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青蛇被我們趕上後,已經鑽過了小橋,那段渠的兩側是石頭砌起來的,石縫間用水泥灌漿,所以青蛇無處可鑽,大概知道速度不如我們快,跑不掉了,它干脆不往前跑了,就地盤起了身子,蛇頭昂了起來, 的吐著舌頭,頭部左右前後一擺一擺的,惡狠狠的盯著我們,似乎在說︰「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滾開滾開,再過來我就咬你們!」
看到那條青蛇公然向我們倆挑釁,我再次逞起了英雄,撿了塊石頭就砸了過去︰「砸死你個王八蛋!」
青蛇身子極其靈活的在冰面上劃動了一下,盤著的身子連松開都沒松開,就躲開了石頭的攻擊,石頭在冰面上砸了一個洞,濺起一片水花。轉載自我看書齋
「別別,砸死了就沒意思了,哦對,這東西砸不死,可砸出洞來它鑽洞里跑了可咋辦啊?」陳金急忙拉住又撿起一塊石頭的我,也不知道他心里都怎麼想的,這個時候還不忘開玩笑,說道︰「還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它絕對不是從王八蛋里鑽出來的。」
「少廢話,那你說咋辦?」
「用棍子把它挑上來,不就好捉了麼?」陳金邊說邊從旁邊的小樹上使勁兒折下來一截一米多長、拇指粗細的樹枝,伸到渠中間的冰面上撥弄那條青蛇,青蛇雖然很是靈活,而且很凶悍的咬了幾下樹枝,可是畢竟身子長,力氣小,在陳金奮力撥弄下,不由得向渠邊靠攏,有幾次甚至被陳金的樹枝挑了起來。
我和陳金的臉上都掛上了勝利的微笑,看來這成了精的蛇,它也終究不是人的對手。
「哎呀,兩個臭小子,快放了它,別弄了別弄了!」
正當我們即將大功告成的時候,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陳金的手上力氣一松,被樹枝撥弄到渠邊的蛇又竄回了冰面的中間。我們倆回過頭來,村里的陰陽仙胡老四從家里跑了出來,氣喘吁吁的說道︰「你們倆差點闖了大禍,本打算今晚挨個兒去你們的家里說說這事兒的,誰想到你們這幫小子一點兒都不害怕,非出大事兒才行啊?」
「嗯?」我和陳金面面相覷,這胡老四說的是哪門子話啊?陳金撓著頭說道︰「胡老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不信這個,我可告訴你,少嚇唬我,讓俺爹知道了把你們家院牆拆了。轉載自我看書齋」
這個胡老四是十里八村有點兒名氣的陰陽仙,今年大概有六十多了,文革時期就因為傳播迷信思想被整治的不輕,後來文革結束後,整天又開始看風水治邪病,據說還很靈驗。不過我們這幫年輕人可不相信,要是真有那麼神的話,那咋去年給劉賓他娘看病的時候,垂頭喪氣灰頭土臉的出來了?明明是自己沒真本事,平時就會糊弄人,事後還說是自己道行不夠,惹不起那孽畜,後來劉賓娘的病竟然又加重了,爹說這胡老四就是瞎扯淡,治不了病也就算了,還說那些話,那賓子娘給嚇得病情加重,真不是個東西。
今年秋天胡老四大半夜的在陳金家院牆外面溜達,被陳金他爹陳鎖柱逮著,問他干什麼,他說是白狐子精這兩天老在西街蹦,他是等著白狐子精出來了,跟它談談以後別來雙河村里害人,本來陳鎖柱沒怎麼生氣,一听胡老四這番話,原本就脾氣暴躁的他立馬氣得火冒三丈,將胡老四掀了個跟頭,警告道︰「以後少他娘的瞎咧咧嚇唬人,尤其這大半夜的到人家院牆底下轉悠,再讓我踫上就拆了你們家院牆,讓你晚上不敢睡覺!」
後來胡老四還真就不敢晚上去西街轉悠了,不過那段時間西街有幾家住戶,家里是天天吵架打鬧,胡老四就說是白狐子挑撥的那些家庭婦女鬧事兒,白狐子精就愛干這些事兒。村里還就有許多人信了,西街好多家人都去找胡老四幫幫忙,可胡老四因為陳鎖柱的話,愣是不敢去,這後來倒是讓女乃女乃廟跟著沾了光,村里那幾個信老女乃女乃廟的老太太忙活起來,挨個兒去那些天天吵架的住戶家里做思想工作,隨後那些住戶去廟上磕頭燒香上供,後來還真就不怎麼吵架了,于是村里信老女乃女乃廟的人就更多了,尤其是西街和我們後街的住戶,特別的相信,因為很早就在村里有傳言,說西街和後街陰氣濕重,容易招邪物……
又扯得多了,繼續我們的故事。
說陳金當時拿出他爹嚇唬胡老四,可大概我們年輕吧,那句拆院牆的話沒有起到陳鎖柱說出來時的效果,胡老四語氣很是嚴肅的說道︰「你們惹了女乃女乃廟的東西,這可不好,姚京就是個例子,你們咋就不知道個害怕呢?可別再惹事兒了,晚上都去女乃女乃廟那里磕頭陪個不是去,我跟人家再商量商量,興許也就不找你們麻煩了呢。」
「放屁!」陳金張嘴便罵,這不怪陳金沒素質對老人不尊重,而是在我們這些年輕人的眼里,甚至比我們大的比我們小的,只要年輕,基本沒一個尊重這種神棍的。
我伸手拉了一下陳金制止他接著罵下去,畢竟我心里還是泛著一絲的畏懼,想了想便說道︰「胡老四,你說我們惹了女乃女乃廟里的東西,那女乃女乃廟里是個什麼東西?」
「啊?不是不是,那不是個東西,啊不,不不,它是……它是……哎呀讓你給問糊涂了,總之你們別招惹了,剛才那條長蟲,也是女乃女乃廟里有了靈性的活物,可不能害了它。」胡老四有些著急,說話都不利索了。
「喲,听你這口氣,這廟里還真不是什麼神靈了,那你怎麼還怕啊?你可是咱們村,咱們鄉有名的大師,降妖除魔,驅鬼趕怪,怎麼今天反而幫著長蟲說話了呀?」陳金不屑的看著胡老四挖苦道。
他們說話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渠里,冰面上的青蛇不知道什麼時候失去了蹤影,只留下剛才石頭砸出來的一個洞,洞口的水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我無奈的說道︰「***,長蟲跑了。」
陳金回頭一看,氣得扭頭對著胡老四吼道︰「操,你這老頭真是個敗星!要不是看你年紀大我今兒個非得揍你一頓!銀樂,咱們走!」
「行了行了,一點兒都不懂得尊老愛幼!」我畢竟對胡老四說的話有點兒上心了,所以不想和胡老四鬧的太僵,可又不願意讓陳金說我被嚇著了,所以半開玩笑半勸的推著陳金向村中街走去。
胡老四似乎很著急,在後面還沒完沒了的喊著︰「孩子們,可別再鬧了,听我一句勸告吧!」
陳金一听扭頭就要開罵,我急忙拉拽著走遠了。
到村中街拐彎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胡老四,只見胡老四正蹲在渠邊的石頭上抽著大煙袋,臉色有些淒苦的樣子。我心里忽然有些酸楚,或許我相信了胡老四,他是好心好意,至于說為什麼他不能用他的本事去幫我們,大概也有難言之隱吧?
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了一下午,直到傍晚的時候,雪終于停了,寒風刮得嗚嗚直響,像是哀嚎著一曲曲蒼涼的悲歌,讓待在屋子里的我心里一陣陣的發毛。
原本今晚上我就不出去了,第一我是不想去向那個老女乃女乃廟請罪磕頭,第二,我心里有些發怵,這詭異的廟宇里到底有個什麼樣的東西,又會如何的惱怒與我?昨晚上只不過是偷了它點兒供肉,就把姚京的胳膊給弄折咯,又派遣那條青蛇三番五次的出來嚇唬人,今天晌午我把人家廟里砸了個一塌糊涂,那還不得惱羞成怒麼?又該如何的報復與我?
雖然爺爺說過,我們老趙家天生身負仙氣,邪物不敢傷趙家子孫,可是……我哪兒知道那是真是假啊?再說這些年過來了,我也沒覺得自己身上就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挨打了也疼喝多了照樣會吐,這要是萬一身上沒仙氣兒的話,那我豈不是要倒大霉了麼?
人世間最可怕的東西莫過于看不見模不著,卻又真實存在的物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我心里又開始後悔自己不該逞英雄要面子了,期望著晚上不會有人來找我,這樣我晚上就沒必要跟著兄弟們去摻和廟里的事兒了,因為我清楚,以陳金無風還想興起三尺浪的性格,他肯定會去,而且絕對不會磕頭賠罪,假若他要是不去,興許我還真就跟其他幾個哥們兒商量一下,一起磕頭賠罪,反正大家伙都磕頭了,都賠罪了,我也不丟什麼面子,事後還可以跟陳金說︰大家伙都磕頭賠罪了,我一個人也不想連累大家。
可陳金只要一去,我鐵定是不會磕頭賠罪了,咱哥們兒面子上過不去啊,哦,就他陳金膽大,我就給嚇得磕頭賠罪了?樹要一張皮,人要兩張臉,命丟了面子也不能丟啊!
所以吃完飯我便鑽到東屋我的房間里,準備月兌衣服上床,要是誰來找我,我就可以說天冷,我都鑽被窩了,也困,懶得出去了,這個理由勉強說得過去。
沒想到我剛剛進到東屋里,被子還沒鋪開呢,我們家院門就被推開了,就听劉賓的聲音喊道︰「銀樂,銀樂,吃飯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