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李清也可以和晏殊一樣暢懷大笑的,當然啊,在玄曬那麼久的太陽是為什麼?現在江寧廂軍在京城是相當的露臉,其實他們本應該是配角,主角是樓船,可誰叫導演換成了李三郎呢?
據說天子已經讓他們在金明池操演兩回了,還是沒夠癮,正在讓他們將那些動作全教給龍翔軍,而且還讓龍翔軍的軍服也照那個式樣做;至于小白將軍和莫風那幾個領軍人物成了京城的香餑餑,誰叫他們騷包呢?在京城街道逛逛也是穿得一身整齊,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們是誰樣的,不但有高小公爺、王德顯這些李清的舊相好輪流吃請,走路到處都有大姑娘往他們身摔媚眼。
可李清心情不太好,這時節沒空為自己的兄弟吃香高興,當然不是因為晏殊身後跟著富弼,人家這小生今天對他恭謹的很,他只是奇怪富弼怎麼和晏殊混一塊去了,之前一見富弼進門,他還以為範仲淹應該跟後面呢。
讓李清郁悶的是謝大娘,這麼久時間了,準備叫太湖好漢去當海盜的事情他連若英和雲三娘都沒說,本來麼,只有勸人向善的,哪能誘人為盜呢?這行徑在後世只有拉登大叔才這麼干的,放在哪個朝代都理虧。
最氣人的並不是雲三娘苦口婆心的和李清講道理,而是這麼一個偉大的開闢海航線、提前樹立海權觀念地宏偉事業。經常被三個丫頭當成笑話來說,比如今天謝大娘隨雲三娘、若英一起去玄都觀,臨出門就要求李清趕緊弄幾只長口袋的大老鼠來,這樣出門就不要帶褡褳了。
李清當然不至于那麼小氣為個玩笑郁悶,郁悶的原因是昨天半夜若英和他討論以後出海呢,這樓船該起個幾層的,李清剛開始還耐心的和她講解樓船好看其實不適合出海,突然想到了一點,咱這干啥呢?敢情到了大宋還YY?
還幾層呢,錢在哪?
說實話以前李清口氣滿滿的。打的還就是水雲莊的主意,就算是甩手掌櫃,他李清多少也為水雲莊做過貢獻,買田啊賣馬的,這麼一家伙全成了皇家產業?放誰身都受不了啊,別說他李清本來就沒多少忠君思想。
李清也知道太後並不是很和自己較真,遣送他回籍估計也就是個平衡之術,否則水雲莊管事的不可能還是柳七和張管家,誰叫他李清不招人待見呢?把他李清收拾一下,估計某些人心氣就順些。
和莫風說去打劫當然是笑話。用不著,咱有內應啊,李清掰掰手指算算水雲莊應該還有十幾二十萬貫。海盜船又不用起得和樓船那麼漂亮,他估模著從水雲莊偷偷弄出個幾萬貫也就夠了。
可惜,謝大娘這小妮子下手比他還快,應該也是一樣地心理不平衡,而且人家用錢的理由比他正當多了,清風寨缺錢總不能不管?辦慈幼局還是他李清挑得頭,難道做海盜比救人還重要?
現在水雲莊沒錢了。而且謝大娘一到江寧就把這事和李清說了,那會他還暈乎乎的直說辦得好呢,全忘了自己還指著從水雲莊偷錢,沒錢了拿什麼造海盜船?還幾層?
這個數字相差太大,想省出來根本沒可能,他李清現在在江寧衣食無憂,用度主要靠的劉胖回從京城里帶回來的那些禮物,要不是弄了慈幼局,他們一家三口平時也不大出門。平常五口之家,一年的用度也不過十幾二十貫。何況李清弄的那炒菜比一般的做法還省錢些。所以李清還把多余的一些綢緞送到花船去了。
李清不怎麼管家,他也知道雲三娘那並沒有多少財物。消消停停的過幾年是行地,可要拿出來造船,恐怕連個船頭都不夠,後悔啊,咱怎麼那麼騷包呢?還主動出主意要水雲莊在虹橋兩岸建彩棚,據說建了幾十座,這得花多少錢啊。
可當初他並不知道謝大娘也在打水雲莊庫房的主意,再說他也舍不得怪責謝大娘,人家的作為可都是為李清著想呢,不能怪謝大娘,更加不能怪自己,所以李清郁悶了半天,覺得這責任全在晏殊身!
人家泉州府獻樓船關你屁事!為啥要湊去出風頭?想辦市舶司你寫奏章啊,大不了就象範仲淹一樣地一封一封的寫,反正你文筆好、才氣高,也累不死你,就你個晏大人不好,忽悠的咱最後折騰了自己的家底。
因此晏殊滿臉春風的帶著富弼過訪,可李清看著那笑臉怎麼看怎麼覺得象趙本山,說什麼都覺得晏殊又是要忽悠自己了,李清完全忘了他自己把人家江寧府庫也幾乎折騰空了。
江寧建市舶司照準了?恭喜晏大人。
太湖剿匪,平靖地方有功升官了?恭喜晏大人。
府新得了佳婿?恭喜晏大人。
哼!反正就不和你一塊高興,你總忽悠我不著了罷!
還是人家晏大人有涵養,或者說心情實在是好,李清的略嫌冷淡絲毫沒影響他的興致,還向李清津津有味說起京城那些官兒給他地來信,信中如何如何形容樓船進京那一天的熱鬧景象。
「三郎,你與丁謂交情究竟如何?可曾有信往來?」晏殊見李清始終不咸不淡的樣子,他倒沒多想,以為李清早通過的別的渠道知道京城發生的事了,這不奇怪,京城的熱鬧還本來就有李清的功勞在里面,便換了話題問道。
李清搖搖頭,信往來?就是想也得他會寫字啊,他李清和誰有信往來過?唯一親自動手的還就是給謝大娘畫過好多頁地圈圈;不過晏殊的問話。還是讓他有了些興趣,探詢地拿眼光看著晏殊,問這話什麼意思呢?
晏
清搖頭,心下也釋然了,連個信往來都從來沒有過也深不到哪去,而丁謂亦精通音律,也是個風流人,以前對李清有些青睞有加也就不奇怪了,晏殊沒回應李清探詢地目光。而是有些得意的笑道︰「此番市舶司之議,卻也有丁謂之勞。」
這下李清就更感興趣了,這還會有丁謂地功勞,莫非他贊成?李清當然覺得奇怪了,丁謂和晏殊就不是一路人,從晏殊直呼其名就可以看出來,一般的官兒,就包括範仲淹在內,平時都是稱丁相而不名的。
一問之下,就更加滑稽了。丁謂怎麼個勞法?還就是因為丁謂非常反對!
建市舶司的舉動在傳統文官的眼里,是言利,是與民爭利。話說宋朝在這方面已經開通很多了,全國也只設立了九個,等閑朝廷不會同意,何況晏殊和丁謂關系並不好,再加江南東路的官兒一起疏支持晏殊,所以丁謂的反對自然也了台階。
「三郎可知京中童謠?欲得天下寧,拔去眼中釘;欲得天下好。不如召寇老。如今可不正是拔去眼中丁麼?若無丁謂竭力反對,怕是朝堂還不會這麼快照準!」晏殊笑道。
這個道理李清明白地,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支持,這理論一點不復雜。只是沒想到眼中釘這個詞是這麼來的啊,現在連晏殊都說拔去眼中釘,聯想到謝大娘之前和他說的朝局復雜,李清知道,丁謂完了。
其實人生往往就是這麼富有戲劇色彩。丁謂一直追求權利,而他也正是剛剛站到了他一生的權利頂峰。因為王欽若久病不起。就在幾個月前,他被封晉國公。拜同中門下平章事,而且他這個宰相才是真正的一手遮天。
沒錯,他是支持太後垂簾問政的,可之前太後能干啥?每月朔望兩日才能坐在小皇帝身後召見大臣,有大事只能招輔臣應對,也就是他丁謂了,而平時有什麼話想說,就必須通過宦官雷允恭來轉達,而雷允恭卻和丁謂是穿一條褲衩的,太後早被他們架空了。
可丁謂太小看劉妹妹了,之前被封晉國公只不過用來麻痹他的,劉妹妹哪甘心就這麼被人封殺在禁宮里?人家已經處理過多年的軍國大事,經驗豐富著呢,只不過隱忍等待一個時機罷了。
這時機來地還非常快,咱古代皇帝對修自己的陵墓是非常在意的,通常都要派信得過地重臣去做這件事,而丁謂在這方面素來能干的,在維修宮殿和起玉清昭應宮時已經表露無遺,又加一直做參知政事,自然是山陵使的不二人選,而雷允恭是山陵督造。
據說當初他們兩人也是好心,不知道听哪位高人所言,說是在現在陵址移百步,風水更加好,那會的朝堂還幾乎就是他們說了算,既然更好,那就移,這一移就完蛋了,「土石相半,繼之以水」,估計是挖到泉眼去了,既然做錯了,丁謂和雷允恭當然要遮掩住。
這做什麼事情都要有度,過分了就不好了,掌權也是一樣,眼看著朝堂幾乎是丁謂一個人說了算,不樂意的人就多了,這情況被參知政事王曾知道了,于是他編了個理由,在太後垂簾問政之日,說是家里有繼嗣問題,要單獨向太後稟報,丁謂和雷允恭沒在意,還就讓王曾見了太後,這會王曾也忘了當初他是強烈反對後宮干政的了,向太後稟報︰「丁謂包藏禍心,令允恭移皇堂于絕地。」
師出有名,劉妹妹動手了,先將雷允恭拿下,丁謂一听說就急了,忙進宮去向太後解釋,可憐他跪在簾子前把嘴皮子都說干了,邊的宦官笑坐著說︰「丁相你和誰說話呢,太後早就走了。」
話說這宦官也夠缺德地。
隨後太後便召集群臣,這才真是牆倒眾人推,誰叫你丁謂囂張過頭了?這會群臣也忘了當初怎麼竭力反對太後听政了,先收拾丁謂再說,雷允恭下了大獄,丁謂被免了平章事的職務,現在待罪在家呢。
李清心里有些惻然,盡管他其實和丁謂並沒無深交,而且丁謂的名聲也的確不好,溜須行徑更成了千古笑柄,可李清還就對這老頭討厭不起來,並不僅僅因為丁謂也是個風流人;貪權又怎麼樣?寇準也是權臣,大家爭來斗去,不能說誰就光彩些,竊鉤者賊,竊國者侯,這歷史功過,誰來評論才算公道呢?
見李清一直默默不作聲,晏殊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李清,有富弼在場,李清還只能接在手中,打開一瞧,看抬頭落款的,這也不象是信,應該是一道公文才對,咱又不是官兒,給公文給我看干什麼?
雖然早就有丁謂被貶的心理準備,可現在听到了,李清心情還是很復雜,拿著這封公文更加沒心思看,標點都沒有,還盡是駢四驪六的句式,李清只那麼掃一眼,將信放在桌,還嘆了口氣。
其實他是為丁謂嘆的這口氣,可坐在邊一直沒作聲的富弼會錯了意,以為李清是為公文里文字不高興呢,輕笑著對李清說道︰「李公子無須煩憂,禮部此文,雖明為斥責,亦有眷顧之意,未曾不是好事,希文兄曾言公子行事雖則看似荒唐,實則無愧于心,奈何在乎他人言語?」
李清一驚,什麼意思?禮部斥責我?無緣無故地,怎麼禮部會下公文給我?李清忙將桌的公文一把又抓在手,努力地辯識著面地文字,心里卻直打鼓,莫非是慕容一禎拐走公主的事情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