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好糊涂啊!怎可將這麼一大塊土地隨意送人?竟比老鼠島大這許多!你彪氣急敗壞,拿手指著李清的鼻子一下都說不出話來了。
李清很有些心虛,倒不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事,不過當初遣送回鄉路就是被陳彪一腳踹到長江里去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雖說陳彪後來在李清面前也甚為恭謹,可畢竟開了個頭,現在一時氣憤下會不會再對李清動手,李清可沒把握。
好漢不吃眼前虧!
所以盡管李清前幾天還在罵罵咧咧的抱怨江寧弟兄怎麼來的這樣遲,現在卻臉笑成一朵花,忙不迭的給陳彪奉茶道乏,哪還會說自己有啥意見的?
誰叫你瞎吹呢!當然李清也是有苦衷的,人都有虛榮心啊,石小公爺鼎力相助,掏出大把銀錢來讓李清亂花,何況石府還是大宋數一數二人家,這麼給面子的事情,不拿出來到處說說讓別人知道,使勁吹噓一番,這心里的癢癢哪忍得住!
陳彪帶著五十幾個弟兄是在李清到洛陽的第十天傍晚才進的城門,一路披星戴月、餐風露宿、風塵僕僕的趕了過來,石府當然是盛情款待,酒足飯飽,其他弟兄安置已畢,陳彪就鑽到李清的房里來,自己兄弟肯定有體己話說,這也是應有之事,石小公爺什麼出身,當然不會湊這個熱鬧,
可李清沒問的幾句。就忍不住顯擺了,知道為啥叫你們這麼急的趕過來不?咱這邊萬事具備了,新船台都快建好,就等圖紙呢,咱要打造一支艦隊,告訴你,別以為江寧地船就是最好的了,咱這回還得做個新家伙,沒見全城的鐵匠師傅都在听招呼呢。路看見洛水停的那些船不?全是用來拆的!
李清的面子居然如此之大,陳彪自然是景仰的,可景仰之余還是要問個為什麼,其實他就是不問,李清也要說的,不過效果就不一樣了,好比說相聲時一個逗,還得有個人捧,他這一捧,李清得意了。咱畫個餅賣給石小公爺了!
這個餅可不小,整個一北美大陸,雖然這年頭還沒人知道北美大陸的存在,可李清並不認為和自己有多密切地關系,話說哥倫布當年發現了新大陸,但也並沒能據為己用,何況那麼大的一塊地方,難道自己帶些人去就可以叫嚷都是我的?
所以李清覺得把這事交給石小公爺去辦再合適不過了,人家有錢啊,現在那塊大陸還是印第安人的牧場。想拿到手就要大量移民、開發,沒準還得和印第安人先切磋切磋,不知道得費多少精神呢,等到美州大陸能開辦秦樓楚館,只怕到時候李清胡子都白了,這樣的麻煩辛苦事還是別人去辦。只要都是炎黃後裔。啥事不好商量?
可陳彪不這麼認為,既然公子說這塊地方除咱們之外沒人知道,那它就應該是咱們的!這麼老大一塊地方,幾百萬貫就賣給人了?看著李清洋洋自得的臭屁樣,陳彪還真想一巴掌扇過去,你說你就沒進過菜場麼?咱大宋有這麼賣菜的?
陳彪用手掌在地圖反復比較了澳洲大陸和北美大陸的大小,他心痛啊,敢情咱這公子出海只為了抓大老鼠玩。居然連個輕重都分不出來。沒錢算什麼,咱是強盜好不?沒有咱就去搶啊!何況這一路趕的那麼辛苦。不就是擔心李清要用錢麼?
「唉,公子,真個就沒得挽回了?把錢還于那姓石地小哥行不?我們有錢了啊!」陳彪搖頭沉痛的說道。
咱們有錢了?還得起麼?李清一愣,在江寧自己也曾大手大腳來著,可用的都是王家的錢啊,說好了是用做出海的,現在自個要和李元昊過不去,總不能挪來當自己的,就是做出口買賣賺了錢,按說也是人家王乾元的。
「我們真的有錢了!不干他王家什麼事!還分與他不少呢!」陳彪幾乎是大叫了,他心里委屈啊,一接到李清來信,雖然語焉不詳,但和黨項人開仗,誰都明白軍情緊急的,莫風哪敢耽誤,第一時間就招陳彪過來商議,要他帶著幾十名精通水戰的弟兄連夜出發。
之所以晚了那麼多天才到,還是莫風了心,和黨項人開戰,肯定耗費不少,沒準咱公子缺錢使喚,因此叫陳彪他們帶了財物路,話說這年頭金、銀做貨幣並不通用,莫風對李清哪會小氣,光現錢就十多萬貫,這可都是銅地,帶了這麼多東西哪能和六百里加急比速度?
這緣由李清不是不知道,他以為這些財物是王乾元支援他打黨項人來著呢,再說這些天拿石小公爺的錢使勁亂撒,十來萬貫現在還真看不眼!
「為何是我們的錢?快說說清楚!難不成是截用王六公子的不成?這可不大好。」李清疑惑的問道。
陳彪很鄙視的瞪了李清一眼,什麼話這是,咱是強盜可不是小偷,所謂盜亦有道,王六公子如今也算咱一伙地,怎麼能算計自己弟兄?不過現在還真輪到陳彪顯擺了,「公子,這地確是我們的錢,要說搶怕也算不的!」
哇!咱海盜事業開張了!李清一下把黨項人扔到天外,扯著陳彪坐下,急急催問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殷勤的端茶給陳彪潤嗓子。
這事情還得從李清被禁衛班直接回京的之後說起,等到謝大娘從京城傳信報李清平安,那會子不是叫富弼在江寧收購茶葉、絲綢、瓷器麼,所以莫風、陳彪按之前和李清商議好的,帶著弟兄們駕著兩條海船,滿載茶葉、絲綢等物舟發泉州府探路去了。
大海和太湖相比。行船自是兩回事,一路踫到多少風波,有過多少坎坷不必細提,好在雖說是走海路,其實也一直是近岸行駛,甭管出了多少事,最後還是有驚無險的到達了泉州府。
此時地泉州府可算大宋朝第一大海港,海絲綢之路地,在東西方文明交流中。佔有重要的歷史地位,漲潮聲里萬國船,繁華程度被馬可波羅譽為人間天堂,各國地商人在街市穿行,讓莫風等人大開眼界,始知李清之前說的黃毛綠眼楮不是虛言了。
大開眼界,的確是很開心,不過他們的生意經念的就不怎麼樣了,泉州自唐朝始往來各國商人不斷,到這里做生意的人哪有生瓜蛋子?當初富弼在收購茶葉、絲綢地時候就不是很挑剔。何況範仲淹還強要富弼買下很多泰州民間產的貨物,而且還沒拿出官府的架子低價收,泉州匯集著咱大宋朝的各種好東西,哪會被人看的眼?
在人家地盤江寧市舶司的招牌就不管什麼用場了,好不容易才將船的貨物低價月兌了手,最後一合計,不算一路的開銷,單買賣貨物就虧了不少。
好漢們做慣的是無本錢的買賣,有本錢地自然不怎麼在行,按說本來打定的就是探路的主意。虧些錢也沒什麼大不了,何況此次前來的確算不得虛行,生意雖然是虧了,但歷經風雨也算是得了不少經驗,更何況在泉州招募了好些個熟悉南洋水路的人,還有幾個是外番的呢。都是行船遇險或者是做生意賠了逗留在泉州的。
可怎麼都是虧了錢。莫風心里還是郁悶的很,雖說出海的目的不是為了賺錢,可老這麼虧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回程地時候船到長江口,莫風把閑雜人員全移到另外一只船,叫他們先回江寧,自己帶著太湖弟兄駕著另一只船要在海轉悠幾天。
做買賣看來不是正確的路子,何況咱們當初打的就是海盜的主意。因此莫風準備在這方面也探探路。還歪打正著了,沒兩天就在長江口外發現了一艘東去的商船。
莫風他們駕的這艘船本來是按海盜船打造地。航速快,骷髏旗一掛起,亮出兵刃就把人家地船給截下來了。
這艘船是要東去日本的,算起來還是咱大宋自己的商船,並且人家有杭州市舶司發的正經船引,可惜莫風這會心情不好,也顧不得自己現在也算官家的人了,把船的客商、水手全趕到一塊,就準備把人家的貨全給劫了,強盜麼,當然就如此行事了。
不過一搬貨,莫風樂了,這船不但有絲綢、茶葉、瓷器等貨物,現錢居然有十余萬貫之多,得,咱們連強盜都不用做了!
莫風可不是李清,人家和富弼天天在市舶司廝混,好多東西他比富弼還要精通呢,為什麼見了這麼銅錢就樂?絕不是見錢眼開,市舶司是干什麼的?就是管理出口貨物地,除了抽稅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地工作就是查驗禁榷物品,禁榷的物品只能是朝廷專利,民間不得自由買賣,比如宋初時外商地玳瑁、象牙、犀角、珊瑚、瑪瑙、乳香等物都是禁榷物品,只能官府收購,當然是低價了,而出口禁榷的就更多了,比如對偷運軍用物質,律令就很嚴,私自販賣硫磺五十斤、焰硝一百斤以者問罪,硝磺入官;賣與外夷及邊海賊寇者,不拘多少,比照私將軍器出境因而走泄事情律,為首者處斬,為從者俱邊衛、充軍。
但其實咱大宋的市舶司最關鍵的工作不是查什麼軍器出境,查的就是銅錢!
咱大宋的銅錢那可是不折不扣的國際貨幣,當時的地位比後世美圓還高,因為它本身就是硬通貨,沒有多少貶值的可能;做買賣麼,貨幣流通也很正常,但咱大宋卻面臨著不小的麻煩,那就是外流太多了,以至于怎麼鑄都不夠用,鬧得好多地方流通起鐵錢來。這個大量外流可以舉一個例子來說明程度,就是此時一海之隔的日本,舉國下都是使用宋朝銅錢做貨幣!
本來使用別人國家的貨幣。對自己國家地經濟會有不好的影響,但日本卻是沒辦法,他們自己鑄造的銅錢質量不行,時間稍微久一點字面就會變模糊,老百姓都不愛用,這個需求量可就大了,還加高麗也是這樣,宋朝的銅錢不但在東南亞、西亞等地通用,甚至遠到了西非。
中國本來銅礦就不富余。這一來朝廷就為難了,咱們也要使用啊,于是便制定了嚴格的禁止銅錢外流的法令,出海貿易,經過申請,每家商戶最多一次只能帶五千貫出去,而凡是走私銅錢出口的,「二貫徒一年,三貫以棄市。」
銅錢不但是貨幣,本身也是一種商品了。
日本當時就是以白銀、黃金來易銅錢。這有利可圖,一般的商人可不管什麼流通問題,在宋人筆記中,「夜以小舟載銅錢十萬緡入洋」以及「某州楊客為易銅錢十余年,致貲二萬萬」比比皆是。
所以莫風一在船查到了銅錢,心里就樂開了花,面目一換,誰說咱是強盜了?咱是江寧市舶司的!
這一下把船地宋商和日本商人更是嚇的不輕,這強盜劫貨得了手,一般也就不殺人了。可官府不一樣啊,棄市就是殺頭,這船裝了多少個三貫!
有了這個罪名,一幫太湖好漢連貨都不用搬了,全船沒收就是。
正要啟程回江寧呢,海面又出現了一艘大船。莫風一不做二不休。照樣掛了滿帆追去,這次更簡單了,船不但有銅錢,而且本身這艘船就是高麗船,這高麗現在是附庸契丹的,所以宋朝為了防止貨物資敵,除了官府貿易外,嚴禁民間和高麗做買賣的。太平興國初詔令︰「擅乘船由海入界河及往高麗、新羅、登萊州境者。罪以徒,往北界者加等!」
這艘船的船主想是出錢賄賂了杭州市舶司的官員才得以成行的。不過莫風可不管這一套,再說違反律令在先,料得杭州府也不敢來找麻煩。
又是全船扣下。
這下莫風滿足了,在泉州虧錢的晦氣一掃而光,看來干啥都得干自己專業才好,好漢爺哪能去做什麼買賣呢?還是這樣官匪一身最好,踫到合規矩的咱就是海盜,踫不到不合規矩的咱就是官府,穩賺不賠,啥行當能比這個來錢快!
莫風還打了下小算盤,要是連人帶貨這麼押回去,官司一打起來,好處自然全歸了江寧市舶司,咱太湖好漢還是和李公子親近些,至于把人殺了全扔海里,莫風覺得太過了些,再說船地那些水手可是現成的,這往東往北的航道都清楚,全殺了滅口莫風可舍不得,于是莫風先派幾個弟兄危言將船的客商恐嚇一通,船進了長江後,再又故意來個疏于看管,那些個客商逮個機會,全撲通撲通跳下水逃命去了。
莫風可不擔心黑了這些錢日後這些客商來找麻煩,告贏了他們也全是殺頭的罪,料得他們也算的清楚,再者莫風也會來事的,回到江寧先給富弼交十萬貫,言是貿易所得,再給江寧府庫交十萬貫,說是為昔日李清的淘騰做個彌補,一時間江寧府下都是喜氣洋洋,富弼能有啥意見?晏殊樂得天天和一幫文人墨客吟花賦柳,間或還沒忘了表揚幾句李三郎!
本來也有人不是很高興的,那就是咱們的小白將軍,莫風赴泉州地那段日子人家可是天天練習操舟之術,見莫風大獲而還,便也鬧著要出海,莫風一來拗他不過,二來思忖著相交日久,應該也算能交心了,于是細細囑咐一番,由得小白將軍帶人駕舟出去了,至于小白將軍駕著海盜船、扯著骷髏旗,在長江口外橫行無忌,耀武揚威,連一條小漁船都不放過,一時間鬧得杭州府人心惶惶,這就是後話了。
李清樂得直打跌,恨不得現在就和小白將軍並肩作戰才好,欺負人總是件快樂的事情,甭管有理沒理,恰斷日本和高麗的航道,這是海盜事業勢在必行的一步,以後往那兩個地方就是咱江寧市舶司的專利了。
「哎,陳大哥,既然搶了這麼多的財物,那王六公子地虧空可與他補齊了?不要惹他心生隔閡才好。」李清忽然想到這一點。
陳彪倒樂了,如今兩邊帳都歸張九一個人做,王六公子根本沒管賺不賺錢,現在正拉著莫風商議下一次他也要出海呢,說是非要抓個有袋子地大老鼠送給李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