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雷那顆原本輕松愉快的心,在看見自己房子著火的剎那間,收縮成了一個鐵塊,他耳朵里響動著的,也不再是山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悅耳的沙沙聲,而是,娘趴伏在地上,無助的哭喊著自己的名字。
尹天雷立刻扔下了所有的獵物,瘋了似的從山上向自己的房子跑著,一路上不知道擦到了多少樹木的枝條,在身體上擦出了多少條帶著血痕的傷口,可他卻一點也沒有在意,因為他心里,現在只裝了一件事,就是,趕快回去,娘一定在等著自己。
他回去了,踢開了居然被鎖起來的房門,在門的邊上,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娘,而娘那望著自己的眼楮,竟然不是應有的希望和喜悅,而是,解月兌,尹天雷不願意看到這種神情,所以,他背著自己娘親那輕飄飄的身子,打算先離開這個地方再說,但是,他再一次被算計了。
「砰!」一聲槍響,尹天雷發現自己的左臂一麻,他直覺的就知道,自己中槍了,而在這條基本上與世隔絕的山溝溝里,會開槍的,只有村子里的人,而尹天雷相信,他們對于朝自己開槍,一定是毫不猶豫。
敏銳的直覺,靈活的身手,加上年輕而強健的體魄,雖然尹天雷中了一槍,但是,他卻仍然背著自己的娘,朝著大山,那在他認知當中,唯一安全地地方跑著。
但是。對方,顯然不想放過他們。
「砰!」又是一聲槍響,尹天雷沒有感覺到那種中槍之後的麻痹,他以為自己沒有中彈,可是,畢竟是背著一個人,他怎麼可能逃得過獵槍的狙殺?
當他艱難的逃進山里,終于送了一口氣。把娘從背上放下來的時候,他發現,娘的眼楮,已經失去了焦距,她的鼻孔,已經沒有了氣息。她那瘦弱的背脊上,有一個手指大小地槍傷,衣服,已經全部被染成了紅色。
那,是血!
「啊!!!!!」
悲慟的嘶吼,在一剎那間,讓整個山林的動物,全部感覺一陣莫名的恐慌,因為,一股海潮般深沉的情緒。正在山林里激蕩著,傾訴著他的痛苦。以及,怨恨!
尹天雷。絕望了,沒有了自己唯一地依靠,沒有了唯一的心靈寄托,那潛藏在他體內的,從前因為娘的存在,而被他自己一直壓抑著,被卑鄙的村民燻陶出來的,陰冷且暴虐的情緒。蘇醒了。
他沒有將娘埋葬,因為他知道。不管是狼,還是野狗,對生物死亡之後的氣息都格外的靈敏,更何況,他不能讓娘孤零零的一個人睡在冰冷地大山里,所以,他一把火把娘燒成了骨灰,包在了自己的包袱里,緊緊地貼在胸口上,他要讓娘看著,自己如何把那些畜牲,用最殘忍的方法一個個殺死!
人,比野獸要遲鈍地多,更何況是慣于壓榨他人的人,村民們,對于身中兩槍,逃入山里的尹天雷很是放心,他們知道,等那個家伙的血流干了,他就死掉了,只是便宜了那些野獸而已,所以,他們仍然是照著自己日常的生活,吃飽,喝足,然後睡覺。
夜晚,尹天雷像幽魂一樣從山里又鑽了出來,他用捕獵大獸時練就的敏捷步伐一步步的竄到了村子跟前,就埋伏在自己那間被燒成廢墟的屋子里,等待著捕捉村民地機會,他要知道,當時,是誰開了槍,傷害了自己,讓自己失去了娘。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那個尹天雷唯一一次偷竊過的村民,他居然因為吃地太飽,走到村口的茅房,蹲了進去。
尹天雷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不聲不響的模到了茅房的後面,靜靜的等待著,獵物從里面出來。
方便過後,那個村民沒有一絲警惕的就從茅房里拎著褲子走了出來,嘴里還哼著莫名的歌,似乎一點也沒有把今天尹天雷家失火,尹天雷生死未卜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樣子,當然,這種情緒,在一把冰涼的剔骨刀橫在他的喉嚨上之後,迅速轉化成的恐懼。
「不許出聲!」尹天雷一邊用另外一只手臂抓著另外一把匕首頂在那個村民的身後,一邊冷冷的提醒著,「你知道,我殺你們,不會猶豫!」
生死之間,村民的臉上沒有了當時毆打尹天雷的猙獰,他拖著已經被嚇到尿褲子的身體,老老實實的隨著尹天雷的指引朝山里走了過去,那副可憐的樣子,就像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
當然,他只是稍稍離村子遠了一點,尹天雷就毫不猶豫的照著他後腦勺一記猛擊,將他打暈了過去。
當那個村民被一桶冰涼的泉水潑醒之後,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大聲的喊,‘救命!’,不過,沒有人會救他,因為,他已經被綁在了樹上,而樹,在遠離小村的深山里。
尹天雷冷酷的站在了村民的面前,他的表情,就像一頭受傷的,嗜血的猛獸,他看著村民的目光,就像那頭猛獸盯上了傷害自己,但是已經無力反抗的凶手。
「說,是誰把我家的房門鎖上的?是誰放的火?是誰開的槍?這,是誰的主意?」
尹天雷根本不需要刻意偽裝,他那因為錐心的傷痛而變得陰冷的聲音,就已經讓村民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老實,在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體現,那個村民忙不迭的就把所有的畜牲全部供了出來,把事情發生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尹天雷。
非常可笑的是,事情的起源,竟然是村長的兒媳婦生的一場小病!
前兩天,村長進城求扶貧款,鄉里的人告訴他,說這段時間爆發了什麼流行病,要他定期在村子里消毒,至于那些有可能產生病菌的地方,需要嚴格控制,還給了他一份報紙,指給他看醫院里排著隊等
的圖片。
剛巧這兩天村長的兒媳婦在發燒,還有幾個村民也生了些不疼不癢的小病,春天,氣候溫差大,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很正常,可是,村長卻一下子把事情聯想到了那上面,再加上沒有什麼文化,看不懂報紙,他只是听人說了什麼,延誤了治療,會有生命危險之類的話,他忙不迭的就趕回了村里,和村民們商量了起來。
一個沒有文化的,帶著一群沒有文化的,能商量出什麼東西來,所以,他們就把矛頭一致指向了尹天雷的家里,因為,尹蘭生病已經許多年了,保不準,她就是那個傳染源。
這兩年,過了自然災害之後,村子里的收成已經漸漸好起來了,他們也不是那麼太需要尹天雷打回來的獵物了,更何況,天天吃那幾種野味,吃了兩年多,也早就已經膩了,所以,為了他們自己能夠活的舒坦,他們決定消除傳染源,而方法,就是城里人告訴的,高溫消毒!
什麼溫度能比火還高?
在村長把尹天雷家的門鎖起來,不讓尹蘭能夠爬出來之後,十幾個火把,全部扔到了茅草屋上,而為了防止尹天雷的報復,村長兒子還拿出了他防止大獸進村留下的雙管獵槍,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把尹天雷也干掉。
事情了解了,尹天雷心里也有了數,他不管什麼傳染源不傳染源。反正,他知道了,是村長出地主意,是村長鎖的門,是全村人放的火,是村長兒子開的槍,這,就夠了。
他。要殺掉全村的人,給娘報仇!而眼前的這個村民,就是自己第一個報仇的對象!
他們用火燒娘,那尹天雷,就用火燒掉他們,為了引火。尹天雷身上從來都帶著一小罐從動物脂肪里熬出來的油脂,而第一個復仇地對象,就被他用油脂從頭淋到腳,然後,用他們對待娘的方法,尹天雷將一根燃著的火把,放在了那個村民的腳底下。
熊熊的火焰,在火把接觸到淋下的油脂地剎那間被引燃,看著被火燒著的村民,從喉嚨里發出的。漸漸開始變形的哀號,尹天雷那已經變得灰暗的心里。竟然感受到一種異樣的暢快。是的,被壓抑了十多年的怨恨。終于,在這一刻,開始釋放出來了,反正,娘也已經被他們殺害了,他已經沒有任何顧忌了,就讓那股深沉的怒火,燒掉所有欠他們母子的畜牲吧。
村民們。只會老實巴交地種地,欺負比他們更老實的人。他們不知道,自己一個無知而且愚蠢地決定,讓一個原本溫馴的年輕人,釋放出了心中那被壓抑了十余年地怨恨,化身成了一頭復仇的惡魔。
這一夜,注定了不會寧靜。
當尹天雷從山頭上出現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村子里到處閃爍著火光,看起來,是因為剛剛被自己捕捉的那個村民消失的太久而出來尋找他,這,在尹天雷的眼中,無異于最佳的報仇方式。
把他們,像牲口一樣,一頭一頭的獵殺掉。
村民們不知道為什麼老七上廁所到現在都沒有回來,他們也壓根就沒有想到是尹天雷動地手,沒有察覺到,一頭復仇的惡魔,正在用血紅地雙目,窺視他們。
搜查圈越擴越大,漸漸的,村民們就從五個一組,分散到了兩個一組,又從兩個一組,分散到了一個人一個人的查探,而首先到達山邊上的一個高壯村民,在尹天雷的記憶之中,他是那次毆打自己時出手最狠的一個,這個家伙,就是尹天雷復仇的第二個目標。
那個村民已經接近樹林了,而尹天雷,就埋伏在他不遠處的灌木叢里,春天那剛剛發芽的矮樹叢給了他最好的掩護,用來射殺小獸的木弓繡箭,在樹叢里也一點都不起眼。
尹天雷沒有暗殺的經驗,但是在山里和野獸廝斗了十來年,他知道一件事,就是,發出的動靜越大,自己就越危險,所以,當那個村民將身體轉到自己這片矮樹叢的時候,尹天雷得到了最佳的出手機會,一個不會發出太大聲響的機會。
「咻!」
一支竹箭準確的飛向了村民的喉嚨,在他只來得及在眼中閃現出一絲恐懼的當口,巨大的貫穿力就已經粉碎了他的喉結,讓他只是從喉嚨里發出一陣「呵呵」的出氣聲,但是卻無法發出疼痛的嘶吼。
雖然距離很近,但是一支竹箭顯然無法給強壯的村民造成致命的威脅,所以,毫不猶豫的,尹天雷那把磨得雪亮的匕首就月兌手而出,飛向了村民的腦門。
「娘,我殺掉第二個仇人了。」尹天雷一邊從村民的腦門上拔出自己的匕首,一邊輕撫著胸口娘親的骨灰,喃喃地自語著,隨後,他又把目標放到了另外一個村民的身上。
進了山,就是尹天雷的天下,他一個一個的獵殺著村民,毫不留情的,一如他們在過往的十余年里欺凌那對弱小的母子一樣。
不過,即使是豬狗,也會因為同伙的不斷消失而驚恐,隨著進山的火把數量越來越少,他們漸漸的反應了過來,紛紛害怕的尖叫著跑回了村里,躲到了手持獵槍的村長兒子跟前,驚恐的,絲毫沒有當年毆打尹天雷時的那種猙獰,懦弱的,絲毫沒有當年喝罵尹蘭時的那種傲氣。
但是,尹天雷不會就這麼放過他們,蘸著動物油脂的竹箭遠遠的從黑夜之中射到了第一間房子的屋頂上,附著的火焰,瞬間點燃了頂棚上覆蓋的茅草,讓那間房子很快就燃燒了起來,那個景象,村民們不到一天之前剛剛見識過,在尹天雷家的房子上,而且,還是他們親手放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