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于纓臉上的怒意瞬間斂去,代之的是一片刺骨的冰寒。
王九眼中精芒一閃,一雙大眼楮也不由得眯了起來。
嫪毐對于纓王九的反應十分滿意,長吸口氣喘勻了後道︰「沒錯!我剛在在長揚宮外看到了鄭也。」
于纓哼了一聲轉身回到屋中,忽的一下又從屋子里出來,原本還有些衣冠不整,現在就像是重新打扮了一番般,看得嫪毐咋舌不已。眼瞅著于纓要走嫪毐連忙叫道︰「現在是晚上,你到哪里去?你不可能找到鄭也的,我剛才追了幾條街還是被他跑了。」
嫪毐顯然忘記了于纓是誰的徒弟,于纓出自太長門,而太長門是出了名的小心眼門派,骨子里的于纓就是一個小心眼,雖然她長得十分的大方。知道仇人就在周圍而讓于纓在這里等到天亮,簡直比殺了她還叫她難受。
王九絲毫不顧及自己披頭散發猶如鬼魅的外形,影子一般的尾隨在于纓的身後,把嫪毐一個人晾在了小屋門口。
嫪毐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將頭探進被于纓王九兩人雀佔鷲巢的屋中狠狠地吸了口屋中的女人慵倦的香氣後才一臉陶醉的急急忙忙奔著于纓、王九的影子追了下去。
鄭也要是這般容易就被追到自然就不會是戰國世界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手刺客了。不過于纓從一開始也沒打算能夠一出長揚宮就逮到鄭也,在城中轉了幾個圈後于纓直奔趙國質子府。
嫪毐跟在于纓身後喝了一肚子夜風,遠處天已經露出了微白,四處的屋中也開始冒出縷縷炊煙,嫪毐也有些倦了,眼見著來到一處有些破敗的大門前,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楮看了看于纓道︰「回吧,這樣沒頭蒼蠅般亂轉一輩子都不可能找到鄭也。」這句話他已經說了不下十次,每次于纓都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說到現在連他自己都有些麻木了。
于纓臉上依舊的冰冷,但是心中卻多少有些暖意,這個嫪毐雖然猥瑣下流,卑鄙無恥,但是跟在自己身後跑了一晚終歸是怕她出什麼意外,畢竟鄭也的實力不是一般的強,這一點于纓是知道的十分清楚的。
「你不要跟來了。這個地方你不能來。」于纓說道。
嫪毐一听這話反倒精神了起來,這咸陽城里除了嬴政這小鬼的臥室他不方便進外連嬴政老媽的臥室他都是進進出出的,還有什麼地方進不得的。晃蕩著腦袋剛要開口,于纓接著說道︰「這是我趙國王子的住處。」
嫪毐恍然,這個地方自己確實不方便進,拋開自己和趙國太子之間的那一抓之仇外,秦國的大臣們是不能和外國質子結交的,這是一條鐵律,甚至不光是大臣就連有身份的商賈地主都不能和質子之間有什麼太過親密的舉動,這大概是因為呂不韋曾經動用財帛重金將深陷趙國的贏異人接回秦國的事例從而給秦國的君臣們提了個醒,正所謂最會防盜的不是警察而是小偷。是以一般的大臣們是絕對不敢和任何質子之類的人員有任何接觸的,即便是有所接觸也都是因為公事,有什麼言語也會在周圍有人的時候提及萬萬不會私下里進行對話,登門進入質子府那更是忌諱中的忌諱,說是雷池也不為過。
嫪毐不由得頓住了身子,到了這里于纓是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了,他之所以一直跟著于纓自然是怕于纓、王九對付不了鄭也,但是連嫪毐都沒有注意到最起作用的確是因為呂雲娘的死,那個晚上要是嫪毐將呂雲娘送回呂府或者是和呂雲娘一起漫步在咸陽的街道的話,就絕對不會發生那件叫他抱憾終生的事情,他不希望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他才一直跟在于纓王九的身後。
到了這里嫪毐知道自己要是進去的話不論是于公還是于私都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起碼面對一個被你毀掉終生性福的男人是需要勇氣的。
嫪毐呵呵一笑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楮,看了看有些破敗的質子府道︰「也好,我就先回了。」
于纓、王九沒理轉身離開的嫪毐,徑直前去拍門。
嫪毐聳聳肩又回頭看了看破敗的大門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癟三一般的趙國太子不由得搖了搖頭,幾年前誰能想到我會在這個時代閹掉一個太子呢?人的命運真是離奇。
嫪毐看了看發白的東邊天際,肚子中咕嚕嚕的叫成一片,拍了拍肚子直奔不遠處的酒家。風卷殘雲般的大吃一通後嫪毐估模著時間不早了就直奔王宮,他官職爵位在身,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這朝會的苦差事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來到王宮時居然早了,王宮中的待事大廳里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嫪毐有些郁悶不如剛才在那家店里多喝碗湯水了,隨便歪倒在一張大幾後慢慢的熬時辰。正熬著就听見不遠處腳步聲踏踏走來,嫪毐打個哈欠將身子直了直坐好些,這里畢竟是王宮之中,儀態代表著對秦王的尊敬與否,嫪毐可不想被當成是目中無君之輩。
來人腳步有些虛浮,嫪毐正在揣測是誰來的這麼早,是不是昨天晚上流連妓寨所以腳步才如此虛浮,誰知當這人一進來嫪毐和他都是一驚。
呂丞相,呂不韋。
呂不韋也沒有想到一向懶惰的嫪毐會這麼早出現在這里,多少讓他感到有些意外,兩人對視一眼不由得都是微微一怔。
空蕩蕩的待事大廳里立時涌起了讓人難受的異樣氣氛。
呂不韋隨便坐在一個大幾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大廳中靜寂的像是沒有任何生命一般,嫪毐感到前所未有的的煎熬,時間的指針就像是停止了一般,分分秒秒被放大拉長了無數倍,每一秒嫪毐都感到像是度過了漫長的一整天一般。
呂不韋絲毫沒有不妥之處,臉上神情沒有一絲的不耐,此時正閉目養神,嫪毐偷眼望去,呂不韋老了,確實老了許多,原本神采飛揚的那個偉男子那個儒雅人現在背已經彎了,就算是想抻直也是不可能的了,頭發已經花白並且稀疏了許多,臉上的皺紋也逐漸清晰起來,就連原本清亮的眼楮也開始渾濁起來,嫪毐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觀察過呂不韋了,此時細細看來一股辛酸之感油然而生,倒不是他的感情多麼豐富,見到白發就發感慨,而是他在呂不韋的臉上看到了呂雲娘的影子,那個鮮活的生命,那在馬車上的回眸一笑……
咳!
呂不韋的一聲微咳將嫪毐從回憶中驚醒,此時嫪毐才發覺自己一直在盯著呂不韋看,嫪毐連忙收回目光。
哎!呂不韋處傳來短促壓抑的一聲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