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想跟著劉凌去把西夏兵引過來,但是劉凌堅決不允,他無奈只好帶著五百多重甲騎兵連夜開拔,按照斥候指點的方向繞過耶律雄機那數萬大軍,多走了數十里路後回到了大漢的疆域內。這五百多重甲騎兵個個都是寶貝,人數雖然不多,但將來是要用在刀刃上的好鋼。
劉凌和花三郎帶上這九百輕騎按原路返回,半夜急行軍五十里,讓出契丹狼騎北上的道路後安營。到了早晨,各隊斥候先後回來報告消息,那支人數至少有三四萬人的契丹狼騎果然在天德軍的駐地附近停了下來,看來契丹人對西夏兵力部署的情況遠比劉凌他們要熟悉。滅掉天德軍留下的四千多人,劉凌可以說是誤打誤撞踫上的。而看契丹狼騎的行軍路線,顯然,他們知道在這個地方有一支西夏兵駐扎。
可惜的是,磨刀霍霍的契丹人還是失望了,他們想不明白為什麼天德軍的駐地會被人一把火燒了,別說人,連跟毛都沒有發現。
領兵的果然就是大遼的皇帝陛下耶律雄機,他對天德軍被滅的這件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皇帝不是神,他不可能想到漢人竟然有這樣的魄力,一千五百人的隊伍就敢在西夏的大草原上興風作浪。
不過這個人確實很厲害,在夜色中居然看到了劉凌率軍離開是來不及清理的馬糞。這個被大部分人忽略掉的細節,耶律雄機卻極其的重視。
蹲下來,在火把的照耀下耶律雄機仔細的看了看那馬匪,得出結論是……嗯,新鮮的。
「派斥候搜索三十里內!」
耶律雄機站起來命令道。麾下的將領應了一聲,轉身安排斥候去了。
「有一支騎兵大概半日前剛剛離去,人數不會太多,一千五百人到兩千人左右。天德軍被人提前滅了,你們怎麼看?」
能從一灘馬糞上看出那支騎兵的人數,很多人都對陛下越發的崇拜起來。如果耶律雄機知道他們此時的想法,一定會認真的告訴他們,你們錯了,朕不是看一灘馬糞判斷出來的,是看了很多灘。以馬糞的數量來推斷出這支騎兵的人馬數量,其實並不難,對于大草原上長期率領騎兵作戰的將軍們來說,他們都具備這個實力。
領兵的將軍們當然知道陛下是如何推斷出來的,但是那些文臣們就不明所以了。他們覺得僅僅是這一點,耶律雄機就無愧于一個帝王的稱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了解馬糞的明主,神了。
大將韓延壽道︰「這支騎兵才離開半日,難道就是滅掉天德軍的人馬?如此說來,在夏之疆域內,咱們還有一支友軍不成?」
大將耶律延奇鄙視的看了一眼韓延壽道︰「韓將軍只看到了馬糞,難道沒有看到天德軍的營地?」
韓延壽愣了一下道︰「已經被燒成了灰燼,還能看出什麼?難道耶律將軍能從中看出是什麼人放的火?」
耶律延奇道︰「我看不出是什麼人放的火,但是最起碼看得出這大營至少是一個月之前被人焚燒的。而這馬糞是半日前的,不知道那些滅殺了天德軍的人馬一個月前燒了大營後,是不是在這看了一個月的火苗?」
韓延壽老臉一紅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去而復返?」
耶律延奇一本正經道︰「不知,所以不敢確定。」
韓延壽哼了一聲,知道自己沒有觀察仔細,在陛下面前露了怯,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陛下向來強調,可以用庸兵,但絕對不可用庸將。韓延壽怕自己剛才貿然說的話,會不會因為耶律雄機的反感。
耶律雄機卻對兩個人的爭論不置可否,指著那座矮山道︰「派幾個人去山上看看,或許能發現什麼。」
幾個金帳武士立刻朝著那座矮山跑了過去,很快,在火光中他們的身影就變成了幾個移動的黑點。
「或許是西夏兵也說不定,天德軍被人滅殺,陳偷閑不會不派兵過來查看。而且這支騎兵人數太少,天德軍如此緊要的地方,最少也會留兵五千把守。以一千多人兩千不到的騎兵,滅掉天德軍五千人馬,這個應該有些難度。」
行軍長史張振芳是個不折不扣的漢人,但其在大遼漢臣中的地位僅次于韓知古,深得耶律雄機的信任。這個人據說是三國時期猛將張頜的後人,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此人身上卻沒有一點他祖先那種壯武的氣勢,溫文爾雅,標準的一個文人。此人曾經是後漢汴州人,郭威起兵後攻打汴州,此人便棄了家眷一人獨自往北,輾轉到了大遼,拜會了韓知古後深得韓知古的推崇,引薦于耶律雄機面前。短短數年,此人便成為漢人在遼國第二號人物,由此可見此人還是有一定的真才實學的。
耶律延奇道︰「長史大人所言極是,末將也認為,這應該不是那支「友軍」留下的痕跡。以末將的推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勢剿殺了天德軍留守兵馬,那支軍隊最少擁有和天德軍相等的人馬,少則五千,多則上萬。」
「會不會是漢人?」
韓延壽又聰明了一會。
耶律雄機皺了下眉頭反問道︰「你覺得漢人有這個膽量招惹嵬名曩霄嗎?朕讓他們出兵他們尚且不敢,只以區區十架連發火箭應付了事,他們會有這個膽子派兵過來惹惱了嵬名曩霄?」
不等韓延壽回答,耶律雄機已經給出了答案。
韓延壽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道︰「末將愚鈍!」
他愚鈍?或許這個性子直爽的人,才真的給出了正確的答案,只是聰明人都不相信他罷了。
「你不愚鈍,你只是懶得動腦子!」
耶律雄機哼了一聲道︰「有勇而無謀,樊噲之流而已。或可為將,但絕不可為帥。你好好反省!」
韓延壽唯唯諾諾的應了,不敢在隨意插嘴。
張振芳笑道︰「韓將軍勇武絕倫有萬夫不當之勇,其實那樊噲可以相比的?前陣子與嵬名曩霄激戰,不正是韓將軍出奇兵奮力攻擊夏兵側翼,我大軍才能一戰將夏兵擊退,從而是夏兵龜縮在祁連山一線不敢輕易出擊了嗎?」
韓延壽對張振芳頭去感激的視線,心中一陣溫暖,他心說身在大遼,果然還是漢人和漢人之間親近一些,那些狼崽子契丹人雖然強大,但沒有一個能成為朋友的。
被張振芳如此一說,耶律雄機的表情也柔和了許多︰「朕不是怪你,若是朕不看重你,才懶得跟你置氣!」
韓延壽趕緊躬身道︰「末將有負陛下聖恩。」
耶律雄機擺了擺手道︰「等斥候的消息回來後再說,若是三十里內沒有這支隊伍的蹤跡,那咱們也就沒有必要再找下去,不管天德軍是被漢人滅的,還是內亂自相殘殺,咱們也省去了一些麻煩。只要陳偷閑那老賊不知道咱們從他背後繞過來了,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計。」
張振芳道︰「陛下說的不錯,咱們這次的主要目的是擊敗陳偷閑那十六萬大軍,一舉將夏北方千里草場收歸大遼旗下,這天德軍被滅雖然蹊蹺,但于我大遼有益無害。」
耶律雄機道︰「傳令下去,咱們在此地休整一夜一日,明日傍晚出發,夜里行軍,直撲祁連山!」
幾個將領應了一聲,分頭下去安排自己麾下的人馬休息。等將領們都走了之後,耶律雄機皺著眉頭對張振芳說道︰「這件事不查清楚,朕心里不能安穩啊!」
張振芳躬身道︰「陛下讓大軍在此地休整一日一夜,莫非是怕有什麼不測?」
耶律雄機贊賞的看了一眼張振芳道︰「此事蹊蹺,朕雖然料定那漢人沒有這個膽子打西夏兵的主意,但卻也不相信這個關頭西夏內部會出現自相殘殺的事情。大軍休整一日,多派斥候查看方圓五十里內的情況,若無事,朕北上才會安心。」
張振芳道︰「陛下不如遣一大將斷後,可保後路無憂。」
耶律雄機道︰「朕也正如此想,朕這次只帶了五萬人馬而來,攻擊陳偷閑的後方雖然出其不意勝算極大,但這後路還是不得不保住的。朕打算讓韓延壽領兵五千在此地駐扎,以保萬無一失。若是戰事不利,從此處退回大同是最短的路線,不能有失啊。」
張振芳想了想說道︰「韓延壽,沖鋒陷陣乃不二人選,斷後堅守,或許並不是最佳之人。耶律延奇將軍沉穩且有勇有謀,陛下不如讓耶律延奇將軍留守此地。」
耶律雄機道︰「我也知道韓延壽不合適,但耶律延奇麾下的一萬精甲騎士,乃是朕麾下唯一的長兵器騎兵,沖陣的時候用處很大啊。此次進攻陳偷閑,朕打算以那一萬善用長兵器的騎兵為主攻,留在此處的話,可惜了那些大好男兒的戰力。」
張振芳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韓延壽留下也不是不行,但必須遣一老成之人與其共同領兵,方可萬無一失。」
「蕭欒此人如何?」
耶律雄機問道。
「蕭欒?此人精于謀算,倒是個合適的人選。」
張振芳想到蕭欒平日里那戰戰兢兢的樣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那就這麼定了吧,讓韓延壽領軍五千留守此地,蕭欒為監軍,他們兩個一個粗獷而少謀一個膽小卻不失穩重,他們兩個人商量著做事,在一起倒也互補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