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門開了,原來只有李清一人是在歡呼。
而那些寨丁以及楊二和那兩個御前侍衛卻是大喝一聲,撥轉馬頭迎著黨項大軍殺了去,因為他們清楚若不拼死為李清爭取一點時間,李清棄了馬進了關隘也難逃一死,這關門一開,就不可能再關了。
平時顯得憨厚,甚至是李清覺得靦腆的寨丁們現在象換了個人似的,狂嘶酣斗,揮舞著手中的鋼叉、木棒狠狠的向對面沖過來的黨項騎兵砸去,本來劉叔是精心挑選了一些身手不錯的人跟在李清身邊,只可惜今天是出來打獵的,手家伙都不趁手,一個照面間,就有六、七個寨丁被黨項人的腰刀劈下了馬。
只是這些和李清還可說是並無深交的漢子哪怕手的兵刃被磕飛,哪怕已經被黨項人的腰刀劈中了身體,依然死死的和黨項人糾纏在一起,就是倒也要連馬一起倒在黨項人沖到關門的路。
招箭班的侍衛早已不見了身影,倒是金槍班的侍衛此時正大顯神威,橫槍立馬阻在路中,手的鋼槍大開大闔,磕、挑、砸、掄、刺,沒有一個黨項騎兵能近他身前;而楊二此時正在他身側,凡是有繞過槍影想奔關門而去的黨項騎兵,楊二劈面就是一劍。
只是黨項兵太多了,楊二手劍一揚把一個黨項騎兵的腰刀挑飛,左手順勢抓住那騎兵的束腰將他摔在馬下,冷不防旁邊飛來一把腰刀,楊二在馬一側身,可那腰刀還是在楊二的肩頭劃出一道血光。
這就是李清從鞍拔劍出鞘這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听得李清的大罵,楊二急了。這麼多人拼命就為了給你爭取一點時間,你還要往沖來送死?那我們不都白拼命了?楊二在馬來不及回頭,縱聲大叫︰「公子,快進關!徐大人,休忘了你的差事!」
李清這會舉著寶劍正要磕馬也沖去和黨項人拼命,徐指揮使卻突然一下閃到李清馬側,揚手給李清就是一耳光,下手不輕,打得李清兩眼冒金星,手地寶劍都不知道飛哪去了。徐指揮使探手挽住李清的馬韁,順勢一帶往關馬奔去。
這時關門已經開了一米多寬,堪堪能讓一匹馬通過。徐指揮使伸手往李清的馬臀一拍,那馬駝著李清就從關門中擠了過去,李清進了關門立即勒住馬,這一下他完全六神無主了,現在怎麼辦?叫廂兵們關門?那門外的弟兄們不就死路一條,要是不關門,憑這幾十號廂兵能把幾千黨項騎兵擋住?
還沒等他想出個名堂來,此時徐指揮使也催馬過了關門。首發君子堂看見李清在猶豫,大吼一聲︰「走!不走等死麼!」吼完伸手抓住李清的馬疆,牽著就跑,李清在馬扭頭還在大叫︰「弟兄們怎麼辦?關門啊!」
就在這一回眸間,李清看見那關隘的幾十個廂兵挺著長矛已經在關門口和黨項騎兵交手了,人影縫隙中,似乎還看到楊二的劍光閃動。
大宋朝立這「木頭長城」的本意。就沒期望靠它來抵擋黨項人的大軍,只是希望能防止黨項人的散兵游勇入宋境四下劫掠,這本來就是一座小關隘,憑關而守,幾十個廂兵也不可能擋住數千大軍,何況現在關門洞開。
徐指揮使引得李清穿關而過。一路往東疾奔,而東面是黃河。
李清還在馬不時地回頭看,他希望出現奇跡,楊二和那個侍衛能縱馬跟在後面,就是有幾個清風寨的弟兄也好啊,可沒一會那個小關隘就火光沖天了。
徐指揮使只往後掃了一眼。沖李清就大吼道︰「公子快跑!黨項人少停便追來。等死麼!」
李清這會覺得渾身乏力,一氣也跑出二、三十里地了。李清還從沒縱馬疾奔過這麼長的距離,兩條腿覺得都夾不住馬月復,徐指揮使地用意他明白,直奔黃河碼頭,就是當初他們來延州棄舟登岸的那個,只要碼頭有船他們就得救了。
只是碼頭有沒有船還是後話,先得看看李清能不能跑到碼頭,因為沒過一會,身後悶雷似的馬蹄聲又席卷而來。
假如沒有徐指揮使在,李清這會早掉下馬了,到今天李清才明白自己騎馬的水平有多差勁,還妄想擺什麼瀟灑姿勢,現在有徐指揮使幫他挽韁,李清伏,雙手使勁抱著馬脖子,因為他的腿已經夾不穩了。
听見身後的追兵一直在迫近,李清的神情都有些恍惚了,他不知道等跑到碼頭卻發現沒有船怎麼辦,跳進黃河?這個天氣就是勁頭十足李清也不敢下水,何況此時覺得渾身發軟呢,徐指揮使莫非能把咱托過去?
徐指揮使才沒那麼多閑暇想事呢,他臉色鐵青,也是伏在馬鞍不停的揚鞭催馬,也幸好現在李清雙手緊抱馬脖子,而韁繩由徐指揮使牽著,兩人地速度比李清自己騎馬還要快許多,十幾里地一過,才沒給後面的黨項騎兵追。
看來這真是黨項人的精兵了,蒙古馬的特性就是耐力長,而今天跑了這麼遠,都無法把後面的追兵甩開遠一點,說明人家的馬也不錯,只是李清納悶了,听身後的馬蹄聲這麼震耳欲聾,不比之前小一點,就是黨項人全追在咱身後了,就這麼兩個人,犯得著麼?難道李元昊知道咱是李清,專門沖我來地?
「船!船!公子有船!」疾奔中忽听徐指揮使大叫。
李清伏在馬背只敢微微抬起點頭,還真是跑到碼頭來了,天不絕我李清,碼頭處確實停著一條船,而且是好大一條船,隔老遠都能看見,李清忽然覺得自己身來勁了,伸右手重重的一拍馬臀。大叫一聲「駕!」
這其實是個小碼頭,延州地處邊郡,往來客商都不多,這個碼頭主要是用來運糧的,要是糧船到了,延州城自會派廂兵過來押運,而沒有糧船來的時候,這碼頭幾乎是沒什麼人的。
「公子,若船離了岸你就跳河,這必是我大宋的船!」徐指揮使一邊催馬一邊沖李清叫道。
對地。身後這麼黑壓壓的一群追兵,那船的人肯定看見了,要落在黨項人手里還有個好?只是千萬別劃得太遠。咱今天可沒力氣了。
先前還洋洋自得發明了快速下馬方法呢,情急之下根本就使不出來,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腳從馬鐙里抽出來,真不明白平時怎麼那麼容易就飛下馬鞍的,幾乎是磕磕踫踫的從馬撞下來,才一落地,听得身後馬蹄聲已經很近了,李清腳一軟。幾乎就要坐到地了。
徐指揮使本來已經站在碼頭揚手大叫,招呼那船不要馬離岸,一轉頭看見李清幾乎邁不動步子,而黨項騎兵在他身後不到五十步,急得他也顧不得再招呼那船,三兩步縱過來,提起李清地衣襟往後一甩。「倉啷」一聲拔出腰中寶劍,大吼一聲,「公子,跑!」
這一甩李清就成了滾地葫蘆,倒比跑起來還快些,李清也知道現在是緊要關頭。黨項騎兵馬就來了,忙掙扎著爬起來,使出吃女乃地勁剛要邁步跑,從身後不知道飛來什麼東西重重的砸在他地後背,砸得他又在地方滾了幾圈,還沒直起身。就覺得自己後背被噴了一身粘乎乎、還帶些溫熱地液體。
身後是馬蹄聲。黨項人的呼喝聲,兵刃的撞擊聲。但有個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李清的耳朵里,「跑!公子,跑!」
跑!我跑!
碼頭不大,要平時三兩步就邁過去了,只是現在李清卻覺得這碼頭好長,碼頭的末處,是一個長長的跳板,跳板的那一頭搭在船,一般的小船可以直接泊在碼頭,但大船就不行了,因為下面水淺,大船吃水深靠不來,只能通過跳板和碼頭連在一起,現在那船只剩這一塊跳板還搭著,隨時可以掀掉,這也是這艘大船見黨項大軍殺來而沒有立即離岸的原因。
李清跌跌撞撞的剛踏跳板地這一頭,就听見身後馬蹄聲快速接近,緊接著一道勁風從腦後襲來,李清知道不好,身後肯定是黨項追兵,要躲閃已經來不及了,腿一發力,往前就是一個餓狗撲食,歪打正著的躲過了這一擊。餓狗撲食這一招其實就是連滾帶爬,別看躲過了這一擊,要在平地根本就不起什麼作用,加李清這下摔得狼狽,爬起來都費功夫,何況現在又是撲在跳板,那跳板顫悠悠的還差點翻掉呢,只是現在李清使來卻是恰到好處了,因為身後的黨項人是騎在馬,要換成是徐指揮使那樣的角色,肯定可以縱馬直接把李清踩死,只是這個黨項兵面對著還在晃悠的跳板卻有些猶豫了,他們黨項人馬術精悍,行船的功夫卻是差勁地很,他考慮是下馬提刀去追殺李清還是就這麼催馬跳板呢,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猛听船有人大喝一聲︰「射!」
「嗖,嗖,嗖……」滿天箭雨,李清趴在跳板,頭頂全是勁弩劃破空氣的震顫聲,只听身後發出無數馬的哀鳴和黨項人的驚呼,怪不得這船眼見著黨項大軍逼近,還有膽量不即刻離岸,原來準備著這一手。
李清生怕自己站起來被流矢射中,干脆蒙著腦袋趴在跳板不動,打算等這陣箭雨過後再爬起來,只是心里隱隱約約覺得剛才那喊聲有些耳熟,還沒等他想明白呢,就覺得自己後脖領被人拽住,不好,自己可是頭朝前趴在跳板的,身後地肯定是黨項人,困獸猶斗,李清這會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右手一曲就是一個肘擊撞了過去,誰知後面那人拎著他的衣領一抖,李清的身體一擺,這個肘擊落了空,此時李清腳都沒站穩,再想發力都使不勁了,心中暗嘆一聲,真是造化弄人啊,明明得現生機還是不能幸免,長氣一出,雙眼一閉,等死。
只是听見身邊響起急促的兵器撞擊聲,自己腦袋卻沒挨著,正打算睜眼瞧瞧怎麼回事呢,猛覺得身子如騰雲駕霧一般被人拋了出去,李清在空中「哎呀「一聲,以為自己要掉下黃河,誰知卻被四只胳臂接住,李清這才明白自己是被人那人拋到船了。
「公子休驚,我等來的遲了,卻幸好不曾誤了大事。」耳邊一個蒼老地聲音說道,李清定楮一瞧,心中大喜,這會也顧不問什麼因由了,李清朝碼頭一指︰「袁叔快救人,還有一個兄弟在碼頭呢!」
袁叔將李清扶穩,口中喝道︰「小四!招呼兒郎們手穩著點,別傷了自家人。」然後才對李清說道︰「公子莫急,杜先生已經救著那人了,只要了跳板,黨項賊人休想傷得了他們!」
李清這才穩下心神往碼頭看去,黨項騎兵也是沒料到會遭遇突如其來地打擊,一時間也是慌亂不已,杜先生一手舞劍,一手攙著徐指揮使在黨項軍中且戰且退,小小的碼頭不下幾百名黨項騎兵,杜先生就是功夫再高,一手還扶著個渾身是血地傷員想殺出重圍,按說是絕無可能,不過船射出的弩箭又準又密,只要有黨項騎兵接近二人,馬就會被射倒,眼瞧著杜先生扶著徐指揮使踏跳板,只听張叔大喊一聲︰「起板,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