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爆炸聲都不能用連綿不斷來形容,根本就分不清間隔,震耳欲聾,地動山搖,李清覺得自己被聲浪沖擊得都有些分不清方向了,別看自詡是後世人,其實這樣的大場面他也只在電影中看過而已,哪有身臨其境來的震撼。
熱兵器在大宋朝的第一次登台亮相便就如此輝煌。
這才真叫炸營,沖天的火光里,到處可以看到黨項人在亂跑,饒是李元昊帶的都是百戰精兵,可這如晴天霹靂一般的突然打擊,讓剛才還在睡夢中的黨項人完全亂了方寸,別說拿起武器作戰了,大部分人連褲子都沒來得及穿,在寒風里往黑暗里亂鑽。
急急如喪家之犬,惶惶如漏網之魚,用這句話形容中軍大營的黨項人再適合不過了,只是李三郎和黨項人的心態是一模一樣的,話說在往前跑的過程中他已經和幾撥黨項人會過面了,還和一個黨項人迎面撞在一起,兩人都摔到地,不過兩個人都非常大度,一點沒計較對方長沒長眼楮,不約而同的爬起來就跑,只是一個朝火光處跑,一個往黑暗里鑽。
在成百千的敵人中間尋找朋,即便敵人已成了驚弓之鳥,但那種誠惶誠恐的心情還是很難消受的,想必清風寨的很多弟兄也為這劇烈的爆炸聲驚愕,可要論今晚受心理折磨最厲害的,還數李清了。
倍感淒涼的李清突然恨起柳七來,咱在天宇山那戰也沒陷在黨項人陣中啊,偏生柳七要說咱在萬馬營中殺個七進七出,牛皮不能亂吹啊。這下好了,應驗了,的確是鑽到萬馬營中,這回有個一進一出已經阿米豆腐了。
「公子,是我,劉平,別往前跑。我們都撤了!」李清沒跑幾步,又和一群人撞在一起,他也學了乖,這亂軍之中黨項人也顧不分敵我,撞在一起不作聲就行了,他爬起來低著頭便想從人群中穿過,卻被劉平拽住了胳膊。
李清是沖著火光跑。而那群人是背著火光的,加李清又心虛,看見人群沖自己過來,心里就先認定是黨項人了,低著頭都不敢和人家面對,幸好他胳膊扎著白巾,被劉平一眼認出來拉住他,否則清風寨地人全撤了,只剩李清一個人在黨項大營里玩兒,那估計柳七在京城中都要被他罵掉耳朵。
總算不孤單了。和自己人匯集到一起了,李清第一個感覺是欣慰,第二感覺就是遺憾,怎麼這麼快就打完了?咱背著一大堆沉重的手雷千辛萬苦的跑來,合著一個都沒扔又得背回去不成?
「中軍大帳呢?弄死李元昊那小子沒有?」李清焦急的問到。
劉平似乎還沒從剛才的興奮中舒緩過來,對李清的問話半天沒反應過來,看著劉平茫然的神態,李清氣不打一處來。咱今天地目的就是要弄死李元昊這小子,你當出來放煙花啊,沒弄死撤什麼撤,趁黨項人現在亂成一團,咱可是最清楚這情況的。我們再殺回去,我還有幾十個手雷呢!
可惜李清想過過手癮的願望終究沒能實現,小四近前指著火光沖天的中軍大營叫李清看,亂成這個樣子,而且又扔了不少的燃燒彈,大火中怎麼尋覓李元昊的下落?
之前隔得遠,而且心情也不一樣。現在李清借著滿天地火光。只朝中軍大營望了兩眼就明白了,這李元昊親率的中軍大約三千人左右。此時三百多頂帳篷幾乎都在火焰中,而之前高聳的三座牛皮大帳現在連影子都沒了,小四可沒忘了今晚襲營的主要目的,帶著弟兄對李元昊的中軍大帳下的是死手,也不清楚李元昊究竟睡在哪座帳篷里面,干脆每座帳篷都扔了至少二百顆過去。
「那大帳被轟得連牛皮都不剩一整塊,又燃了大火,想必李元昊這小子也在劫難逃了!」小四興奮的說道,小四當然興奮了,之前他听他老爺子說過轟天雷威力巨大,可他沒想到居然那麼大!他扔到三十步開外炸開還被陶片崩到腦門了,這要在跟前那還得了?以後的仗都這麼打就爽了,根本用不著面對面和黨項人廝殺。
興奮的何止小四、劉平呢?這大隊里誰不是?結束地這麼快也是有原因的,就象後世里新兵戰場一樣,摳著扳機就不放手,直到把子彈打光;要說最開始的爆炸的確把很多人都嚇了一跳,盡管塞了耳塞這聲音也嚇人,可一見了轟天雷炸開的威勢,這些人很快就激動了,一激動就使勁扔,每人也就十來個,還不一下扔完了。
李清帶的這隊人總數有八百來人,合計共帶了萬余枚手雷和灌豬油的燃燒彈,李元昊的中軍一共才三千人,攤每個人能分到三個,不過也因為李清故弄玄虛了些,事先並沒有好好訓練他們,一大半扔地手雷都作了無用功,否則李清也瞧不著黨項人亂竄了。
今天的偷襲對這些清風寨的漢子來說還真就象放煙火玩了,炸彈一炸開,黨項人的中軍大營就亂了,根本沒遇到反抗,因為這種晴天霹靂簡直聞所未聞,假如敵軍是普通的夜襲,李元昊這三千精兵斷不至于完全沒有還手之力,黨項人對轟天雷地印象比清風寨的人深刻多了,看著自己的兄弟在一團火光里身體就四分五裂,鮮血殘肢濺了滿身,這種慘狀對心理的打擊非常大,還未提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呢,也不是沒有黨項人的將領在聲嘶力竭的叫喊試圖整隊,可面對面黨項兵都听不到他在喊什麼,個個人耳朵都在嗡嗡作響。
既然打得輕松,往回撤地路就不象來時那麼狂奔了,黨項人地中軍基本全亂了,而即便踫到些潰兵。也是全無斗志,不可能組織起人馬來追擊他們,這一點還正好趁了李清的意,要是又使勁跑,還不又得把咱拉在後邊去了?那種失落感,一晚有一次就行了。
不過對于這場夜襲,清風寨不是個個人都打得很輕松。張叔和袁叔帶領地李家莊子弟加清風隊的那些人,打得就有些艱苦,因為他們是確保李清後路無憂的,可不能為了自己爽一下把轟天雷全扔出去。
遠的用弩射,要是沖近前的只是少許幾個黨項人,那就用不著浪費轟天雷了,直接刀槍去招呼。慕容一禎、劉叔他們收拾了黨項人的巡哨後,並不和李清爭功,而是加入張叔他們一起為李清守後路了。
一共就三百來人還要兵分兩路,而左、右兩個大營里還有六、七千黨項兵呢,居然等到李清他們不急不緩的回來,黨項人竟沒能沖破他們地防線,劉叔威猛、轟天雷厲害、李家莊子弟訓練有素都是原因,不過更重要的,是黨項人並沒有拼死來攻。
中軍大營一打響,這麼劇烈的爆炸聲把左、右大營的帶兵將領一下從睡夢中驚醒。跌跌撞撞出帳一瞧,中軍大營方向雷聲隆隆、火光熊熊,都是見慣了陣仗,一看就明白中軍大營被人偷襲了,忙不迭的大叫整隊備馬,救援中軍去。
才叫完備馬,那官兒眼神就有些發呆了,備啥馬啊。咱的馬兒都四散在大營里溜達呢,而且都是開了籠頭解了鞍,甭說還得先去收攏這些馬匹了,救兵如救火,等你把鞍套。瞧那邊弄出來的熱鬧,只怕中軍早完了,一時間哪里來得及?
別以為游牧民族就是神出鬼沒,來無影去無蹤地,遇偷襲他們也一樣抓瞎,人不卸甲馬不解鞍只能是特殊情況偶一為之,時間長了人受得了馬也受不了。就算他們騎術再高。黑夜里騎著沒有馬鞍也沒有馬韁的戰馬,和無頭蒼蠅區別都不大了;不過那帶兵的官兒決斷的也快。一看眼前這情況,反正中軍大營離這也就幾百米,干脆不騎馬跑過去救急。
精兵到底是精兵,沒有半柱香的功夫,左右大營便整好隊,正要出發呢,突然斜刺里一陣弩箭射來,黨項兵現在排得整整齊齊呢,一下子就倒下了百余個,緊接著黑暗里沖出幾個人來,朝黨項隊伍中扔出幾個冒煙的黑疙瘩。
那黨項人將領也是個有見識的,一見這黑疙瘩在冒煙,就知道這是大宋官兵特有的火器,不是火球就是毒煙球了,正要叫大家躲避呢,突然這些黑疙瘩在半空中凌空炸開,一下子在黨項人隊伍中就炸出幾個空圈來,這種空爆是手雷殺傷威力最大的一種爆炸方式,炸得黨項人是血肉橫飛。
那黨項將領驚得口都合不,火球這東西他又不是沒見過,威力不怎麼大啊,怎麼現在一下子象打雷了?眼見著那幾個宋人扔完黑疙瘩又跑回黑暗中了,這黨項將領並沒被轟天雷嚇傻,他手下幾千人呢,一下損失幾百還是承受的起,只是轟天雷地威力反而提醒了他,現在就扔幾個已經怎麼厲害了,中軍大營那卻是響成一片啊,可想而知那邊的情況了,這些宋人肯定是牽制咱們不能去救中軍的,不行,不能他們的當!
左、右大營的將領仿佛心有靈犀一般想到一塊了,受了攻擊都只分出一小隊人馬去應付,而大隊人馬都直奔中軍大營而去,這倒不是他們就精通兵法的很,也不看看誰是中軍統帥,要是李元昊有個好歹,就算拿下了清風寨李德明也饒不了他們!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品字形的立營,黨項人是走正三角的邊,而李清他們撤地時候是走等分線,天色又黑,而黨項人救主心切,只想快點趕到中軍大營,這樣一來黨項人的兩路援軍都和他們擦肩而過了。
可李清一看見劉叔和張叔就來勁了,這可不是他好殺,咱總不能折騰了半天,合著只是出來練負重長跑,好歹也把布囊里的轟天雷扔完了再回,否則帶回寨多沒面子?于是叫若風和小四把大家都先帶回寨,自己要留下和劉叔並肩戰斗。
若風和小四一听李清還有幾十個轟天雷,這兩人都不願先回寨了。沒過癮啊,之前扔得太痛快,一下子就完了,都沒好好體味下感覺,現在哪能听李清的?結果到清風寨變成乖孩子的劉平爭不過他倆,只能不甘心地領著弟兄們先撤回寨了。
「哎,別搶啊。你們給我留點,哪能這麼貪心?」一見若風和小四使勁在李清的布囊里掏手雷,李清可急了,這麼大人怎麼不講理呢?比小孩子都不如,你們自己的玩完了就搶別人的玩具,還有天理沒有?這可是我費好大力氣背來的。
他們三人正搶的不亦樂乎呢,劉叔提著樸刀湊近前說道︰「公子。既得了手咱們便撤,這麼大的動靜,估模著東、西兩個大營必知此時有變,想必援軍正在路,若是耽擱了時辰,被賊兵趁亂奪了城門便糟了。」
李清嬉皮笑臉地說道︰「劉叔,現下北門這地賊兵全無斗志,即便有他們援軍到,那也是先救中軍,模不清虛實。大變之下,諒他們也不敢今夜再打清風寨的主意,你便多擔待些,等我把這些轟天雷扔完就撤如何?」
劉叔那是久經沙場,知道兵危戰險,只是今晚襲營地結果遠出乎他的意料,轟天雷他也見識過了,殺傷力驚人但不至于憑這個就嚇退敵軍。只是沒想到成千萬的爆炸匯集到一起,造成的沖擊力就遠不一樣了,北營中軍這都是黨項人地精兵,一般的劫營夜襲,而且人數相差懸殊。就是吃點虧也不至于全軍潰散,而突如其來又強烈的爆炸先聲奪人,把這些百戰精兵一時間震撼得魂飛魄散,沒有組織起一點反抗,本來以為斷後會有一場惡戰的,誰知道那些黨項人沖了幾次,被箭射雷炸的留了一堆尸體後。居然縮回去守起營來。根本無心要來斷他們的後路。
這仗打得著實輕松,而且夜襲的主要目的又得了手。所以明知道李清這樣算有些胡鬧,劉叔也笑笑沒反對,只是囑咐李清小心些,黨項人現在學乖了,見轟天雷太厲害,沖不過來,干脆躲在黑暗里對這邊漫無目的的射箭,別不小心中了箭;然後劉叔又帶著李家莊子弟和清風隊地那些人再往前壓一點,黨項人現在又不沖了,李清想扔轟天雷到敵軍大營里去,那可得靠近些才行。
非常不過癮,李清「奮不顧身」且「英勇」的對黨項左營發起了三次沖鋒,當然邊還有若風和小四兩個,離了他們都不行,還得靠別人給他點火呢,可遠遠的把轟天雷甩了出去,除了又看到幾次絢麗的「煙花」之外,戰果幾乎為零,左營里本身只剩下為數不多的黨項人,而且又不是措手不及,見空中冒著煙的一溜火星飛過來,早嚇得四散逃開,誰還會站在那等挨炸呢?
不過這並沒有很大影響李清的心情,到底咱今天是玩著了啊,炸不到敵人沒關系,咱會吹啊。
大凡心虛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特別愛吹噓,就象俗話里說地,咬人的狗不叫,不咬人的才亂汪汪,扔完了炸彈,李清伙著眾人一起慢慢的撤回清風寨,斷後的就得這樣,時刻防備後面有沒有敵人跟來,別蒙著腦袋跑,結果被黨項人尾隨而來奪了城門。
李家莊子弟和清風隊地這些人可都是斷後的,沒看到黨項人中軍大營瞬間毀之一旦的盛況,所以就這麼點功夫李清大肆胡侃海吹,中軍大帳怎麼在一下就被炸得無影無蹤,那些黨項兵怎麼哭爹喊娘,好象每顆轟天雷都是他親身扔出去的一般。
難得的機會,現在這里就若風和小四是親歷那一幕的,不過他們的口才沒李清好,所以這樣地發布會當然應該由他來支持,說到興奮處李清手舞足蹈。
「寨主,李元昊真地被炸死了,這消息果真麼?」一個人焦急的問道。
李清瞥了他一眼,不認識,個頭不高但很結實,兩只眼楮特別有神,顯得精明強干,這個應該是清風隊地人了,因為李家莊的子弟都是稱他「公子」,只有清風寨的人才喜歡叫他寨主。
「這還有假?幾百個轟天雷扔進去,李元昊當場被炸得肢離破碎,到處都是血肉,都分不清哪塊肉是他身的了,人肉之軀哪能抵擋這驚天一擊。」李清洋洋得意的說完,為了強調真實性,還沖走在前面一點的若風說道︰「若風,你當時也在那,我說的沒錯。」言下之意是他李清那會也在現場,而不是孤零零的在大營里亂跑滿懷寂寞之情。
若風是個好孩子,見李清問他便回轉身來,笑嘻嘻點頭稱是,很給他這個姐夫面子沒有拆台,李清正和若風相視而笑,忽然發現若風嘴角的笑容未逝,眼楮卻在一瞬間瞪大了許多,也不怎麼著李清突然覺得背後一涼,不好,後面有事發生,李清猛的一扭身,想回身看看到底是怎麼了?沒等身子轉過來呢,李清就覺得左肩下一陣刺骨的疼痛傳來,緊接著後腰又挨了重重一腳,李清身子飛在半空,耳邊只听到若風大叫的一聲,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