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那歌最後一句究竟是何意思?」娜仁托婭路上哼著歌,突然將馬拔到李清近前,笑吟吟的問道。
敢情那不是蒙古語?你也不懂啊,你也不懂那你哭啥?結果你一哭,咱為了哄你唱情歌,這下唱好了,你笑了,咱兩晚上都是一個人睡,這若英怎麼沒點自主性呢?謝大娘叫你聊天你就陪她,那誰陪我呢?為什麼就不叫咱一塊呢?咱也喜歡八卦啊。
第一個晚上倒好,反正酒喝多了,被人往床上一扔,然後就到早上了,這早上可就難熬了,一個人賴床很沒情趣的說,等到了晚上,謝大娘依舊把若英叫跑了不說,媳婦不陪也算了,偏偏劉叔跑了來,拉著李清說到下半夜,這可好,今一大早還得往京城里趕,沒老婆抱的懶覺也不能睡了。
「我也不知,回家問你阿媽去!」李清沒好氣的揮揮手。
難怪聖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呢,近者不遜遠者怨,不就混熟了麼?挨了句說居然學會撅嘴巴了,要換成延州賣馬那會,敢!
本來以為今天就是捧日軍要和龍翔軍較勁,當初李清還和太子支招來著,現在听陳全說了才知道,原來是諸軍大比拼,這得勝球歹也是我李清整出來的,最不濟也得讓咱做做裁判、吹吹黑哨什麼的,乍就成了一看客了呢?
唉,原來大宋人也喜歡過河拆橋啊。
佳節過後的汴京城外,天高雲淡,許是今年風調雨順,各地豐收了,運河上來往的帆船特別多,路上的行人也顯得比平時悠閑些,要不是李清心情不太好,這會兒沒準又要哼小曲了, ,天涼個秋。這可是安小哥最愛听了。
安小哥也學著李清一樣,喚阿不爾次郎為職權郎的,「阿郎,草原真有公子歌里唱的那麼漂亮麼?怎地我去看了,不覺得好啊。」
阿不爾次郎使勁在馬上拿手比劃著,「我們的大草原很大很大,一眼看不到邊,就象公子唱的,滿地都是花,海子比姑娘的眼楮還要清澈,羊群好象天上的雲彩一樣潔白,安大哥,你也去我們乞顏做客好嗎?我會拿出最好的馬女乃酒招待你。」
安小哥現在滿眼的羨慕,他可不是羨慕阿不爾次郎口中描繪的大草原,那樣的破地方,他才不想去呢,他羨慕阿不爾次郎整個人就象粘在馬背上一樣,根本不需要用手控韁;阿不爾次郎可不知道安小哥羨慕的是這個,以為是被他描繪的大草原景色迷住了,越發說的來勁了。
自打前天十五晚上,李清唱了好幾首草原歌曲後,那些乞顏人一下子在水雲莊里沒了顧忌,張管家現在有了新跟班,就是那個那顏,雖說兩人語言不通,四只手亂比劃也互相不明白,可那沒關系,人家有眼楮看啊,從那顏不斷撫胸贊美蒼天的動作里,張管家可是體驗足了成就感,這不,張管家特地帶著新跟班,一大早就巡視那千畝良田去了。
沒事找事的顯擺,那就叫騷包,現在稻子也收了,田里還有啥看的?看草?
娜仁托婭的小嘴也只撅了一會兒,現在又纏著楊二打听究竟什麼是得勝球,好玩不?比那些天燈還漂亮?一口一個哥叫的,把楊二灌得找不著北,等知道了這得勝球也是李清弄出來的新花樣,完全忘了剛才還吃李清臉色呢,轉頭又湊到李清面前︰「公子,我也要一個,不,就要。」
*,就因為你這樣咱才兩晚上獨守空房,倒不是李清守節兩天就熬不住,關鍵是謝大娘和雲三娘都在莊上,鶯鶯燕燕好幾個都是咱心儀的,居然咱要守空房!找你的楊哥哥去!
「五哥,空有一副好身手,老閑在水雲莊里,卻是辜負了你。」李清沒理睬娜仁托婭的撒嬌,見孫五依舊微笑著跟在後面,心中一動,開口問道。
「公子可休要這麼說,打小便在侯府長大,陪著小公子練了些箭法,原本就未想派得上用場,再者即便我想去,劉叔也不讓的。」孫五淡淡的說道。
居然有孫五這麼好的幫手,劉叔會不願意?李清還真要問清楚了,孫五看了眼正在和娜仁托婭閑話的楊家兄弟,輕聲說道︰「劉叔說了,公子在京城看似風光,實則得罪人不少,公子身邊總要留個得力的自己人,小哥雖好,身手卻是不行。」
這話有些蹊蹺了,安小哥雖然是武藝不行,不還有楊家兄弟麼,咱這汴京又不是邊關,楊家兄弟戰陣上手段比不了劉叔,打打群架卻是足夠了,反是孫五的箭法輕易用不上,咱可都是戰場殺出來的交情,石小公爺不是也把兄弟倆給了我麼?怎麼好象要防備什麼似的。
還要往細問呢,孫五卻笑笑不說了,也是劉叔和孫五是王老將軍府上出來的,而楊家兄弟是石小公爺的人,兩拔人麼,總比不上一家的親,再說楊家兄弟的性情和孫五、劉波也不大合,這有感情的夫妻天天在一聲還鬧別扭呢,何況幾個大男人,李清也釋然了。
話雖然是自己挑起來的,李清可不想孫五也去什麼延州,連劉叔他都舍不得呢,不過套套孫五的話罷了,對了,「五哥,如今秋高草長,想是山中的禽獸也是肥得很了,要不改日我等去都林苑游獵,你也舒舒筋骨。」
孫五笑道︰「要是公子有心,孫五豈不陪在左右的?」
一听李清提出要打獵,邊上說笑的幾個人都拔馬湊了過來,李清唯獨把娜仁托婭轟到一邊去,丫頭片子,啥事都瞎湊熱鬧,這要不是想找太子討個說法,我還不帶你出來呢,甭以為你穿了男裝我就不調戲!
場面很宏大,或者說,非常宏大,要是李清不是心理有那麼點不平衡的話,絕對會激動的;居然邊上還和水雲莊一樣搭著看台,我呸,專利費給了沒?這次見李清到場,可再沒什麼小吏敢擋李清的駕了,連李清逞的六個人都安置到最接近的彩棚里坐著,等李清上了主看台,心里更氣了,連上面的布局都是學水雲莊的。
帶著這麼股子怨氣,小吏引著李清就坐的時候,李清都沒好好看下周圍的形勢。
「今日害我又輸了場東道,三郎倒要補我幾匹好馬才行。」**還沒坐穩,右邊隔座的石小公爺笑吟吟的說道。
我怎麼害你了?我今兒可沒睡懶覺。
這個風可有些刮錯了,十五那晚確實是李清叫放天燈的,也的確花天酒地來著,可昨晚上不是,人家和劉叔研究國際形式到半夜,最後還獨睡空床,無花無酒,連春夢都沒一個,所以今天起的早,那些天燈不是讓人玩游戲贏走了嗎?人家放不放可賴不到我頭上。
和石小公爺、高小公爺玩笑幾句,再拱手和相識的那些都指揮使見禮,鬧騰完了,李清正想要坐下的時候,才猛然覺得不對頭了,好家伙,怎麼把我的位置安到這了?
主看台上中間是一張長案,居中一張高椅,式樣李清可認識,這麼西方模樣的高背椅,之前還就他為皇帝老子做「逍遙洲」時才定制過一張,現在面前的這把椅子背上雖沒有雕上龍,可椅子上墊著的繡墩,上面的圖案可是龍紋,這應該就是太子的座了。太子還沒來,可椅子後面立著那兩人,一眼就知道是內府的人。
主位兩邊雁字排開一溜的短案,這可就是石、高這些位高勛重的主坐的,但是李清的座位,居然安置在太子右手邊第一張,再右面才是石小公爺、高小公爺。
咱是啥地位能坐在這里!
這可不合規矩的很,又不是水雲莊,這大宋十萬禁軍的校場,他李清一不是軍身,二無任何功名在手,就是在水雲莊上他沾了主人的光,也坐上了主看台,但同樣是被安在最*邊的地方啊,現在可是在京城禁軍的校場上!
李清僵在那半天沒敢坐下去,肯定是弄錯了,咱可別僭越,人家高小公爺可是有大將軍的名分,咱坐人家前頭肯定不行的,正打算招呼台邊侍立的小吏過來問問怎麼回事呢,別給咱引錯位置了,估模著咱的位置應該在哪個角落才對。
「素聞李三郎飛揚月兌跳,行事最是放浪不羈,今日為何這般瞻前顧後起來?無非便是一個座兒,何須顧忌?」說話的是太子座位左手邊上第一人,五十來歲,花白的頭發,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官服,頭上的官帽卻不見有長長的帽翅。
人家笑得和善,李清卻不認識,咱中國古人以左為尊,這人的位置在太子左手邊第一個,那就是說滿台除了太子外,應該就是這人的身份最高了,大官啊,沒準還得是個王爺,因為李清瞧他那模樣,也不象個武將,甭管什麼穿什麼衣服,象王老將軍那些出兵放馬喝人血的武夫,哪怕啥都不穿,看著也不是善碴,而對面這個人白淨的臉,頜下三綹須髯都有些花白,話雖調侃李清,神色卻是看不出有惡意。
「這位大人,李清不通時務,行事魯莽,想是叫大人見笑了,只是這個座兒,怕不是在下該坐的,莫不是弄錯了。」李清陪笑著拱手道。
話才落音,石小公爺探身過來,左手在李清肩上一扯,口中笑道︰「怎地讓人笑話,三郎今日這般婆媽起來?豈有弄錯之理?讓你坐你便坐,今日乃是比得勝球兒,如何你坐不得?」
一扯之下,李清一**坐在椅子上了,石小公爺說話的時候,一直臉沖著他,說完又轉臉看著台下,神態如常的很,卻連眼角都沒掃對面一下。
看來兩人不對盤,可人家老朝自己笑眯眯的,能坐到這個地方,身份肯定低不了,咱大宋*招搖混日子的,除了李清沒第二個人了,自己要是也不搭理,那是不合規矩,石小公爺能這樣,李清可不敢,人家是國公啊。
「李清上得這台來,已是高攀,蒙各位抬愛,坐此卻是羞愧不安的很,清見陋識淺,不曾有幸識得大人,還沒請教這位大人高姓大名,開府那處,日後李清也好時常上門討些教益。」李清坐在椅子上,前傾了身子抱拳問道。
「李三郎如何會見陋識淺?怕是莊里風月無限,無暇他務吧!老夫曹利用,三郎若是上門,老夫掃榻以待。」對面這官兒哈哈大笑的說道。
這人笑不出來還要保持笑容,最關鍵還要顯得自然不僵硬,可是一門學問,甭以為笑里藏刀就是那麼容易做到的,做壞人也有做壞人的苦惱啊,明明心里恨得你要死,面上還要裝個親切出來,多難為人啊。
這曹利用心里有多恨李清,李清可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臉上的肉有點抽筋的感覺,咱這不是自找的麼?你就不會點頭笑笑算了?上趕著問人家名字干嗎?反正是官。
還真是自己腦子短路了,曹利用是樞密使,大宋全天下軍隊的最高指揮官,這校場上他不該坐太子邊上,誰還能坐這個位置?
可李清沒石小公爺那麼底氣足啊,雖然當時算計著打人家佷兒的時候,他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現在面對面,還是很有些心虛的,你看,連人家面都不認識,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抓人家佷兒一頓打,甭管理不理,打人總是不對的,這道理從小老媽教過很多遍了,雖然經常老要犯這錯誤。
沒法,只好轉過頭看台下風景吧,這視線還沒伸到台下呢,李清便有了新發現,敢情分成兩邊坐還有講究,只是這講究也沒通知我啊。
太子雖然沒來,那是他身份高,他一來就是演出開場,所以兩邊的案後基本上都坐了人,左邊一溜的官兒基本都戴著帽子,而右邊的這一溜,一眼望去,基本上都是束著冠。
這可要討論李清的騷包心態了,當初帶假發套那陣子,李清也戴過幾次帽子,怕人家看出他的頭發是假的,可後來發現束冠一樣可以固定假發,他就死活不肯再戴帽子了,大宋這帽子簡直就是個花盆倒扣在腦袋上,把李清僅有的一點帥氣都給扣沒了,就是日後據說是蘇大胡子發明的「東坡巾」,也是個難看玩意,再尖那麼一點不就是個後世文革的高帽子麼,不同的是一個是絲綢做的,一個是報紙糊的。
再說咱宋朝現在流行的文士服,那可是一絕,好端端的偏偏要在胸前用深色布條瓖一個框,整個就一帶枷的犯人,再配上花盆頂的帽子,年輕人都整成老模樣了。
說過一次後,若英給李清做的衣服也再不繡花了,還省了不少功夫,你說一個大男人,為啥衣服上全繡了大牡丹花呢?難道人妖他媽?怪不得咱大宋兵威不振的,敢情穿衣服這時尚就女性化了。
所以李清通常都是一身素色的長衫,頭發束在頭頂,可不是水雲莊沒錢,要弄個金冠就大騷包了,一般都是銀冠,頭發弄得清爽,人也顯得精神,越是懶人還越別給人看出來,再配上一身的白衫,感覺好的很,偶爾李清也會在水池邊臭美幾下,恩恩,比那柳七也差不了多遠了,總的來說,還是蠻帥的一個哥哥。
大宋將頭發束在頭頂的人並不多見,通常是牛鼻子老道,咱大宋可是崇尚讀書的,所以不管讀沒讀過多少書,沒事都要整一身文士的行頭,象平時經常來水雲莊的那些王孫公子們,通常也是文士打扮,現在李清突然看到全清一色束起冠來了,怎不吃驚呢?
才看了高興沒一會,李清又有些沮喪起來,獨領風騷看樣子沒戲了,石小公爺人長得秀氣沒得比算了,高小公爺束著冠可比咱顯得英氣勃勃多了,哼!咱回去就要若英給咱做新衣服,下次咱出場披一個大黑斗蓬!
李清在台上費腦子研究時時尚問題呢,倒說說娜仁托婭一行六人被人引進了邊上彩棚,別看小姑娘一路上撒歡,那是因為有得玩高興,現在小丫頭可是緊張得大氣不敢出一聲,可不是她沒見識被這麼多人嚇壞了,人家沒見過那麼多人,也見過那麼多草的,可阿媽啊,可現在滿眼全是兵啊,怕不比我們全族人還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