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分鐘後,奧迪在金秋醫院門前停下了,這是一家中小型醫院,而且里面很多科室都被承包給個人了,鬧出過一些醫患糾紛,名聲不太好,但現在急著救人,沒時間挑剔了。
那中年警官跳下車,抱起羅成向醫院的大廳沖去,他的步伐很大,年輕的女警官要一路小跑才勉強跟上。
急診室里,一個三十歲左右、帶著金絲眼鏡的醫生正和幾個護士嘻嘻哈哈聊著什麼,氣氛很熱鬧,看到胸膛血肉模糊的羅成,那醫生倒吸一口涼氣,急忙迎上來,先翻開羅成的眼皮看了看,又把手指放在羅成的頸側,停頓片刻,回身對那幾個護士說道︰「馬上準備手術!」
護士們分成兩撥,一撥去手術室準備,剩下兩個幫著中年警官把羅成放在擔架床上。
那醫生問道︰「兩位是他的家屬吧?」
「不,我們是警察。」年輕女警官回道。
「警……警察?」那醫生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接著慢慢露出苦笑︰「病人的傷勢太嚴重了,估計……希望不大,準備後事吧。」
「有你這樣不負責任的醫生嗎?還沒搶救,就說人不行了?」年輕女警官不悅的說道。
「警官,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啊。」那醫生沒有生氣,輕聲說道︰「病人失血太多,必須大量輸血,我可管不到血庫,而且那邊不能欠賬,一定要欠,誰簽的單子誰負責,我……這樣吧,正好兩位警官都在,小楊,你在病人身上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皮包、身份證什麼的。」
叫小楊的護士急忙在羅成身上翻找起來,「黃醫師,他沒有帶身份證,找到了二百多金圓券,還有一盒煙、一個打火機,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沒辦法了,很多設備不能用,最多給他輸二百毫升血。」醫生的視線落在了兩個警官身上︰「警官,你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把人交給我,我給他做一下簡單處理,能不能活下來看他的運氣,一個是立刻把人送到公立醫院去,那里的條件要比這里強得多,我的意思是……還是把他送走吧,這樣我好、你們也好。」
「你……」年輕女警官又氣又急,她听說過很多醫院都變成了要錢不要命的地方,現在親眼看到,對她的觸動更大。
「黃醫生是好人!」那叫小楊的護士忍不住插話了︰「上一次就因為要救一個流浪漢,黃醫生和院長大吵了一場,要不然也不會被打發到急診室來了。」
「是啊是啊,不能總讓好人吃虧啊!」另一個護士接道,看起來那黃醫生在護士們當中的人緣很不錯。
「警官,你們再猶豫一會……也就不用轉院了。」那醫生一直沒有忘記觀察羅成。
好像是在驗證那醫生的話,羅成的身體突然抽搐了幾下,那是身體功能逐漸喪失引發的反應。
兩個警官的視線都集中到了羅成身上,年輕女警官咬了咬牙,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羅成很可憐,他雙眉緊皺,似乎陷入昏迷中也沒忘記和什麼東西相抗爭,一個倔強而又年輕的生命,拒絕放棄。
年輕女警官從口袋中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對面的醫生,冷冷說道︰「這張銀行卡里有一萬一千金圓券,夠了吧?!」
那醫生愣住了,深深的看了年輕女警官一眼,沒有廢話,快速接過銀行卡,隨後扔給叫小楊的護士︰「馬上去血庫,警官小姐,麻煩您也跟著去一趟吧。」他的年紀比女警官大,願意用敬語,絕對不是對職業的尊重。
女警官點點頭,跟著那小楊快步離開了,剩下的那個護士推著擔架車向手術室的方向走去,就在這時,迎面走來一個身材高挑、氣質很文靜的護士,她本來應該擦著擔架車走過去,一眼看到羅成,愣了愣,隨後臉色大變,急聲問道︰「怎麼回事?他怎麼了?!」
那醫生道︰「辛菲菲,你來得正巧,這里人不夠,幫幫忙!」
「好的。」辛菲菲答應一聲,跑到前面為擔架車開路。其實辛菲菲是內科病房的護士,和急診不發生關系,被抓了‘勞工’,多少應該有些不開心才對,但她眼中閃動的焦慮,卻要比這里每一個人更急迫。
辛菲菲從一個處置室里找到一把剪刀,準備把羅成身上的衣服剪開,這是必須的步驟,誰知剪刀剛剛觸踫到羅成,好像遇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剪刀發出清脆的鳴響聲,辛菲菲被嚇了一跳,俯認真觀察著。
羅成胸口的黑晶已經開始融化了,和模糊的血肉混合在一起,但這一切都被破爛的衣服擋住了,辛菲菲什麼都沒看到。
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異常,眼見手術室就在前面,辛菲菲顧不上許多了,快速把羅成的衣服剪開,當剪到羅成右臂的時候,又踫到了某種僵硬的東西,辛菲菲用手模索片刻,從羅成右臂側拽出一柄短劍。
短劍的式樣很古樸,劍鞘是黑色的,上面刻滿了詭異的符號,辛菲菲偷眼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人注意她,急忙用剪碎的衣服把短劍包裹起來,隨後從邊上取過一個黑色的垃圾袋,扔到里面。
手術整整進行了四個小時,當羅成被推到重癥監護病房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兩點了。
羅成還活著,他的生命力非常堅韌是一方面,那張銀行卡也起到了極大的作用,至少,醫生敢給他大量輸血,敢給他使用最好的藥。
生命特征平穩後一個多小時,羅成奇跡般的慢慢睜開眼楮,一個被刻意壓低的聲音從側面傳了過來。
「不是……我才沒瘋!他幫過我,我也要幫他一次呀!你……你什麼意思?喂……等我說完……喂喂……混蛋!!」
羅成想坐起來,可稍微一用力,眼前便陣陣發黑,只得無奈的躺了回去。
這里是醫院……不行!他必須馬上回到審判之翼的空間,徹底治愈自己的傷勢,然後去找那個家伙算賬!有生以來可算是第一次吃大虧,他咽不下這口氣!
不知道自己的體能還剩多少,能否釋放一次自我恢復,試試吧……羅成慢慢閉上眼楮,集中所有的精神力,呼吸也隨之停止了。
羅成的身體陡然散發出毫光,辛菲菲剛好放下電腦轉過身,正看到這一幕,當即目瞪口呆,燈泡會發光很正常,人體怎麼會發光?難道羅成觸電了?!
十幾秒鐘後,羅成再一次睜開眼楮,雖然他學習的自我恢復只是初級的,但效果很明顯,僵硬的身體多出了一些活力,他能感覺身體中接近干涸的機能正快速回復著。
羅成重新想坐起身,辛菲菲終于反應過來,急忙沖上前按住羅成的肩膀︰「天啊……你醒了?不要動、千萬不要亂動!」
羅成略有些散亂的視線落在了辛菲菲的臉上,對方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停頓片刻,久違的記憶浮上腦海︰「你是……辛菲菲?」
「畢業都快十年了,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辛菲菲勉強笑了笑。
「你怎麼跑這當護士來了?」羅成輕聲問道,他說話的速度越來越流暢了,自我恢復術還在發揮作用。
「護士怎麼了?」辛菲菲白了羅成一眼︰「家里條件不好,我想早點上班,不能象你們那樣讀高中、上大學,只能去衛校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羅成苦笑道︰「怎麼說都比我好啊。」
「你還有臉說?」辛菲菲恨恨的說道︰「又和人打架了是吧?!你說你……一個大男人,干什麼不好?非得走那條路?」
「我……」
「別瞞著了,我听老同學說過,你加入龍道堂了。」辛菲菲道︰「羅成,听我一句話,等這次的事情過去,別在自暴自棄了,找個正經工作,這麼大個男人,難道養活不了自己?羅成,我相信你,你一定行的!」
「小媽……都十年了,你就不能改改你的習慣……」羅成無可奈何的搖著頭。
「你說什麼?!」辛菲菲勃然大怒,‘小媽’是初中年代,羅成給辛菲菲起的外號,因為辛菲菲當時是副班長,也是最有責任心的班干部,以擅長思想教育工作而揚名,和她同坐的羅成經常受到荼毒,當然,這是羅成對那段歲月的評價。
「我想坐起來。」羅成道。
「你現在不能動!」辛菲菲這才意識到羅成是個重癥病人,不得不放棄了懲罰羅成的念頭,隨後猶豫了一下︰「你電話呢?」
「丟了。」
「用我的電話,告訴你兄弟,馬上到金秋醫院來接你。」辛菲菲終于下定決心,豁出去了!那一聲‘小媽’固然讓她非常生氣,但也讓她想起了那段無邪的歲月。
「接我做什麼?」羅成愕然道。
「你長點腦子行不行?」辛菲菲咬牙低聲道︰「你那麼會打架……他們把你打成這樣,你說說你能打傷多少人?我告訴你,警察就在外面守著呢,我和那女孩聊過,天亮就有警局的人來接你,給你換另一個醫院,到時候你想走也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