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永哥兒啊,快進來,今兒風雪大,若無大事就該在學里待著,特特的跑來,仔細凍著。」雲三娘一邊拍打歐陽修身的雪花,一邊把他往屋里讓。
若英也迎去笑道︰「吃飯了沒?廚下還有酒釀元子,待我熱一碗過來你吃了,也好暖暖身子。」
這就叫愛屋及烏啊,誰叫李清對這小子特別喜歡些呢?別說若英和雲三娘對他客氣,連晏殊都知道,要缺什麼東西都派他來要,而且一般都能要得著。
這還真就是廬陵歐陽修,怎麼就句話叫梅花香自苦寒來呢,歐陽修也和範仲淹一樣自幼喪父,寡母帶著四歲的他沒奈何跟著叔父在隨州生活,有口飯吃就不錯了,哪能再要錢讀呢?于是他母親拿著草棍在沙地教他認字,小歐陽修卻天資聰穎,又酷愛讀,沒有看便找人家借過來抄,可往往沒抄完,他已經能背下來了;十一、二歲做起詞賦文章來,文筆老到,有如成人;他那叔父倒還識人,安慰他母親說︰「嫂無以家貧子幼為念,此奇兒也!不唯起家以大吾門,他日必名重當世。」
隨州的通判算是晏殊的學生,听說晏殊在金陵開了,便歐陽修家勸說送他去就讀,連路費都是那通判給的,幸好晏元獻的名頭夠響亮,他母親就是再不舍得,也明白一進了金陵,他日蟾宮折桂就是指日可待了。
其實李清一開始並不敢和小歐陽修這麼親熱,人家什麼人?唐宋八大家之一,而且除了唐朝的韓愈、柳宗元,其他的蘇門父子以及王安石、曾鞏全出自他的門下,連他在內,師徒佔了六個。李清見著這種牛人,一般都心生畏懼的,他生怕歐陽修也和範仲淹一樣,見了他這號齷齪人就吹胡子瞪眼。
他想錯了,人家小歐陽修讀刻苦不說。人也很乖巧,不知道以後成了牛人後會不會拿架子,至少在李清面前顯得很听話,不僅僅因為晏殊老要他找李清討東西,誰對他打心眼里好,小孩子自己最明白。
「永哥,過來我身邊坐,這里暖和。」李清歪坐在躺椅,笑嘻嘻的招呼道,象現在這樣的大冷天。李清就成在煨灶貓,縮在幾個火盆中間,輕易不肯挪地方地。「今兒不是來要東西的罷?才叫陳彪送了木炭過去,學里可冷?」
歐陽修有些不好意思的搖搖頭,坐的時候還很小心,沒擋在火盆和李清的中間;懂事乖巧地小孩總是招人喜愛些,並不完全因為他將來會是牛人,而且最叫李清欣賞的,是歐陽修同樣出自貧寒之家,也是自幼喪父。許是帶些同病相憐的緣故,里的學子,就數歐陽修到慈幼局里幫忙最多。
這永哥的小名還是李清給他取的。咱大宋的習慣,為了表示對人親熱,一般稱人的字而不名,可李清不願意這麼叫歐陽修,因為歐陽修字永叔。這可怎麼行。叫個小毛孩叔叔,太吃虧了。他就是九大家也不行。
「來,先吃東西,吃完再說話不遲。」說話間若英便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酒釀圓子進來,歐陽修忙雙手接過,將碗放在桌,又對若英施禮稱謝,若英老沒趣的一擺手,也不還禮,跑到李清身邊坐下,把李清逗得哈哈大笑。
這可沒辦法,歐陽修和雲三娘、李清都隨便些,就是對若英很恭敬,禮多顯得生疏啊,若英也是想著弟弟了,覺得歐陽修年紀和若風差不多,因此特別親熱些,可她畢竟大不了人家幾歲,歐陽修可不敢和她隨便。
一見有人來了,雲三娘也伸手拂了棋盤,大冷天也沒個去處,三人便在屋里下棋打發時間,可她這三郎不管下什麼棋都要耍賴,若英早氣得不和李清下了,雲三娘也很郁悶,當初怎麼就沒看出這點來呢,還覺得那「小師傅」頗有些不同凡響,現在可知道了,是不同凡響地賴皮!
不下就不下,咱啥時候說自己不賴皮了?能賴贏也是本事,見雲三娘不和自己下了,李清轉頭找歐陽修閑話,想家了不?這也快過年了,要不叫人送你回家看看母親去?
這可勾起歐陽修的心事了,一邊搖頭一邊沖著桌的碗紅了眼圈,雲三娘狠狠地瞪了李清一眼,忙安慰道︰「若是家中有何不便,可定要說與雲姐姐知道才是,不回家也罷,好男兒志在四方,他日得個進士及第做了官兒,再風風光關的回家接你母親去。」
見李清也受了癟,若英倒躲著偷笑,哼,還八大家呢,逗一逗就哭鼻子,李清一下覺得自己的信心增強了很多。
這邊雲三娘正在撫慰想家的歐陽修,猛听屋外有人高聲在對罵,若英和雲三娘都驚異的看著李清,李清若無其事的支個耳朵听了會,「恩,莫風今天拌嘴倒換了人。」
門 當一聲被推開,只听屋外莫風說道︰「你便撒氣也是沒用,這本是公子吩咐的,閑雜人不得知曉,若是不忿,到公子跟前說去!」
和莫風斗嘴的那人夾著一身雪花沖進房內,「三哥,你便來評評理,都一般地弟兄,為何今日我連張九都不如了?若嫌小弟是個官,即舍了這身袍服如何?」
李清拿眼翻翻,慢條斯理的說道︰「先把門關,仔細把永哥凍著,莫風,也別在外蠍虎了,進來說說,緣何與小白將軍爭吵?他可是你的官。」
一听李清說到官兩個字,小白將軍氣得將頭地官帽往地一摔,嚷嚷著不做這鳥官了。
莫風一臉嚴肅的跑進來,可李清就瞧出他使勁憋著笑呢,要說小白將軍這官做的實在有些委屈,自打李清承了市舶司的差使後,手下的這些人全給李清支使地到處跑,他這個官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回事情。
不過這也不能怪李清,又是造船又是買東西。哪樣小白將軍這號紈褲子弟都不懂啊,李清就是有心要人幫忙,也不知道小白將軍能做什麼;剛才還說現在連張九都比不了,這倒是實話,張九現在是李清地半個管家了。現在財物多了很多,在後園里單獨找了小院做庫房,張九帶著些弟兄在那看著呢。
眼看著大家都在忙活,就他這個官沒事做,想找李清套個近乎,李清還只和他打哈哈,分明就是信不過他;今天和莫風鬧起來也是這樣,小白將軍明明見著莫風躲在一邊拿只筆在畫什麼東西呢,他想湊過去瞧瞧,可莫風一見他來。就把東西收好,軟磨硬就是不給他瞧,把小白將軍給惹火了。明知道不是莫風對手,也撲去廝打著要看,莫風無奈便說是李清地吩咐,不能給別人看地,于是小白將軍便廝扯著他鬧到李清這來了。
一見莫風手抓的東西,李清就明白了,這也是莫風故意氣小白將軍呢,那是地圖。李清是說過不要讓別人知道,因為咱中國哪個王朝都是以自己為尊的,比如在中國這個名稱。就是自認為是世界的中心呢,而他叫莫風畫地地圖可不是這樣。
既然鬧到面前來了,再不給小白將軍看就很是見外了,本來李清說的外人就不包括小白將軍的,怎麼也輪不到他來出賣自己。李清也不理睬小白將軍在一旁賭氣。招呼歐陽修幫忙叫桌子擺好,再讓莫風將手的地圖鋪開。
隨著絲質的地圖一打開。除了莫風和李清,房中人全都啊的一聲叫了起來,小白將軍全忘了自己剛才還在生氣,腦袋伸得最長的就是他了。
「三郎,這便是大宋麼?恩,汴梁在這,江寧在這,延州竟隔如此之遠。」若英使勁掐著李清的胳膊叫道。
看著眾人驚異的神態,李清頗有些洋洋自得,這下知道咱前段時間在忙什麼了,為了這張圖花的心血可多了;莫風也很得意,其實這小子一開始對李清要畫地圖表現得不以為然,不就是行船麼,咱打小就會,哪用什麼圖?被李清罵得狗血淋頭,你以為叫你去太湖?告訴你,太湖和大海比,還就是個小池塘!
讓莫風幫忙,是因為李清依稀還記得世界地圖地模樣,但對咱大宋的現況卻不甚了解,特別是很多城市的名稱與後世就不一樣,還有與契丹,黨項和吐蕃究竟在哪里分界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打發莫風四處去尋訪,特別是到蘇州市舶司,找那些出過海地人請教。
其實這張地圖只完成了一小部分,莫風倒是尋到比較詳細的大宋疆域圖,可黨項、契丹和吐蕃的情況就不怎麼清楚了,這也怪當初李清的地理沒學好,不過這不是重點,李清主要想了解咱大宋人對大海的了解到了什麼程度。
只是這一點讓他很失望,就算是出過海的人,依他們的描敘畫出來圖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情,沒奈何李清只好自己動手。
「三郎,這是天竺?佛陀就是從這來的?」雲三娘也依到李清身邊問道。
李清恩了一聲,標天竺兩個字是李清自己地意思,這麼寫著讓人看著明白,其實現在古印度的輝煌幾乎已經不存在了,還佛陀呢,那地方現在是阿拉伯人的地盤,難怪馬克思要說印度沒有歷史了。
「那三郎說地大如豬豚、又帶口袋的老鼠卻在何地?」若英還就記得這大老鼠。
李清將手一指圖中的一個大島,說起來有些汗顏,因為李清實在想不起澳洲大陸究竟是個什麼形狀,而且東南亞的位置多半也值得再考究,不過反正在這個年代,沒有人比他對這個世界了解的更清楚了。「為何此地無名稱?」歐陽修在一旁怯生生地問道。
李清笑了,拿手拍拍歐陽修地肩膀道︰「連晏大人都說你有才,要不,你幫我取個名如何?等莫風大哥拿下這個島後,便以你取的名為準。」
莫風和小白將軍都在邊大口叫好,真看不出他倆剛才還差點要打起來,歐陽修一吐舌頭,鑽到雲三娘身後去了。
小白將軍沖李清笑道︰「三哥,既讓我看了這圖,那便是不做外人看待,如此,為何讓莫風一人獨佔這好事?不成,我也要去!」
李清瞥了他一眼,還哼了一聲,「你也去?你會駕舟行船不?你連游水都不行,到了茫茫大海之,若出意外,誰來救你?適才便還鬧著生分,張九又怎地?要不你明兒開始便到庫房點算財物去!我可先與你說好,要虧了我地銀錢,定要向你府討還。」
小白將軍耷拉個腦袋,一點沒有剛才的火氣了,不過他倒是學全了李清的賴皮,見李清罵他,他抓著莫風的手叫哥,央著莫風到時候帶他一塊去,不就是游水麼,我學啊!
這下一屋人全笑了,只有歐陽修歪著個腦袋在圖瞅了半天,然後問李清,這畫好的圖只佔絲帛的四分之一位置,那其他空著的地方是什麼?全是大海麼?
李清搖搖頭,倒對小白將軍鄭重的說道︰「若是白公子有心去學,那倒是李清的幸事,亦是我大宋的幸事,莫以為海外無人處便只有這一島,圖雖未標明,實不相瞞,尚有許多地方,遠較我大宋疆域為廣,白公子可有這心麼?」
小白將軍先拿手在圖比劃了一下澳洲大陸的大小,這地方已經不小了,比咱大宋疆域怕不還大些,這可是開疆拓土啊,做成了豈不青史留名!小白將軍一拍桌子,「有!我明天便去學游水!」
此時,屋外的雪下得正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