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元宮內,風魂與鄭老、鐘化、焰華仙子、南宮諸健、奇辰、孫靈秀等人聚在一起,每一個人都表情凝重。
風魂將視線慢慢地從在場的每一個人臉上掃過,沉聲道︰「有消息從北方傳來,中天北極紫微大帝不幸戰死,連整個紫微垣都已崩潰。」
一片沉默。
雖然每個人都知道那五大魔神不容易對付,但竟然到了連六御大帝都有人死去的地步,還是令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震驚。畢竟,那五大魔神雖然可怕,但仙界畢竟掌控三界達上萬年之久,其威望早已深入人心,祝融等魔神固然難以對付,但每一個人都覺得,至少仙界中的幾位天尊完全有能力與這五大魔神抗衡。
「紫微大帝是在與金王蓐收的戰斗中死去的,」風魂看著眾人,「昨日九野天震動,便是由于紫微垣崩潰所生出的連鎖反應,紫微垣位于中天,連遠在蒼天的大荒境都能感應到紫微垣的崩潰,中天的形勢只怕更加不容樂觀。天界擅且如此,人間界更是難免天災不斷。」
又道︰「木王句芒未能與祝融一同攻下靈霄寶殿,據說他現在已轉向了北方玄天。玄天真武大帝在知道靈凝已經回來後,派了人來看望靈凝,卻沒有讓她回玄天境去,由此可見,真武大帝在與句芒的作戰中只怕亦是處于下風。」
鄭老嘆道︰「連紫微大帝都死在蓐收的手中,我們是否真的應該與伊奘諾尊聯手,一同對付水王?」
奇辰道︰「不除去玄冥,大荒境亦早晚難逃紫微垣的厄運。」
「雖然如此,」鄭老道,「以當前的形勢,水王玄冥並不如何將我們看在眼中,就像是雄獅根本不關心腳下螻蟻的死活一般,我們不去惹他,他暫時應該也懶得理會我們。」
風魂沉默不語,孫靈秀卻道︰「覆巢之下,難有完卵。如今,木公早已返虛而去,玉帝不知所蹤,中天紫微大帝戰死,西方太極天皇據說已有五衰之象,若是等到王母娘娘和南極仙翁、真武大帝也戰敗,只怕所有仙神都將慘死,人類也難以再存留在三界之內。到那時,我們又能如何?」
「問題並不在于我們是否應該做什麼,而在于我們所做的事,究竟有何用處?」鄭老道,「連紫微大帝都不是金王蓐收的對手,水王玄冥乃是與金王齊名的上古魔神,我們又如何勝得了他?仙魔之間的戰斗,並不是靠著人多就有用的,不管是我們還是東瀛神道,都沒有五大魔神又或是六御大帝那種級別的人物,如何殺得死玄冥?」
風魂猛地踏前一步,道︰「這個問題,就交給我來解決。」
鄭老愕了一愕,與孫靈秀和鐘化、奇辰等人互相對望一眼。焰華仙子何月華低聲道︰「少主,請恕屬下直言,就算是少主的修為,與水王應該也還是相去甚遠。」
風魂自然明白這一點。他的修為最多和伊奘諾尊相當,雖然兩人為了爭奪東方大帝的名號而拼得你死我活,但就個人實力來說,都還不足以跟太極天皇、紫微大帝、南極仙翁這種級別的金仙相提並論。當然,這並非是因為他們的修行不夠,而是因為那幾位天尊畢竟都是混元得道,修了萬萬年,又從仙妖、爭神這兩個浩劫中活下來的大羅金仙。
「這世上之事,並非事事都可預料,」風魂沉聲道,「當年在妖靈界中,身為天帝同御之子、太極天皇與紫微大帝之弟的耀赫威,又何嘗不是混元得道?卻終究還是死在我與妙想、飛瓊、靈凝、紅線五人的圍攻之下。雖然其中有不少幸運的成分,但也正說明了世事無常,並非每一件事都可以用常理來推論。水王玄冥固然不容易對付,但只要準備充足,我相信我們亦有取勝之法。與玄冥之戰,其實是勢在必行,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我們總不能躲在這里,看著天下蒼生處于水火之中,自己卻什麼也不做。」
鄭老等人沉默一陣,然後盡皆點頭。南宮諸健大笑道︰「少主說的沒錯,大丈夫死則死矣,又何懼之有?不戰的話,那是等死,拼死一擊,或者還有一絲希望。」
孫靈秀道︰「戰是要戰,但鄭老說的也沒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固然值得尊敬,但毫無意義的犧牲,除了讓人尊敬之處,其實于人于己都無任何用處。拼死一戰自是容易,但我們要追求的不該是戰斗,而應該是勝利。」
風魂點了點頭,道︰「說到底,殺死水王玄冥才是我們唯一的勝機,玄冥不死,他底下的妖魔殺得再多也沒用。此事就交給我來解決,我這就去找天照。」
離開鄭老他們,風魂在一處偏殿接見了天照。
盡管心中的焦急明顯地顯露在天照的臉上,但她仍然只是站在那里,沒有再說過多的話。這一天多的時間里,她始終逗留在這里,在她心里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沒有大荒境的幫助,她和她的父親要想奪回黃泉國和天浮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而就算有了大荒境的幫助,前路亦是一片渺茫。只是事到如今,除了這一條路,他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可想。
對天照來說,高天原的八百萬神和東瀛島上的子民是她不得不為之而戰的理由,天庭也好,天命也好,對她來說都無所謂,只有她父母親手開創出的那片天地,才是她絕對無法拋舍的存在。
然而她也明白,要想讓大荒境在這種時候出兵幫助以前的敵人,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也是她雖然在這里等了近兩天卻沒有任何怨言的原因,不管是誰,要做出主動與五大魔神戰斗的決定都不容易,雖然照著這樣的局勢演變下去,用不了多少大荒境也還是不免面臨與天浮橋一般無二的命運,但至少在目前,水王玄冥還沒有將他的注意力放在大荒境這里。她自問就算她是風魂,在這種情況下,也多半會做出全力自守的決定,畢竟東瀛的仙神與凡人是生是死,與風魂實在是沒有任何關系。
站在風魂的面前,這位東瀛女神緩緩地屈膝半跪,問︰「不知太真王是否已經做出了決定?」
雖然天照已半跪在地,但她的身材實在是太過高大,風魂仍是需要抬起頭來才能夠注視她的臉,如果不抬頭的話,只能看到她那豐滿而白皙的胸脯……雖然也很香艷就是。
「我已做出決定,」風魂看著她,「我們將全力支援你們,與你們一同抵抗水王玄冥。」
雖然想要更加鎮定一些,但天照還是不由喜形于色。
「但是,」風魂道,「在前往高天原之前,我需要先向你借一樣東西。」
天照道︰「太真王請說。」
風魂道︰「開元弓,震天箭。」
天照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雙手虛捧,光芒閃過,一弓三箭出現在她的手中。風魂卻只從她手中拿起一支神箭,沉聲道︰「明日一早,我便與你一同趕赴高天原。」
說完,他便拿著那支神箭匆匆離去。
******
大荒山上,靈凝跟著師父進入一處丹房。
原本以為師父是在抽空跟自己「修行」,但見師父一臉凝重,像是有什麼極其重要的事要做,靈凝只好看著師父,卻見師父取出一支箭來,道︰「靈凝,此箭乃是大荒時期仙界神將羿用來射落九日的震天箭,我要你對它進行祭煉。」
靈凝看著神箭,見箭身光芒閃動,有若萬千日光凝于一束,不由道︰「師父,這支箭,只怕連青陽離火也無法煆燒。」
開元弓也就是射日弓,以開元弓搭上震天箭,連太陽都可射落。像這種與東皇鐘和分天四劍同一級別的神器,就算是燭龍離火這至剛至烈的火焰,也難以將其熔化。以靈凝的能力,要鑄煉出火尖槍又或是飛雪劍這種級別的神兵利器,自然可以輕易辦到,但要煆造幾可比擬分天四劍的神器,卻是難以完成。
「我不是讓你把它重新鑄煉,」風魂道,「我只是要讓你在它的箭尖上附上始氣,雖然這也並不容易,但有我在邊上助你,應該還是有機會做到。」
「始氣?!」
「靈凝,」風魂道,「當年妙想在妖靈界施展戮仙劍舞斬去耀魄天尊半載身子的時候,你不是也在旁邊麼?以你看來,她那一劍究竟有何名堂?」
靈凝猶豫了一下,道︰「徒兒也說不上來,徒兒只覺得,單從姿勢來看,那一劍似乎簡簡單單,毫無出奇之處,只不過就是劃了一個圓。但在劍意上,那一劍卻像是能夠把這天地間的任何事物都送入虛無。」
「天下萬物,皆應元氣而生,按理說,任何事物衰亡之後都不可能就此消失,而應該或是變換形狀,或是化入元氣之中。」風魂道,「然而,死在戮仙劍舞之下的生靈,卻像是連化入元氣也無法做到,而是真真正正地變成虛無。由此可見,那一劍帶著某種能夠將元氣斬除的力量,不只是元氣,甚至連玄氣也可以被它斬除。」
靈凝點了點頭︰「當隱娘想要使用戮仙劍舞替師父你報仇的時候,雖然姬喬體內藏有幽冥玄氣,但徒兒卻有一種感覺,只要隱娘的劍舞完成,姬喬就必死無疑。只是,究竟是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徒兒也說不上來。」
「嗯,」風魂道,「事後,為師曾反復地對那式劍舞進行推敲,如果為師所料無誤,在那一式劍舞里,隱藏的便是能夠斬元破玄的始氣。在一些道家經文里,確實也提到過‘三氣’,這三氣便是元氣、玄氣、始氣。元氣自然是誰都知道,萬事萬物皆由元氣而生,元氣即是道。也正是因為人人體內都有元氣,所以在理論上,人人都有修道的可能,道非眾生有,能應眾生修,說的便是這個道理。然而對于玄氣,一般的經文里便已很少提到,畢竟玄氣乃是天地之氣,所謂稟氣成真,稟的其實是天地之氣,而並非自身之氣。由于受到天命的影響,天地二道被強行阻斷,一般的道家心法修的自然也就只能是人道,亦即元氣之道。」
靈凝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道︰「以元氣修行的方法,便連人間界也到處都是,但提及玄氣的便不多了。至于始氣,徒兒雖然也看到一些經文里有提到,但卻始終沒弄明白它究竟是什麼。」
「其實,只要把天地的根源都弄清楚的話,這三氣形成的過程也就不難猜出,」風魂道,「所謂太極生兩儀,這兩儀既是陰陽,又是天地,而在天地形成的基礎上,才能化生出萬事萬物。如果說萬物萬物皆應元氣而生,那天地則是應玄氣而成。所謂的玄氣,其實便是太極,是天與地形成的根源。」
靈凝怔了怔,問︰「玄氣催生出天地,天地再以元氣生出萬物,這樣說來,玄氣其實便是元氣之始。那這始氣……莫非又是玄氣之始?但是玄氣之始,卻又到底是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也不是,」風魂道︰「以你我現在的修為,不管是玄氣還是元氣都也可以看得到、感覺得到。但隱娘即將向姬喬用出戮仙劍舞的那一刻,你在她的劍上看到了什麼?」
靈凝猶豫了一下︰「好像……什麼也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