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別怪劉叔一見面就拿這壓縮餅干說事,眼見這偌大的清風寨,離了這玩意就不是一回事了。
當然,這東西已經遠遠不是當初水雲莊那會那麼不象樣,比如劉叔現在拿給李清現寶的,就是新品種了,是把牛、羊肉干磨成粉摻在面粉里頭,味道還是和女乃油巧克力沒法比,不過卡路里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其實一開始到延州,劉叔根本沒把壓縮餅干放在心,要想的事情太多了,畢竟是老軍伍出身,考慮問題的出發點和倩娘就是兩回事了。
盡管劉叔沒翻過歷史也沒玩過穿越,可多年的行伍生涯,讓他和李清有了同樣的認識,就是黨項人絕對不會消停的,矛盾只會越鬧越大,所以倩娘立寨,是想讓大家都過的舒坦些,而劉叔一到延州,就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了。
重新擇地立寨,現在這地方離天宇山還有二十里,雖說離延州城遠了些,可受黨項人襲擾的幾率也小了,而且寨未立好,便在天宇山先修一座烽火台,派人在面日夜輪換監測,一發現異常,立刻舉火為號。
另外就是高築寨牆,只是沒想到換了地方立寨,來投的人還是絡繹不絕,中間包括好多邊軍的家眷,這讓劉叔能怎麼拒絕得了?于是這寨牆一擴再擴,現在李清已經驚嘆規模之大,這還是劉叔不得已又分立了十數處分寨,否則規模還要更大些。
李清前後給倩娘的幾十萬貫,安置家眷是夠了,要拿來築城,缺口就太大了,何況那麼多百姓要吃要喝要住,幸好邊關百姓清苦慣了,又都是飽受黨項人劫掠之苦,只要有口吃的。就一個心思的齊力把城築起來。
雖然延州邊軍也不時過來幫忙,可這規模還是超出了預算很多,本來孫五帶著若風來投,劉叔也知道李清犯了事,不過他倒是對李清很有信心,一問了詳情,就斷定李清不會有什麼大礙。果然沒多久便收到了謝大娘的信,只不過遣送江寧而已,孫五還鬧著放心不下要到江寧去看看呢,劉叔還勸住了他,咱公子什麼人?滑溜的很。沒準在江寧照樣吃香的喝辣的;不過說是這麼說,到底李清還是被遣送出京,水雲莊也沒入內府,缺的錢怎麼辦呢?
也不是一點進項都沒有,那些乞顏人還是仗義地很,在水雲莊連吃帶拿的,人家念著這份情呢。沒多久又給倩娘送來幾批馬,可乞顏人也不富啊,總不能叫人家空手回,最關鍵是李清不在京城了,還沒人能那麼高價的倒騰馬,于是劉叔便在洛陽、長安等大郡將馬月兌了手,石小公爺送給李清的坐騎就是這麼來的。
只是這樣仍不夠,萬般無奈之下,劉叔才給謝大娘去了封信,立寨立了一大半。總不能功虧一簣,而謝大娘也不遲疑,立馬就把水雲莊府庫挪了個空,反正不能便宜太後,誰叫她把李清趕出京城呢?
劉叔收了錢,便買了大量的糧食,幾萬人的吃喝可不是小數目,反正又都不用付工錢,等到船把糧食都運來了,又一個問題出現了。怎麼防霉變,這可不是小事情,當年王欽若就是處理得好,才憑功而入中樞地。
也別以為大家都是嚼香噴噴的大米,咱大宋雖然已經大量的種植了佔城稻。那是在江南水鄉。陝西五路的糧食還不能自給,都要靠後方送來。本地還是以面食為主,所以劉叔買的都是小麥。
就算城築好了再大面積開荒,這幾萬人想要糧食自給自足,也是三、五年內很難辦到地事情,何況半數以還是婦孺老弱,只是現在手頭一下多了那麼多糧食,難道築城都來不及,還花精力就修好多個糧倉?再說就是修了糧倉也很難保證不發霉,咱大宋的倉司在這面沒少花精神,清風寨可折騰不起。
劉叔一面後悔自己不該貪便宜一氣買了這麼多糧食回來,一面在想解決辦法,就這麼想起李清當初在水雲莊的胡鬧來了,別的好處沒記住,劉叔倒想起李清說過,那玩意可以一放一兩年不壞,現在不就要這個麼!
當然劉叔不會和李清一樣笨的去炒面粉,他買的可都是小麥呢,現在可沒有後世的糧店,賣出來地都是一袋袋面粉,而是家家都有磨,吃多少磨多少;而劉叔的試驗就順利多了,才不會折騰得一臉的白灰,弄出來就簡單了,咱大宋現在豬肉便宜,油脂就更廉價了,劉叔叫人從洛陽等地買來,這活可是男女老幼都能干的,支開了鍋把小麥炒熟,磨好再用油脂合了,放一點點鹽,還弄了石碾壓成形,隨便往庫房里一放,還真就三、五個月不會壞。
本來並不是什麼生財之道,因為這東西除了頂餓外根本就不好吃,拿去賣錢絕對虧個底朝天,就是到了現在,壓縮餅干為清風寨撈了很大的進項,別說謝大娘在京城不知底細,連長安人都不清楚這是什麼東西,隨便啃口熱饃也比這玩意強啊。
可在邊關就是兩碼事了。
首先是被常過來看看的延州邊軍知道了,那些個將領平日可以吃好的,一般小兵可就不行了,還不就是幾個干饃打發,要是行軍在外那饃放久了,味道還比不壓縮餅干呢。
而石元孫卻是發現了這壓縮餅干在軍事的作用,大軍野外埋鍋做飯的時候,也正是最容易被偷襲的時候,要是都帶著這玩意就方便了,急了連熱湯都不用,就涼水就行,還可以邊走邊吃,並且易攜帶還不霉壞,這對行軍打仗可是太有利了,于是大筆一揮,延州諸路邊軍一半地軍糧都改成壓縮餅干了,還給取了個名字,叫著「行軍餅」。
供應商當然是清風寨了,咱大宋人厚道,再說人家石侯爺可沒興趣折騰這小買賣,可對清風寨來說,這就太重要。因為石侯爺給的折算是按咱大宋正常供應軍糧的折算,運輸途中的損耗和霉變全在內了,合在一起就六成多一點。
換在後世得叫來料加工項目了,而且設備投資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並且勞動力是老少皆宜,這無疑給了清風寨一個大進項,又在石元孫的強力推薦下。因「行軍餅」又的確有軍事的價值,很快陝西五路便有四路的邊軍一半軍糧都換成了「行軍餅」,並且小兵們也願意吃這東西,管飽啊,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是咱大宋地邊軍是供給制。別說軍服兵刃,連燒火用的柴也是折算了錢在里面,你蒸個饃煮個面條得燒多少柴?這東西好,煮口熱湯就行,省柴薪錢。
清風寨就是這麼一下子興旺起來了,連乞顏人後來送來地馬都不賣了,一律拉磨去。現在算下來這幾萬人就是不種田,清風寨折算下來的糧食也可以自給自足,並且還能有贏余,錢一有多,做事就順利了,力壯的築城,婦孺老弱做行軍餅,連毛孩子都能趕馬拉磨,清風寨便在去年年中大功告成。
李清听了這經過笑得合不攏嘴,得意的沖安小哥擠眼楮。話說當初叫你吃你還埋怨咱虐待你,現在知道咱多有遠見了?
可這得意還早了些呢。
因為「行軍餅」真正地位高的,是在游牧民族那邊。
甭以為放牛趕羊地就天天吃肉,因此身體就特別強壯些,笑話了,要這樣,他們也用不著老到大宋來搶東西了,其實游牧民族地生活清苦許多,那牛羊哪一個不需要耗費時日才長得大的?他們地主食也是植物澱粉類居多,而且還沒有小麥那麼好。都是燕麥、蕎麥、高粱、青稞這些粗糧。
即便再過一千年,到了號稱現代的後世,也只敢說基本解決了溫飽問題,都沒說家家都能吃白面饃,何況千年以前?
「行軍餅」當然是乞顏人帶過去地。在契丹和黨項那些普通百姓眼里。這白面做的餅子可是奢侈東西了,並且作用還不是充饑那麼簡單。到了風雪交加、生火不易之時,這一塊餅有時候就能活一條人命。
反正乞顏人現在人人都帶著這餅了,他們現在在大漠四處飄蕩,除了自己吃外,還能換來好些東西呢。
李清忍不住問道︰「那些乞顏人還經常送馬過來不?回說是被黨項人搶了馬,可有補些財物與他們的?燒黨項大軍糧草他們若有份的話,豈不如今過來延州也是不易了?」
劉叔卻沒回答,起身含笑說道︰「幾位侍衛大人遠來辛苦,因未曾事先得信,亦未曾準備得當,鄙處也簡陋的很,還請諸位暫且到驛站安歇就食,待明日小老兒再叫人備好下處如何?」
這也是實在話,劉叔住的地方實在不比驛站強,不過之前劉叔神色如常,這會倒看出生疏來,安小哥歪坐在一邊劉叔沒理會,但客氣的把楊家兄弟和幾個侍衛一起招呼出去了。
「這幾名侍衛究竟來意如何?該如何應對,還請公子示下。」劉叔轉回頭來,口氣雖然平和,但神色間頗有些不滿,李清這才醒悟到好些話根本不能當著外人問地,何況這幾個侍衛肯定是帶著監視自己的使命,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說道︰「暫時且不管管他們罷,要緊關頭,只怕清風寨也容不得他們多話了。」
這會劉叔才顯出真性情來,李清還想問他話呢,可劉叔一連串的問題把李清全給堵住了,「公子因何而來延州?前番官司終是怎生了結?若英和雲三娘為何不隨同前往?听聞江寧之時公子曾被人打入江中,怎生如此不小心……
李清也不知道該從哪句答起才好,見劉叔坐他對面,兩眼關切的望著自己,心頭一暖,伸手握著劉叔的手臂,輕聲說道︰「劉叔,我很好,放心罷,即便太後真個要不利于我,亦有應對之策了,只是李清放心不下的乃是你與若風等人,听聞黨項人要發大軍前來,今日到此,便是應對此事而來。」
劉叔輕松一笑︰「來便來,怕他怎地,前番修這寨牆就是預著此事了,又不是沒來過。」
李清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他之前也以為清風寨不過是個規模大點的民寨,哪料到見到這麼大的一座城啊,這里面不知道包含著劉叔他們多少心血在里面,現在要讓他們一把火燒了,這話還真說不出口。
「公子,休要為我等擔心,清風寨的底細小老兒明白,此處地處內境,黨項大軍如何便繞過延州到此處來,若是渡河而至,黨項人舟揖不盛,斷無過得萬大軍道理,若只些許蟊賊到此,清風寨又懼他何來。」劉叔很慷慨地說道。
李清也猶豫了,說實話他心里很懼怕李元昊,人家在歷史可是赫赫威名,而他在大宋卻只能算是浪得虛名,和人家真刀真槍的沙場廝殺比,那些個操演就象游戲了。
可真要把看到的這座清風寨付之一炬?就算不顧忌劉叔他們的心里感受,李清自己也很有些舍不得了,媽的這麼大的一座城就這麼燒了?咱是不是有些太敗家子了啊,後世自己也曾是個亂激動的憤青呢,這要是真這麼做了,歷史肯定會留下一筆,只怕是自己看了也要罵自己不是個東西了,比秦檜還秦檜,比王八蛋更王八蛋了。
不過真要是打的話,咱能是李元昊對手?
到現在李清才理解檀淵之盟中大宋君臣的心情了,後世人亂嚷嚷,那是站著說話不要疼,拿著結果做推論,兵危戰險,一失足成千古恨,畢竟咱們不是光腳的啊,要換成李清自己,也願意消財免災,錢重要還是命重要?更何況籌碼還有江山社稷,哪是憤憤地嚷幾聲就完了呢?
最後幾句只是議論而已,可不是即將發生的行為,要拿這個抨擊我,我死不認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