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大幾帶著嗡的一聲震響攜著風浪撞了過來,狠狠地砸在子和身上,粗木大幾瞬間撞得粉碎,子禾整個人斷線的風箏一般被拍飛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就不動了。
這一手把嫪毐驚得夠嗆,這敦實的粗木大幾少說也得一百來斤,扔出來倒不奇怪,厲害的是一下就砸得粉碎實在是不單單有勁就能做到的。
王翦顯然是含恨出手下手沒有留余地,此刻怒氣發出眼神也清明了許多,看向嫪毐道︰「你是黑冰台的人?」
嫪毐也不管黑冰台有沒有什麼保密協議點頭道︰「正是。」
王翦似乎對于黑冰台有些成見,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嫪毐倒是有些喜歡上了這個直來直去的王翦,要論交朋友此人是他的首選,「不過還好他沒有問起二十八星宿圖譜這件事,大概那個時候他還沒醒。」
嫪毐將解毒囊挨個的給暈倒的三人聞了,李斯、姜夫人和鹿靈兒清醒後嫪毐簡單的將桑公的仇家子禾在酒中下迷藥殺了桑公滿門想潛逃時被最先醒來的王翦擊暈的謊話說了一遍,鹿靈兒單純至極流著眼淚在侍衛的保護下最先離開,李斯和姜夫人就不那麼好騙了,但是兩人知道這種事情容不到他們胡言亂語,也就乖乖的逐一離開。
沒過多時王翦遣出去的人已經將官兵找了過來,嫪毐眼見沒有自己什麼事情了,便跟早已疲憊不堪心神憔悴的王翦作別。
出了死氣沉沉的桑府新鮮空氣一沖嫪毐精神了許多,回頭看看不過一個時辰前還在其中把酒言歡宅邸,雖然此時被官兵的火把映得通紅,但是在嫪毐看來整個桑府猶如一間鬼宅一般,散發著陣陣的陰森死氣。嫪毐沒有去後宅,但是那寂靜的聲音和王翦布滿血絲的雙眼無不告訴他後宅已經全是死人的天下了。
嫪毐想不通,究竟是什麼力量能夠驅使著衣食無憂子孫滿堂的桑公做出這種毀家滅門之事。嫪毐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從一個獵人者最後變成了獵物,要不是王翦身上帶著解毒囊現在自己恐怕早就已經變成一具尸體躺在大殿上了。
一陣冷風吹過,嫪毐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雖然身邊有不少舉著火把趕往桑府的官兵來回穿插著,但是嫪毐卻感到這長街更加清冷了。身邊一條條穿行的火把更加讓嫪毐感到自己處身于一個夢幻般的世界中,一切似乎都變得那麼輕薄易碎,稍稍一踫就有可能將這個世界敲碎。嫪毐甩了甩頭知道自己現在陷入了前世和今世的旋渦中,估計每一個穿越的人都會陷入這種分辨不出那個是真哪個是假的掙扎中吧。嫪毐強自讓自己不去思考這些無聊的問題,看看被烏雲包裹得只剩下一小半的月亮,「此時應該是半夜了吧。」
嫪毐轉過小巷逐漸和那座陰森的桑府擴開了距離,稍微感到好受些心中咐到︰「這戰國實在是一個不可理喻的年代,我以後要加倍小心了,要不然連死的不知道怎麼死的就嗚呼哀哉了。」
他卻不知他這一轉進小巷給另一幫人帶來了極大的困擾。
是個黑影本已經埋伏到了不遠處通往長揚宮必經的一條被夜色完全籠罩的黑色巷子里,只要嫪毐一踏進那巷子十只利劍就會在一瞬間將他刺個對穿。他們那里知道嫪毐不認識路的。
為首的兩個黑衣人眼楮微眯紛紛做了個手勢,十個人瞬間分為兩組,各自朝嫪毐進入的小巷迂回過去。
嫪毐知道自己走的不是回長揚宮的路,當然他也不知道究竟那條是回長揚宮的路,他現在還不想回去,他想在這千年前的長街上獨自一人靜靜地漫步,他需要消化今天晚上所遭遇的兩件刺殺,年輕的小女孩,稚女敕的剛學會走路不就得兒童,身份暴露就決然殺死自己全家的桑公桑長青,無一不撼動著嫪毐的心神。
夜涼如水,喧囂聲逐漸遠去,漆黑的小巷上寂然無聲,腳步輕輕的扣響著青石路,噠噠噠的聲音有節奏的在巷子里回蕩著。
深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孤獨感襲來,嫪毐有些想家,即使是那個沒有父母的家在此時對他來說也是那般的溫暖,起碼不會有隨時都會死去的生命,起碼屋外有小孩子純真的笑容,起碼沒有刀劍……
黑色的身影完全融入黑暗中隨著嫪毐慢慢前行著,嫪毐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獵人會這麼快又來光顧他。
就在月光完全被烏雲籠罩的哪一刻,原本沒有一絲生命氣息的黑影活了,十把烏黑的匕首在黑暗中不帶一絲光芒,從上下左右前後所有的方向朝嫪毐襲來。
沒有人能夠躲過十名鬼殺的圍攻,嫪毐也不例外。
在十把黑劍離他還有五步的距離時嫪毐才感覺到劍鋒上傳來的殺氣,來不及了,嫪毐根本沒有時間躲閃,他陷入了必死的絕境中。
嫪毐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將子母劍抽了出來,但是即便如此鬼殺的三把劍劍尖已經刺破了嫪毐的衣服,尖利的鋒芒激起了嫪毐一身的雞皮疙瘩,嫪毐別無選擇,如在西花園中的兩萬次揮劍一般,揮劍、揮劍、揮劍,只揮出了三劍,十把烏黑的短劍已經盡數刺入了嫪毐的身體,不過也有三名鬼殺為此付出了昂貴的代價,各斷一臂。
嚓!十把劍發出一聲輕響整齊劃一的從嫪毐身體中抽了出來,十條血線從嫪毐體內 射而出,黑色的鬼殺身影瞬間就融入了黑暗,包括被砍斷在地的斷手,一瞬間小巷中恢復了平靜,除了嫪毐身上的十個噴血的劍洞以外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
來無影去無蹤,鬼殺當真不愧名字中的鬼字。
嫪毐緩緩坐倒,子母劍早就丟在了一遍,身上的傷口鮮血由噴濺轉為了涓涓流出,小溪一般源源不斷。
嫪毐嘆了口氣,心中沒來由的感到一陣輕松,這個世界就不是他這種公子哥應該來的,他這種沒用的廢物實在是太適合蜷縮在父親母親的翅膀下過著蛀蟲一般的生活了。嫪毐想到了趙姬,「我死了這個女人大概又要開始孤苦的旅程了吧。」嫪毐自嘲的笑了笑,嘴中噴涌出大口大口帶著泡沫的鮮血,「我對趙姬能有那麼大的影響麼?這個世界本就不應該有我,沒人需要我……」
風兒吹過,夜涼如水,靜靜地整個世界離嫪毐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