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兒姐姐,哥哥叫我們御書房,不知有什麼好事。」納蘭寧曄蹦蹦跳跳地沖進友兒的房間,此時友兒正在梳妝台任由著宮女梳洗打扮。
其實通知路友兒到御書房這事本不該公主來吩咐,但這活是寧曄公主自己攔下來的,來下達口諭的太監也只能在凡宮外無奈地等著,這宮中兩個人最不能得罪,一個是皇上納蘭沖,另一個便是寧曄公主納蘭寧曄。蒼穹國皇帝納蘭沖從不濫殺無辜,卻不代表不殺犯錯誤的人,皇上為人苛刻,下面的奴才都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生怕犯一點點小錯誤,只要是犯了錯誤,納蘭沖心情好時也許尚可,但心情不好時直接就人頭落地。與他相比,公主納蘭寧曄就更可怕,公主倒不殺人,但只要公主在皇上那說個誰的不好或者不喜歡誰,那人準遭殃。
所以,太監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違抗聖命玩忽職守,也不敢得罪這個寧曄公主。
寧曄親自來通知路友兒自然是為了溜須拍馬。
路友兒看到寧曄,突然笑了,是真心誠意的笑,不過內心中卻有一點點酸楚,以為內她從寧曄身上看到了宮羽落的影子,甚至覺得寧曄身後也有一條隱形的尾巴。如果說宮羽落是一條忠誠牧羊犬的話,納蘭寧曄就是一只討喜的博美犬,聳著尖尖的小鼻子不放過任何一個獻殷勤的機會。
「民女知道了,有勞公主了。」雖然對她已經改觀,不過友兒還是覺得對她親切不起來,因為她是納蘭沖的妹妹。友兒的回答不親不疏,態度不卑不亢,這讓納蘭寧曄撅起紅艷的小嘴,她多麼希望這個漂亮溫柔的友兒姐姐可以對她熱情一些。
「路姑娘,您穿這件衣服可好?」宮女恭敬的聲音響起,一會要面聖,自然在儀表上不能有任何馬虎。
一襲水藍色長裙,不同于南秦國的雲袖束腰,倒像是西式的禮服。前胸有些微露,大大的白色千層褶不規則卻又有序地伏在領口、袖口以及裙子的邊緣。
友兒稍稍皺眉,蒼穹國就是這麼個奇怪的國家,這里有完全東方長相的人,也有完全西方長相的人,但是最多的還是介于兩者之間的混血,例如說納蘭沖與納蘭寧曄。相比之下,納蘭寧曄更西化一些,而納蘭沖出了藍色的眸子和稍顯深邃的輪廓,無論皮膚還是發色都是東方人的外形。
但從皇宮中的裝飾和宮中的衣著來看,掌權的納蘭兄妹思維審美更趨向于西化,難道納蘭沖與達納蘇國有什麼淵源?
「哇,友兒姐姐,太漂亮了,真是太美了,如湖水一樣的藍色太適合你了,友兒姐姐美得像個仙子。」納蘭寧曄拍著手,一雙藍眸睜得大大的,一邊拍這手一邊蹦蹦跳跳,那樣子好像不是路友兒漂亮,而是自己漂亮一般,其實在她心中事實也是如此,看到她心中喜歡的友兒姐姐穿上漂亮的衣服比她自己穿上還高興一般。
友兒唇角淡淡勾起,垂下眼簾,櫻唇微啟,「謝謝。」
兩個不咸不淡不遠不近的字,一下子如一盆冷水般將納蘭寧曄的熱情澆滅,撅起小嘴,「友兒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友兒一愣,她表現的有這麼明顯?無奈,只好加深了唇角的弧度,「怎麼會?寧曄公主聰明可愛,怎麼會有人不喜歡?」
「真的嗎?嘻嘻。」垂下去的小狗尾巴再次搖起,她根本听不出友兒話中的敷衍成分,這讓友兒有些汗顏,也有些慚愧。
「好了,我們去御書房吧,不然皇上怪罪下來可不好。」
寧曄下巴一揚,「哥哥不會的,他不會怪罪我,也不會怪罪友兒姐姐的。他要是為難友兒姐姐,我就和他沒完。」說完還舉起縴細的小拳頭揮了揮,那樣子好像真要去和納蘭沖拼命。
這回路友兒真是由衷的笑了,雖然理智上還在抗拒,不過心中卻有一絲溫暖,她真沒想到在這陌生的敵國皇宮,竟然能有人如此真心誠意不求回報的待見她。稍稍想了一下,站起身來,拉起納蘭寧曄縴細的小手,「我們走吧。」看向她的笑容溫柔誠懇。
納蘭寧曄吃了一驚,這幾日來一直是她一頭熱,從來都是她呼啦啦說一堆話,而友兒姐姐則是說一個字或者兩個字應付她,總是那麼溫柔笑著卻沒什麼溫度。每次夜里怏怏地回到自己宮中都懊惱不應該去熱臉貼冷,但是只要太陽一出,一夜睡醒,又馬上忘了前一日受到的冷遇,屁顛顛地沖到凡宮。
看到納蘭寧曄害羞地低下頭,知道她異常興奮,路友兒心中如打翻了調味罐一般,心情復雜,她不想利用這個雖有些任性卻愛憎分明的女孩,卻又苦無辦法。
納蘭寧曄,不要怪我路友兒,要怪就怪,為何你是納蘭沖的妹妹吧。
……
御書房。
下了朝,納蘭沖便在御書房中仔細批閱奏折,在宮中制度上,蒼穹國與北漠國和南秦國比較相似。
納蘭沖可以算是一位十分勤勉的皇帝,用天賦凜人來形容他毫不為過,如果說其他人一目十行批閱的話,他便是一目二十行、三十行,而卻判斷準確、一針見血,工作效率高得驚人。
如果路友兒不是有前世的記憶,在清華少年班見到的各種各樣的同學有不同能力的話,她真要懷疑則納蘭沖是否在敷衍奏折,因為在她想象中,奏折應該是慢慢批閱仔細閱讀才是,而面前一身金黃龍袍的納蘭沖則是左手拿過一本奏折順勢翻開,只有三到五秒的時間後,右手執著的朱紅墨筆則已經下筆寫下批語。隨後左手又立刻合上奏折扔到他處,隨手拿出下一份。整個過程,左手異常流暢熟練,而右手的朱紅墨筆從始自終都未曾離手。
友兒突然有些擔心那些剛剛批閱後的奏折會不會因為墨跡未干而然到別的紙張上。
「哥哥,我們都來了,你為何還在那干無聊的事?」納蘭寧曄皺起眉,詳裝生氣,卻不想,納蘭沖這次並未理她,還是在批閱著,因為他想盡快將手頭的事處理完後,專心處理路友兒的事。
被無視後,納蘭寧曄真是有些生氣了,「臭哥哥竟敢無視我,看我把你這些破本子都撕了。」說著便要沖過去搶納蘭沖已經批閱好的奏折。
路友兒一驚,下意識地將納蘭寧曄一把拽住,「寧曄,不得胡鬧。」話剛出口便十分後悔,她怎麼跑這來多管閑事了?人家兄妹倆感情好,怎麼做都行,但她這多嘴搞不好一會就要變炮灰了。
納蘭寧曄非但沒生氣,還對這路友兒撒嬌似的努努嘴,心中突然異常喜悅,只因剛剛的話是她最喜歡的友兒姐姐說的,雖然是責備她,不過停在她耳朵里就是覺得十分貼心,這種被人管著教導的感覺真好。
納蘭寧曄一反之前的囂張跋扈,反而是乖乖回到友兒身邊坐好,笑嘻嘻地耐心等著自己哥哥批閱,那乖巧的模樣,讓工作效率一向很高的納蘭沖也慢了下來,右手的朱紅墨筆抖上了一抖,左手批閱的手一再地遲疑。
又勉強批閱了兩本奏折,雖然這時間放在之前可以批閱整整十本,不過勉強還是堅持下來了。
納蘭沖微微抬了一下頭,內力深厚的友兒清楚听到納蘭沖後頸骨一聲小小清脆的響聲,這種聲音友兒不陌生,一般伏案久了的人都有這種頸椎的職業病,原來皇帝也不例外。
濃濃的墨眉微微皺了一皺,納蘭沖修長的右手將毛筆放下後,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如若是其他皇帝,怕是這種工作要由服侍的太監宮女來做,只不過納蘭沖從來不喜歡別人踫他,穿衣梳洗這些事向來是親力親為。
「哥哥,你奏折批完了?」見到納蘭沖抬起了頭,納蘭寧曄就如同一只出籠的小鳥一般飛奔過去。
納蘭沖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不過面部線條卻柔和了一些,「恩,批完了。」冷冷的聲音卻隱隱帶著寵溺。
友兒掃了一眼納蘭沖左手邊大概二十本未批奏折,心中了然,原來納蘭沖的弱點就是……納蘭寧曄。
垂下眸子,一道冷光閃過,如若是納蘭沖真對宮羽落下手,她也不介意在這個納蘭寧曄身上開刀!剛想到這,友兒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下,納蘭寧曄……那個愛憎分明的女孩,她真能狠下心來對她下手?
矛盾,心中十分矛盾,她到底該怎麼辦。
納蘭寧曄想沖進納蘭沖懷里,卻被後者眼疾手快地攔住了。納蘭寧曄撅起小嘴,哼了一下,納蘭沖無奈地笑笑,他一向不喜歡別人離他太近,寧曄已經是例外了,不過更加親密的動作,他還是做不到,也許是因為心中的那道陰影吧。
納蘭沖微微笑著看了納蘭寧曄,而後又回眼看向路友兒,眼神漸漸冷了下來,眉頭又緊了緊。「路姑娘的病,可有恢復?」
友兒見納蘭沖看向自己,便站了起來,不卑不亢地看著前方那深邃的藍眼,「民女已經恢復好了,多謝皇上擔心。」
納蘭沖如刀刻的唇線抿緊,藍色眸子暗了一下,伸手輕輕推了納蘭寧曄一把,「寧曄,去路姑娘身邊坐好。」
「哦。」寧曄雖然任性不過也不傻,知道自己哥哥這樣的表現便是要有正事要說。
「路姑娘,請坐。」納蘭沖伸手示意,這讓友兒有些不習慣,如果按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站著回皇上的話嗎?不過既然納蘭沖說了,她便坐下就是了。
「朕今日就開門見山,不知路姑娘手上的火炮(和諧)圖紙可否割愛。」納蘭沖直截了當。
「火炮(和諧)圖紙?友兒姐姐有火炮(和諧)圖紙?」這回是納蘭寧曄睜大了藍眼,好奇地看向身邊的路友兒。
之前友兒猜想過納蘭沖今日召見她會是因為什麼事,但既然是將她與納蘭寧曄同時招來就不會是這火炮之事,其結果竟然真是這火炮……真是不解納蘭沖心中想法,他不是很疼愛妹妹嗎?為何還要將妹妹牽扯到戰爭中。
友兒看向納蘭寧曄的眼神有些不忍,寧曄才十二歲,怎麼就讓她去接觸殘酷的戰爭和可怕的死亡!?「是。」點了點頭。
「友兒姐姐的圖紙是從哪來的?」
路友兒看了看寧曄,她知道納蘭沖也在等她的回答,這回答宮羽翰也曾經問過,她早就編好了理由,「我是臨城人士,臨城有一些外域人,圖紙是一個外域人贈送的。」
「哇,友兒姐姐太厲害了,竟然見過外域人,我也只是听說呢,外域人長的什麼樣?會不會是三頭六臂?」友兒睜著大眼楮好奇地問,她實在對外域人很好奇。
友兒一愣,她能感覺到納蘭沖也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她,心中一緊,直覺告訴自己,納蘭沖定然與外域人打過交道,他現在不做聲等著她回答納蘭寧曄的問題也是在試探自己到底是真是假,不得不說,納蘭沖比宮羽翰要謹慎的多。
怎麼辦!?該如何回答!?如若不回答定然會引起懷疑,那樣之後自己怎麼說,怕是納蘭沖都不會相信。而如果回答錯了,那她也會立刻露餡……她哪知道外域人到底是什麼樣?真是懊悔,當初自己若是追問林清然外域人的事就好了。
納蘭沖的眉頭逐漸收緊,視線越來越犀利,那視線讓友兒身上莫名刺痛。
「友兒姐姐,說啊,那外域人是什麼樣的?」不懂世事的寧曄根本沒發現自己哥哥和路友兒的反常,還是問著。
友兒對這寧曄微微一笑,聲音無限溫柔。「那寧曄說說看,為何你那麼像知道外域人?你告訴姐姐,姐姐才能告訴你外域人的樣子。」其實路友兒並非在與納蘭寧曄講條件,而是在為自己爭取時間,她需要多一些時間來思考,卻沒想到納蘭寧曄的話給了她啟發。
「因為皇宮中很多東西都是從外域來的,外域是個神秘的地方,總是有些先進的科技,可惜只有哥哥見過,我沒見過,我問過哥哥,但哥哥總是不給我講,哼。」
果然……
友兒神色一斂,肯定了心中的猜想,這納蘭沖果然是在試探她。
外域到底是什麼地方?是一個地區,還是一個島嶼,是一個國度,還是一片大陸?她不敢亂猜,一旦猜錯了後果嚴重。
細想一下,這片大陸與現代的大陸真的很相似,除了蒼穹國這個新興的國度外,南秦國就如同中國,北漠國就如同蒙古國,而達納蘇國就如同俄羅斯,那麼外域……會不會就如同歐洲一樣的存在?
……不會是非洲吧……友兒糾結了。
「友兒姐姐,我說完了,該你說了。」
友兒一咬牙,在臨城的客棧看過外域的壁畫,與歐洲文藝復興的風格相似,她賭了,她就賭外域便是類似現代的歐洲,與這篇大陸隔著大洋遙望,如若真的賭輸了大不了一死,如若宮羽落被他們害死了,她也自殺去陪他。
想到這,友兒的眼神堅定了,「寧曄知道為什麼你哥哥……就是皇上會和外域人交往嗎?」說著,用眼角輕輕瞥了納蘭沖。後者的眉頭微不可見地挑了一下,如若不仔細觀察定然發現不了,不過卻被路友兒捕捉到了。這挑起的眉頭告訴她一個信息——她的猜測多半要準了!
「不知。」寧曄搖了搖頭。
友兒笑笑,伸手模了模寧曄白皙的臉頰,「因為外域人與你們兄妹長得很像,有些是黃頭發藍眼楮,有些是棕色頭發和眼楮,還有些是綠色的眼楮,而語言上,你們也是一樣的,說的都是……達納蘇語。」
納蘭沖眉頭皺起,這讓友兒心髒一下子收縮,難道她猜錯了!?
「這樣啊,外域人竟然和我們長的一樣?太神奇了,那友兒姐姐,你能將外域人叫來皇宮做客嗎?我招待他們。」寧曄眯著淡藍色的眸子享受著,因為這是路友兒第一次這麼親切地稱呼她,第一次動手模她的面頰,她中種想哭的沖動。
因為從她記事到現在,出了哥哥,沒人對她這麼好過,而哥哥畢竟是男子,也不會對她這麼親密。雖然此時身邊宮中有眾多女人,但她們假惺惺的面孔,她一看便想吐!
納蘭沖神色逐漸恢復,眸子的顏色逐漸減淡,友兒的心也緩緩落了地,看來這一此賭博,她贏了。但問題又出現了,提到火炮(和諧)圖紙,納蘭寧曄竟然毫不吃驚,難道這納蘭寧曄真的參與其中了?
「路姑娘,不知那火炮(和諧)圖紙何在?」納蘭沖直截了當。
友兒想了一下,有些話她不想讓寧曄听到,事情只要不挑明,便可從他們兄妹倆態度的差異上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皇上,寧曄還小,這些戰場殺戮之事……讓她听,合適嗎?」雙目直視納蘭沖,毫不退縮,那眼中濃濃的責問。
納蘭沖刀刻的嘴角勾起,那弧度異常完美,威嚴與俊逸同在,「路姑娘還有所不知吧,那火炮可不是阿達城專有,我們蒼穹國也是有圖紙的,而設計者正是寧曄公主。」
「!」路友兒大吃一驚,納蘭寧曄!?她自然知道這蒼穹國有一份火炮(和諧)圖紙,卻從未想過……納蘭寧曄。她難道不是一個普通十二歲少女?難道……她也是穿越來的!?
寧曄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已經知道了路友兒的身份,自然也知道是路友兒之前讓哥哥打了敗仗,不過打仗之事她不關心,她最喜歡的便是發明創造,自從知道了友兒姐姐就是那個將火炮威力發揮到如魔鬼一般後,對她更是出了親切還有這濃濃的膜拜!
看著友兒姐姐睜著大眼楮驚詫地看著自己,寧曄有些害羞。「友兒姐姐……沒有啦,不是我發明的,是……我一個朋友送我的圖紙,只不過我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合理,所以改進了一下。」被自己崇拜又喜愛的友兒姐姐目不轉楮地看著,寧曄小臉通紅,心髒砰砰直跳。
納蘭寧曄竟然和這火炮(和諧)圖紙有關!?路友兒大感驚奇,萬萬沒想到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竟然能改造火炮!?她會不會是穿越來的!?
之前她在段府問了段夫人「東方紅,太陽升」,難道也要問寧曄?不過直覺上,就算寧曄是穿越來的,也應該是西方人……
友兒想了一想,他對國外文化還真是不太了解,但還是試試吧,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對寧曄說,「你知道羅密歐與朱麗葉嗎?」
寧曄抬起頭看了看友兒,然後抓了抓臉頰,使勁想了一想,最近慚愧地低下了頭,「對不起,友兒姐姐,羅密歐與朱麗葉,是什麼?」心中懊惱,平日里應該多看書的,如今友兒姐姐問她問題竟然答不出來,真是丟臉,祈禱友兒姐姐千萬別因為她的無知不喜歡她。
友兒尷尬,看來納蘭寧曄多半不是穿越而來,笑笑,「沒什麼,羅密歐與朱麗葉是兩個名字,一個是男名,一個是女名,很美是不是?」
「恩,是啊是啊。」寧曄點頭如搗蒜。別說羅密歐與朱麗葉,就是路友兒說個阿貓阿狗,她也喜歡的不得了。
「路姑娘,火炮(和諧)圖紙在何處?」納蘭沖直截了當。
「皇上,他,在何處?」友兒也不拐彎抹角。直視納蘭沖,即便是對方的眸子越來越暗,她也要這麼做。
一邊的寧曄有些奇怪了。「友兒姐姐,他是什麼?是人嗎?還是什麼東西?」
友兒沒理她,倒是納蘭沖發了話,「寧曄,你先回宮,哥哥與路姑娘有事相談。」
「不嘛,」寧曄一撅嘴,她總有種感覺哥哥要欺負友兒姐姐,她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的。小心地站到友兒身前,將友兒護在身子後面,「哥哥不就是想知道火炮的事嗎?也不用避著我,為什麼讓我走?」
納蘭沖一愣,不知寧曄為何這麼護著她。
同時驚訝的還有路友兒,看著面前這單薄的小身軀,心中一暖,雖然不知道這納蘭寧曄看上了她哪點這麼護著她,不過還是……謝謝她了。
友兒站起身來溫柔拉住寧曄的手,俯子,一雙大眼笑盈盈地看著她,「寧曄乖,去凡宮等姐姐,姐姐與皇上說完便去找你,上一次寧曄不是說發明了飛行翅膀嗎?一會給姐姐看看可好?」
「啊,姐姐想看飛行翅膀?」納蘭寧曄又打了雞血,小狗尾巴使勁搖晃,那翅膀她已經無數改良了,整整做了兩年還未成功,不過她相信她一定會成功,一定能飛,可惜所有人都笑她痴人說夢,雖然沒說出來,但那眼神她卻能看出來。別說其他人,連一向信任她的哥哥都不是很贊成。
「恩,是啊,相信那飛行翅膀定然是寧曄一項創造性發明。」友兒笑笑,忍不住伸手模了墨寧曄的小臉,這絕艷的面孔此時還帶著稚氣,但友兒覺得,若干年後,納蘭寧曄定然是絕艷無雙的美人。
「那個……那個……友兒姐姐,你相信人會飛嗎?」納蘭寧曄紅著小臉,用眼角瞥了瞥納蘭沖,果然,看到哥哥幽幽嘆氣,她一直知道在這件事上,哥哥不贊同她,什麼覺得她已經魔怔,不過在原理上準沒錯,人一定可以飛。現在的友兒姐姐那麼厲害,竟然見過外域人,一定有眼界,會贊同她的。
如果不借助外力,人當然飛不起來。不過她不卻不想直接打擊寧曄,可以看出,她十分在意這個發明。只用幾秒鐘迅速想了一下,友兒又恢復了那親切的笑容,只不過此時的笑容不如之前那般裝模作樣,是真心實意的笑容。她越來越喜歡這個女孩了,雖然有些不懂事的極端,不過相信如若給她講明白,她也會是個善良的人,就像……宮羽落。
想到這,友兒溫柔的笑容轉為苦笑,眼神中多了一絲哀婉。
「友兒,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納蘭寧曄皺了皺眉頭,語氣遲疑,「是不是……也覺得我異想天開?」
友兒趕忙回答,「當然不是,人是不會飛的,但如若結合了天時地利人和,或者其他因素,人便能飛起來。」
「真的?友兒姐姐,你太好了,那一會你去看看我的發明好嗎?我……我……我改進快兩年了……還是沒飛,但是我相信人一定能飛!」納蘭寧曄自信滿滿。
「……」友兒不懂為何納蘭寧曄能有這種強烈想飛的**,不過她還是趕緊安撫打發她離開,因為她急著要問納蘭沖宮羽落的事。「知道了,去凡宮等姐姐吧,姐姐隨後就到。」
「好,那我先回去,友兒姐姐要快些回去哦。」寧曄一再叮囑,又轉頭對納蘭沖吩咐,「哥哥,你們長話短說,一定要讓友兒姐姐快些回去,你答應我好不好?」
納蘭沖愣了一下,第一次看見自己妹妹維護他以外的人。
「快點答應人家,讓友兒姐姐速速回去。」納蘭寧曄在地上急得蹦著。
最終,一聲嘆氣,拿妹妹沒轍的納蘭沖松了口。「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恩恩,你可答應人家了。」說完後,又對路友兒綻放了她自以為最燦爛的笑容,才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離去。
……
納蘭寧曄離開了,也將這御書房中的陽光帶走。
此時屋內已經全無半絲歡快的氣氛,相反,有著讓人窒息的壓抑。
納蘭沖坐在雕龍刻鳳的椅子上,隔著御書案緊緊盯著面前的路友兒,身上懾人的壓力散發開來,一雙藍眸暗得發黑,隱隱能听到他手指骨的 聲,因為他想掐斷對面女子的脖子。
「女人,沒想到你心機如此深,想從寧曄身上下手。」他的聲音咬牙切齒,加之他的殺氣,可以看出他十分在意納蘭寧曄。
戀妹情節?
四個大字突然從友兒腦海閃過。沒錯,她最開始便是想用溫情收復納蘭寧曄,利用她得到她想要的,達到她的目的,不過此時她已經改變了主意。這種方法她已經用了一次,最終將宮羽落變成這樣,她不能再去塑造第二個宮羽落了,她絕不會讓納蘭寧曄有朝一日眾叛親離。
不過……她可沒心思去安慰納蘭沖。如若一切事可以用武力解決,她真想和納蘭沖痛痛快快決一生死!
「關于寧曄……如果你不放心大可將她關在她的寢宮,從始自終,我都沒出動去找過她,這些你的眼線應該也告訴你了吧?」聲音淡然恬靜,卻帶著無比自信。友兒輕蔑地瞥了納蘭沖一眼,面上毫無表情,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臉上**果的嘲諷。有恃無恐!?沒錯,她此時就是如此有恃無恐,她要告訴納蘭沖,她路友兒絕不是受他威脅,讓他操縱之人!
一聲巨響,納蘭沖一掌拍碎面前的御書案,掌風之大,連帶著整個書房都刮起了風。
路友兒的發絲被風吹起,笑了一下,眼角彎彎,眸子如琉璃般閃爍,白皙的小臉精致玲瓏,雙頰帶著自然的淡粉,俏鼻如水滴,粉女敕的小唇輕輕啃咬在白玉瓷的茶碗壁上,分外誘人。
突然友兒眸中一閃,又一聲震天巨響,只見友兒收回帶著蕾絲千褶袖口的玉手,而手下的上好楠木茶幾已經被拍得粉碎。
嚇唬人?她也會!
內力?她的更強!
聲音?她的更大!
桌子?她的更碎!
納蘭沖一下子站了起來,「路友兒,你這是在跟朕叫板!?」
友兒一挑眉頭,拿下茶碗,並未坐起,相反還將後背靠在椅子背上,找到個更舒服的姿勢坐好,微微仰頭,揚起絕美的小臉兒,用最無辜地表情看向怒發沖冠的納蘭沖,「叫板?此話怎講?剛剛民女看到皇上一掌拍碎桌子,還以為這是蒼穹國互相問候的習俗呢,為了回應,不得已也拍碎了桌子,哎……民女的手,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呢。」說完,將自己如白玉雕刻的精致小手伸到面前左看右看,最後還煞有其事地吹了吹。
「路友兒,你找死!」從未有人敢這麼對他說話,如若不是她有著火炮配方,如若不是寧曄還在等著她,他絕對會下手將她瞬間掐死。
路友兒收回那無辜的笑容,換上一張冷冰冰的臉,冷哼一聲,伸手一揚,手中拿著的茶碗隨即丟了出去,一聲脆響四分五裂,她連一眼都未曾分神看過去。
身子右傾,右臂優雅地支在名貴楠木椅的扶手上,那姿勢好不愜意,那氣質好不淡定,而後便舒服地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著納蘭沖。「皇上,您將我留下,不會就是想對我拍桌子大喊吧?你想說什麼,想談什麼條件,說吧。」
納蘭沖大笑,「路友兒,你以為你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為何沒有?」友兒一挑眉頭,面色輕松地看著對面氣勢壓人的男人,並未有任何膽怯,她周身淡然的氣質已經隱隱壓過了對方。
這讓納蘭沖也愣了一下,隨即便找到問題所在,原來路友兒坐在椅子上淡笑,而他怒氣沖沖的站著,怎麼看都是路友兒主動而他被動,還有一種……主子教訓奴才的感覺。
想到這,納蘭沖面上暗露窘色,噗通一聲坐在椅子上。「路友兒,你不怕我殺了你?」
友兒一笑,「殺。」
「你不怕死?」
「你覺得死,與受人控制生不如死,哪個更舒服一些?」友兒笑了,別有深意。如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怕是納蘭寧曄也不會善罷甘休。雖然一再告訴自己不要利用她,卻已經利用了。
「你信不信我殺了宮羽落!?」納蘭沖坐在椅子上與同樣坐在椅子上的路友兒對視,因少了面前御書案,這樣子有些無厘頭的尷尬。
「殺。」友兒再次一笑,眼神飄向窗外雪景,那樣子根本不拿納蘭沖放在眼里。蒼穹國位置偏北,比南秦國更為寒冷,不同于南秦國那薄薄的風雪,蒼穹國的雪才是真正的皚皚白雪,美麗與純淨混為一體。
這回納蘭沖終于憤怒了,這路友兒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情欣賞風景!?「難道你不在乎那姓宮的?」
一挑眉,「誰說不在乎?很在乎。」
「那你忍心讓他死?」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在御書房中蕩漾開來,隨後,友兒逐漸收斂了笑容,轉過臉定定看向納蘭沖,神色嚴肅認真。「皇上,難道你不懂?只有活著才知道怕,當知道必死無疑就不再怕了。」
納蘭沖恍然大悟,他怎麼沒想到這個淺顯的道理!如若不危急生命,也許還能要挾下路友兒,但如果讓直接讓他死,就真的操縱不了這個外表柔弱內心強大的女人了,他知道她有武功,卻萬萬沒想到她內力如此深厚,這個女人……真是不容小窺!
之前沒料到這路友兒心思縝密到如此地步,他現在開始隱隱擔心,希望這路友兒千萬別要求見宮羽落,因為……宮羽落根本不在他手!他的人馬正準備抓住宮羽落之時,卻不知從哪出來一股人馬,這些武功高強之人將宮羽落救走,而這件事千萬不能讓路友兒知道。
他現在要做的便是到處尋找宮羽落,只要能拖延一些時間,就不怕抓不住那宮羽落!
「那好,朕答應你,不會殺了他。」這一句話是納蘭沖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這是他登基以來,第一次受人威脅。
友兒臉上並未有笑容,還是那般面無表情。
她點了點頭,「好,那我們進入下一個問題,你想讓我做什麼,何時放了我們。」
听見路友兒沒要求見宮羽落,納蘭沖暗暗松一口氣,不過接下來的問題卻引起他的嘲笑,「你覺得你有資格和朕講條件?」
「為什麼沒有?」友兒挑眉,神色淡定。
「你們的命都在我手上,我想放就放,不想放就不放。」納蘭沖站起來,一步步逼近她。
壓人的氣勢越來越大,只因那氣勢的起點離自己越來越近,沒有絲毫恐懼,相反友兒突然覺得很好笑。是納蘭沖如此天真還是古代人就如此天真,他們以為只要要挾住了就能控制一輩子?實在是……太可笑了!
「不知皇上是否听過一句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納蘭沖心猛地一驚,威脅!**果的威脅!而且,他已經被她成功的威脅了。
不過他想了一下,嘲諷地一笑,「路友兒,你還真是虛偽。」
「哦?虛偽?皇上好見地,您還是第一個稱民女虛偽的人呢,那民女……」她想說不恥下問一詞,不過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算了,「民女能否請教,何來虛偽?」
「你還記得當初在南秦國皇宮你對朕說的嗎?臥薪嘗膽的故事,當初你告訴朕不放棄希望,拿回自己應拿回的東西,那為何如今你卻自暴自棄?」
友兒一聳肩,「你還真是教條極端啊,你不懂任何事情都要量力而行嗎?如若能抗爭、有希望抗爭,定然不能放棄;反之如果敵我差距懸殊,為何還去白費力氣呢?當初我以為你的身份是個質子,而既然是質子就說明有希望回過繼續做皇子,所以才會告訴你臥薪嘗膽的故事。但如若當初你已經被貶為庶人,或者說直接被打成廢人,那我就會安慰你,告訴你這就命運。讓一個廢人去報仇難道不可笑嗎?」
納蘭沖啞口無言,眉頭緊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你確定是當日朕在南秦國皇宮遇見的女子?」無論從長相還是氣質完全判若兩人,上一次見到她,她一次次拉著他的手,不管他的反應而熱心勸慰他。但如今的她,卻如同一直斗獸,將身上的毛全部張起,只要情況不對立刻便發起進攻!
友兒嘲諷地笑笑,「皇上年紀不大,應該能看清楚吧。」
納蘭沖的拳頭攥得緊緊,她在**果地嘲諷他,他卻毫無辦法,像這樣進,可以據理力爭,退,便不要性命的人,確實讓人威脅不住。這樣的人是最可怕的,用一個詞來形容便是——亡命徒!
「皇上,我路友兒的話只說一次,你說你想得到的,我會盡全力滿足你,但是到了目的後我便帶著宮羽落離開,你不能為難。反之,如若你不同意,那就殺了宮羽落吧,一輩子受人控制便是生不如死,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納蘭沖的拳頭一次次地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其實他沒說,他完全可以將宮羽落或者她折磨得不成人形,不過寧曄那邊……他有一些躊躇。
「皇上,你答應我嗎?」友兒站起身來直視他的眼,一雙美眸咄咄逼人。
納蘭沖想了一下,「好,朕答應你,只要你幫朕造出這威力無比的巨炮,朕便放你走。」
「一言為定。」友兒一聳肩,神色輕松,仿佛早就料到這一日一般。「最後一件事。」
「你說。」
「我要見宮羽落。」
納蘭沖皺眉,最擔心的事來了。「這幾日不可,朕要看到你的誠意才會讓你去探望宮羽落。」
友兒一聳肩,「希望皇上說話算話,十日以後,我便要見宮羽落。」萬事都有度,她不敢將納蘭沖逼得太急,她知道如今納蘭沖被自己要挾住,一者是因為她今日不要命的威脅,二者是因為她手中的火炮配方,還有一點則是因為納蘭寧曄的存在。但今天所做的一切已經完全壓在了納蘭沖一個君王尊嚴的底線上,如若再甚,怕是適得其反。
納蘭沖垂下眼,「十五日。」十日追查宮羽落下落外加帶來蒼穹國怕是緊迫。
「哦,好,那就十五日。」友兒笑笑,點了點頭。
納蘭沖驚詫,沒想到這路友兒竟然這麼輕松便同意,實在讓他感到意外。
「皇上,如若沒別的事,友兒便要回宮了。」友兒為納蘭沖福了,作勢便要走。
「等等,路友兒,你難道真覺得人能飛?」
友兒轉過身來,好笑地看著他。「皇上,你以為友兒剛剛是在敷衍寧曄公主?」
納蘭沖直直地看著路友兒,看著胸有成竹的她,不由得皺起眉頭。
路友兒仿佛一個謎團一般引他去探索。
「好,朕也同去,朕要到看看,人怎麼能飛上天。」
友兒笑笑,一聳肩,「好,歡迎皇上參觀指導。」達到了目的,她突然心情大好,即使是看到納蘭沖,也稍稍順眼了一些。友兒走出御書房,笑著欣賞著面前的雪掛翠松,深呼吸吸取戶外甜涼的空氣,心情愉悅。
今日的她已經算是勝利者,從受到要挾的階下囚到如今與高高在上可主宰人性命的皇上談妥條件,已經十分不易了。
納蘭沖看著前方的背影,眉頭再也沒松開,他第一次看不懂一個女人,他一直以為女人都是懦弱愛慕虛榮,卻沒想過世間有這樣復雜多變的女子,有時堅強,有時隨和,有時聰慧,有時天真。
納蘭沖更萬萬沒想到的是,路友兒真的用方法使人飛上了天,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震撼,震撼還有這等奇怪的方法,也震撼這世間竟有如此復雜多變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