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絳州有漢軍六萬余人,王半斤率領的慈州兵馬早就到了絳州,再加上從晉州將當初南下的第一批漢軍盡數調來,絳州儼然就是一座軍事化的城市。(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大街上時常有維持治安的漢軍巡邏,再說暗中還有影衛的人保護著,劉凌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只帶了四五個侍衛,劉凌直奔大營。
絳州大營並不在城內,而是在城外五里的華家鎮。城內只有萬人不足,負責守城和日常治安。絳州的州府衙門劉凌已經讓了出來,新提拔了一個絳州本地人當了郡守,但很多事還沒有完全理順。等絳州衙門穩定之後,日常的治安也就交給三班衙役來做了。
到了城門口,一輛顏色烏黑的馬車停在路邊,拉車的是四匹同樣一身黑色皮毛的駿馬。馬車封閉的很嚴密,簾子垂著,看不見馬車里是什麼人。馬車的旁邊,矗立著二十個一身黑衣的大漢,十分雄武。在馬車前後,還各有兩個一身銀色衣袍的漢子,腰畔掛著烏黑刀鞘的橫刀。這是在軍事化的絳州,路過的百姓都詫異于是什麼樣的人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帶著大批護衛上街。看那些人的衣著應該不是軍方的人,但從那些護衛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卻又是那麼的濃烈。
眼楮好使的人,能看清不管是那些黑衣大漢,還是那四個銀衣武士,他們的衣服在胸口的位置上都繡著同樣的圖案,那是一團燃燒的火焰,熊熊如烈日臨塵。
感受到那些大漢身上的冷冽殺氣,行人們都自覺的遠遠避開,膽子大些的還敢偷偷張望,膽子小干脆低著頭趕緊走過。馬車車廂上畫著同樣的一團烈焰,升騰的火苗下,還能看出有一柄劍,一塊盾。
劉凌帶著侍衛們剛好走到門口,見到這馬車他勒住紅獅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從馬上一躍而下,劉凌大步朝著那馬車走了過去。身後的侍衛都是軍中的好手,並不知道那馬車上的圖案代表著什麼含義。葉*子悠*悠見馬車四周的黑衣人都是彪悍之士,侍衛們不敢大意,緊緊的跟在劉凌身後。
這時,那馬車後面厚重的簾子被撩開,兩個銀衣武士攙扶著一個看上去很虛弱,天氣已經很暖和了,依然披著一件厚厚的大氅的人。這人看年紀並不大,臉色白的有些嚇人。雖然看起來頗為俊美,但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是陰冷黑暗的。他的身上似乎帶著一種魔鬼的冷酷氣息,讓人不敢直視。
「屬下拜見王爺,願王爺康安。」
這人正是趙大,劉凌麾下最隱秘的影衛的首領,掌握著天下秘密最多的人,也是天下最可怕的人之一。
「信里只說受了傷,怎麼傷的這麼重!」
劉凌皺了下眉頭,示意那些跪著的影衛起來,親手把趙大扶了起來。他擺手示意自己那幾個侍衛不必在意,讓他們先回王府去。他扶著趙大的手,隔著厚厚的衣服依然能感覺到對方身體上的寒意。
「雍州龍潭虎穴,屬下大意了,幸好還能活著回來見到王爺。」
劉凌讓趙大上車,隨後自己也登了上去。
「這次回來之後,我就不打算讓你在縮在暗處了。原本需要你在暗中幫我監察一切,現在,需要你站在明處,告訴那些有小打算的人,有你在,誰也別想瞞住我什麼。」
「屬下還是覺得在黑暗里舒服一些,冷不丁的出現在太陽下面,還確實有些不適應。」
「怎麼樣?身子可堅持的住?」
「沒事,回來的路上遇到一位貴人,幸好是遇到了他,不然屬下還真回不來了。」
「哦?是誰」
「神醫,吳。」
劉凌愣了一下笑道︰「你運氣倒是好,有他給你治傷,你想死都死不了。葉*子悠*悠」
「也不是,吳神醫說,屬下傷了內府經脈,最多活不過五十歲。」
劉凌神色一變,拍了拍趙大的肩膀。
趙大倒是並不介意︰「五十而知天命,活到五十歲已經不錯了。這個世道,人能活到五十歲的不多。屬下今年已經三十一歲,還有十九年好活。不短了,不短了。」
劉凌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隨便死的。我活著,你活著。」
趙大心中一暖,想了想說道︰「王爺,雍州,永興軍,很強。」
劉凌道︰「你先歇著,這件事等到了大營後議事的時候再說。以後你就要在我身邊了,總得顯出些手段來讓他們看看。我打算把影衛分成兩部分,明著的就叫監察院,你來做指揮使,正二品,壓他們一頭,讓他們妒忌去吧。暗處的,影衛,也是你管著。但有那幾個檔頭在,你身上的擔子也輕松些。有些事就放開手腳讓他們去做,總不能你什麼事都自己去做。若是多訓練幾個得力的人,這次雍州也用不著你親自去。」
趙大笑了笑道︰「王爺安排下來的事,屬下不放心交給那些小崽子們去做。再說,屬下做這些事已經上癮了,閑不住。」
劉凌笑笑,不在說話。
趙大就坐在劉凌身邊,靠在軟軟的墊子上竟然睡著了。自從他主管影衛一來,一直做著提心吊膽的事,也不知道多久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或許,只有在王爺身邊的時候,他才會放下一切的戒備,舒舒服服的睡一覺。
馬車走的並不快,搖搖晃晃的,劉凌都有了些睡意。他看了看,馬車里堆著厚厚的幾摞文件,看樣子不下上千份。他隨手拿起最上面的那一份,厚厚的足有幾十頁。他翻看來看了看,見上面記錄的都是雍州,華州附近的山川大河,村鎮,縣城,標注的十分詳細。其中還有各城的守軍數量,村鎮人口,什麼地方適合正面作戰,什麼地方適合隱兵埋伏,一筆一劃,盡顯書寫畫圖之人的苦心。
劉凌心里感動,回頭看了看睡熟了的趙大,此時的趙大,睡的如此香甜,就好像一個嬰兒一樣,絲毫沒有防備。
劉凌在心里默默的說道,苦了你,以後,我會送你一份大大的前程,算是對你的補償吧。
劉凌又看了幾眼其他的文件,都是各地影衛送來的消息。趙大已經將其分類,分作輕重緩急四個類型。這些情報幾乎囊括了世間百態,人情冷暖。這樣龐大的資料,卻只是趙大一天要處理的東西,想想看,這些年經過他手處理的文件只怕能裝下幾輛馬車了。這些枯燥的事,劉凌自認為是做不來的,有趙大幫他,是老天給他的厚禮。
車子到了絳州大營門外被攔了下來,守衛很不客氣的讓馬車離開,軍機重地,擅自闖入者殺無赦。馬車外的影衛,應該說從今天開始,他們這些不用在暗處做事的人應該叫做監察衛了。監察衛的人都是刀頭上玩命的人,所經歷的驚險凶惡的事比這些守門的士兵還要多。自然不會被那幾個看上去凶神惡煞一般的守衛嚇住,一個個冷眼看著那些守衛,倒是那些守衛被監察衛的人那冷冰冰的眼神嚇得心里有些發涼。
劉凌撩開簾子對那些守衛說道︰「放行吧,以後這輛馬車所到之處,不可阻攔,如本王親來。」
那些守衛見馬車里坐著的竟然是王爺,連忙行禮,將馬車放了進去。在簾子放下的那一刻,他們都看到在馬車里還坐著一個黑袍男子,竟然坐在王爺身邊酣睡!這些護衛頓時面面相覷,都在猜測著是什麼人居然能和王爺同乘一車,而且就那麼大模大樣的在睡覺!
他們很快就知道了馬車里那個臉色白的嚇人的年輕男人是誰,同時也記住了這輛烏黑的,畫著烈焰圖案的馬車。也記住了馬車里那個人的名字,監察院指揮使,趙大。
自此之後,這輛馬車所到的地方,沒有人敢阻攔。自今日起一直到後來九州一統,這輛馬車一直是趙大的專用,一直,代表著一個身份,一個地位。烏黑的馬車里,坐著一個來自地獄的惡魔。這句話,開始在整個中原乃至于塞北西疆流傳。
一直到九州一統之後,監察院才漸漸的消失在人們的視線里。在此之前,這四個字與地獄同義。不管是漢軍的正面戰場上的敵人,還是內部作奸犯科的惡人,又或是吃里扒外的小人,只要見到身穿黑色制服胸口上繡著烈焰圖案的監察衛,都會發自肺腑的戰栗。
馬車一直到大帳門口才停了下來,兩個監察衛將趙大攙扶著走下馬車。劉凌隨後走了下來,親自為趙大將大氅的繩帶系好。
「明兒讓人給你做一輛能推著走的椅子,你身上的傷太重,不能多走動。」
趙大微微欠了欠身子︰「謝王爺,屬下就不拒絕了。」
劉凌一笑,率先朝大帳走了過去。趙大落後一步,示意監察衛不用扶著自己,他走的很慢,卻始終只落後劉凌一步。在眾人看來,一前一後走著的兩個人,竟然那麼和諧。
將軍們都在大帳外面候著,見到劉凌乘車而來的時候已經有些詫異了,再看到劉凌竟然對那個黑袍的病懨懨的人如此重視,更是心中驚詫不已。唯有趙二,再看到那個黑袍男人的時候,熱淚盈眶。
「記住他,他叫趙大,監察院指揮使,正二品,有督察六軍之權,正四品以下官員裁撤抓捕定罪,他說了算。」
在大帳門口,劉凌指了指趙大,對眾位將軍們說道。
趙大恰到好處的微微欠了欠身子道︰「如王爺所說,請諸位將軍記住我,我叫趙大。不光是抓人定罪,很多事,我都說了算。」
這個三十一歲的男人,病態,孱弱,看起來步履虛浮,但卻如同一棵山巔冷風中傲立的青松,堅定而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