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土?」老頭臉色變了一變,他趕緊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自己一番,疑惑著自己那里老土了。
「老人家是朝香小姐的爺爺嗎?剛才失禮了。」阿誠終于發現了面前老頭跟老土的些微不同,強定心神說道。他心中卻在計較著回去後一定要問問老土,問問他是不是還有個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
「哈哈哈,想當初俺在移界看到老土時也是嚇了一大跳,現在輪到這小子了,哈哈!」在戒指里的老流幸災樂禍地對青離小聲說道︰「不過這小子可千萬別以為這老小子會是老土的兄弟,那笑話可就更大了,他們兩個可是相差了幾千歲還不止,就算說後人,也是沒得查了。」
「正是,我是朝香她們姐妹的爺爺中江彥一。應該是我失禮了,慚愧,慚愧。」老頭似乎對剛才的失敗還是耿耿于懷,有些自嘲道。
「早听說中江老先生去了外面,怎麼半夜回來,看來也真夠忙的,不過還是要多注意身體。」阿誠話中帶話。他這幾天經常看到朝香出入某個房間,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怎會看不出些端倪來,剛才老頭突然出現,更是篤定了老頭一直在家中的猜測,所以趁著老頭出來,有意酸他幾句。
中江彥一的涵養卻好得很,假裝沒听出阿誠話中刺來,而是哈哈干笑了兩聲︰「有勞阿誠小友掛懷,只是現在家中大小事務都由我操勞,想不忙也是不行,朝香姐妹又是女兒身,我想撂挑子也是不行啊。」中江彥一不但不怪阿誠話中譏諷,反而把先生變成了小友,有意把雙方的關系又拉近了幾分,而他這幾分談吐氣度,卻是有些木訥的老土怎麼都趕不上的。
「中江老先生老驥伏櫪,佩服佩服。」阿誠也不多說,現在他最大的疑惑是這中江老頭居然也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話,甚至于還說出撂挑子這麼個大陸北方才有的方言。朝香乃至寺下雄他們能說漢話阿誠還沒感覺多麼奇怪,心想現在都地球村了,大陸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日本青年會說漢話也不是多稀罕的事,而這老頭少說也有六七十了,漢話卻比朝香他們說得還要標準,阿誠又不得不重新計較起老頭是不是老土兄弟的疑問來。
「哪里哪里,」中江彥一客氣了一番,接又說道︰「前幾日有所怠慢,現在老朽既然回來了,那就與小友二人整點小酒小菜,好好聊聊如何?」
「既然如此,那就叨擾了。」阿誠見天已明,也不多客氣,況且這些天想的不就是老家伙早點出現,好解為何要把他請來的心中疑惑。
「爺爺,寺下雄他?」朝香卻指了指還靠在牆上的寺下雄提醒道。
「寺下雄?」中江彥一叫了一聲半眯著眼似昏似睡的寺下雄。
「中江爺爺。」寺下雄勉強睜開眼回應了一聲,他受的傷雖然不是致命,但也頗重,他能夠忍到現在而沒有暈死過去,也算不容易。
「寺下雄,我也一直把你當我孫子看待,你們年輕人的感情老頭我本不想多管,只不過朝香也是我孫女,我也希望她能幸福,既然她選擇了阿誠,我自然要尊重他的選擇,希望你們寺下家不要為難他們。如果你們寺下家真要對阿誠怎樣,那我中江家一並接下。好了,老頭我把話也說明了,朝香叫人送他回去。」中江彥一‘語重心長’說道。
「爺爺?」朝香猛然抬頭,又羞又急地叫了一聲。
而亞香則是不滿地看了阿誠一眼,又看了看阿誠旁邊木不做聲的‘阿忠’,卻是沒說出什麼話。
還有申秀苑卻也突然紅了臉,不過一直低著頭,神色莫名。
而那一直強忍疼痛的寺下雄听了中江彥一的話後終于再也支撐不住暈死了過去。
我靠,中計!真是一只老狐狸!阿誠暗叫。
這中江彥一的話分明是把阿誠跟中江家給綁在了一起,這寺下雄本來就誤會頗深,被老頭這麼一說只怕更是要鐵了心恨上阿誠了。這寺下雄以及寺下家阿誠听了這麼多,多少可以推知也是一個厲害的家族,這老狐狸之所以這麼說,就是想阿誠得罪了他們,而他要想有回環的余地,多少得靠著他們寺下家。
不過對于中江彥一來說,他又何嘗不是把中江家跟阿誠綁在了一起,甚至可以說這老頭是做了一次賭博。寺下家和中江家本來一向交好,也一直聯手對抗另一個家族,這一次中江彥一卻是甘為阿誠一個人而不怕與寺下家斷絕關系甚至說成為敵人,可以說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假如阿誠拍拍走人,那中江家的損失可就大了。
不過在中江彥一的心里卻不是這麼想,或者說他想得要樂觀得多。其一,阿誠不止一個人,他還有三個弟弟,而剛才‘阿忠’所展現的手段也足夠他中江家冒大風險招攬,更不用說還有‘阿忠’所說的比他還厲害的大哥阿誠,而且其他兩個弟弟只怕也不會太差。其二,老頭對自己的孫女朝香的魅力可是很有信心的。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話,他也不介意用亞香吊住另外一個‘阿忠’,至少說‘阿忠’似乎對亞香是喜歡的很,也比阿誠看來忠厚老實容易招攬得多。
不過,如果他知道了真相的話,只怕是連腸子都會悔青!
怪只怪,阿誠太會演戲了!
等朝香叫了兩個西裝大漢架走了寺下雄,亞香和申秀苑就跟著朝香退了下去,而中江彥一則招呼著阿誠以及‘阿忠’在大廳左邊的一張桌幾兩側坐了下來。兩人不咸不淡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有朝香三人端了幾樣日本料理小菜以及三小瓶酒過來。
幾樣料理也甚普通,有什麼小海帶、紅魚子、蝦芋頭、小菊花和鰹魚制成的生魚片以及幾樣顏色各異的醬料和佐料。申秀苑、朝香和亞香分列中江彥一、阿誠和‘阿忠’旁邊,給三人倒起酒來。
阿誠也不客氣,正好肚子也餓,等中江老頭招呼了一聲,便吃將起來,唯一的就是這有些酸有些填度數卻比黃酒還低的清酒阿誠卻不怎麼喝得習慣。
只是因為阿誠要忙著自己吃,也不好怎麼分神去控制‘阿忠’,因此‘阿忠’就跟個木頭人一般傻坐在那里。而亞香給‘阿忠’倒了杯酒後卻遲遲不見‘阿忠’動筷子,也見他面無表情一副冷淡的樣子,似乎有些生氣︰「你干嘛不吃啊,是嫌我做的東西不好吃嗎?」
「他大概肚子不怎麼餓吧。」吃得正認真的阿誠趕緊插言解釋。
亞香卻瞪了阿誠一眼︰「你怎麼知道他不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自己像個餓死鬼投胎的一樣!」
阿誠心中苦笑,‘阿忠’只不過是他一條棍子所變,雖然外表與他幾乎無異,然而肚子里卻是實心的,又怎能吃東西。只是演戲演到現在,阿誠也不好突然退場,所以只能繼續演下去,否則這亞香以及中江老頭他們知道了自己上當受騙,天曉得會不會被當場氣瘋以致做出可怕的事情來。當初他沖動之下借著‘阿忠’說了些輕浮的話,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讓阿忠在前面做擋板了。
無奈之下地阿誠只能又驅使‘阿忠’冷冷說了句︰「我不餓。」阿誠想借此圓謊,也省得因為三翻兩次吃虧而一肚子悶氣的亞香再做出什麼沖動的事來。
「哼,愛吃不吃,餓死了才好!」亞香卻突然丟下了酒瓶,氣哼哼地跑了出去。
這一下,阿誠尷尬的同時也有些納悶了,心想這女人真的有些莫名其妙,不吃東西又礙著她什麼事了?就算他吃了‘阿忠’的虧,心懷不滿,也不應該生氣到飯桌上來,或者說生氣之中的她更應該做的是怎麼也不肯讓‘阿忠’吃她家的東西才合理。
「沒事沒事,我這孫女就這脾氣,二位別見怪。」中江老頭哈哈笑了一聲勸慰道,把剛才一幕看在眼底的他卻有些高興,所謂知子莫如父,亞香為什麼突然會生氣,只怕他是看得最明白不過了,此時的反倒更欣喜于招攬‘阿忠’的計劃又多了幾分成功的把握。不過接著他看了看端著酒杯有些茫然的阿誠和一動不動狀若痴呆的‘阿忠’,卻又有些感嘆這兄弟倆脾氣似乎很不一樣,不過想了想自己的兩個性格南轅北轍的孫女,又感豁然。
吃到了一半飽,阿誠停下了筷子,其實並不是他客氣,只是吃東西時要兩個女人跪坐著陪在一邊倒酒夾菜,阿誠終究還是有些不習慣,不過入鄉隨俗,阿誠也不會虛偽到說硬要著朝香和申秀苑兩個也一起吃,況且只怕說了也沒什麼用。而其實最重要的還是前面坐了個跟老土一模一樣的人,只不過卻是正襟危坐,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然而卻更讓阿誠出現一種說不清楚的幻覺。
見阿誠吃完,中江老頭又客氣了幾句後也停了下來,由朝香和申秀苑把碗筷都收拾了去。喝著朝香新泡來的茶,中江老頭和阿誠彼此對視了半天,卻是都沒說話。
過了許久,中江老頭放下茶杯,又露出一個狐狸似的微笑︰「阿誠小友想必心中有很多疑問,要老頭我開口說也一時不知從何說起,還是阿誠小友先問我再解釋如何?」
「中江老先生漢語說得真好。」阿誠也點頭笑了笑,而後忽然說道。
中江老頭卻怔了一怔,他沒想阿誠居然會先提起這麼個問題,不過他也沒過多驚訝,反而有些贊許一般點了點頭︰「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們中江家有著漢族的血統,千多年前我們的先祖正是由中土渡海遷徙而來,而後娶了日本女子在此安家入戶,雖然現在中江家的人已經算是地道的日本人,但漢語卻一直傳承了下來。」
「原來如此。」阿誠恍然大悟︰「那怪不得中江老先生以及朝香小姐他們的漢語能說得這麼好,這麼說來,中江老先生剛才所用的法術也是由你家先祖那里傳下來的了?」
「法術?」中江老頭卻愣了一下,隨即又釋然︰「哈哈,也算是了,不過我們現在都稱之為忍術,不過歸根到底確實是肇始于中土。」
原來阿誠有所不知道,這忍術最初是源于‘陰陽道’,而‘陰陽道’則是根源于中土戰國時代的陰陽五行學說。大約西元六世紀,中土的陰陽五行學說混和了道教咒術與密教佔術,傳入日本,又滲透了一些當地文化,于是便形成了獨特的「陰陽道」。在平安時代,這陰陽道以及陰陽師在日本可以說興盛至極。
不過日本到了戰國時代,出于各種戰爭的需要,陰陽道逐漸衰弱或者說逐漸轉為忍道,而陰陽師也逐漸為忍者所代替,不過歸根到底,忍者和陰陽師其實是一脈相承的,廣義的忍者範圍相當之廣,包括了佔卜師、通靈師、傀儡師、結界師、幻術師等等,其實就是平安時代陰陽師的分種。只是到了現代,忍者都轉為殺手或者間諜一類,手段也不只精于一門陰陽道法,往往一個厲害的忍者既能結界也能幻術,甚至還能通靈召喚,而陰陽師則一般只狹義理解為了佔卜師等等,所以大多數人並不知道兩者的淵源。
「原來是這樣啊!」听到這些,阿誠再也忍不住矜持,感慨出聲,不過卻也敬佩中江老頭能不避諱,如實相告,畢竟這些東西,作為其他有些人的話是絕對不肯承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