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內侯花三郎帶著二十幾個親兵走馬上任去了,似乎他並不懼怕好像幽靈一樣盤旋在北漢境內的那一千五百騎黨項騎兵。安遠縣算是楚王劉彥的屬地,在外人看來花三郎要去做的似乎並不僅僅是練兵。
在蕭欒看來,劉凌這樣做簡直就是兒戲。且別說一個統兵大將花翎能不能扛得起抵御黨項人的重任,就說當地還有一位王爺在,互相掣肘到底能不能有所建樹實在值得商榷。就算那個什麼楚王劉彥寬宏大度,可蕭欒不認為一個皇族會眼睜睜的看著外人在自己的地盤上做大做強。
再說,劉凌將自己的親信派到邊陲去訓練新兵,而另一個心月復大將趙二則重傷修養中。沒了左膀右臂的幫助,他難道就不怕被朝廷里的政敵算計?蕭欒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劉凌會這麼白痴,若是放在大遼國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大遼國的幾個皇子之間勾心斗角簡直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皇帝耶律雄機陛下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听之任之。蕭欒明白耶律雄機為什麼那樣做,草原上的狼群新的狼王誕生必須要經歷重重的艱難擊敗自己所有的對手才會獲得老狼王的認可,雖然耶律雄機已經認定了接班人是現任的南面宮大王耶律極,但是讓其他的皇子們給大兒子施加一點壓力他還是樂見其成的。
可是到了北漢之後蕭欒的固有認知被完全的顛覆了,為什麼北漢皇族的幾個兄弟之間完全沒有戰爭的硝煙彌漫?劉凌居然自斷羽翼派心月復跑到別的王爺地頭上當官,而作為皇帝的二哥居然隨隨便便就同意了。難道孝帝不怕劉凌獨攬軍權?難道楚王劉彥不怕自己失去屬地?難道忠王劉凌不怕自己的愛將到了楚王麾下要麼叛變要麼被殺?
這是一群怪異的人,蕭欒是這樣認為的。
怪不得北漢政權如此疲軟,連斗志都沒有的人,怎麼可能讓國家發展起來?在蕭欒看來,漢人永遠也比不上草原狼族。草原人面對敵人的時候誰會心慈手軟?即便是自己的兄弟若是成為了敵人,那也一樣會互相揚起雪亮的彎刀。狼就是要撕咬對手的,同時也要接受別的狼挑戰。耳朵上沒有豁口的狼永遠會被同類看不起,因為擁有完好無損耳朵的狼只能說明它是一個懦夫,不曾戰斗過。
收起了獠牙的狼還叫狼嗎?
蕭欒用看可憐人的眼神看北漢君臣,他發現身為一名契丹人原來是如此的值得自豪。
「定揚可汗,關于歲貢的事不知道籌備的怎麼樣了?我來到太原已經三天了,雖然我感念陛下的好客,但我的肩膀上畢竟肩負著重任,我心里裝著大遼皇帝陛下的囑托,所以請定揚可汗贖罪,我必須知道歲貢是否已經準備好了,若是已經齊備的話我打算點過數目後就起程返回幽州了,南面宮大王受到陛下的囑托還在幽州等我回去復命呢。」(注1)
蕭欒貌似恭敬的對孝帝說道。
只是他語氣中的不敬還是讓孝帝皺了下眉頭,雖然北漢不過是大遼的一個屬國,就好像渤海國,高句麗一樣的國度,但北漢也是擁有皇帝的國家,而不是所謂的王!雖然大遼的皇帝名義上是各屬國的共同主宰,北漢卻又不同于大遼其他的屬國。比如渤海國已經被遼國的鐵騎滅亡,現在的渤海王是耶律雄機三弟耶律善。而高句麗則是臣服,高麗人現在只有王而無皇帝。
北漢雖然名義上是大遼的屬國,可畢竟還是有主權的國家。
孝帝皺了下眉頭說道︰「蕭大人,難道你忘記昨天我和你提過的事了嗎?」
蕭欒訕訕的笑了笑說道︰「定揚可汗,我也知道現在漢國確實很貧窮,但歲貢的數目是耶律雄機陛下親自定下的,陛下向來一言九鼎,說多少就是多少。定揚可汗,我是沒有勇氣去面對陛下的質問的,難道你可以嗎?」
蕭欒一臉敬仰的說道︰「陛下的馬鞭指向什麼地方,百萬狼騎就會撲向什麼地方。即使不說話的時候,陛下的眼楮依然能殺死違背他旨意的人。我可不敢那樣去做,定揚可汗,難道你敢嗎?」
听到蕭欒赤-果-果的威脅,孝帝冷笑了一聲︰「我想蕭大人也應該明白,若是為了得到更多的獵物而焚燒森林的話,來年獵人們將會一無所獲!在肥的綿羊如果殺掉的話,第二年將再也產不出一根羊毛來。陛下仁慈,難道會眼睜睜的看著漢國的子民餓死?難道漢國的百姓不是陛下的子民?」
蕭欒被孝帝的話逼的無法回答,他自然認為漢國的百姓不過是大遼圈養的綿羊而已,就算是面前這個皇帝,也不過只是一只頭羊。不過蕭欒認同孝帝的話,他也知道如果把北漢逼的太緊的話會適得其反,若是按照原來的歲貢數目的話,北漢還能每年都給大遼添加一大筆收入。按照今年歲貢的數額,只怕一下子就能把北漢逼死。
除了蕭欒之外,自然沒有人知道將歲貢提高一倍並不是耶律雄機的命令,而是南面宮大王下的令而已。而南面宮大王耶律極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怕北漢的國力變得逐漸強盛,進而威脅到大遼的安全而已。可是自己一路上已經看到了,北漢不但已經窮困到難以翻身的地步,軍事上更不像傳言中那樣強大。已經被西夏的騎兵欺負到了家里,都城太原以北不足百里就有黨項騎兵縱橫,而北漢的軍隊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有權利酌情減少北漢歲貢的數額,這是南面宮大王耶律極給他的權利。可是他不喜歡孝帝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度,若是孝帝不是冷言冷語的譏諷,而是用金銀珠寶和美女來和他商量的話,其實事情有很大的商量余地。
「定揚可汗,我只不過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來收取歲貢的下人而已,這種決策的事我是沒有辦法幫你的。可汗可以把請求寫成奏折用八百里加急送到幽州去,或許陛下會開恩也說不定呢。」
孝帝冷笑︰「送到幽州?難道蕭大人以為朕不知道陛下現在不在幽州嗎?蕭大人,你我心知肚明的事也拿出來扯皮,這樣做對大遼對漢國都沒有什麼用處吧。」
蕭欒還要說話,忠王劉凌咳嗽了一聲道︰「蕭大人,歲貢的數額巨大,三天的時間肯定是難以湊齊的。再說糧草還要從慶州府運送過來,路途上都是暴動的災民,即便運糧的隊伍沒有受到阻礙,也要再過四天才能將糧食運到太原來。」
他轉身對孝帝說道︰「陛下息怒,這事一直是臣籌辦的,細節上的推敲還是讓臣和蕭大人商議好了。陛下放心,蕭大人宅心仁厚定然會理解咱們現在的難處。」
劉凌對蕭欒使了個眼神,看在劉凌昨天晚上派人送來一對翡翠手鐲的份上他決定還是給定揚可汗留幾分面子。
「可汗贖罪,我也是職責所在,語言上如果有什麼不敬之處還望可汗不要介意。」
孝帝冷哼一聲,對劉凌道︰「忠王,你陪著蕭大人說話吧,朕還有事要處理。」
劉凌躬身應了一聲,孝帝也不和蕭欒說話,在侍女太監的簇擁下徑自走了。等孝帝的背影消失之後,劉凌在蕭欒身邊坐下來笑了笑道︰「蕭大人何必如此?」
蕭欒嘆了口氣道︰「我只是氣惱可汗為什麼為難我這麼一個跑腿的小官,這歲貢的事實是陛下決定的,又豈是我能擅自更改的?可汗心疼百姓無可厚非,我也需要可汗的理解不是?」
劉凌笑道︰「那是自然,皇兄只是這些日子太煩惱了。我漢國各地都在鬧災,黨項李家還欺人太甚,蕭大人也理解一下。其實皇兄對蕭大人還是很看重的,這不昨天還命人在太原城里選了一塊好地皮,已經命令工匠給蕭大人建造府院了?昨天我去看了一眼,那好大一片地皮,比我的王府還要大五倍!」
劉凌笑著說道︰「以後若是蕭大人有空閑的時候就可以到太原來修養些日子,等府邸建好後,我會把侍女,僕從人等都添置齊全的。我陛下對蕭大人的恩寵,讓本王這個做弟弟的都妒忌呢。」
蕭欒感動道︰「如此倒是我錯怪可汗了,哎,也怪我剛才一時收不住火氣,其實耶律雄機陛下也曾說過,若是漢國實在艱難的話酌情減少一些也是可以的。」
劉凌頓時激動起來,他站起來抱拳道︰「若是大人能促成此事,本王一定重重的感謝大人!」
重重的感謝,這五個字重重的落在了蕭欒的耳朵里。
劉凌低聲道︰「蕭大人新家建成之後自然需要裝點,本王私下里送大人白銀五千兩安置家用。」
蕭欒連連擺手道︰「這可使不得,如何還能讓王爺破費?」
劉凌笑道︰「怎麼算是破費?蕭大人若是在大遼陛下面前多美言幾句便是我漢國的大恩人,這點感謝我還覺得拿不出手呢。」
「對了,」
劉凌貼著蕭欒的耳邊說道︰「今晚我在王府安排家宴感謝大人高義,費盡心思請來的佳人已經在王府里等著大人了。」
蕭欒眼神一亮,隨即嘿嘿的笑道︰「還是王爺對我好,歲貢的事我會盡力在陛下那里周旋的。」
劉凌道︰「今晚不談國事,只談風月。」
蕭欒道︰「對,對,對,只談風月。」
注1︰定揚可汗,為大遼皇帝耶律雄機賜封給孝帝劉卓的稱號,為筆者杜撰,切勿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