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天空,暗紅的大地。
風魂再次來到那放眼盡是紅色骸骨的世界。
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胸腔里悸動著,想要破體而出,卻又被他緊緊在壓在體內。這種感覺極是難受,難受的同時卻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
「你還是回來了。」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驀然回首,然後便又見到了那捧著寶珠的女子。
霧氣迷蒙的雙眸,飽滿白皙的胸脯,纏在月復間的艾草……她看起來,與風魂上次見到她時一般無二,沒有任何的改變。
「我想要你幫我,」風魂看著她,「我想要得到足與跟五大魔神相抗的力量,卻不想變成無法控制自己的怪物,我知道你能夠幫我。」
「怪物?」捧珠女子的眸中透出傷感,「過去的自己,在你眼中便等同于怪物麼?你究竟要到何時,才能夠認清你自己?」
「我對過去的事不感興趣,」風魂淡淡道,「我只知道,我有自己在未來必須守護的人。你到底肯不肯幫我?」
「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你知道的。」捧珠女子緩緩地走近他,「只有十大魔神才能殺死十大魔神,你真的要跟祝融他們為敵麼?你一個人,如何斗得過他們四個?」
「他們四個?不是五個麼?」風魂道,「還有……十大魔神?我只听說過五大魔神,什麼時候又多了五個?」
「你還是什麼都記不起來?」捧珠女子深深地嘆息,「明明前一次,你還能夠想起我是誰……現在你又忘記了麼?」
前一次?風魂覺得腦中一片亂麻,明明記得這是與她第二次見面,卻又像是第三次……又或是千千萬萬次?
「以你的本事,只要回歸自身,又何必要來找我幫忙?」捧珠女子道,「不過,既然你不想變回原來的自己,那我也只有繼續在這里等你。要想獲得原本就屬于你的力量,卻又不變成你所說的怪物,其實也並非難事。你看這里……」
她將寶珠捧起。
風魂看向寶珠,見這原本剔透的寶珠變得有若鏡子,將他整個臉都凸顯出來。
捧珠女子道︰「如果說你原有的力量是足以照耀天地的火光,那麼,要將這種力量完全發揮出來,你就只有變成可以將世間萬物全都燃盡的火焰……」
風魂道︰「但我並不想變成火焰。」
「那麼,」捧珠女子微微一笑,「也許你就需要一面鏡子。」
風魂怔了一怔,緊接著便若有所悟︰「我該上哪去找這樣的鏡子?」
「太虛廖廓,皓月燦然。雪浪翻騰,金蟆吐耀。」女子放下寶珠,伸出雙手輕輕地將他摟住,「如果你信任我的話,那麼……我可以做你的鏡子。」
承天開物,效法載德。
如果他是熊熊燃燒的烈日,那麼,她願意成為將他的光芒溫柔地反射出來的月。
「只是,」她注視著風魂,「鏡子雖然可以映出火光,但它終于不是火焰本身,我雖然能夠幫助你,讓你能夠以人類之身使用這原本就存在于你的靈魂之內的力量,但畢竟隔了一道,難以將它發揮到究極。」
「嗯,」風魂道,「那就先這樣子,等我有了更好的辦法再說。」
捧珠女子微笑。
「對了,」風魂苦笑道,「我到底應該怎麼叫你?」
跑來找人幫忙,卻不知道她到底是誰,這種事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女子將頭垂下,輕枕著他的胸膛︰「你就叫我阿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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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紅線與師父面對面地站在兩座山峰上,在她的手中,持著身為分天四劍之一的上元破虛劍。
劍光一劃,驚雷亂起,再以一種詭異的角度襲向對面的師父。
風魂袖子一拂,一道黑氣倒迎而上,瞬間便將這些雷電切斷。
再沉聲一喝,一拳擊向紅線。拳風由小而大,來到紅線面前時,已形成一道黑色的龍卷風。
紅線腳踩星罡,破虛劍斬過光華,龍卷風立時被她劈開,風消塵止。
「師父,你就只有這點本事麼?」她叫道。
風魂攤手︰「太用力了,怕弄疼你。」
這略帶調戲意味的話兒讓紅線抿起了嘴,將身一縱,明明方一起身,卻直接來到了師父身後,劍光一斬。
師父卻已消失不見。
再現身時,風魂已到了她的頭頂,以指為劍,道道罡風連續不斷地沖來。紅線劍光連閃,將這些罡風接下,同時身化銀光沖向師父。
風魂心知這女徒兒本就已接近大道之境,又有上元破虛劍護身,不敢大意,袖子再拂,亦有劍光劃出,與紅線的上元破虛劍撞在一起。
這是東海秀霸劍。
兩劍皆屬于上古神劍,這一交擊,自惹得地動山搖,轟隆之聲不絕于耳。
「師父,小心了。」紅線嬌叱一聲,身子一扭,竟化作三個一模一樣的紅衣少女,分作三角斬向風魂。
風魂沒有想到她竟然能夠用出分身之術,倒也嚇了一跳,將身一沉,以隱地八術化作黑龍,挾著黑雲月兌出紅線的包圍。
紅線得勢不饒人,三個分身連攻向師父。風魂原本以為這三個紅衣少女中只有一個是真身,另外兩個皆是幻影,待發現三人都挾著丹景明珠之氣,才知三個都是真身,乃是一種以玄氣為根本的變化之術。
他笑道︰「這招不錯。」
右手持著秀霸劍,左手一握一松,迷霧頓起,將整個華山覆住。
三個紅衣少女在迷霧中失了師父身影,只得聚在一處,小心防備。就在這時,寒氣迫來,冰石亂墜,朝著三個少女一同覆來。
三個少女同時嬌叱,合為一體,以玄氣護身的同時,又將破虛劍隨手一劈。
一道空間裂縫現出,將所有霧氣吸入其中,而她就借著這個機會找出師父的藏身之處,提劍沖了上去。
風魂現出身來,與她戰成一塊,就這般你來我往,直斗了兩個時辰。
斗完後,兩人一同落在峽谷深處。風魂道︰「紅線,你剛才那招分身術不錯,為何以前從來沒見你用過?」
紅線說道︰「徒兒也是前些日子才自行領悟出來的,原想給師父一些驚喜,但好像沒什麼太多作用。」
風魂道︰「想法雖好,但你這三個分身使的都是御劍之道,容易被人看穿,手中又只有一支上元破虛劍,只能將破虛劍分出一個真劍、兩個劍影來使用,無形中反而減弱了破虛劍的威力。」
紅線道︰「嗯,其實徒兒也明白這些,只是徒兒雖然能夠化出三個分身,但對一心三用卻還不夠熟練。至于神兵和法寶……徒兒手中只有這支劍和六時含景蓮,還少了一樣……」
她眼巴巴地看著風魂手中的東海秀霸劍。
這丫頭……
風魂正準備將秀霸劍送給紅線,想了一些,又搖頭道︰「你的上元破虛劍本就是與秀霸劍同一級別的神劍,六時含景蓮又有六時幻化的效能,再多帶上一支神劍,也沒有太多用處。倒不如我把陰陽鏡也交給你,面對強敵時,你以三個分身分別持定上元破虛劍、六時含景蓮、陰陽鏡,將這三件神兵法寶配合使用,或許能夠生出出人意料的效果。」
紅線自然也知道陰陽鏡及是以玄元磚和太陰玄寒玉混煉而成,不但具有透天徹地之能,還有其它許多妙用,自是喜孜孜地從師父手中接過。
風魂又取出囊中的九轉神龍罩來交給紅線,這九轉神龍罩原本是葉法善所用的法寶,在穿越到未來時,葉法善棄寶而逃,被他收了過來。
原本想干脆把山河社稷圖也交給紅線,再一想,又覺得山河圖畢竟是來自袁紫煙,說不定以後袁紫煙會跑來向他要回,于是就暫時算了。
他忖道︰「我記得在許多仙俠小說里,當主角的走到路上都能撿到一堆法寶,隨手送個幾件,都是能夠讓他的小弟跟mm目瞪口呆的上乘貨。相比起來,我也算是有夠沒用了,身上的法寶來來去去就是這麼幾個,連自己的女徒弟都送不過來。陰陽鏡本來算是靈凝的東西,反而她用不上,我把它交給紅線用倒也沒什麼。隱娘的飛雪劍已經毀壞,我卻找不到一支好劍送給她,只能讓她先用寶兒的,雖然援梁死去,留下了這支東海秀霸劍,但此劍霸氣過重,與她的性情和御劍之道並不相合,卻不知該上哪去替她另找一支好劍來?」
又想道︰「昨日還曾用手機與靈凝通話,玄冥仍然沒有出現。記得翊聖也曾說過,金王蓐收曾被紫微大帝殺死過一次,當時也是過了半年,才再次出現。由此而見,這五大魔神雖然能夠以某種方式重生,並不會真的死去,但它們的重生也是需要時間的。這幾天夜觀星盤,雖然仍有許多星宿隕落,但像紫微垣完全崩潰這種足以令三界震動的情形,倒是沒有再出現,如此看來,天界中的戰斗雖然仍在持續,戰況倒沒有我原本想象的那麼激烈……不過這也是當然之事,王母娘娘既然知道這幾位魔神無法真正殺死,自然也就只有采取守勢,畢竟就算以慘重的傷亡為代價,將祝融等幾位魔神殺死,過上三五個月它們又馬上出現,那這種犧牲也就毫無意義。而仙族畢竟掌握三界達上萬年之久,在一眾仙神守而不攻的形勢下,就算是這幾位魔神和聚集在它們身邊的無數妖魔,要想要短時間內完全佔領天界,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這樣子耗下去,如果找不到徹底除去五大魔神的辦法,天庭潰敗卻也是遲早的事。」
紅線見師父低頭沉思,也不敢去打擾他。
風魂繼續思考︰「此趟帶著紅線出來,一方面是要找到天乙飛宮圖,另一方面則是為了修行。現在紅線的修行已接近大道之境,而水王玄冥又不知何時會出現,倒不如先讓她回到蒼天,萬一玄冥出現,有她與翊聖聯手,或可保住大荒境。至于另一幅天乙飛宮圖,猜想起來,最大的可能還是在袁隱居又或是其他趙蕪女的手下人那里,又或是已經落在祝融和蓐收這幾個魔神手中。袁紫煙或者有可能知道,但在現在這種形勢下,只怕連寶兒也不知道她的姐姐去了哪里。算了,不管怎樣,我還是先去一趟逍遙山,就算沒有尋到線索,至少也可以跟芷馨和隱娘見見面,讓她們安心一些。」
想到這里,他將自己的打算告訴紅線,紅線雖然想跟師父在一起,但另一方面,也確實放不下留在大荒境的靈凝等人,于是也就听從師父的安排,獨自往大荒境飛去。
紅線走後,風魂也起身飛往逍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