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格外的強烈,即便是在如此寒冷的冬日里,陽光的熱量被冰寒的空氣壓制住無法完全發揮出來,可光線的強度依然讓人感覺到刺眼,心情浮躁起來。{我}看.書*齋
十字街上的人越聚越多,原本冬日里難得遇見的好天氣,稍微比平時暖和了許多,午後躺在炕上,享受著屋內爐子散發出的熱氣,任憑陽光透過玻璃窗鋪灑在被褥上,那種愜意的舒適感,嗯嗯,很享受的……可惜,女乃女乃廟今日請神大典,十字街上鞭炮聲此起彼伏,好像不花錢似的點啊放的,誰能在家里睡得著,那才真是讓人敬佩他的睡功了呢。
估模著那些個為此儀式付出心血的人,都期望著這種效果吧?起碼就是要讓全村人都知道,都來看看,這是第二次轟動效應了。
或許這也可以讓許老太太等老幾位,從面子上挽回一些來吧,畢竟當初我和陳金以及二叔和陳鎖柱,力壓群雌,勢逼群雄,火燒怒砸女乃女乃廟,簡直就是當眾給了老幾位以及他們家人重重的幾耳刮子。為此,他們一定耿耿于懷,卻苦于無力回天,或者說無膽。
而重修女乃女乃廟,然後開光,再請神,無疑是在以這樣一種方式,向全村人明明白白的展示出來︰我們不懼任何霸權主義者,我們再次站起來了,革命是要進行下去的……
不過前來圍觀的村民們,似乎更希望我們與老太太只見再次爆發沖突,所以他們很是不安好心的故意閃開一塊兒地方來,能夠讓那些老太太們看到我們,同時我和陳金、劉賓三人也可以毫無阻礙的將視線投入到神壇以及女乃女乃廟和那些老太太們。
在許老太太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詞完畢之後,請神儀式正式開始了。
咚咚咚的鼓點聲很有節奏的響了起來,伴隨著有鈸響、嗩吶聲……兩位雌雄雙煞,啊不,神棍,跪倒在神壇前,面向女乃女乃廟,虔誠的嘀嘀咕咕起來,並且時不時就要磕頭,雙手合十置于眉心,弄的我都搞不清楚他們到底是在用哪一派的方式在請哪一位。
不一會兒,銅鎖娘和另一位老太太從女乃女乃廟中走了出來,手里拎著兩件奇怪的木制物,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了下不遠處蹲在牆根兒下的我們,然後走到神壇前地上燒起的一堆火前,將手里的東西扔進火中,火勢呼呼的更加大了一些,火苗跳躍著舌忝著冰寒的空氣。
我愣住了,這……
「銀樂,那不是什麼他娘的孽器麼?」陳金用胳膊肘踫了下我,低聲說道︰「胡老四沒藏好麼?怎麼讓人給找出來的?」
我搖頭︰「不知道。」
「孽器是啥?」劉賓問。
……
我和陳金沒有回答,目光緊緊的盯住了女乃女乃廟,想著那里會不會突然出現一個什麼他娘的邪物,鬧不好,這事兒就又是白狐子精干的呢,這混蛋東西不是重傷了麼?
讓我們倆失望的是,女乃女乃廟並沒有什麼怪異的情況發生。
而此時,請神儀式正在進行中,兩位神棍再次站起來學習著胡老四的愛好,念念碎個不停,而且還不停的蹦著,只是蹦的速度很緩慢,就像是電影里放的慢鏡頭一般。
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那動作難度很大。
火堆里不停的被人投入一些土黃色的草紙,火勢很旺,且不會有任何減弱的跡象。香爐里再次被插上了許多的香,煙氣繚繞,在陽光下飄飄蕩蕩,不斷的變幻出奇形怪狀的樣子來。四周人聲鼎沸,眾村民對此很是熱衷地進行著討論評價……
我和陳金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向女乃女乃廟前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來,臉上掛著不屑的冷笑,注視著滑稽可笑的請神儀式進行時。
天色忽然暗了下來,我抬頭看看了天空,不知道從哪里飄出來一朵不大的烏雲,正好將太陽給遮住了,因為沒有風的原因,烏雲很囂張的霸佔住那塊兒不大的天空,任憑太陽憤怒的將光芒從烏雲的四周散發出來,卻依然無法直接穿透烏雲,溫暖大地。
顯然,其他人根本就不會在意這樣一個並不值得大驚小怪的現象,所以人們還在津津有味的欣賞著那兩位神棍在那里蹦。我看得出來,多數人的觀看這一幕時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兩只蹦著演戲娛樂大眾的猴子,期望著自己的表演能夠博取人類一笑,然後給它一塊兒糖果。
但是這兩位特殊的猴子,他們要的不是糖果,而是錢。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兒,無奈卻還是有許多人就甘願拿出錢來,給他們賺。我不曉得他們是不是在故意花錢,只為開心一刻。
大概是感覺到我和陳金倆人的目光中隱隱有著挑釁的味道吧,幾位老太太很是尷尬又憤怒的望了望我們倆,便扭過頭去,不和我們倆一般見識。
我和陳金對此很是得意,兩人相視而笑,于是陳金掏出煙來遞給我一支,劉賓從後面走過來從陳金手里又掏走一支。
三人吞雲吐霧,那邊兒負責請神的兩位神棍也已經表演到階段,嘴里 有聲,不斷的大呼小叫,嘰里呱啦的什麼王母娘娘孫大聖、太上老君月嫦娥、如來佛祖觀世音……亂七八糟一大堆的神仙該請的全部都請來,我一琢磨不對啊,他***這麼點兒個破廟能住得下這麼多神仙麼?仔細听他們一念叨,哦,感情是來坐席捧場,就好像是玄母娘娘喬遷新居了,各位都來暖房吧,今兒我請客……
就這麼個意思。
你說扯淡不扯淡?稍微有點兒頭腦的人都應該能想得到這兩個神棍純粹是在這兒糊弄人了,可我就想不明白,那幫老太太以及還有許多人,怎麼就信了呢?
裝傻也不能裝的這樣的程度吧?會讓人覺得無敵的。
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哄笑聲,接著就有好多並不安分的人開始在那里對兩位神棍指指點點說說笑笑,不過很快他們就安靜了下來,雖然兩位神棍很是尷尬的稍微停了停,可並沒有在意他們說些什麼,繼續他們的表演。讓那幾位不安分人士感到更不安分的是,許老太太那老幾位的眼神,已經帶著十足的殺氣射向人群中指手畫腳說笑之人,威力是很強大的。
很快,人群中安靜了下來,比先前還要安靜許多。
我和陳金對此不屑一顧,甚至更加得意起來,心里暗暗的鄙視那幾位不太安分的人,你們還是不行的,瞅瞅俺倆人,看這幫老太太敢用那種帶殺氣的眼神看我們麼?雄渾的真氣會直接將她們震傷的。
突然,兩位神棍停止了蹦,雙腿叉開,仰面朝天,雙臂高舉張開,齊聲高呼道︰「玄母娘娘下凡咯……」
眾人的心神幾乎同時一顫,全都安靜了下來,有的注視著兩位神棍,有的和兩位神棍一樣,仰頭看天,希望能看到什麼古怪的事情發生。
很遺憾的是,天空中沒有什麼不同,太陽依舊在烏雲後怒氣沖沖的發著光,而烏雲在碧藍的天空中得意洋洋的緩緩變幻著模樣,卻始終囂張的遮住太陽。
兩位神棍喊完那句話,凝神望天一會兒,然後低下頭來,雙臂依然高舉著,叉開的雙腿開始動作了,左腳起,放下,右腳起,放下,不停的變換著,蹦起來,詭異的是,他們低著的頭顱不停的搖晃著,嘴里發出詭異的嗚嗚 的聲音,一絲絲的口水從嘴角流出,滴落地面,嘴角扯出亮晶晶的線串兒……
現在回想起來,我估計,當時十字街上那麼多人,恐怕只有我和陳金極度的不安起來,並且那顆年輕暴躁的心開始蠢蠢欲動了,而其他人,只是依然很是平靜的看戲,並不覺得奇怪。
我和陳金看到了晴天白日下,兩位神棍突然就朦朧了起來,繼而,他們的樣子不斷的變幻起來,一會兒是人,一會兒是朦朧的畜生模樣……漸漸的,我和陳金終于清楚的看到,那個朦朧的畜生模樣,是……狐狸,白色的一只,灰色的一只。
神棍的臉是朝下的,而且在不斷搖晃擺動著的,而狐狸的臉,卻在直勾勾的盯著我和陳金,以及劉賓。
狐狸的眼神中,滿是不屑于鄙夷,帶著恨恨的惱意,以及一點點的得意猖狂。
狐狸的臉上,狡詐凶狠,森寒的獠牙露出幾顆來,閃爍著點點寒芒。
毫無疑問,是邪物上身了。
四下里看看眾人,臉上都沒有一絲感到恐懼的表情,我知道,他們都看不到這種足以讓他們膽寒的詭異現象。
我和陳金幾乎是同時邁開步子向那兩個神棍走去。
緊緊是兩步,而且是疾步跨出之後,我們倆被人從身後拉住了。
愕然的扭頭,胡老四表情嚴肅的沖我們倆搖了搖頭,手上用力拉扯了一下,示意我們倆離開這里,跟他走。
我和陳金對視一眼,均無異議,便點頭跟隨著胡老四擠過人群,往南走去。
從人群中走過,感覺到有一雙眼楮一直在盯著我,正處在敏感時期的我,迅速的扭頭,雙眼中凶光畢露,直視對方。
我愕然,繼而欣喜,內心里泛起一股歉疚。
我看到了柳雅文,她站在人群的外圍,幾個和她要好的女孩兒,都在專注于圈子里神棍的表演,或者說,是邪孽異物的表演。
陳金和胡老四見我停下了腳步,正朝著那邊兒專注的動情的觀望著,于是他們倆也發現了柳雅文。
「走吧,正事兒要緊。」胡老四在旁邊低聲說道。
「扯淡,娶媳婦兒比什麼都要緊。」陳金立刻反駁,拍了下我的肩膀說道︰「銀樂,去約雅文找個僻靜地方聊聊,這邊兒的事兒有我和胡老四呢。」
我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然後突然回過味兒來,扭頭尷尬的訕笑著說道︰「走走,瞎說啥呢。」
胡老四很滿意我的表現,轉身繼續南行,陳金和我並排著走,我裝作很無所謂的樣子,頭也不回的走著,陳金卻是扭頭向後看著,走出幾步便停了下來,說道︰「銀樂,換做是我,就是天塌了,我也得跟人家柳雅文好好嘮嘮,這麼多天了,咱除了幾檔子事兒了?姑娘家心里多惦記你啊?」
我猶豫了一下,扭頭看向柳雅文,似乎感受到我和陳金倆人都在注意著她,柳雅文臉紅了,然後低下了頭,只是稍微的低了一會兒,就再次抬起頭來,直視著我,眼神中顯示出無比的堅定,更透著讓我無比愧疚的責怪、怨恨、擔憂……許多許多。
對于年紀輕輕,初次戀愛的我來說,這種眼神毫無疑問的產生了巨大的殺傷力,將我狠狠的釘死在了當場。
是的,正如如今許多人所形容的,女人是水做的,她的一切,都可以用水來恰當的形容。
柳雅文就是水,她的一切,都是水,無形中將我包圍在其中,然後慢慢的,身體、眼神、思想、意識、感情…….等等,匯集成了大海,將我吞沒在其中,我在那一瞬間沉浸在了大海之中,享受著她的溫柔,她的平靜,她的美麗……還有她深處暗藏的洶涌澎湃,突然間就會爆發,掀起無數巨浪,帶著毀天滅地的能量,狠狠的殺傷著我。
是的,不是我在做作的說這些話,這是事實。
這是那個年代和如今這個年代所截然不同又完全相同的少男少女間的愛情,懵懂的愛情,真摯的感情。
愛情,是在很偶爾卻又必然的情況下產生的。
我說了兩句互相矛盾的話。
那個年代里,沒有戀人間整日泡在一起膩在一起的可能,因為那時候的人還都特封建,不說別人會如何在後面戳脊梁骨指手畫腳說三道四,單說咱自己,也不好意思去整日里在一起纏纏綿綿,更何況女孩子,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于是就只有思念,男女之間就是這樣,所謂距離產生了美,越是得不到,無法在一起,就越是思念,越愛戀對方,偶爾的在一起,偶爾的期盼著在一起,變成了最為期望的時刻,會更加的珍惜……
這就和現在的某些戀愛,所不同了。
時代的變遷吧。
不扯淡了,羞……
當時我在極短的時間里做出了決定,我毫不猶豫的對胡老四和陳金丟下一句話︰「干仗的時候叫我,回頭我找你們去。」然後我在他們倆驚訝的眼神中向柳雅文走去。
似乎並沒有想到我會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大膽的向她走去吧?柳雅文有些驚慌失措了,趕緊的低下頭,又抬起頭,扭過頭,又扭過來,臉更紅了,眼里已經含著淚了,亮晶晶的,讓我看見了。
柳雅文終于轉過身去,低著頭,腳步不受控制的往幾位要好的姐妹中間挪了兩步,似乎有些害怕,可又有些猶豫,不想鑽到姐妹們中間,擔心我無法和她接觸吧?
距離並不遠,我快步的走到了跟前兒,然後很是小心翼翼的四下里看了看,還好,這是在人群的外圍,還好,許多人都在專注的欣賞著跳大神的娛樂節目。只有極個別的人,看到了我和這幾位女孩子之間的異樣。
我冷眼掃視了一圈,于是原本很好奇準備八卦的人就都掉過頭去不再往這邊兒看。
柳雅文再次往人堆兒里擠了擠,結果被兩位女孩兒推了一下,就踫到了我的身上,她像是受了驚嚇的小鹿,輕輕的呀了一聲,然後跳開半不遠。
兩個女孩兒沖我笑了笑,然後捂著嘴扭過頭去偷笑了,其他幾位女孩兒也注意到了,就偷偷的笑,扭過頭去捂著嘴,開心的笑。
我低頭,往柳雅文臉前湊了湊,嚇得柳雅文腳步沒動,頭卻趕緊的往一邊兒躲了躲,我笑了,低聲的說道︰「雅文,就這兩天吧,我們家會托媒人登門說親,咱們倆訂婚吧。」
「嗯,啊?不……」柳雅文傻眼了,她沒有想到,我這樣囂張的走到她的跟前兒,第一句話會說這些。她抬頭看我,眼里急出了淚水,「這麼多人,你趕緊走,別在我跟前兒。」
「嗯?真讓我走?」我很無恥的笑著說道。
「你快走吧,讓人看見了,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呢。」
我扭頭又掃視了一圈兒,將那些企圖**另外當耳報神偷听八卦消息的人堵了回去,再次扭頭壓著嗓子低聲說道︰「你再趕我走,我就抱你。」
「你……敢!」柳雅文捧住了胸口,呢喃著。
「我當然敢,我還敢,跟你親嘴兒。」
「呀……」柳雅文嚇壞了,怔怔的看著我,眼里的淚水奪眶而出,大有泛濫之勢。
我連忙訕笑著說道︰「好了好了,逗你玩兒呢,今晚上,八點,我在後河堤俺家房後頭等著你,一定要去,好麼?」
「我,我不能出去,俺娘不讓俺出去。」
「你不去我就去你們家找你。」
「你敢!」
「當然敢。」
「你……」
……
柳雅文撅起了小嘴兒,哽噎著說道︰「干嘛啊?你怎麼這麼霸道……怪不得村里人都說你不是個好東西。」
「哦,我確實不是個好東西。」我點頭,很有自知之明的承認,然後接著說道︰「可是我很想你。」
「……騙人。」
「真的,沒騙你。」
「不信。」
「晚飯後八點鐘我在房後頭河堤上等你,記得去。」我說完這句話,然後扭頭就走了。
剩下一臉詫異愕然的柳雅文,呆呆的注視著我,她在想著,我怎麼突然就如此霸道的說了這麼句話,好像有些生氣的似的就走了?
我確實生氣了,現在想起來真有些好笑,談戀愛嘛,女孩子嘛,撒嬌呢,咱就得哄著點兒不是麼?
可當時咱第一次啊,沒經驗呀,而且那脾氣確實臭,沒那個耐性。還有就是……其實我臉皮薄,又是個死要面子的人,很在乎那麼多人偷偷注視著你的時候,他們在心里對咱的月復誹,以及有可能出現的齷齪想法。
所以我有點兒不耐煩的說了那麼句話,然後很是不講理的離開。用實際行動明確的警告了柳雅文︰你必須來。
……
我真不是個東西,我老婆後來就一直這麼說我。
對此事,她一直耿耿于懷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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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這一章節,後面的一些本來該弄到下一章的,不過我懶得弄了,就這麼發吧~~呵呵。
諒解諒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