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那個新女人,說話的聲音比百靈鳥還要動听,容貌像初春的花兒一樣的嬌艷,只是我不喜歡她。」李清剛走到她身後,娜仁托婭沒頭沒腦的就說出這一句。
女人是善嫉的,這京城里不管是秦樓楚館的姑娘,還是深掩閨中的淑女,不喜歡謝大娘的人肯定不少,可敢當面對李清說出來的,還是第一次。
要換成別的男人說這話,李清沖口就會說「關你屁事」,對著娜仁托婭卻是不好這麼說,另外,李清也喜歡她說的那句「你的女人」,咱不是也想謝大娘成為自己的女人麼?而且不能對娜仁托婭說粗口的原因,還有一個是人家正在幫著照料馬匹。
按說馬兒既然是送給李清的,一到水雲莊就算交差了,可人家這些乞顏人還真是負責任,睡在莊里照樣天不亮起來給馬兒加草料,即便一會劉叔要帶他們進城逛街,可是回來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到馬棚里看看馬的情況。
看來人家愛馬是天性,打小的伴,怪不得以後的蒙古騎兵在大陸上縱橫馳騁,所向無敵;連著兩天劉叔都是引著這些乞顏人進城去領略天朝風範,開開眼界,第一日娜仁托婭也是跟著一道去的,第二天卻怎麼也不願意去了,李清特地問了劉叔,劉叔說好好的也沒出什麼事情啊,其他人都玩的開心著呢。
姑娘家的心思誰也猜不透,人家不想去就不去罷,要論風景,咱水雲莊里也不差的,李清也沒往心里去,剛才就是自己在小樓上閑坐,遠遠看見娜仁托婭奔馬棚里去了,本待叫上若英一起過來看看的,畢竟人家算是客人。又是姑娘家,在咱馬棚里忙活算怎麼回事呢。
若英卻不願意,口中說道︰「三郎自去罷」。這可不是若英不喜歡或者要怠慢娜仁托婭,她正不得閑呢,莊里一下多了那麼多的小孩,而莊里的繡娘平時只給若風和狗兒、晴兒備下衣物,一下子多出二、三十小孩來,倉促之間還真忙不過來。
于是若英引著些丫鬟們也在縫制小孩的衣服。一邊做一邊和丫鬟們閑話,言語間露出對別樣對小孩的喜歡,逗的那些丫鬟吃吃的笑,還不時拿眼楮往李清身上瞄,弄得李清都有些不自在,這些丫鬟好些年紀比若英還大些,該懂的事情自然會懂。
拿眼楮看過來的意思李清也明白,和若英成親也快一年了,若英的肚子還就個沒反應,這可怨不得我。咱功課做的好全城出了名的。連早上都經常寫作業來著,可作業寫的好,考試也不一定拿高分不是?再說生不生小孩可是兩個人的事情,咱一個人努力也沒用啊。
若英也才十七歲,這個年紀生小孩還是早了點,急啥,該有的總會有,只怕這年頭也沒個好的避孕方法,別整得跟寫書樣的,開了頭恐怕收不了尾,正好瞧見娜仁托婭去了馬棚,李清還真不想被丫鬟們老盯著瞧了。
媽媽的,居然懷疑老子的功能性障礙。惹火了通通讓你們開花結果,李清一邊滿腦子不道德念頭,一邊走到馬棚。
既然沒有什麼馬,所以平時馬棚就只安排一個人在照料,那就是上次把李清在房里跳舞抖出去的小四,石小公爺把他交給了李清處置,這李清根本就沒處置,交還了石府那不是塌人家面子麼,所以李清就把他留下了,你不就是個車把勢麼,照料馬也算是專業對口了,好好干,表現好咱就把雲竹許配給你。
李清隨口一說,還真沒放在心上,反正雲竹和小四兩廂情願、情投意合的,他覺得雲竹許配給小四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小四就不這麼想當然了,給人家臉上抹了黑惹了事,不處置已經要謝老天爺了,李清還親口說要把雲竹許給他,弄的小四覺得自己像在做夢,還有這好事?
知恩當然要圖報,小四怕得算水雲莊里最勤快的人,馬棚里收拾的干淨不說,本就沒幾匹馬了,小四沒事就把馬洗的干干淨淨,這不一下來了那麼多馬,到處人手不足,也沒人想著往馬棚里多安置些人,光準備幾百匹馬的草料,小四腳不沾地都忙不過來,他也不向張管家或者劉叔說一聲,這兩天可把他給累壞了,幸好那些乞顏漢子早晚都給他幫手,否則根本照顧不周全。
小四鍘草料,娜仁托婭拌料,還要往里面加些豆餅、大麥之類的精料,瞧著人家熟練的動作,李清在邊上可抓瞎了,除了騎馬略有些心得,飼養上他只知道馬吃草,怎麼喂才算合理可就是門都模不著了,娜仁托婭一邊操作還一邊給小四講解,李清站在後面搭不上手也插不進話,正思忖著要不要過會才來呢,娜仁托婭沒轉身看他一眼,就說不喜歡謝大娘了。
還是人家大草原上的人實在,心思就跟那一望無垠的草原一樣,不掖著藏著,想到啥就說啥,李清也沒介意,小四一見李清來了,忙起身要給他行禮呢,李清揮揮手示意他繼續干活,嘴里笑問道︰「你為何不喜歡她,她可曾得罪你?」
「她……她和外面那些宋人一樣,笑話我。」娜仁托婭撅著嘴,沒好氣的說道。
有這回事麼?不至于吧,謝大娘和你相處的時候,咱李清可是一直在場,沒見笑話過什麼啊?到現在李清才明白娜仁托婭為什麼不跟著劉叔他們去城里逛了。
被李清強逼著洗了澡,那些個乞顏漢子都換上了宋人的衣服,可衣服換了,人的舉止神態可換不了,劉叔和安小哥也算是盡心了,京城里哪里熱鬧有趣便引他們去哪里,這些乞顏漢子自小在偏僻的草原上長大,哪見過這麼多新奇好玩的,如同鄉下人進城一般。行為舉止鬧些笑話出來,也是情有可原,那些個漢子們不在意人家取笑,娜仁托婭畢竟是個姑娘家,臉皮薄,再說之前在大草原她可是遠近聞名的鮮花,誰見了她不是露出驚艷的神色,哪見過這麼多嘲弄的表情,所以不願意再出去逛了。
李清可以想像這些乞顏漢子在外面為什麼被人嘲笑,咱大宋人驕傲啊,天子腳的就更加了,當初他因為不知道什麼是慶雲社,不照樣被人笑麼,可娜仁托婭怎麼會扯到謝大娘身上?
這可真是姑娘家的心思了,娜仁托婭本來不想說的,可架不住李清細問,大草原上的女兒家也是個爽快人,直接把委屈倒了出來。
也怪不得娜仁托婭要不喜歡謝大娘。不過細究起來,又怪不上謝大娘,咱大宋現在是比草原上文明程度要高,可往往文明程度高了,這臭講究就多,拿不上台面的事就更多;草原上待客熱誠李清是知道一點的,哪怕是陌生人到了帳篷前,主人家也會盡全力招待一番的,娜仁托婭再怎麼豪爽,畢竟也是個姑娘家,自然想和女人家一起玩樂,誰願意老和臭男人扎堆。
而謝大娘當著娜仁托婭的面,盛情邀請倩娘去秦時樓看看,這秦時樓是個什麼所在?娜仁托婭很是好奇。瞧著雲、謝二人與她年紀相若,容貌出眾、儀態不凡,身上穿的衣服更是跟仙女似的,有心想和人家親近呢,可人家當自己不存在一樣,根本就沒打算邀請自己,當我是臭男人麼?娜仁托婭很是委屈,覺得謝大娘看不起她,有這麼待客的麼?
這個李公子也是。整天窩在家里,太陽老高了都不見他露頭,男人家整天和老婆廝混在一起,也不見他干活,沒出息的很!
有時候你喜歡的人家未必喜歡,李清自己不喜歡客套,所以也想當然認為別人肯定也不喜歡客套,水雲莊的待客之道向來是賓至如歸,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執行著,自便,沒人管也沒人侍侯,當自己家里一樣,只要不殺人放火,想干嘛干嘛。
水雲莊現在規模不小,名義上李清還是個莊主,可他一點歸屬感都沒有,本來就是謝大娘的產業,以前覺得是個給謝大娘看家的角色,現在麼,變成個給太子看家的了,還就只覺得天天睡的那張床親切。
「娜仁姑娘,你可錯怪謝大娘了,這秦時樓確實不大方便你去,其實那里也無甚有趣地,就是些歌舞罷了,水雲莊里也一般的有。」李清只能委婉的解釋下。
「那為何倩娘姐姐就可以去呢?」娜仁托婭才不信李清的鬼話呢。
李清站在那里使勁撓後腦勺了,這可怎麼解釋好呢,總不能說男人去得女人去不得吧,倩娘她們不也是女人麼?李清更不願意在娜仁托婭面前解釋什麼身份籍貫,不能叫這個蒙古女子小瞧了謝大娘和倩娘吧。
見李清半天都沒憋出一個字來,娜仁托婭更是認定了因為自己是乞顏人,這些宋人都看不起她,冷哼了一聲,轉身過去繼續拌馬料,可是眼楮有些泛紅,淚珠兒在眼眶里直打轉,咬著嘴唇使勁忍著呢。
還有姑娘家吵著要去秦時樓,在咱大宋可是新鮮事,看著李清在這犯難,小四在邊上鍘草把腦袋埋得低低的,生怕讓李清看到他臉上的笑容,*,你不抬頭老子也知道你在偷笑,看著娜仁托婭委屈的樣子,李清有些心軟了,不說人家不遠千里給他送馬這一路的辛苦,就是忍一個小女孩子傷心也是不大好啊。
罷了,不就是想去秦時樓麼,我帶你去好了,別哭,乖,跟我換衣服去;听李清說帶她去秦時樓呢,娜仁托婭別看平時自立的很,畢竟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的心性,眼淚還在眼眶里,嘴角卻泛起了笑容。
只是不解為什麼要換衣服,不是昨天晚上才換的麼?難道大宋人出門前必須要換衣服?不會又要洗澡吧?李清看見小四頭雖然埋的低看不見表情,可是兩個肩膀一直在抖動著,知道這小子在偷笑,他可不願意在小四面前多費口舌了。「你究竟去不去?去就得換衣服!」
去什麼場合就得帶什麼人,平時去秦時樓李清一般是叫安小哥跟著,大家都是那種場合里混出來的,偶爾切磋下心得,再心領神會的交流下眼神,會心一笑都是風月的曖昧,可今兒沒辦法了,楊二都找不著。被張管家帶到佃戶面前耀武揚威去了,只好叫孫五跟著。
孫五和娜仁托婭也是舊識,可這人天生就少話,笑一笑就再不作聲,弄得李清有心想和他評點下娜仁托婭的新裝扮都是提不起興趣了。
三人騎上馬還沒出莊門呢,迎面便跑來三匹馬,打頭的馬上之人一見李清便高聲叫道︰「三郎緩行,德顯來也。」
李清這下高興了,在馬上抱拳笑道︰「德顯今日為何而來,話也休說,且陪我走一遭。」
跟在王德顯身後的。李清還認識一個,正是劉叔的兒子劉平,劉叔本念叨著要他兒子過來水雲莊。沒承想自己被李清贏過來了,劉叔自己一過來,便也不提他兒子過來的事情,李清沖劉平一笑,叫住王德顯,也別下馬了,跟我回城罷。
敢情王德顯也沒什麼大事,一說要去秦時樓,王德顯撥馬便跟過來,瞧著李清身邊的公子哥兒面生的很。長得倒是風流俊俏,只是李清不介紹,他也不好問,腆著臉笑道︰「三郎要上秦時樓,可是又想出什麼好玩意出來不成?」
還有個屁的好玩意,你當咱李清是開游樂場的麼?甭以為你們玩得勝球都玩得鬧翻了天,也不知道過來請咱光臨指導剪彩的,純粹過河拆橋的主,「德顯,你倒說說。今日來莊,所為何事?」
*,齷齪人,一說上秦時樓,高興起來什麼都忘了,你問他不說,你一問,事還真多,王德顯今日過來還就是為好幾樁事情,頭一樁,就是李清剛剛月復誹的事兒,五日後在京城的小較場,太子訓練的龍翔軍要和捧日軍比試得勝球,太子吩咐了,叫李清過去瞧瞧他的文韜武略。
這第二樁也是重要事,王德顯在龍衛軍中操演得勝球,他老爺子偶然瞧見了,知道又是出自李三郎的手筆,便叫德顯過來邀請李清過府一敘。
「老將軍瞧了這球兒,心下喜是不喜?」李清可有些怯,別是認為他胡鬧,叫過去責罵一通的。
王德顯笑道︰「若是不喜,德顯也不會賣了三郎的名頭出來。」
好哥們,趕明兒咱也干了什麼壞事,你最好也兜在自己身上才好。
「這第三樁麼,聞說莊里又來了好馬,此番定要佔個先兒,先挑幾匹好的去。」王德顯笑嘻嘻地說道。
這兩天莊里人來的多,招呼不過來的根本沒有通知別人啊,王德顯你怎麼知道了?
王德顯哈哈笑道︰「那些乞顏人在豐樂樓上手抓飯食,京中傳為笑談,聞說便是三郎的座上賓,如何會猜不到,定是有好馬過來了。」
也是,當初賣馬的時候,就介紹了這是乞顏人養的馬,只是听王德顯大聲的嘲笑乞顏人不通禮節,李清偷偷掃了眼邊上的娜仁托婭,小姑娘漲紅著臉,咬著牙又不好發作呢,正想拿些話來岔開話題,誰知道王德顯一提乞顏人還來勁了,把這兩天乞顏人在京城里鬧出的笑話都扯出來說︰「三郎怕是未知罷,卻真是蠻夷,未通教化,口渴之時當街便擠馬乳喝,其時圍觀者甚眾,皆愕然,今日德顯來亦是要提醒三郎的。」
這個……這個,也很正常,人家放馬為生的,終日游戈在草原上,一時口渴喝馬女乃也自然,當然,當街麼,似乎是有些不端莊,咱大宋人多,這個小孩子看見沒多大關系,大人瞧見了,倒是很讓人浮想聯翩的。
一來是怕王德顯再說出更不堪的事情來,再者娜仁托婭很有放聲大哭的趨勢,王德顯確實是好心,過來提醒李清一下,畢竟這事傳出去不大好听,可王德顯怎麼知道李清身邊的這個俊俏後生就是乞顏人的霞光呢?
李清還偏想為乞顏人爭些面子回來,好歹也是咱請的客人,手抓飯怎麼了?當年咱吃西餐的時候,也就是手抓著塊牛扒在啃,反正咱自己買單,誰管得著老子用什麼方式吃!喝馬女乃就更正常了,鬧不明白的回去問你媽,當年你怎麼長大來著。
當然不能拿這個來回答王德顯,只是瞧著王德顯那得意的樣子李清有些看不慣,李清故意譏笑道︰「德顯又不諳騎術,要這許多馬來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