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下雄,你要干什麼?」看到自己的弟弟突然帶著一幫人堵住阿誠二人的去路,寺下惠香臉色大變,又氣又急。
「姐,你為什麼要護著他,為什麼要護著一個外人?」寺下雄卻也滿是怨憤。
那天被阿誠打了一掌的他其實受的傷也沒多重,就是斷了兩根肋骨,這幾天修養了後也已無礙行動。這一次寺下惠香叫阿誠來,他本來還以為姐姐會為自己出頭,但由于感覺有些丟臉,也沒出來見人,只是躲在自己房里等著消息。誰知寺下信卻匆匆跑來告訴他說寺下惠香竟然對阿誠客客氣氣的,沒有一點為難的意思,于是氣憤之下便帶人趕了過來。而等他趕到時,正見寺下惠香跟阿誠客氣地道別,他心中更是又怨又怒。
「你說什麼呢?快給我讓開!」寺下惠香又盯上寺下雄後面的那些西裝大漢︰「還有你們,你們也要干什麼,想造反麼?」
見寺下惠香氣勢凌厲,那些西裝大漢本就有些心虛,現在更是唯唯諾諾,萬分為難。
「都給我滾!」寺下惠香突又沉聲叫道,露出前面不曾見過的也與年齡並不甚相符的威嚴,而那些西裝大漢頓時如喪家之犬逃了個干淨。他們本來就是被寺下信強行叫來,說要一起對付一個人,可剛到這里才發現了事情並不是如寺下信所說,才知道又是寺下信自己在胡鬧,所以寺下惠香一發怒,趕緊跑都來不及。
「還有二叔,難道你也變得跟寺下信一樣幼稚和沖動了麼?」寺下惠香言語里夾槍帶棒,絲毫不給寺下信面子。
寺下信卻鎮定自若,似乎身正不怕影子斜,臉上也盡露正氣嚴明,他干咳了兩聲後說道︰「惠香,雖然你是家主,家里的事我也不該多插嘴。可是寺下信受了別人欺負,他可是你親弟弟啊,也就是我寺下家受了侮辱,難道你就因為對方身後站著中江家就善罷甘休嗎?假如這樣那我寺下家的顏面何存,以後又憑什麼在日本立足?你這做家主的只怕也無顏面對我寺下家的祖先,做姐姐也無顏面對我大哥大嫂啊!」
「這麼說來,二叔是對我這個家主不滿了?」寺下惠香冷冷道。
「如果你一再不顧寺下家的聲譽,那我也只好提議召開長老會,另選寺下雄為家主了。」寺下信也不見絲毫氣弱,想是早有此打算。
其實他確實有這個把握,寺下三家都有規矩,如果長老會所有長老同意,就可以罷黜家主,從血緣最近的分家里選人做新家主,而這幾年來,寺下信所帶領的長老會一直都沒能扳倒寺下惠香,很大的原因就是長老會里還有寺下雄支持自己的姐姐。而這一次,他稍加挑撥,只怕寺下雄就會同意倒戈了。
「這麼說寺下雄你也有意跟二叔他們聯合一起對付我了?」縱使知道了這個,寺下惠香卻還是沒見怎麼慌張。
「你如果執意要護著這人,不顧親疏,不肯為我做主,那我只得自己為自己做主了。」寺下雄顯然也真是下了決心。
「好好。」寺下惠香點了點頭,語氣里稍露悲愴︰「不過二叔,我還有一個疑問,如果這一次你們成功立了寺下雄為家主,那下一步是不是又要罷黜了他,然後再選你自己做家主啊?」
「你你,你別亂說,我怎麼可能這麼做?」寺下信心計轉眼被戳穿,頓時有些慌了,他沒想到寺下惠香居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陰謀的關鍵所在。
「你說呢,寺下雄?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寺下惠香卻又問寺下雄,一雙眼楮直直盯著他。
「我,我……」寺下雄這下也慌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最後又轉向寺下信︰「二叔,我姐說得是真的嗎?你是不是只是在利用我?」
寺下雄耳朵皮子軟,人也沖動,三言兩語就會輕易信人。這幾天,他要寺下惠香出動家族力量為自己‘報仇’,卻被寺下惠香連連否決,而剛才寺下信比武輸了後就匆匆找上了他,說寺下惠香一點不不肯為難阿誠,而他沖動之下听了寺下信的挑唆,也答應了他的提議,決定如果寺下惠香不肯為他做主的話就聯合長老會罷黜她,自己做家主,畢竟這家主的位置也還是很誘惑人的。
然而正因為耳朵皮子軟,很容易相信別人也很容易懷疑別人,寺下惠香一揭開利害之處,他又立馬覺得寺下惠香說得非常有道理,因此又轉而問起寺下信來。而且說實話,寺下惠香比起寺下信還是讓他更信任一些,畢竟血脈更近,另外寺下惠香所說的也確實有道理,否則寺下信也不用這麼慌張。
「你別受你姐挑唆,我做叔叔的怎會那麼做,你難道不知道我是真心為你好嗎?你做了家主會對你不利嗎?」寺下信強裝鎮定。
「是嗎?我弟弟六歲的時候你教他游泳,卻在水深的地方放開托著他的手,讓他差點淹死,他十歲的時候你又騙他去深山打獵,讓他掉進了陷阱,在里面困了三天二夜,差點活活餓死。這些事情寺下雄或許早已不記得,但我這個做姐姐的卻是記得一清二楚,難道你做這些也都是為他好嗎?」寺下惠香卻又不緊不慢說道。
「你、你血口噴人!」寺下信理屈詞窮,梗著脖子叫道,一張臉漲得通紅。
「信君子啊信君子,大家給你取的這個外號果然貼切,說話說得比黃鶯還好听。」中江老頭適時譏諷道。
「你,你……?」寺下信更是發窘。
「我什麼?」中江老頭靠近寺下信,又突得一聲大吼︰「我告訴你,寺下信!你在老頭我面前耍陰謀還是太女敕了些,別以為你這樣可以挑唆我中江家對寺下家翻臉。不管你做什麼,我寺下家只認寺下惠香這一個家主。就算你以後得逞了讓寺下家與我中江家為敵,我中江家不為難別人,就盯著你一個人,直到打得讓你難以翻身為止!」
中江老頭的話有如五雷轟頂,一下子炸得寺下信面如死灰。
寺下信怎麼會不知道,中江老頭素來有老狐狸之稱,手段軟硬相濟,極其了得,軟者如綿里藏針,硬者如狂風驟雨,想當年稱為三家第一人的井上浩二都被他給趁亂刺殺,真被他特意盯上了,只怕日子難過。
「好了,二叔,我也不想追究你什麼,以後還是希望你以家族為重,多多辛苦吧。」
中江老頭砸了大棒,砸得寺下信暈頭轉向,寺下惠香立時送上了一根小蘿卜,暫且穩穩他的心。
面子丟盡的寺下信也無言,終于訕訕然退了出去。
見到寺下信走了,寺下雄也感覺臉上無光,一時感覺無措,他最終瞪了阿誠一眼,哼了一聲後也跑了出去。
看著寺下雄跑出去後,中江老頭轉回頭,笑眯眯著眼︰「不趁這個機會廢了寺下信的大長老位嗎?老頭我可沒覺得他會這麼容易打消掉自己的野心。」
「您老覺得我寺下家如今還能承受得住分崩離析的打擊嗎?況且我二叔在長老會經營多年,哪有這麼容易說廢就廢。」寺下惠香無奈地笑了笑。
中江老頭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也真為難你了,以後你自己小心些吧,有什麼困難跟朝香她們說,能幫老頭我還是會幫的,你也不必感覺為難。今天我們就先告辭了。」
「我送您和阿誠先生到門口吧。」
到了神社門口,上車前,阿誠跟寺下惠香搖手道別︰「惠香小姐,再見了,多保重。」
听到阿誠的話,寺下惠香似愣了一下,接著也微笑招手︰「謝謝,您也多保重。」
車開出以後,中江老頭忽然神神秘秘地問阿誠︰「阿誠,剛才為什麼要說多保重呢?」
「為什麼不能說?哦,我跟惠香小姐之間說這個是不是太突兀了?」阿誠納悶。
「呵呵,也不是。」老頭尷尬地笑了笑,收回視線看著前面的路,接著又輕輕淡淡問道︰「是不是覺得惠香有些可憐?」
「可憐?也沒有吧!惠香小姐這樣的人豈能容忍讓別人去可憐她。我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感慨?」
「恩,有一點。」阿誠應了聲後卻沒解釋。
這一邊,寺下惠香直到看著中江家的車子駛出了自己的視線,才轉身走進了神社,而後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回到房間,寺下惠香直接躺倒在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原本的端莊和威嚴也都消失殆盡,臉上也只剩下了迷茫和憔悴。
……
過了一會,她從床上坐起,拿起邊上的相框,看著里面照片上的人,一只手細細地婆娑著相框上表面,寺下惠香喃喃道︰
「父親母親,女兒好累,女兒好想你們……」
說完話,寺下惠香終于忍不住留下一行淚來。
那照片上的兩個大人是寺下惠香的父母,他們前面還站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照片上的兩個小孩笑容燦爛,一臉幸福。
……
過了很久很久,寺下惠香終于心緒稍平,她抹了抹眼角,又放下相框,而後來到梳妝台前。
坐在梳妝台前,寺下惠香正要補妝,可當看到鏡子里的自己時,她把粉底放了下來。
寺下惠香看著鏡子里有些憔悴的自己,又慢慢地抬起手輕輕撫模自己精致又帶些嫵媚也帶些落寞的臉龐,過了許久,忽然沒來由地一聲嘆息。
而後她右肘支桌,手掌托在頜下,就那麼呆呆地看著鏡子。鏡子里的人兒柳眉若蹙,只是眼神游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又過了很久,寺下惠香抬起頭長長地哈了口氣,忽而學著阿誠的語氣︰「惠香小姐,多保重……」
似乎連自己也感覺突兀一般,寺下惠香楞了一 ,不過很快,她突然笑了起來︰「咯咯,是呀,惠香可要多保重啊。」
寺下惠香說著又站了起來,然後雙手叉著腰對著鏡子扭了扭,嘴里不停地說著︰「多保重,多保重……」
扭了幾下,寺下惠香忽又停下,而後盯著鏡子里的某個虛影喃喃輕語了一句︰你也要多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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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清清爽爽洗個澡吧。」過了幾秒鐘後,寺下惠香又自言自語離開了梳妝台,向盥洗室走去,一路上丟下一件件衣服褲子。
——雲間神社內,一個保鏢走過左邊角落的櫻花園,不經意間看到了園里前幾天還都只是滿樹花苞的櫻花一夜間已燦爛開放,他臉上蕩漾起幸福的笑容︰「富士山的春天終于到了啊,我家幸子也該想我了吧?」
……
回到前面,也就是井上兄弟幾人離開寺下家時,被哥哥硬拖著離開的井上青壽雖然不敢對井上耀壽有什麼不滿,但還是感覺非常的不甘心,上了車後,他有些抱怨道︰「大哥,好不容易中江老家伙也在,為什麼不趁這個機會把他們幾個一網打盡?還有那個叫阿誠的小子,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一網打盡?這叫什麼一網打盡?就算殺了寺下惠香和中江彥一,但也不足以對他們兩家立刻致命,而且這是在他寺下家的地盤上,我們沒必要冒險。還有那外來的阿誠,你也不要太小看他,我看他喜怒不表于色,恐怕是個棘手的家伙。所以還不如再等兩天,那才是真正將他們一網打盡的時候。」井上耀壽說到最後,捏了捏拳頭,臉上已盡是狂熱。
「好吧,那就听大哥的了。否則我想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就算踫到了什麼神仙也是不怕,還用顧忌這麼多。」
井上耀壽卻說︰「好了,還有顆重要的棋子我們都沒用,為什麼要浪費?力氣能省點就省點,何必計較多等兩天。」