哽咽道,
「元卓公已病故?」蔡吉一听劉洪果然已經過世,也隨之惋惜道,「未能向元卓公討教實乃憾事。」
「元卓公無緣一見蔡府君亦是可惜。」徐岳心有戚戚道。
蔡吉听徐岳如此感嘆,不由詫異道,「公河先生何處此言?」
卻見此時的徐岳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向蔡吉探問道,「此書可是蔡府君所編?」
蔡吉定楮一瞧,發現徐岳手中的書卷赫然就是自己為講武堂高年級學生編寫的數學教材。難道是自己的這份教材,唬住了眼前這位漢末天文學家兼數學家?話說,徐岳和劉洪除了精通天文學之外,亦對數學研究頗深。徐岳著有之前段芝提及的《數術記遺》以及《算經要用》。而劉洪則是中國第一部數學專著《九章算術》的作者。能被中國數學祖師級人物看中,蔡吉在受寵若驚之余,亦覺得有些納悶。因為這卷書卷雖是高年級數學,但其涉及的內容也不過是四則運算以及基礎的平面幾何而已。而這些內容劉洪的《九章算術》中也都有所記述。因此教材中的內容根本算不上超越時代。
想到這里蔡吉不由小心翼翼地向徐岳問道,「此乃本府為講武堂孩童編寫的教材。可是有出錯之處?」
「沒錯,沒錯。老夫只是想問,此種算法府君從何處所得?老夫從未見過。」實際年齡已近五十歲的徐岳,像個好學的孩童一般指著著書卷上的一道豎式計算例題問道。
「此乃豎式計算法,即按位置來計算,個位對個位,十位對十位,百位對百位,以此類推。比珠算要麻煩。但勝在過程清晰,便與驗算找錯。是本府從一天大食人處學得。」蔡吉半真半假的回答道。在她看來,中國古代的算術歷來只注重結果,不注重過程,倘若能因此引起徐岳對數學演算、推理的重視,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大食人?怪不得。嗯,此法原理與珠算相近,且簡易明了,實乃妙法也。」徐岳捻須頷首道。
一旁的段芝則更加好奇地向蔡吉追問道,「府君都是那大食人所授?」
「那大食人乃是一游商,在教了本府姐弟倆小半年算術之後便離開了蔡府不知去向。」蔡吉一邊心虛地圓著謊,一邊則在心中感嘆果然是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徐岳耳听蔡吉曾向大食人學過算術,當即長眉一挑,回過頭向身後站著的一個年輕文士激動地宣布道,「文瑞,老夫不隨汝去揚州了。老夫要留在老家東萊向蔡府君討教大食算術。」
被稱為文瑞的年輕文士耳听徐岳決意留在東萊,當即上前一步恭敬地向徐岳拱手道,「只要公河公能安心治學,謹就放心了。」
而旁邊的蔡吉眼見此人氣度不凡,似乎不像是尋常的寒門之士,于是便向段芝詢問道,「這位是?」
段芝被蔡吉如此一問,這才意識到還有一人沒有介紹呢。于是他趕緊拱手回應說,「此乃彭城名士張子布之佷,張謹,張文瑞。」
彭城張子布?張昭雖然早就听說漢末的世家名士多多少少都有些沾親帶故,但接二連三的驚喜,還是令蔡吉不得不感嘆世家名士的世界可真小。你只要有本事踏進這個圈子,便免不了會踫上各式各樣的名人。正如眼前這個年輕人,雖然只是張昭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佷子,但保不定哪天自己便能通過這條線搭上東吳的世家。所謂的人脈莫過于此。
且就在蔡吉盤算著如何多一條人脈多一條路之時。那一頭張謹見段芝一上來就露了自己的老底,便也不好再繼續低調下去。只見他轉過身朝著蔡吉施禮道,「彭城人張謹,見過蔡府君。」
「郎君這是第一次來東萊吧?」蔡吉寒暄著問道。
「回府君,謹確實是首次來東萊。未曾想北地竟還有東萊這等太平之地,難怪公河公會決意留下治學。」張謹半奉承半感慨道。要知道,自打黃巾之亂起,中原大量的名士才俊為躲避戰亂陸續移居南方。其中比較有名的當屬徐州瑯琊的諸葛家。而歷史上,徐岳亦是在吳國完成了他的諸多著作。可以說漢末三國一方面是諸侯混戰的亂世,另一方面也是中國南北文化交流的繁盛時期。那些南遷的中原世家為原本蠻荒的南方帶去了中原先進的學說以及治學的風尚。江南出才子的傳統大約也就是從這個時期開始的。正因為如此,張謹原本以為自己這次北上接徐岳南下會很順利。哪曾想,段芝那家伙的一封信就將自己的計劃給打亂了。再想到回去之後會挨伯父的批,張謹便覺自己的胃都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且不論張謹在心中暗嘆自己白跑一趟。那一邊蔡吉倒是向其熱情的邀請道,「即是如此,張郎君就在黃縣多待些時日,也好多了解一些東萊的風土人情。」
蔡吉的這番邀請可並非只是單純的客套,而是真真切切地在為張謹的安危著想。在熟知歷史的蔡吉看來,既然呂布已撤軍回援劉備,那「轅門射戟」事件多半還是會按史實發生,進而小霸王孫策亦會在這段時期同袁術貌合神離,轉而開始自立門戶攻略吳越。倘若張謹這會兒啟程回南方怕是會正好趕上孫策掀起的混戰。
張謹雖不知蔡吉是在為他的安危著想,但眼瞅著東萊的府君如此盛情邀請,自然不能就此駁人面子。所以張謹立馬就將「胃痛」暫擱一邊,朗聲答道,「那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張謹恭恭敬敬地向蔡吉作了個揖。可就在他俯身的那一刻,他眼角的余光在人群中忽然掃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在他看來不可能會在東萊出現的身影。但當他直起身想要看個究竟之時,那個身影卻又一個晃眼不見了。
難道是我眼花了?且就在張謹暗自納悶之際,眾人已簇擁著蔡吉等人敲鑼打鼓地進了城池。張謹見狀亦只得拋開心中疑惑隨了大流。只不過張謹並不知曉,他所看到的那個身影數日之後,又出現在了東萊太守府前。
「站住什麼人?」
太守府門前兩員虯髯軍漢,大喝住了一個可疑男子。軍漢之所以覺得此人可疑,倒並不是因為其在太守府前行為鬼祟,而是指其一身怪異的打扮。須知值此夏末初秋之際,大多數人還為未完全褪去夏裝,可眼前這個男子不僅用一身黑袍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最最重要的是他的臉上還蒙著一塊黑布。沒錯,臉上蒙著布,而且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堂堂的東來太守府門口。
此子欲打劫太守府乎?這怕是兩個軍漢,以及所有路過行人心中共同的疑問。
然而這個蒙面男子卻並沒有大喝一聲取出刀槍棍棒制造不和諧事件。而信步上前沖著兩個軍漢拱手道,「勞煩通報,襄陽鹿門子弟前來講武堂應聘。」
「哼,藏頭露尾之輩,竟詐稱應聘」其中一個讀過點書的軍漢大聲駁斥道。另一個軍漢則配合著端起了長槍。
哪知那蒙面男子卻像是驟然受了某種刺激,立馬一挑兩撇八字眉,高聲質問道,「大漢律那條規定,出門不得戴面巾?戴面巾就是藏頭露尾若是在下染疾不可受風呢?若是在下面部有傷呢?爾等口口說要招賢納士,結果還是以貌取人」
被蒙面男子如此一鬧,太守府門口很快就聚集了不少圍觀的百姓。人們一邊對男子怪異的裝束指指點點,另一邊又不得不承認這怪人說話還真有道理。所以當即就有好事之徒起哄道,「是啊,憑什麼不能戴面巾?」
而就在起哄的人越來越多之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了一個清脆的女聲道,「大漢律確實沒規定不得戴面巾。」
隨著這女子的話音落下,原先鬧哄哄的人群頓時就靜了下來。因為黃縣的人都知道會用這種語氣說話的女子,全東萊只有一人。這不,緊接著就有兩隊鮮衣亮甲的軍士在人群中開出了一條道來,而站在中間的妙齡女子,赫然就是東萊太守蔡安貞。
卻見此時的蔡吉一面打量著眼前這個著裝怪異的男子,一面則信步上前向對方拱手道,「本府就是東萊太守蔡吉。先生可是來講武堂應聘?」
那蒙面男子面對蔡吉的打量,一下子就沒了先前的氣焰,轉而低頭模糊地應了一聲,「唔。」
反倒是蔡吉絲毫不介意男子之前引起的騷動,大方而又不失熱情地向對方抬手邀請道,「先生請。」
于是乎,那蒙面男子便在百姓們好奇的目光之中,與蔡吉一起並肩走進了太守府。男子既然自稱是應聘講武堂的,蔡吉自然也就帶著其直奔講武堂的小院。此時正值上課時間,因此小院中不時地能傳出孩童朗朗的讀書聲以及老師的講課聲。而蔡吉則與那男子在教師休息用的屋舍內個按主賓地坐了下來。
「倘若先生有所不便,戴著面巾也成。反正本府考較的是學識,而非相貌。」蔡吉抬手阻止了,正要摘面巾的男子。在蔡吉看來,時值亂世,人臉上有傷疤並沒什麼大不了的。甚至受後世影視劇的影響,蔡吉還認為男子臉上適量有疤也算是一種性感的標志。但時隔一千八百年的鴻溝,東漢人的審美與後世終究是有差別的。正如曹操的大將夏侯惇,因獨眼深受後世各國三國無雙女玩家的追捧,但他本人卻因獨眼的事連鏡子都很少照。所以倘若外貌會涉及對方自尊心的話,那旁人還是遷就點的好。
果然,蒙面男子听蔡吉這麼一說,先是一愣,繼而也打消了摘面巾的念頭,轉而從袖子內取出了一片泛黃的布匹,遞給蔡吉道,「這道韓信點兵吾已解答,請府君過目。」
蔡吉接過布匹一瞧,發現原來是自己發布出去的招聘布告。看樣子已經有些日子了,不過更令蔡吉在意的,是布告背後密密麻麻所書寫的解題步驟。說實在的,這是蔡吉至今以來看過的最為詳盡、最為認真的答案。且不論對方打扮、外貌如何,就是沖著這份認真勁,蔡吉也已認同了面前這個應聘者為自己的幕僚。
于是,蔡吉在當著對方的面認真地將布告疊好之後,跟著便鄭重其事地向其詢問道,「先生大才。敢問先生如何稱呼?」
然而還未等那蒙面男子回答,忽見郭嘉帶著滿身的酒氣,晃晃悠悠地探頭進來問道,「听說有蒙面美人到訪。美人呢?唔,真有個蒙面的啊。來,來,來,不要害羞嘛。」
說罷,郭嘉也不顧對方詫異的目光,直接伸手就摘那男子臉上的面巾。一旁來不及阻止的蔡吉更是驟然一聲驚呼。
「奉孝先生,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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