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木門被小小的巴掌拍擊著,鬧出不疼不癢的動靜。程美艷兜里雖然揣著婆婆家的房門鑰匙,卻攏著方小小的肩膀,任由身前的小人堵著鎖眼的位置。
斷續的幾下拍擊後,木門依然巋然不動。方小小扭過頭撲閃著睫毛看了看程美艷,頭再轉回來就皺起小小的鼻子,眼楮盯著門把手,女敕白的小手握成兩個小榔頭,有些不安的擰了擰身子後直接亮開了嗓子。
「女乃——女乃——」
字咬的清清楚楚,脆生生的高亢聲調里滿是毫不掩飾的焦躁。
聲音炸耳的在樓道里回蕩,本來安然的程美艷驚了一下後忙伸手撫著方小小的頭頂,心里知道這小人自打早晨接完電話到現在一直都在惦記著今天和爺爺女乃女乃出去玩。
路上的約定現在看來執行不了了,答應了由小東西來敲門,可不能由著她大喊大叫的。
「小小別喊了,媽媽開門」,安撫下方小小想要再次亮嗓的焦躁,程美艷左手將方小小攬進懷里,右手掏出了制服口袋里的鑰匙。
防盜門敞開著,再者,早上已經說好了的,屋里就斷沒有沒人的道理。
果不其然,鑰匙還沒有插進鎖眼,「 嗒」一聲響後,淡黃色的木門緊跟著驟然間敞開。
拉開木門的張秀香有點微微的氣喘,後背肩胛下的部位有塊硬幣大小的地方傳來撕拉一下尖銳卻轉瞬即逝的疼痛,最近一個月這種象是指甲掐了一下大腿上女敕肉的疼痛發生過幾次,不過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什麼不適,張秀香也沒有放在心上。
在廚房清清楚楚的听到小小的呼喊時,抽油煙機的風扇剛剛完全停止了轉動。
腳上買的棉拖鞋不那麼跟腳,小跑著去開門,涼風灌進屋里時,因為從廚房到客廳這麼點路都能小跑出氣喘,張秀香有些憤憤的捻了捻腳下的瓷磚,心里琢磨著啥時候得空了買幾個拖鞋底子,自己動手做上幾雙跟腳的手編拖鞋。
可是,拉開門的一瞬間腦子里升起的關于拖鞋的一些念想,在看到方小小的小臉時,轉眼間就拋在了腦後。
春捂秋凍是老例里口口相傳的穿衣之道,眼前的方小小卻穿著花哨的精薄單衣,好看到是好看,張秀香投過去的目光里卻沒有丁點欣賞的意思。
門外的程美艷依然摟著方小小,房門打開後看到婆婆皺了一下眉剜向自己的目光,心虛的捋了捋方小小腦袋上被風吹的有些散亂的羊角辮,眼神偏離開婆婆的視線,低眉順目的喊了一聲,「媽」。心里多少能猜到一上來就受到婆婆這種眼光注視的原因。
張秀香對兒媳的招呼置若罔聞的「嗯」了一聲,那聲音小的讓人懷疑那聲「嗯」是不是真的從鼻腔里發出來過。
方小小感受不到女乃女乃回應媽媽的招呼中含義明顯的冷淡,現在的她全沒了之前的焦躁,卻也沒有因為剛剛巋然不動的木門現在敞開了就眉眼帶笑,掙開程美艷的胳膊,一邊急急火火的邁開小步進了屋,一邊癟了癟嘴帶著委屈對女乃女乃撒著嬌,
「女乃女乃,我等了好長,好長的時間。」
生怕自己的述說不能形象的表達等待的時間有多長,方小小還盡力的張開了小胳膊比劃著。
跟在方小小後面進了屋的程美艷心里面哭笑不得,對婆婆的態度心里沒存著什麼疙瘩,屋里和樓道相差明顯的溫度讓她確定是什麼讓婆婆板著一張撲克臉。剛琢磨著可不能多嘴說什麼,卻沒想到方小小就在這時候「夸大其詞」,「添油加醋」的。
程美艷心里升起照準方小小**來兩下的念頭,行動起來卻只是撇了撇嘴角隨手關上了門。之後站定了身子就踩在門口的地墊上,沒有換上鞋櫃邊早就擺好的拖鞋,收好還攥在手里的鑰匙,程美艷準備時刻找個機會打聲招呼後就趕緊的去上班。
可惜,想的是挺好,偏偏就有個成語叫做「事與願違」。
這個季節,津港的大風不僅會毫無顧忌的肆虐,還有種夾帶著咸濕潮氣的冷冽,
飽經風霜的粗皮老臉到是無所謂,至于方小小那像是水蔥茭白樣的細女敕小臉,冷冽的大風10分鐘的摧殘,臉頰上就起了兩團淺淺的皴紅。
張秀香剜了一眼兒媳後就把心思全用在安撫方小小身上,將將夠上160的身高加上已經明顯的駝背,稍稍彎子就不費勁的用暖呼呼的雙手捂住方小小的臉蛋,手掌中隨即就傳來涼涼的滑爽。
尋思著自己剛剛開著抽油煙機啥也听不見,還不知道方小小喊了幾聲,張秀香心疼的用嘴唇親了親方小小的額頭,臉上堆著笑低聲念叨著,「女乃女乃給你熬玉米糊糊呢沒听見,寶啊,冷不冷啊」
安穩下來的方小小轉了轉烏溜溜的黑眼珠,看著女乃女乃額頭堆著皺紋的笑臉,搖了下頭後又點了點頭,卷卷著舌頭說道,「有一點點冷。」
放開方小小已經有了熱乎勁的臉蛋,看了眼方小小臉蛋上還沒有褪去的淺淡皴紅,張秀香挺起了腰板時臉上已經沒了笑模樣,到是沒再拿眼神剜程美艷,不過投向程美艷的目光中卻滿是埋怨。
張秀香心里也知道畢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兒媳當不得閨女一樣想說就說,想罵就罵上幾句,本想剜了一眼就不再說什麼,可是方小小那一句「有一點點冷」卻是輕易的就撬開了她的嘴。
「這麼大風天也不給孩子多穿點,連個紗巾也不給她圍,不是有家里的鑰匙嗎,站在樓道里讓孩子喊個啥,你也不怕凍著她。」
張秀香 里啪啦的一通埋怨,說到最後臉上不止是沒了笑模樣,就差開口用家鄉話罵上一句「死氣」了。
听著這一頓機關槍一樣的數落,程美艷沒和婆婆的眼神對視,微微低著頭,牙關暗咬著偷眼打量已經竄上沙發的方小小,看著小東西旁若無人的自顧自擺弄著電視的遙控器,心里臆想著現在能在她小**上來上一通巴掌。
懲治方小小的念頭也就是給自己來點心里上的安慰,當前重要的還是這「粗心媽媽」的形象,程美艷背在身後的右手擰了擰制服的下擺,低聲順氣的辯解著,
「我早上說了她半天,她不穿厚衣服,說不好看,我開窗戶試了試,今天就是風大,也沒有多冷」
「大人不冷,孩子不冷啊?」听著程美艷的辯解,張秀香高了嗓門回了一句後又恨鐵不成鋼的瞪著程美艷,「你就由著她性子慣著她,不會打她兩下啊」
嘴角輕輕的**了一下,動作小的就像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程美艷心里月復誹著,「您到是打下啊,還不知道是誰慣著呢」,臉上不敢露出丁點不滿的表情,越發耷拉下腦袋,聆听受教的「嗯」了一聲。
要的就是一個態度,張秀香不再糾纏著話題,剛剛模了小小的身上,衣服即沒有看著那麼精薄,里面也套著件粉色的毛衣。知道了方小小沒受什麼涼,就是臉蛋有些涼,說了兩句程美艷後,張秀香注意力又全部轉回到方小小身上。
方小小這時候正好用秀氣的小指頭連捅了幾下遙控器摁亮了28寸的電視機,悠揚的音樂隨即充斥著房間的每個角落,馬上沖散了有些清冷的氣息。
張秀香顛顛的走到靠窗的小桌邊端起晾了一小會的一杯白開水,抿了一口試了試溫度後,端到了小小的身前,拿過方小小手里的遙控器,一手捋著小小的後背,一邊哄著方小小,「寶啊,先喝點水,女乃女乃給你盛你愛喝的糊糊去,還給你放兩塊冰糖」,說完了搖頭晃腦的嘿嘿笑著。
被晾在一邊的程美艷長出了口氣,可算找到了離開的時機,清了一下嗓子說道,「媽,我上班去了」
心情大好的張秀香臉上還掛著笑,放下方小小喝了兩口的水杯,瞅了眼牆上的石英鐘後看著程美艷,「路上慢點」,說完了撫了撫方小小的頭頂,「寶啊,跟媽媽再見」。
「媽媽再見」
搖晃著小手,方小小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程美艷回應的晃了晃手,習慣的叮囑了一句方小小「听女乃女乃話啊」,轉身打開了房門。
程美艷還沒邁出屋,轉開心思的張秀香想起了什麼,挪了兩步喊住了程美艷。
「美艷,中午回來吃飯,一會你給小小她爸打個電話,告訴他中午也回來。」
早上一直就沒有提過去新單位的話題,程美艷的心里其實一直都想問問方圓的,現在從婆婆的話里听出同樣的心思,程美艷用力的點了點頭。
下了樓,蹬上自行車的程美艷可想不到,方圓現在心里卻正郁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