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曹操的大逆不道之舉那可真叫是罄竹難書,光是一條軟禁天子就足以誅其九族。當然真要有人較真起蔡吉的所作所為,那她多半也不會比曹丞相好到哪兒去。總之曹蔡之間的和平不是單純由一紙婚約來維系的,只要有需要雙方隨時都能找到大戰一場的理由。像這一次曹操就完全不顧及兒子曹丕的安危,公然驅使侯成、臧霸等人入侵徐州。不難想像倘若當時的太史慈、張郃等人沒能鎮住場子,或是蔡吉沒能及時月兌身,那曹操很可能甩開膀子親自上陣領兵侵吞蔡吉治下的州郡。
不過中原雖有曹操虎視眈眈,蔡吉卻並不打算就此放棄遼東。須知光是持續三個月的白狼之圍就已經影響到了蔡吉在的威信。倘若她再灰溜溜地撤回關內,那在天下人眼中便徹底做實了敗軍之名,屆時不僅全軍士氣會受損,就連地方上宗黨豪強也會乘勢發難。說到底蔡吉之所以能在漢末讓其治下的宗黨豪強接受一個女諸侯的統治,官渡之戰前靠的是狐假虎威借袁紹的勢,官渡之戰後則全賴齊軍勢如破竹的驕人戰績。至于善治民生、禮賢下士、體恤將士之類的優點固然是讓蔡吉獲得了治下軍民的擁戴,卻絕對打動不了那些桀驁不馴的宗黨豪強。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蔡吉比任何一個諸侯都輸不起。眼下的她非但不能退兵,相反還要率部一鼓作氣平定遼東,哪怕是退而求次也得拿下遼東屬國。如此一來剛剛過去的白狼之圍就只是一場小挫折,蔡吉依舊能以凱旋而歸的勝利者姿態重返中原從而威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宵小。
思慮至此,蔡吉便將話鋒一轉坦言道,「關內有奉孝、子義、士元、乂坐鎮,吾等當務之急還是以取昌黎為先。」
張遼听罷蔡吉所言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可一旁的辛毗卻皺起眉頭拱手朝蔡吉進言道。「主上以蹋頓部殺雞儆猴本無可厚非。然則烏桓人素來逐水草而居,此番獲知主上欲盡誅其部,怕是還未等大軍進抵昌黎,胡人便已棄城而去。」
「孤何曾妄言要盡誅遼東屬國諸部?」蔡吉黛眉一撩道,「孤所誅者乃蹋頓九族及附逆頭人三族,與烏桓百姓何干?」
「話雖如此,然胡人不服王法、不知倫常,萬事皆以族中酋長之命馬首是瞻,又豈會听官軍解釋。」辛毗連連搖頭道。其實他和田疇一樣都覺得蔡吉這次對蹋頓部的處理太過強硬。只不過考慮到士氣因素辛毗先前才沒有當著眾將士的面勸阻自家主上。
然而蔡吉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卻是異常的強硬,就見她素手一擺肅然道。「越是如此越不可放過附逆頭人。不瞞二位孤打算將遼東屬國劃歸錦西管轄改土歸流。」
「改土歸流?可是改土官為流官,廢屬國為郡之意?」辛毗探問道。
「是誅土官。」蔡吉殺氣騰騰地糾正道。話說依照東漢的制度,郡、王國、屬國同為一級地方行政區劃。其中王國承西漢之制,為皇子封地,由相治理。相之地位同郡太守。諸侯王不治民,唯衣食稅租而已。屬國則是一種專為安置異族而設立的行政區域。其行政長官為都尉。「治民比郡」。當然偶爾也會有廢國為郡的情況發生。例如曹操就曾借天子之名廢除了齊、北海、阜陵、下邳、常山、甘陵、濟陰、平原八國,台面上的理由是世襲這些王國的宗室血脈已斷,實質則是為了省下一筆給宗室的租稅。否則蔡吉也無法被受封為齊侯。屬國的情況也差不多,只是蔡吉既非漢天子,也沒有奉天子以令諸侯的資本,所以無權對外宣布升屬國為郡。只能聲稱「改土歸流」。
耳听蔡吉誅殺蹋頓等人不是出于單純的報復,辛毗在思慮了片刻之後便沉聲進言道,「既然主上有此決心,未免夜長夢多。還請主上盡早發兵北上。」
一旁的張遼也跟著抱拳請戰道,「遼願為先鋒,替主上將胡酋一網掃盡!」
經由辛毗一番提醒,蔡吉自然是不敢再有絲毫怠慢與拖延。于是翌日一早她便點齊兵馬浩浩蕩蕩地朝遼東屬國的首府昌黎城進發。當然臨走之前蔡吉也沒有食言,河灘上的那兩萬俘虜除了將校一級的人物之外,其余小卒統統都還歸了自由。而蔡吉之所以要將這些公孫部將校暫扣下來,主要還是考慮到公孫家尚未覆滅,以免自己前腳放人對方後腳就聚攏起來威脅齊軍後路,所以就先小人了一把。不過被扣的公孫軍將校心中雖惶惶不安,但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狀態之下也只得乖乖地跟著齊軍大隊人馬一路北上也。
正所謂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就在蔡吉馬不停蹄揮師北上的同時,一彪快騎兵也將齊侯月兌困的消息傳達到了錦西城。林飛聞訊後趕緊就將他養的那些鴿子盡數放飛了出去。話說之前林飛之所以不用信鴿傳遞消息是怕信鴿在路途上遭遇不測或是被別有用心之人截去,畢竟那會兒關外盡是些令人揪心的壞消息。如今白狼之圍既已解套,那林飛自然是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曉,「齊侯月兌困也!」
當然所謂的「飛鴿傳書」利用的是鴿子歸巢的習性,即無論家鴿或野鴿均具有強烈的歸巢性。一般來說,它們的出生地就是它們一生生活的地方,任何生疏的地方,對鴿子來說都是不理想的地方,都不安心逗留,時刻都想返回自已的「故鄉」,尤其是遇到危險和恐怖時,這種「戀家」更為強烈。所以林飛放出的鴿子雖多,但最終能收到飛鴿傳書的城池也就薊城、南皮、龍口、黎陽、開陽(瑯琊郡治)等幾個重鎮而已。
不過就算是如此,信鴿的速度那是最快的快騎拍馬也趕不上的。這不,林飛晌午時分才在錦西放出鴿子,當天晚上綁有戰報的信鴿便被送到了賈詡的案頭,前後歷時僅五個時辰而已。以至于幽州刺史李敏剛看到信鴿時都不敢相信這事是真的。
「此事當真?莫不是林正杰作假?」
「信上蓋有主上印信,做不得假。」賈詡說罷便將信推到了李敏的面前。
眼見信的末尾果真蓋有蔡吉的印信。李敏當即長舒了一口氣,雙手合十連聲呢喃,「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賈詡卻不認光喊「老天保佑」就能解決問題,就見他一面收起書信,一面果斷地向李敏進言道,「主上既已月兌困,還請使君速速調集糧草北上遼東。」
「主上不南歸乎?」李敏微微一愣反問道。
「遼東未定,主上不會南歸。」賈詡搖頭斷言道。
耳听蔡吉近期不會南歸,李敏由不得又心慌了起來。于是趕緊追問道,「那並州……」
「並州且由鐘元常、袁顯思、呼廚泉三家爭上一爭。」賈詡言罷捻起一把谷子喂起了鴿子。
話說鮮卑與匈奴的關系那還真叫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西漢年間東胡為匈奴所敗。其中一支退保鮮卑山形成了現在的鮮卑部。起先鮮卑人只是附庸匈奴受其奴役,但隨著漢武帝擊敗匈奴,將烏桓遷到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五郡塞外,鮮卑也開始逐漸擺月兌匈奴的控制,南下到烏桓故地饒樂水流域活動。
現如今匈奴除了自詡比鮮卑更文明之外。早已不復當年一統草原的赫赫雄威。在步度根這等新興崛起的鮮卑首領眼中的淪為東漢藩屬的南匈奴王庭儼然就是一只掉光了牙的老虎,除了能嚇唬嚇唬一些小部落之外。根本奈何不了他們這些來自漠南的群狼。
不過沒牙的老虎終究也是老虎。有著身為老虎的尊嚴與自傲。南匈奴的貴族平日里雖也曾勾結鮮卑人入寇邊塞劫掠內地,但終究只是小打小鬧,並沒有改變並州原有的勢力劃分。然而這會兒聯手步度根入侵雁門的袁譚卻是分明沖著入主並州而來。此舉不僅侵犯了南匈奴的利益,也讓駐扎在太原的鐘繇有了北上的借口。雙方一拍即合之下當即組成了聯軍打著漢天子的旗號一同討伐袁譚和步度根。而袁譚與步度根也不甘示弱憑借彪悍的鮮卑騎兵同曹軍和匈奴人展開了周旋。到目前為止三方各有勝負,也各懷鬼胎。
所以賈詡所說要讓三家爭一爭並州,李敏多少也能理解。再聯想到蔡吉已然月兌困。心中大定的他旋即拱手應答道,「那就依軍師之計行事。」
然而並非每一個收到消息的人都像李敏這般歡欣鼓舞。林飛放出的鴿子飛了一千多里路程,終于在三天之後抵達了瑯琊郡治開陽城。可面對從天而降的喜報徐州治中蕭建卻是被著實驚出了一身冷汗。須知就在一個多月前他還曾暗示對面的張郃改換門庭,那曾想今日張郃竟將齊侯月兌困的戰報端端正正地擺到了自個兒的面前。
如今蕭建除了暗自慶幸自己與曹營之間的聯系僅限口頭承諾並未留下任何字跡之外。就只能以酸溜溜的口吻咂舌道,「人皆道飛奴(信鴿)能日行千里,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然則來信僅只言片語,未知遼西戰況如何,惜哉,惜哉!」
其實張郃又何嘗不知蕭建在背地里搞的那些小動作,只是看在蕭建與自己共事多年的份上,張郃並不打算拆穿他也不想繼續深究下去。畢竟蕭建是徐州的名士,在瑯琊擁有極高的威望,張郃作為一個外來者要想長久地統治瑯琊等地,多少還得仰仗這等名士的輔佐。更何況蕭建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做出實質性的背叛之舉。因此無視蕭建心虛的酸話,張郃順手就將戰報遞上前道,「還請治中擬文一篇,昭告徐州全境齊侯已月兌困。」
眼瞅著張郃沒有追究自己的意思,蕭建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趕緊伸手接過戰報,連聲應答道,「老夫這便擬文,這便擬文。」
就這樣隨著信鴿陸續抵達蔡吉治下各州郡的首府,「白狼解圍,齊侯無恙」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中原的大部分地區。甚至遠在長江以南的東吳也有耳聞。
「蔡安貞已月兌困?」丹陽府衙內孫策一把揪住前來報信的信使衣襟急不可耐地追問著,「那仲謀呢?可有仲謀下落?」
送信之人那會知曉孫權的下落,可被孫策如此一逼,慌亂間只得結結巴巴地回應道,「二…二將軍無恙。」
「哈哈!孤早說仲謀福大命大!」孫策大手一松,興奮之余當即大方地宣布道,「來人!打賞!」
驚魂未定的信使收了賞賜,慌忙朝孫策磕了三響頭,跟著便連滾帶爬地退出了書房。正在興頭上的孫策見狀卻是絲毫不以為意,轉而回過頭朝周瑜朗聲笑道,「蔡安貞既已月兌困,想來中原大戰不遠矣。」
孫策所說的中原大戰指的是曹操與蔡吉之間的爭斗。話說自打蔡吉受困遼西之後,曹操就停止了對南方諸郡的攻略,轉而放任侯成、臧霸等人侵擾徐州。據悉並州的鐘繇還趁張遼、龐統二人趕赴遼西救援之機,以北上討伐袁譚為由吞並了雁門郡。而今蔡吉既已月兌困,自然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所以在孫策看來曹蔡之間的大戰已是一觸即發,而他所要做的就是靜候兩方大打出手,再瞅準時機坐收漁翁之利。
然而周瑜卻不似孫策這般樂觀,就見他擺了擺手搖頭道,「伯符此言差矣。曹蔡會否大戰,還猶未可知。」
孫策斂起笑容,蹙眉追問,「公瑾何出此言?」
「蔡安貞月兌困,齊軍必士氣大振。曹孟德若東侵不成,恐揮師南下奇襲荊揚。伯符切不可麻痹大意!」周瑜語重心長地向孫策提醒道。
「東侵不成,南下奇襲?」孫策劍眉一豎怒哼道,「曹孟德若敢欺江東無人,孤定叫他有來無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