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建安三年(198年),秋九月,有玉璽自天外飛入鄴城袁府,席間文臣武將皆駭然,頂禮膜拜之。稍後主簿耿包出列進諫袁紹,「宜應天人,稱尊號。」耿包此話一出立即引來了沮授與田豐的攻擊。沮授當眾指責耿包,「妖言惑眾。」田豐更是嚴詞要求袁紹誅殺耿包以儆效尤。
怎奈何,相比沮授、田豐的激烈反對。在場的絕大多數文臣武將都選擇了附議耿包的進言。袁尚更是取出了早已準備多時的《勸進賦》,與逢紀、審配等心月復一同游說袁紹「順應天命,去漢代之」。甚至于作為袁譚一派的郭圖等人也出乎意料地加入了勸進的隊伍之中。手持玉璽的袁紹雖被眾僚屬的一片歌功頌德奉承得恨不得立馬就黃袍加身,但有些戲碼終究還是要做足的。于是乎,袁紹當場就呵斥了一番耿包與袁尚等人,並當眾收起了那枚「從天而降」的玉璽。
然而稍微有點眼力見的人都看得出袁紹此舉只是在以退為進而已。畢竟他並沒有治耿包與袁尚等人的罪,更沒有像田豐說的那樣殺耿包明志,或是當眾宣稱要將玉璽送交許都。有了袁紹如此表態,其麾下的僚屬自然是更加不遺余力地為其稱帝造勢。而沮授、田豐等反對者的呼聲則如泥牛入海悄無聲息。
眼瞅著勸自己稱帝的呼聲越來越高,袁紹終于在「半推半就」之下,于當年冬十月初,在鄴城升壇受璽綬,即皇帝位,燎祭天地、岳瀆,定國號為「陳」,改元「永定」,大赦天下。其實依照鄴城所在位置,袁紹本該定國號為「魏」才對。不過其麾下的謀士指出,周武王滅商朝以後,為存先世之後,封舜的後代媯滿于陳。而媯滿的十三世孫陳大夫轅濤涂正是袁姓的始祖,也是汝南袁氏的始祖。袁紹為了彰顯自己是舜帝的後裔,出身高于劉漢,便以媯滿的封地「陳」為國號。
袁紹在登基稱帝的同時,倒也沒忘大肆封賞自己的親眷僚屬。三個兒子之中,袁譚被封為平原王,袁熙被封為廣陽王,袁尚被封為中山王。就連一直沒有公開露面的袁術,也被封做了安國王。至于逢紀、審配、文丑、顏良等等勸進的有功之臣也各按資歷封了三公九卿、大將軍。而于吉作為化外仙人自然是不能接受世俗官職,因此袁紹便授予其國師的封號,並命其常伴左右出謀劃策。
于吉能以國師的身份充當國相之職,在大多數人眼里雖有些意外。不過深知「天降玉璽」內幕的人都知曉于吉才是袁紹稱帝的首推功臣。話說,袁紹在得到玉璽之初,曾有心讓耿包出面勸進試探一下部下們的態度。卻被聞訊的袁尚出面阻止了。袁尚提醒父親袁紹說,歷來開國的帝王登基都會有祥瑞出現。袁紹要想服眾自然也得有「受命于天」的證據才行。而仙師于吉正是能為他找來證據之人。袁紹一听覺得兒子說得很有道理,加之之前于吉曾在易京城下上演過「山崩地裂」之術。于是袁紹便將造勢之事托付給了于吉來進行。
于吉授命之後也沒有讓袁紹失望。在短短的三個月時間里,就先後為袁紹「求」來了,異石事件、黑龍事件以及天降玉璽事件。依照于吉的說法,前兩樁是袁紹感動上天後,上天下的旨意。至于「天降玉璽」則是他所施的一種法術。當然于吉所謂的「法術」,其實只是些障眼的魔術而已。可在不懂機關的人眼中卻像是傳說中的魔法一般令人炫目,從而達到了袁紹想要的效果。
不過值得玩味的是,袁紹此番並沒有單單只封賞有功之臣。對于一些反對他稱帝的名士,袁紹顯得出乎意料的大方。像是沮授與田豐雖從始至終都竭力反對袁紹稱帝,可袁紹還是極其鄭重地授予沮授司空一職,並任命田豐為太常。
然而在袁紹登基那天,田豐卻依舊沒給袁紹面子,以抱病為由拒不出席儀式。而沮授雖鐵青著臉參加了登基大典,但在大典結束後,他卻將自己的家產分給了沮氏族人,並兀自感嘆,「勢存則威無不加,勢亡則不保一身,哀哉」
田豐的不合作態度以及沮授那不祥的預言,事後都傳到了袁紹的耳朵里。袁紹雖惱二人不識時務,但眼下的他剛剛登基不久,為了彰顯自己作為帝王的大度,暫時也就沒治二人的罪。此外站在袁紹目前的立場上來說,登基稱帝只是完成了一個形式而已。真正要開創秦皇漢武之基業,還需一城一池地攻城掠地才行。因此在稱帝後的第三日,袁紹便讓謀士陳琳執筆寫下檄文,向天下宣布,其已挑選精兵十萬,良馬萬匹,即將南下攻打許都。
袁紹稱帝的消息連同陳琳的檄文一經傳到許都,漢庭上下頓時為之震動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特別是好不容易坐穩了一年多龍椅的劉協,在得知袁紹即將南下以陳代漢後,氣急之下竟當堂拍案而起大聲怒斥,「先是袁術再是袁紹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竟如此報答聖恩。」
由于此時的曹操還自徐州回許都的半途之中,因此面對袁紹的咄咄逼人架勢,以及年輕天子的震怒,大多數臣子都顯得無所適從。綏靖的氣氛更是彌漫了整個朝堂。卻見大匠孔融就率先出列向劉協勸解道,「陛下息怒。袁氏兄弟早有不臣之心,如今只是圖窮匕見而已。不過袁紹之勢遠大于袁術。故臣以為陛下還是應該先避其鋒芒再圖對策。」
孔融雖沒有言明,可他所謂的「避其鋒芒」,不外乎就是將天子的御駕遷離許都。而這一招對于漢室公卿來說早已是習以為常,因此不少人都在底下頷首附和。畢竟漢庭可沒少被李傕等西北軍閥趕鴨子流浪。而眼下的袁紹實力遠甚于當初的李傕等人,漢帝又有什麼理由不拔腿跑路?
不過作為作為曹操在朝堂上的代理人,荀彧可不能讓到手的漢室大旗就這麼飛走。但見他長袖一甩,出列向孔融針鋒相對道,「何為避其鋒芒?袁紹越僭稱帝,矛頭直指漢室江山。故此袁紹南下並非尋常的諸侯之爭,而是大漢與逆賊間的國戰陛為天子若值此生死存亡之際心生退卻之意,天下諸侯將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陛下?」
劉協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被荀彧如此一激,再聯想到自己幼年時被李傕等人驅趕得居無定所的日子,不禁拔劍大喝道,「荀卿家說得是朕這次絕不離開許都若有人退縮求和,有如此案」
言罷劉協揮劍斬斷了案牘一角看,同時也斬斷了孔融等人想要遷都的意見。既然天子不肯遷都,那在場的文武大臣只得另謀打算。而所謂的另謀打算不外乎是向外求援。這不,孔融這頭才退下,國舅董承便跟著又出列進言道,「陛下既有心堅守許都,應立即下旨征召各路諸侯來許都保駕。恕臣直言以曹司空的兵力尚不足以抵擋袁逆大軍。」
董承的進言再一次博得了在場公卿大臣的們的附和。畢竟曹操與袁紹間的實力差距那是眾人有目共睹的。更何況有傳言說袁紹身邊有一個擅長施法請神的活神仙。此人之前還曾做法請來黃帝顯靈助袁紹攻破易京城。面對這樣一個棘手的對手,漢庭不向外求助才怪。
荀彧眼見董承欲借袁紹南下為由引其他諸侯入許都,不由暗自蹙起了眉頭。雖然荀彧也承認曹操的實力不及袁紹,但招其他諸侯來許都也並不見得就能提高漢室的實力。須知當初袁紹糾集各路諸侯討伐董卓之時都有人各懷鬼胎。而今各路諸侯皆已各自割據為陣,如何會為保漢室同心協力。怕是到時候一紙聖旨下去,招來的不是盟友,而是一群虎狼。
且就在荀彧打算再次駁斥董承之時,不曾想站在他對面的大夫吳碩竟搶先一步出列否決道,「陛下三思。而今袁紹只是虛張聲勢,並沒有率軍南下。臣以為軍務之事還是應該等曹司空回許都之後再做定奪。」
荀彧和董承都沒想到吳碩在這當口會替曹操說話,不約而同地都向其投去了驚訝的目光。可吳碩卻顯得十分坦然,在他看來保住漢室是一切的前提。所以他又跟著向劉協進言道,「陛下當務之急,應發出檄文與袁逆針鋒相對。從而鼓舞三軍士氣,讓天下人知曉漢室才是受命于天的正統。」
「吳卿言之有理。」劉協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接受了吳碩的意見,繼而又環視了一番朝堂詢問道,「那位卿家願書此文?」
「臣願一試。」孔融出列請命道。
劉協雖對孔融剛才意圖遷都的態度有所不滿,但對孔融的文筆還是十分佩服的。于是便欣然頷首道,「有勞孔卿也。」
這一頭劉協方在朝堂上統一意見,那一邊正在班師回朝路上的曹操也收到了來自袁紹的檄文。雖說這一次曹操收到檄文時並沒有頭痛,也沒有臥床不起。不過當他在帥帳之中讀完全文之後,還是忍不住對陳琳的文采大加贊賞。
只可惜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曹操這樣身處險境,還是不是地要文青一把。在場的眾文臣武將在听罷袁紹送來的檄文之後,絕大多數人都面沉若水。而新近投靠曹操的下邳名士周逵,更是懷揣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向曹操進言道,「司空,袁紹地廣兵強,有田豐、許攸這樣的智士為他出謀劃策,審配、逢紀這樣的忠臣為他辦事,顏良、文這樣的勇將為他統領軍隊。如此強敵怕是難以應付啊。」
周逵的話語雖有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之嫌。包括曹操在內的在場每一個人都無法反駁他的論調。畢竟兩方實力上的差距是明擺在那里的。不過正當現場的氣氛逐漸凝重頹然之時,坐在曹操身旁的謀主荀攸,卻面色如常地向曹操拱手進言道,「主公與諸君莫要憂心。依攸看來袁紹此人不足畏懼。」
曹操听荀攸如此一說,眼中頓時閃過了一絲光芒,繼而故作不解地問道,「公達何出此言?」
荀攸環視了一番在場的文武同僚,悠然伸出四根手指侃侃而談道,「在攸看來,公有四勝,紹有四敗。紹貌外寬而內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達不拘,唯才所宜,此度勝也。紹遲重少決,失在後機,公能斷大事,應變無方,此謀勝也。紹御軍寬緩,法令不立,士卒雖寡,其實難用,公法令既明,賞罰必行,士卒雖寡,皆爭致死,此武勝也。紹憑世資,從容飾智,以收名譽,故士之寡能好問者多歸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誠心不為虛美,行己謹儉,而與有功者無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實之士咸原為用,此德勝也。」
「好個四勝四敗公達之言真是令操茅塞頓開。」曹操听罷荀攸所言當即撫掌大笑道。其實曹操本人對袁紹的了解遠勝于荀攸。因此他並不像周逵等人那般畏懼袁紹如虎狼。只是同樣的話由曹操本人說出,與由手下的幕僚說出,那完全是兩碼事。因此荀攸這番話語在曹操听來簡直就如天籟之音,直說到了他心坎里。而在場的其他文臣武將亦被荀攸的一席話激起了斗志。
不過荀攸顯然並不滿足于用四勝四敗說來鼓舞士氣,卻見他在坦然接受曹操的夸贊之後,又探身向曹操進言道,「主公,有道是,兵者詭道也。而今袁紹雖沒有南下,可主公卻可不費一兵一卒先發制人。」
「先發制人?還請先生教曹某。」曹操听荀攸有先發制人之計,不由興致勃勃地探出身子詢問道。而在場的曹營文武更是一個個豎起了耳朵想要听听這位荀軍師有何妙計不動用大軍而達到先發制人的目的。
在眾人好奇地目光注視之下,這一次荀攸伸出了三根指頭,逐一分析道,「袁紹身邊共有三大助力,一為謀主沮授、田豐;二為大將麴義;三為附庸蔡吉。沮授、田豐多智剛直,但昌犯上司;麴義能征善戰,但功高震主;蔡吉實力不凡,但心懷叵測。以袁紹猜忌刻薄而缺少威信的為人,主公可先從此三人下手,斷其手足」
為了劇情需要將文若先生的「四勝四敗」說,按在公達先生身上鳥~~~反正兩個都姓荀,還是叔佷嘛~~~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