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男人家的很多推理論證的,運籌帷幄以及未雨綢繆的,有時候都比不上女人的直覺,這可是女人的天賦異稟,經常能一針見血,撥開迷霧見太陽的,只可惜這樣的天賦只是偶爾起作用,所以最後女人們或真或假的,總要被個男人騙去。
反正李清就認為若英昨天*的就是女性的直覺了,否則咱思考了半天又發了好久的呆,還不如小丫頭一句話的有用,這可是很沒面子的事情。
因為今天一大早,皇宮里就派人來了,來的還不止一個,而是一大群,為首的是個白淨無須的中年人,見李清急匆匆迎了上來,撇下在他面前謙恭陪話的張管家,笑著對李清一禮,「後省都知雷允恭給李公子見禮了。」
雖然李清不知道什麼是後省,都知更不明白是個啥官,不過來人一開口說話,李清是明白了,這是宮里的宦官,見這人面容和善的很,只是卻不認識,心里納悶他怎麼一眼就能認出我呢?李清忙還禮道︰「雷都知客氣了,快請入內奉茶。」
李清覺得自己也是表現得很客氣,禮數上也不缺什麼,可邊上張管家見李清施施然受了人家一禮,只是抱拳還了一禮,並且不開中門迎客,這就要請人家進去,急得臉都白了,心說要是就這麼著就算迎客,我在門口磨嘰個半天干嘛呢,我不早請進去了。
李清也瞧見張管家對他猛使眼色,卻是不明白為什麼,倒是這都知雷允恭輕輕一笑,「未曾先遣人下帖便冒昧上門,還請李公子勿怪,只是身奉皇後娘娘的口諭,不敢不盡心。還請公子頭前帶路。」
李清掃了張管家一眼,口中連道︰「請,請。」將諸人引入正廳安坐,跟在後面的張管家心里一個勁的叫娘,我的李公子啊,說起來也算個文化人了,怎麼一點時務都不明白,莫非你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這可真冤枉李清了,他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他是謝大娘從運河里撈上來地,他哪知道人家雷允恭報名號是個什麼意思。
自景德三年,這宮里的宦官機構由黃門院和入內黃門班院改成內侍省何入內內侍省,這內侍省又叫前省,別稱南班。而入內內侍省叫後班,別稱北司;內侍省的也都稱宦官,不過可不都一定是後世里所謂的「太監」,看看他們下轄的部門就知道。御藥房、內東門司、合同憑由司、管勾往來國信所、後苑造作所、軍頭引見司和翰林院。
象李清前兩天收到的十萬貫的賞錢,便是合同憑由司簽發的,拿著這個憑由,也叫引子,就能到內庫房領出十萬貫現錢來管勾往來國信所,說白了,就是後世的外交部老臉翰林院都是由宦官掌握著地,當然和明清以後的翰林院一樣的部門。在宋朝叫學士院。(這可不是要和別的書里打擂台,實際情況就是這樣。)
而後省,也就是入內內侍省,顧名思義,就是能在皇宮里隨便出入地。那當然就必須是下面沒有了的,所以,只有這後省的宦官才百分之一百的是太監,而真正吃香地,也正是他們,因為他們在皇帝跟前侍候著。
雖然後省宦官最高官職是都都和,可這個位置常常是空缺。張管家當然有理由為李清捏一把汗,因為來的這個雷允恭都知。不僅是皇後娘娘的駕前紅人,還是宮里最高級別的內侍,就是不奉皇命,這個人上門來,李清也應該大開中門迎接的。
這也難怪張管家緊張,丁謂上門的時候他可沒見著,要是知道丁相爺進莊,他李清不但沒迎出門,還是人家丁相爺自己跑進來的,估計今天就不會這麼吃驚了,他的這個李公子還就是個不大有禮數地人。
可雷都知絲毫沒介意李清有什麼失禮的,和顏悅色的與李清聊起了家常,李清一邊回答貴庚啊籍貫這些無聊問題,一邊心想,這個啥都知不是說奉皇後娘娘的口諭麼?怎麼盡說些不放鹽的話,他可不知道人家娘娘地口諭,就是讓雷都知過來看看而已。
當然這個看看不是要看他李清長得帥不帥,臉上有沒有麻子,水雲莊綠化工程搞得好不好,不過也保不準劉皇後興致一來就問到的,咱中國話一直都這麼高深,輕飄飄的一句你過去看看,那就是全方面模底了。
雷允恭可是什麼人,哪會不明白娘娘的心意,這說話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行為準則來的,他可不象張管家認為地那麼愛計較,做為皇宮里職位最高的內侍,奉承他地人也多,可也常被人羞辱的。
特別是孔孟子弟了,這也難怪,聖人門徒麼,如何會將他們這些閹豎放在眼里,討好他的當然會得到好處,可有時候一個平常士子當面讓他下不來台,甚至出言諷刺,他這個內省大都知還不能把人家怎麼樣,誰叫本朝太祖勒石盟誓不殺士大夫呢,既然這次是奉口諭而不是正式傳旨,別說開不開中門迎接,要是李清犯倔了不讓他進門,他怕是還要倒過去好言相求,否則,進不了門娘娘是要怪罪他的。
這可不是沒有先例的,當今太男子初登寶座的時候,下旨晉封劉妹妹為貴妃,時任參知政事的李沆撕毀聖旨摔在宣旨的宦官臉上,說「此不可為」,結果天子也是無法,反倒責怪宣旨的宦官態度不好,拉下去一頓好打。
咱這大宋朝還就是這麼可愛。
經過五代十國血的洗禮,趙宋本就是一個以平民身份崛起的政權,再加上太祖杯酒釋兵權後,各種曾經在歷史上風光一時的政治勢力如宦官、武臣、士族、外戚、後妃、宗室都已經風光不再,除了部分功勛老臣還能享受些‘蔭補’的待遇外,整個官員體系大多都是經過科舉應試而來,象漢唐那樣形成高門大族呼風喚雨,基本上已經是不可能了。
你就是官再大。退休的時候子孫也只能‘蔭補’一個閑官,要是子孫教育不得法,不能正經的應試中舉,很快便會沒落下去,同時這也是讓很多的寒門士子,可以通過自身努力而得高位,這就是所謂的「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小蘭派去專門跟著若鳳了,正廳里才三個丫鬟侍候這。可內省宦官來得人多,七、八個呢,丫鬟們顯得有些手忙腳亂,李清很自然地過去搭幫手,不就是倒杯茶麼。甭管宦官不宦官的,請進來的就是客人,那些宦官也很客氣,都起身一李清禮讓。
雷允恭坐在位上微笑不語。等李清也坐定了,方笑著對李清說道︰「李公子想必也知道了,可太子尚且年幼,娘娘頗有些顧慮,因此叫我等前來看看,不知李公子可允我等四下瞧瞧?也好回宮稟明皇後。」
瞧瞧便瞧瞧,有什麼不可以,方正都是些宦官。再說李清本就不覺得男女之防有必要弄得那麼緊,防賊似的;既然主人不介意了,雷允恭手一示意,那些個宦官們便四散到莊里各處了。
李清親自陪著雷都知,因為他提出要看看教跳舞彈琴的地方。莊里大部分的小丫頭都讓謝大娘帶走了,只剩幾個新來的,見李清他們進來,慌忙施了禮便跑回自己房里了,這樓里空落落的,李清倒奇怪雷都知為什麼對這感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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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沒有了,雷允恭反而輕松了許多。身子也不再挺得那麼直,這里模模那里看看的。很有幾分玩世不恭地味道了,隨口問道︰「李三郎平時度曲相必都在此處了,果然是妙處難與人言,人家紅袖添香夜讀書,求得卻是功名,三郎是紅袖添香夜挑琴,得的是意趣,怪不得無心仕途。」
一進了琴房,李公子變三郎,人家既然套近乎了,李清也不好說客套話以示疏遠,也是笑笑答道︰「人生苦短,歡樂難尋,再說李清愚鈍的很,若入那官場也是難有好結果,不如且把疏狂圖一醉,也是逍遙自在的很。」
李清這是客氣呢,誰知道雷都知倒點了點頭,很認同李清說自己愚鈍了,「三郎這性情還是不入官場的好,唉,只是且有幾人看得開、放得下,便如那飛蛾撲火一般,只落個煙消雲散風吹罷。」
這話李清可不敢接了,咱們剛認識好不好,還不熟呢,要跟著發牢騷沒準匯報上去就是心懷怨憤了;見李清不做聲,雷允恭也是一笑,「難得今日有些閑暇,不去說那煩人事,來來來,三郎且看我這一曲彈得可有偏差。」
那雷允恭從牆上取下一把吉他,順手扯過椅子,往上一坐,還翹起了二郎腿,李清在邊上看得呆呆的,敢情人家也是吉他愛好者呢。
雷都知見李清發怔是因為自己的姿勢呢,確實,咱這大宋可真沒這樣坐椅子的,雷都知倒樂了,哈哈笑道︰「三郎有所不知,內教坊有人向秦時樓習得這鳴玉琴之技,便是言道演奏這鳴玉琴時,都需如此坐著,雲是三郎所定,因此坊間戲言謂之‘三郎腿’。」
三郎腿?不對吧,李清奇怪地問道︰「不是應該叫二郎腿麼?」
這下換個人奇怪了,你不就是李三郎麼?莫非你有哥哥叫李二郎?雷都知楞了一會。猛的拍手笑道︰「怪不得初初一見,我便有些疑惑似乎曾見過一般,那灌口二郎廟里的塑像不正是如此坐著的?」
其實彈吉他並非需要翹二郎腿的,只是李清自己習慣罷了,但是二郎腿的名稱卻真真切切因為宋朝的這個灌口二郎神塑像而來,古代吧這個姿勢叫做「禹步」,相傳大禹因為治水辛苦,導致一條腿偏癱,因此坐下來時常將那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面,而灌口二郎也是治水,所以便把他的塑像姿勢也弄成這樣,以示二郎之功與大禹相仿。
如今居然傳成三郎腿,雖然有些繞口,這可是好事情,沒準後世那些喜歡尋章問句追典故地一細究,還能把我李清給扯出來。也是一種千古吧,這可極大的滿足了李清的虛榮心,頓時就對這雷都知親切了很多。
彈的曲子沒什麼可說的,想必也是初學沒多久,不過李清還是好好地鼓勵了一番,並且答應來日便送些新曲譜給雷都知、有了鳴玉琴宗師的表揚,自然雷都知也是高興的,興致勃勃的說回去一定勤學苦練。不叫宗師失望了。
等到從琴房出來,已經不是李清陪宮里的欽使觀察水雲莊,而是變成師父帶徒弟參觀了,可別說中間的區別不怎麼大,看看張管家合不攏的口就知道大不大了。
只是這參觀人很沒覺悟。客氣一下都不會,咱蓋那麼多樓,雖然沒完工,你總得來幾句好話吧。這個雷都知卻一直在搖頭,張口就是太簡陋了,「三郎過地甚是清貧了些。」讓邊上的張管家听了很佩服自己地先見之明,早說了吧,這李公子就是不信,還不讓把樓扒了重起,這會子人家不滿意了,看你怎麼辦!
清貧!你說簡陋李清也不好做聲。和皇宮里的建築比,也許還真是簡陋了,可清貧似乎太過分了,咱可是有七百畝良田的大地主好不好!可雷都知一听才七百畝,更是不屑一顧了。為什麼不多買些?這七百畝如何能撐得出莊里的開銷。
憋氣的很,李清還不能說自己買馬賺了多少錢地,賞了十萬貫又怎麼樣?你想買地人家肯賣才行,這周圍都沒地了,你叫我上哪買去!
媽媽的看來哪個年代窮人都是被鄙視的,特別是一回到正廳里,那些個四處看看的宦官也都回來了。雷都知一定性為清貧簡陋,于是個個都說水雲莊清貧簡陋了。把個李清在邊上快氣炸了,娘地,還想要曲譜?手紙就有,還是用過的!
趁著倒水的功夫,張管家悄悄把李清扯到一邊,公子,怕是人家想要賞錢罷?李清氣不打一處來,你要是說我富找我要錢還有些道理,你說我清貧,還找我要錢,這不成了強盜,比黨項人還要黨項人,李清脾氣一上來,氣呼呼的說不給。
張管家卻是認定這些宦官就是伸手要錢了,見李清說不給,便偷偷的跑後面去找若英了,得了若英的首肯,張管家從庫房整整裝了一大車的絲綢,連現錢都拿了五千貫,若英娘子說了,反正得了這麼多賞錢也沒出花去,倒是結好宮里的內侍要緊。
廳上氣氛有些尷尬,李清已經不大做聲了,雷都知笑笑地也不在意,反是與那些宦官們討論莊里有多少多少不足來,似乎不把李清給氣死了不甘休的。
氣過頭了李清倒坦然了,說吧說吧,隨你怎麼說,你就是回到皇後那把我說成個叫花子都算了,不是說我窮麼,反正我是不會給錢給你們,正好,這下太子也不用來了,咱也省得麻煩,這心氣一平了,仔細听听,倒還真覺得人家說的有幾分道理了。
莊里男丁確實有些不足,如今莊子也大了那麼多,而內院有那麼多小姑娘,加上水雲莊又遠離京城,這一踫上大股盜賊怎麼辦?那些女孩子怎麼抵擋的住?失了錢財事小,出了人命可不是玩的。
再者,院子里還在起樓,木料堆放地到處都是,莊里就沒個放火措施,這要一失了火該怎麼辦?而且李三郎如今名頭也大了,想必來訪的客人也不少,廚房就顯得太簡陋了些,這要是哪天客人多了些,上哪準備去?
另外莊門口那條道也該修修了,這一下雨肯定泥濘的很,大車就沒法過了……
李清坐在廳上越听越感覺怪怪的,這到底誰是主人呢?皇帝不急急太監,下雨不出門行不行,不過看來放火的事情是要考慮下了,都是木制結構多,這一燒起來還真沒辦法應付,至于男丁麼,倒不愁了,安小哥回去叫人去了,咱李清也有未雨綢繆的時候啊,想到這心里還有些得意起來。
李清也是輕笑道︰「雷都知辛苦,異日有暇,不妨到莊一敘,還望莫嫌鄙莊清貧簡陋才好。」
那雷都知笑眯眯地說道︰「一定,一定,下次還要李公子看看我的進益地,還望不吝賜教。」
門口道別時,李清還是笑嘻嘻的,等他發現自己莊里的大車跟著那些宦官們一道離去,頓時氣沖沖的跑回來找張管家算賬,肯定是這老家伙背著我送東西了,不管,送多少你給我賠多少,這月其,一文工錢也不給你開了,對了,明兒起,全莊就你不準吃早飯!
知道不,咱是窮人啊,還拿我那麼多東西,這不是打劫麼!
怪了,怎麼找不著,這老頭上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